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恒很不高兴,不想说话。

“你上次不是说想要个什么扇子么?”班婳骑上马背,“走,姐陪你买去。”

班恒顿时喜笑颜开,哪还管什么银票,当即上马跟在班婳后面乖乖走了,一路上小意殷勤,就怕班婳改变主意不给他买了。

最近圈子里流行玩扇子,越是名贵的扇子越有面子,他手里的扇子虽然不少,但是用来显摆的东西,谁还嫌少?

“真不明白你们这些人怎么想的,大秋天玩扇子,是显得你们很有风度还是很傻?”班婳略嫌弃京城最近的流行趋势,“怎么就没见你们什么时候流行过考状元呢?”

“姐,我们都是一群纨绔,要那么聪明干什么?”班恒理直气壮道,“国家大事有那些国之栋梁操心,我们不去拖后腿就是为大业做贡献了。”

说到这,班恒小声道:“你跟我不也一样嘛。”

班婳瞥了他一眼,他立刻消音不再说话。

姐弟俩快到店门口时,听到一个女人跟一个小孩的哭声,不远处一个大汉对着女人又打又骂,女人小心翼翼护着怀里的女儿,男人的拳头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班婳皱了皱眉,眼中带了一丝厌恶。

“贵人您别动怒,小的这就去赶走他们。”店里的堂倌见状,就要带人去把这三个人赶走。

“等下,”班婳叫住堂倌,“他一个大老爷们欺负女人小孩,没人管么?”

“贵人您有所不知,这是一家三口,他婆娘生不出儿子,娘家人还经常上王屠户家打秋风,这女人腰杆哪里伸得直,”堂倌摇了摇头,“小的们这就把人赶走,不会饶了您的雅兴。”

遇上一个不体贴的男人便罢了,娘家人也如此没出息,这女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班婳看着那个凶神恶煞的屠户在见到堂倌后,顿时点头哈腰不敢再叫骂,也不知道堂倌对他说了什么,他朝班婳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继续看,而是弯腰把地上的女人拉了起来。

女人也不敢反抗,牵着哭哭啼啼的女儿,任由丈夫拖走了。

班婳给班恒买了想要的扇子后,发现班恒脸上竟然没有多少喜悦之情,不解地问:“这是怎么了?你前几日不是说想要这个扇子,怎么这会儿买了又不高兴了。”

“姐。”班恒严肃地看着班婳,“回去后,我就开始练习拳脚功夫,你好好监督我。”

“这是怎么了?”班婳把装着扇子的盒子塞到班恒手里,“行了,东西都已经到手了,你不用说好听的话来哄我。”

“我是认真的,”班恒捏紧盒子,“回去就好好练!”

班婳拍了拍他的肩:“嗯嗯,好,回去就练。”

“哟,这不是我的表侄与表侄女吗?”长青王看到站在店门口的兄妹二人,“买什么好东西了?”

“见过王爷。”兄妹二人像长青王行了一个礼,班婳看到长青王身后的容瑕,对他眨了眨眼。容瑕注意到她这个小动作,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微笑。

“自家人不必这么客气,”长青王看向班婳,“听说你手摔伤了,可要紧?”

“没什么大碍,”班婳笑得一脸的娇憨,“太医说没有伤到骨头,只需要按时搽药,多休息几天就好。”

“那我就放心了,”长青王看了眼天色,“走,时辰还早,去我府上坐一坐,有好东西给你们看。”

长青王也算得上是京城里文雅派的纨绔,因为他能作诗绘画,所以听起来名声比班恒要好听一些,但事实上仍旧只是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

听到这话,班恒脸上露出怀疑之色:“不会是什么名家真迹孤本之类的吧?”

这种东西再稀罕,他们姐弟俩也不想看啊。

“放心吧,哪是那么无趣的东西,”长青王招手,“走走走,绝对有意思。”

于是班家姐弟,就这么被长青王拐走了。

长青王府府邸修建在东城的街巷里,与静亭侯相隔不到两条街道。不过两家来往不多,所以班家姐弟与长青王这个表叔实际上不是那么的熟。

进了王府大门,班婳发现长青王府的婢女长得格外美貌,尤其是能到主子跟前伺候的婢女或是小厮,那张脸就跟精挑细选过似的,想找个长相普通一点的都很难。

几人落座,班婳尝了一口点心后,就没有再动。

容瑕注意到她这个小动作,心里想,真是个娇宠大的小姑娘,不知平日在吃食上有多讲究。心里虽然这么想,他却把自己面前的点心与班婳面前的点心换了个位置。

算了,还是个小姑娘呢。

“嗯?”班婳睁大眼看着容瑕。

“要尝尝吗?”容瑕微笑着看她,洁白袖长的手指端着茶杯,真是活色生香,公子如玉。

如此美色,他若不是伯爷,她定把他养在府里,没事就看几眼,肯定很下饭。

班婳拿起一块点心尝了一口。

“怎么样?”容瑕小声问。

“还好。”班婳舔了舔嘴,点心一般,但秀色可餐。

容瑕看了眼她水润的唇,移开视线低头喝了一口水。

没过一会儿,小厮提了一个鸟笼上来,里面关着一只丑不拉几的八哥。

班恒怀疑地看着长青王,这就是有意思的东西?

