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少大名钟鸣,是横桑某个小开,浪荡公子一个,私生活非常混乱。手头有几个钱,时常左拥右抱,身边莺莺燕燕不断。也是九重天的常客。

这人出了名的好.色,但凡遇到好看的女服务员就要调笑两句,揩揩油,吃吃豆腐。有好几个服务员私下都和沈安素抱怨过。

钟少脸上全是酒渍,花衬衫也沾了不少,样子很是狼狈。

沈安素看看这满地狼藉,知道这位少爷刚刚发了好大一通火。

她倒也不怵,应付惯了这种场面,也不是没有经验。

她快步走到钟少跟前,当即换上愧疚的笑容,“对不起钟少,唐突到您了。”

钟少怒气冲天,嗓门扯得老大,“沈经理,你看看你们会所招的都是些什么人。都是出来卖的,婊.子一个,还装什么假清高!我不过就是摸了她一下腿,她就泼了我一脸酒,胆子倒是不小啊!我看她是活腻歪了是吧?!”

“钟少您先息怒,这丫头是新来的,不懂规矩,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她一般见识。”

“新来的?”钟少一听瞬间炸毛,“一个新来的丫头你让她来伺候小爷?”

沈安素:“……”

“这不是会所最近客人太多,人手调拨不不过来,您千万多担待。”

“担待个屁!”钟少因为愤怒,脸上的二两横肉一抖一抖的,面色涨得通红,酒气冲天,“让一个新来的黄毛丫头进包厢伺候小爷我,耍我玩呢?敢情周少没教过你们怎么待客么?”

“钟少您看您这话说的,我们可绝对没有怠慢您的意思。您是什么身份,我们这些人哪个不是好生伺候着,哪敢怠慢您呀!您真真是多虑了。今晚这事儿它纯属意外。”沈安素谦卑地站着,态度恭顺。

“意外?哼!”钟少冷哼一声,厉声说:“别搁这儿忽悠小爷,你这服务员本事儿大着呢。今天敢泼我酒,明天说不准就敢提刀砍人了。

沈安素:“……”

还不是你好色,砍你也是活该!她暗自腹议。

她嘴角一抽,讪讪道:“您说笑了。”

“我可没说笑,婊.子就是婊.子,一副贞洁烈女扮给谁看呢。”钟少的视线投在丁岱岱身上,不屑道:“说吧沈经理,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沈安素暗中扫了一眼饭桌,心里大致估量了一下,“钟少您看这样好不好,今晚的酒水我给您免单如何?”

钟少今晚开了一瓶轩尼诗百乐廷和一瓶人马头,再加上这一大桌子的菜,零零总总一起加起来大概消费一万五左右。

酒水免单,消费砍去三分之二,这已然是她最大的诚意了。

可钟少明显是不满意的。

“就这样?”钟少瞪大眼睛瞧着她,语气更不耐烦,“沈经理打算就这样把我打发了?”

她福了福身,标准的职业微笑,语气恭谦,“要不让我的服务员再给您道个歉?”

钟少:“……”

四两拨千斤,钟少当即觉得自己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格外无力。

沈安素眼疾手快给丁岱岱使了个眼色,“快道歉。”

丁岱岱满脸不情愿,却不得不迫于压力,支支吾吾地道歉:“对不起钟少……我知道错了……”

钟少爷烦躁地扒了把自己的黄毛,烦躁异常,“沈经理,这么没有素养的服务员你不开除她,难道留着过年么?”

一听到开除,丁岱岱脸色大变,都快哭了。

她哭丧着脸,嗓音透着哭腔,“沈经理……”

她家条件不好,父母年迈,还要供弟弟读大学。来九重天当服务员也是看中这边工资高。一旦她被开除,想要再找到一份和九重天差不多工资的工作就难了。

丁岱岱的情况沈安素很了解,这个姑娘不容易。

事态已经很明显了,钟少摆明了是得理不饶人。

“钟少您看这样行不行?今晚这桌我都给您免单。”她赔着笑脸,从中斡旋,“手下人不懂规矩冒犯了您,是我疏于管理,是我的责任,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育她。不过一个小姑娘而已,您犯不着这么大动肝火,您说是吧?”

