项桓感慨地咬了咬牙,从床下胡乱翻出几瓶药酒,窸窸窣窣脱去衣服。

若无外人的时候,他素来喜爱不穿里衣睡觉,眼下躺着睡显然不可能了,只好上床趴着。

随便往伤处抹了两把,项桓抖开被子还没来得及盖上,虚掩着的门毫无征兆的被人从外面敲开。

宛遥手里还托着一堆药油,甫一抬头险些把自己吓个半死。

四目相对,各自惊恐。

她想去捂眼睛,可怀中的托盘还在,一阵手忙脚乱该看全看了才想着转过身避嫌。

“你……怎么又不穿衣服!”

对面的项桓也没比她好到哪儿去,慌里慌张地拽过被衾捂严实,反倒质问:“你进来不敲门的?!”

宛遥急得直咬嘴唇,后悔不已地闭上眼,“我敲了啊!谁让你不关紧,一敲就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怼!一个酷爱的裸睡的蓝孩纸!

这个设定,当然是为了让遥妹看光而准备的鸭(/ω\)

本文虽然没有肉,也没有船,但是男女主从开头到结尾都在互相看对方的L体

所以也算是……

用眼睛上过一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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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这几章都是纯日常发糖,没有剧情w

[毕竟快收尾了……再不加点糖纯度不够我的甜文标签啊趴地]

第94章

他摸到床头的裤子拽进被窝里, 忍着棒伤窸窸窣窣地往腿上套,同时还不忘抬头留意宛遥的动静, 提醒道:

“你……先别转过来, 我还没穿好。”

宛遥当然不会转过去,捧着装有药瓶的托盘, 脸微微泛红,口中依然催促:“那你还不赶紧换!”

项桓的这个老毛病害她吃亏也不是头一回了。

小的时候母亲就常常带她去项府串门儿, 一来二去, 府上的仆从几乎都混熟了,偶尔不必有大人随行, 只她一个人登门, 小厮侍女们也都知道把人往何处引。

那会儿宛遥大概才九岁, 宛夫人正在前厅和几位女眷交谈, 她绕到后院找洒扫的仆役打听项桓。

“二公子啊?”后者随口就说,“他还在房里呢,昨晚上练了一宿的枪, 大概正睡着。”

宛遥想都没想,自然而然地顺着路摸到项桓的住处。她无聊了好几天,想拉他一起出去放风筝,因为再过一段时间, 可能就没有那么大的风了。

彼时正值春夏交替的季节, 天气半冷不热,少年的房门虚掩着,她站在外面, 两手拢在胸前小心翼翼地唤了几声。

屋里无人回应。

宛遥于是试着探出手去,轻轻一推——

小木门咯吱一下,床就在左侧,前面没摆屏风,少年四仰八叉的睡姿大喇喇的展现在她的视线中。

尽管身板还未曾长开,但经年练武的习惯已经让他的臂膀和小腹隐隐生出了结实的筋肉。

那是宛遥生平第一次看见男孩子光着身的样子,尽管只是上半身和露在被子外的一条腿,但也足以颠覆她小半生的认知。

她站在原地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先是一声不知所措,惶恐失色的惊叫,随后自己就哭着跑出去了。

难为项桓被人莫名其妙的吵醒,他险些给翻到了床底下,揉着凌乱的头发茫然且无辜地打量周围,像是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记得之后宛遥跑到她娘跟前毫无头绪的大哭了一回,宛夫人与一干项家女眷在旁磨破了嘴皮子也没问出个究竟来,无论说什么,小姑娘都只是不停的摇头。

于是最后项南天出面,简单粗暴地把一切缘由归咎于项桓身上,抄起鞭子追着他打了一下午,倒是后者被抽得一肚子冤屈没处诉。

“行了。”

宛遥回神时,他正好出声。

项桓臀部糊了一把药,没法正常躺着,只能抱着个枕头趴在那儿,他勉强理好了被子,上衣索性也就不穿了,颔首让她转过来。

女孩子的脸色并不好看,方才一折腾,托盘里的药瓶子全倒了,横七竖八的。宛遥把整个重重的往床头一搁,显然带着点恼意。

项桓笑得没脸没皮,支起头瞧她:“……我也不是故意的,干嘛把嘴巴噘得这么高啊。”

“每次都这样!”宛遥看上去像是生气了,“不能好好穿衣服吗?”

“哪有每次,顶多就一次两次,三次四次……”他微微翻了个身,“再说了,是你自己撞上来的,不能怪我吧?”

宛遥抿着嘴没理他,弯腰整理药瓶子。

她打冷战却不影响某人的厚脸皮,哪怕后面火辣辣的疼还不忘挪到床边来调侃:“你上回不也被我看了吗,今天全当让你看回来,咱们俩扯平。

“我这不仅能看,还给摸,要不要试一下?”