“这小东西我花两百两银子买回来的,不仅会说话,还会念诗,”长青王用了一粒鸟食逗八哥,“来,多福,说句话。”

“参见王爷!参见王爷!”

“来,念首诗。”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长青王把八哥的技能炫耀完,一脸得意的看着班家姐弟:“怎么样?!”

“太丑!”班婳耿直地摇头,“不喜欢。”

“丑是丑了点,但是聪明,”长青王仔细看了几眼八哥,也觉得它有些丑,“留着逗趣儿还不错。”

班家姐弟对视了一眼,这是一个还没脱离低级趣味,不懂得发明创新的纨绔啊。

“陛下宫里养了一只鹦鹉,比它好看,还会唱曲儿呢。”班婳这句话不知道哪个字刺激到了八哥,它忽然在笼子里扑腾起来。

“长青王万岁!”

“长青王万岁!”

顿时整个屋子的人面色大变,长青王打开鸟笼子,伸手捏住八哥的脖颈,手一扭,这个八哥便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八哥没了声响,整个屋子死一般寂静。

“好手段,真是好手段!”长青王把鸟笼打翻在地,面沉如墨。

今天如果不是他心血来潮,逗弄表侄表侄女来玩,只怕还不知道这只八哥有问题。整个大业,唯一敢称万岁的,就只有皇帝,一个皇帝的堂弟,光有辈分却无实权的郡王被称为万岁,那简直就是要命。

“表侄女,今日这个人情,表叔我就欠下了,”长青王扭头对班婳道,“本来还想请你们用晚饭,只怕现在也不能了。”

“你是要进宫吗?”班婳看着地上的鸟笼,觉得这两百两银子花得有些亏。

“去宫里干什么?”长青王看着班婳,不太懂她这话的意思。

“陛下是你的堂兄,你最大的靠山不就是他吗?”班婳理直气壮道,“当然是去宫里告状啊。”

第30章

长青王觉得自己有些不太懂表侄女的想法,这种事藏着掖着都还来不及,哪有跑到皇上面前自投罗网的?再看表侄的表情,也是这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他瞬间有种说不出话的感觉。

皇上如此偏宠班家人,是因为他们……蠢得让人放心?

“殿下,郡主说得也有道理,”容瑕放下茶杯,“你被人冤枉,总是要让陛下知道的。”

长青王莫名其妙地看着容瑕,这位脑子也不好使了,还有道理?

当今的心眼比针尖大不了多少,一句话不谨慎,都会被他忌讳很久,更别说这种事。他瞥了眼容瑕,又看了眼班婳,这是美色上头,理智全无?

还真看不出,容瑕跟他有一样的爱好啊。

听到容瑕赞同自己说法后,班婳就觉得容瑕这人是越看越顺眼,不仅长得好看,脑子还聪明,最重要的还是他很有眼光。

这已经不是班婳第一次发现容瑕这个优点了。

长青湾越看越觉得这三个人有些糟心,摆了摆手:“你们自己回家吧,我就不招待你们了。”

班家姐弟向来心宽,见长青王对这个建议不感兴趣,拍了拍屁股就走人,全然没有目睹皇室暗算现场的紧张刺激感。

“我就知道买这些会说话的小玩意儿回家,铁定闹点事出来,”班恒一脸“过来人”的表情,对一同出来的容瑕道,“我小时候买了一只鹦鹉回来,谁知道那扁毛畜生竟然说市井下流话,气得母亲恨恨地收拾了我一顿。”

容瑕闻言笑道:“那也挺有意思的。”

他小时候没有时间玩这些东西,家里也不允许他玩物丧志,这种调皮捣蛋的经历,他还从未经历过。

“班世子!”街对面几个穿着红红紫紫的纨绔公子朝班恒招着手,见班婳也在,这几个年轻人还拿出扇子摇了摇,做出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

班婳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她朝班恒挥了挥手,“你的朋友叫你,你自己过去。”

班恒闻言便乐滋滋地跑了过去,看得出他确实跟这几个纨绔关系不错。

“郡主,”容瑕看着班婳的手臂,“前几日听说了一些传言,不知你的伤怎么样了?”

“传言?”班婳眨了眨眼,小表情显得格外无辜,“你说二皇子摔断我手臂这事?”