说着把被衾一掀,露出胸前伤疤纵横的肌肉。

宛遥终于让他的厚颜无耻给气笑了,抬手往项桓背上打了一下。

她手劲其实不重,但不偏不倚正好碰到他伤口附近的位置,后者的笑半途终结,咬着牙深深抽了口凉气。

宛遥明显被他这反应吓到了,手足无措地站起来,想去检查又觉得不合适,手指来来回回地悬在半空中纠结,嘴里关切道:“很疼吗?你擦药了没?”

项桓用力抱住怀中的软枕,抬眸瞥了她一眼,“三十军棍,你说疼不疼?”

他是似而非地抱怨道:“你爹真够意思的,见面便送我这么一份大礼……亏得你还帮着他整我。”

宛遥听着心里也有些内疚,小声地反驳:“没有……我也不知道他们会这样的。”

于是安抚似的去摸了摸他的头,“不过,将军此举多少算是用苦肉计给了我爹一个面子,说不准借此机会他就消气了呢?”

“所以我合该白挨打啊?明明是将军自己隐晦的授意我可以调兵去把京城的亲眷接回来的。”少年为自己打抱不平,“一到关键时刻就出卖战友……”

宛遥见他这个样子,不由轻轻一笑,倒了杯茶水递过来。

“让你平日里老给他扯烂摊子收拾,现在遭报应了吧。”

她眼角弯成一道好看的弧度,笑得时候眸子里仿若有星辰闪动。

项桓一路看着宛遥把自己的空杯子接过去,正准备起身放好,他不知怎么的,忽然生出些捉弄的念头,动作极快,一探手搂住她的胳膊和腰肢,径直将人揽入被衾,牢牢圈在怀里。

宛遥被他这么一下给抱懵了,好半天才想起来挣扎,一双耳朵红得特别快。

“你、你干嘛?!”

少年支着手撑在她脸颊边,精壮的体魄悬在上面,周身的温度像是能驱散初春的寒意,阳刚如铁的气息里有药酒的苦味。

项桓扬起嘴角,居高临下瞧着她,一脸不怀好意地样子:“我能干嘛?不都说‘父债子还’吗?你爹把我打成这样了,你不表示表示?”

心里有不太好的预感,她明知故问地小声道:“……表示什么?”

他挑挑眉,不答反应:“你说表示什么?”

“不行,”不论真假,宛遥还是对他这话心有余悸,双手缩在胸前戒备地想躲开,义正词严,“这是……这是成亲之后才能做的事情!”

项桓听得笑了,不讲道理地低下头,“那简单啊,咱们可以现在就成亲。”

说着作势便要去吻她颈窝。

对方蛮横的力道不似作假,宛遥惊魂未定,又让他压得起不了身,只能慌张地缩起脖子用手去捂脸。

他故意用力捏住她手腕拉开,一副嚣张的神情,俯身便要上前。

宛遥急忙胆战心惊地闭紧眼睛,脑子里正纠结着要不要呼救,脖颈处一股痛觉突然传来,他虎牙生得锐利,咬在肌肤间疼痛立竿见影,就像是很久之前在某个山寨时蛮横的样子。

她龇牙倒抽了口凉气。

而视线中少年带了几分得逞的笑,“逗你玩的,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也不想想我伤到哪儿了,怎么可能有力气。”

宛遥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被他耍了,面颊上红白红白的很是精彩。

“项桓!”她气急败坏地掰开他的脑袋,“你讨不讨厌啊!”

看着项桓没心没肺的表情,宛遥翻起白眼愤愤道:“我要回去了。”说完便想起来。

眼见是真生气了,项桓急忙横过手臂挡在她身前,“诶——我就开个玩笑。”

他好歹是不作死了,一旁老实地躺着,“你再陪我说会儿话吧,大将军把巡夜的苦差丢给了我,从明天起咱们俩可就没什么机会再碰面了。”

宛遥气还没全消,听着只觉半真半假,“你都挨了三十棍,还要巡营?”

“那当然,三十棍算得了什么。”项桓懒洋洋地在她枕边撑着头,“你别看大将军人好说话,治军很严厉的,再说,我们现在人手又不太够,就是带伤也得上阵。”

她若有所思,“如今除了嵩州,附近的州县都派了一部分虎豹骑去驻守吧?上回打仗久损失了不少,你们人吃得开吗?”

“当然是青黄不接。”项桓调整了一下姿势,以便跟她说话,“趁着这段时间休养生息,多半得到处征兵了,接下来的操练、征粮都不是小事,反正有得忙。”

宛遥边听边点头。

“所以呢,你在家记得晚上做点好吃的留给我。”他另一只手隔着被衾搭在她身上,两指夹起一缕头发在手里玩,“还有你爹……总得把咱们成亲的事定下来。”

她嗯了一阵,“那明天我去问问我娘,她至少没反对。”

项桓沉吟着开始盘算,“但是这会儿暂居嵩州,结婚又不能没新房,你说要不要在城里置办一座宅子?”