容瑕确实担心过这件事,秋猎的时候,他就看出二皇子与班婳之间不太对付,这两人又都是不吃亏的性子,就算别人说这两个人在皇帝面前打了起来,他也不会感到意外。

这小胳膊小腿的,哪里受得了男人的一拳头。

班婳想撩起袖子给容瑕看一眼,但是又觉得不太合适,便用手比了一个面积:“没事,就伤到了这么一小块。”

她的手指白皙柔嫩,就像是剥去外皮,洗得干干净净的小葱根,白嫩得可爱。两根手指比了一个他三指宽的距离,水润的眼睛就像是全是毛茸茸的小动物,有些可爱,又有些可怜。

“日后遇到二皇子那样的……你且离他远些,”容瑕想了想,“好汉不吃眼前亏,忍一时之气,把帐记着日后再报,最重要的是不要让自己受伤。”

班婳脚尖在地上轻轻跺着,移开视线不与容瑕的目光对上,因为她实在不好意思说这是她故意算计蒋洛的,“他嘲笑我被人退婚几次便罢了,还嘲笑父亲平庸无用,我自然忍不下这口气。”

容瑕想说,人生在世不称意,没有谁能一帆风顺,无忧无虑。可是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扑闪闪的大眼睛,他又把话咽了下去,“收拾一个人的方法有很多。”

“可是我懒得想其他方法,”班婳十分地坦然,“费脑子。”

容瑕哑然失笑,这话……确实像是班婳说得出来的话。

“那万一这个人你打不过,地位又比你高怎么办?”

“我暂时还没遇到,”班婳认真地想了想,“等我遇到了,我再告诉你。”

容瑕:他真不该跟一个受宠的郡主谈论这种问题。

“姐。”班恒跑了回来,对班婳道,“我跟朋友去看一会斗鸡,你自己回去。”

“你自己小心些,”班婳在身上掏出两张银票,一张面额两百,一张面额一百两,她看了几眼后,把两百两银票给了班恒,“拿去。”

“姐,你真好!”班恒拿着银票,满足的骑上马,跟着其他公子哥们走了。

容瑕看着班恒欢快的背影,觉得自己对班家人有了一个新的认识,能够在地里埋一堆黄金宝石,出门玩却只能在身上带两百两银子,还特别的兴高采烈,这家人他是真的看不懂。

“容伯爷,”班婳朝容瑕行了一礼,“那我也告辞了。”

“郡主,在下送你一程。”容瑕骑上马背,笑着对班婳道,“希望郡主不嫌弃在下。”

“嫌弃倒是不嫌弃,不过这里离我家不远,我又带了护卫,一般人也不敢动我,”班婳歪头想了想,“你一个人回家挺无聊的,要不我先送你回去?”

容瑕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后对班婳作揖道:“有劳郡主了。”

班家与成安伯府的护卫齐齐看了容瑕一眼,气氛顿时变得一言难尽。

班婳没有注意到护卫们的表情有什么不对,她骑到马背上,对容瑕道:“你长得这么好看,我真担心哪个你土匪把你抢去当压寨夫君了。”

容瑕闻言轻笑出声:“郡主是在跟容某说笑吗?”

班婳摸了摸马儿的头,马儿便开始慢慢前行,“我这是在夸奖你,君子如玉,秀色可餐。”

容瑕觉得这个天可能聊不下去了,面对班婳,他竟感到词穷。

“郡主容貌倾城,”容瑕骑着马,仍旧与班婳保持着半个马身的距离,“有你在的地方,其他东西便黯然失色了。”

“这话别人也这么夸过我,”班婳一脸淡然,“不过没多久以后,他就跟一个烟花柳巷女子私奔了。”

容瑕沉默片刻,他看着表情没有多少变化的班婳,不知道她是真的不在乎过往那些事情,还是借用淡然来掩饰情绪。

“你说的是……谢二郎?”容瑕还是把这句话问出了口。

“小心!”班婳伸手拉了容瑕袖子一把,容瑕在马背上歪了歪身子,一根撑窗户的小棍儿贴着他的脸砸在了马儿身上,马儿吃痛发出了嘶鸣声。

班婳抬头朝楼上望去,只看到一个年轻女子匆忙关窗户的侧影,这道侧影有些眼熟。

容瑕忙安抚好马儿的情绪,对班婳道:“多谢郡主。”

“客气啦。”班婳盯着容瑕这张如玉的容貌,这要是被毁了容,不知京城有多少女子会心碎?

成安伯府的护卫想要上楼查探,容瑕拦下了他们,“不必了,想来也只是不小心,幸好有郡主在,才让容某免遭此劫。”

“小事一桩,不足挂齿。”班婳豪迈地摆手,“容伯爷太客气了。”

容瑕笑了笑,后面一段路上,果然不再跟班婳说谢这个字,反而跟班婳讲一些通俗易懂的民间传说,引得班婳听得入了神,连连追问后面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