“不要了吧。”宛遥犹犹豫豫的,“这个节骨眼上大张旗鼓的不太好……”

“那也不能随便……反正嵩州这小地方呆不久,改明儿我打下一个更好的,再买一个送给你。”

……

屋内一直絮絮的有声音。

项南天站在院外,负手在后,勾着腰静静地听了半晌,这才略微放心地直起身,十分庆幸地挑眉暗想:我儿子也没吃亏。

他慢条斯理地走回房,自家那个倒霉闺女便叽叽喳喳地窜了过来。

每每见过了宛遥,再面对项圆圆时,项南天总会不由自主地反思自己教育孩子的过失……

“爹!”

她义愤填膺地站在门口,“听说我哥被宛家人打了,丢人不能丢气势,咱们是不是得去给他撑场子呀?”

俨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语气。

项南天不甚在意地端起茶壶倒水,“用不着。”

他慢悠悠饮了一口,“我看你哥过得挺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我家的车最近电瓶坏了,害我走了20分钟去挤公交……

所以也让大家感受一下这辆破车的质感←_

[项爹:比拱白菜我家的猪是不会输给你哒!哼]

第95章

初春的嵩州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除了街上巡逻的士兵要比往常多一些以外, 百姓们倒没觉得都城易主对自身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季长川治军有方是出了名的,即便传出许多关于他此次起义反魏的风言风语, 但虎豹骑毕竟没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日子一久,城内的居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在南境这种时常兵戈四起的地方, 高高在上的魏主对于他们而言其实并没有多少归属感,反倒是成日仗势欺人的达官显贵令人生厌, 哪怕总督跟巡抚双双下狱, 也不见有谁站出来替他们喊冤的。

凭祥关剩余的烽火骑隔着一道平原与他们遥遥对峙。

对方大概也很忌惮,除了刚夺下嵩州小打小闹过几场之后, 双方都按兵不动。

季长川接手了嵩州附近三五个像样的大城镇, 迅速开了粮仓和银库, 先是把兵营中幸存的万余名伤员医治妥当, 再向周边以重金田地为酬大肆征兵。

项桓甚少深入边境的城郭,不知是不是穷怕了,几日下来报名入伍的新兵数量竟非常可观, 且大部分是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老实农民,确实是天生为打群架准备的好材料。

和有钱人家不同,许多百姓守着那一亩三分地过日子,比起国家大事, 良田美宅或许能让人动心。

这段时间军营中排得上号的将军全被调去操练新兵了, 而项桓被罚了两个月的巡夜,几乎是早出晚归,许多时候连饭都顾不得吃, 匆匆睡一觉便得出门。

难得能有一天早上晚起半个时辰,他一面系软甲的带子,一面快步朝前厅走,想着能蹭口热乎的吃。

大宅子里住着的人杂,男女老幼,年龄各不相同。到底是一群大老粗当家,早饭摆得颇为随意,下人们只按人头煮好饭食,要吃什么自取,有不方便想在自己屋里用饭的,也可命人知会一声,再单独另做,颇有些军营里的作风。

项桓一进去,就看见宛家两口子也在里面,宛延正慢条斯理地坐在前面悠悠喝粥。

他瞥了对方一眼,本着敌不犯我我不犯敌的原则,挑了个离他最远的地方落座。

余飞正在项桓对面,见状抬脚在下头踢了踢他,“诶,你今儿怎么得空吃饭?”

项桓:“我和游参领换班了。”

就白粥喝了两口,项桓还是忍不住要去瞅宛延,然而老岳丈根本连也不看他,一副士族风范,愣是把馒头吃出了山珍佳肴的味道。

“项桓。”

宛遥端着一屉热腾腾的小蒸笼快步进来。

她脸上被熏出了酡色,瞧着满面红光,很有精神。

蒸笼一共有上下两屉,宛遥走得微喘,兴冲冲地摆在他手边,“我特地去厨房给你做了流沙包,尝尝看。”

盖子刚打开,一股奶香味便扑鼻而来。

余飞隔得那么远,也不禁馋出一嘴的口水,无比艳羡:有个会做饭的媳妇可是真有福。

项桓轻嗅完,扬眉赞了一句:“这么香?”

宛遥笑着催促:“刚出锅的,快趁热吃。”

流沙包的馅儿有蛋黄与牛乳融合的口感,项桓自己爱吃咸蛋黄,他对宛遥的手艺一向有信心,正伸手去要拿,前边儿不轻不重,听到宛延轻咳了一声。

他咳完却也不说话,只意味不明地把碗勺放下。

两个人身形一僵,面面相觑地对视了片刻,宛遥率先做出反应,悄然给项桓打个眼色,抽出上面那层。

“呃,爹……这六个是专门给您做的,味道没有那么甜,正适合您的口味。”她忙示好地端过去,特地取筷子给他恭敬的摆整齐。

宛延仍旧没什么表示,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句,再次举箸开始用饭。

眼见是把他的嘴堵住了,宛遥才轻手轻脚地走回项桓身边,小声示意他赶紧吃。

后者刚挟起一块,没等放进口中,那老年人独有的咳嗽声又响了起来,似乎还变本加厉,每一声都带着毫不掩饰的不满情绪。

项桓顿时少了大半胃口,包子悬在半空,他缓缓合拢嘴,冷眼抿唇朝对方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