沈安素又从中退了一步。

“看不出来沈经理很护犊子嘛!”钟少冷冷一笑,举起椅子重重砸在地上,“小爷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了,你不开除这女的,我就跟你没完!!”

沈安素:“……”

他娘的!沈安素愤恨地磨了磨牙。

砸了一把椅子,钟少似乎还觉得不解气。他快步走到丁岱岱面前,扬手就甩了她一个耳光,阴险地笑了起来,“沈经理你不会教手底下的人,我来替你教。”

“啪!”一声脆响,钟少反手又是一巴掌。

他的嗓门扯得老大,声音非常嚣张,“臭婊.子,小爷摸你腿怎么了?我不仅摸你腿,我还要草你呢!”

男人下手很重,用足了力道,接连两个巴掌下去,丁岱岱的两边脸颊顿时就留下了红彤彤的指痕,触目惊心。

丁岱岱捂住自己的脸颊,双颊火辣辣的灼烧着。她感到血液在太阳穴里发疯似地悸动,脑袋像给什么东西压着,快要破裂了。她死死咬住下唇,几乎都快破皮流血了。

可惜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恶狠狠地盯着钟少。

包厢里其他的公子哥们个个都在看好戏,吃瓜很欢快。

“不服气啊?”钟少扬起手臂,欠扁地说:“我就打你了,你能奈我何?”

巴掌欲落下,却生生被人擒住手腕。

他扭头,看到了站在自己身侧的沈安素。

“够了!”年轻的女人轻斥一声,重重捏住了钟少的手腕,眼里盖满冰雪,“男人打女人可不光彩,钟少是想让别人看笑话吗?”

谁都想不到一贯浅笑吟吟,礼貌待客的沈经理居然会流露出这般沉冷阴郁的表情。和她平日里温婉知性的形象大相径庭。

见惯了她那精致甜美的招牌式的笑容。她不笑的样子,居然莫名让人发寒。

她的眼神更是毫无温度,凛冽非常,宛如淬了无数冰渣子。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钟少此刻恐怕早就被凌迟千万遍了。

“沈经理可真护犊子!”钟少渍渍两声,挣脱开自己的手,狠戾地吼道:“谁特么敢笑话小爷!”

“不论我的服务员做错了什么事儿,你打人就是不对,请向我的服务员道歉。”沈安素走到丁岱岱跟前,将她护在身后,不再是之前好脾气的样子。

钟少:“……”

她这话一说出口,不止钟少,包厢里的其他人都纷纷笑了,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你让小爷我跟她道歉?”钟少很是不可思议,“我没听错吧?”

“是的,道歉。”沈安素格外平静,语气肯定,丝毫不容置喙。

钟少:“……”

“道歉个屁!”钟少抖了抖衣袖上沾染的酒水,“小爷长这么大都没跟人道过歉,你做梦!”

“凡事总有第一次,钟少要习惯。”

钟少:“……”

“我偏不道歉,沈经理打算拿我怎么办?”地痞流氓属性展露无遗。

沈安素双手抱臂,突然间笑了下,不紧不慢地说:“那我只好让我的服务员打回去了。”

钟少:“……”

“你敢?”钟少彻底会激怒。

“没有什么敢不敢的,我的服务员是正当防卫。”她努了努嘴,沉声吩咐:“岱岱,打回去!”

钟少:“……”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包厢门突然被人推开,周最现身,扯着尖细的嗓子,吊儿郎当地说:“钟少你这是要砸我场子么?”

众人纷纷往门口看过去。

在周最身侧,盛延熙穿着白衬衫,手里端着半杯红酒,身材修长挺拔,面容沉静。

第10章 第10世界

第10世界

人有三六九等,穷人和有钱人分属不同的等级,可有钱人与有钱人之间的等级也是条理清晰,泾渭分明的。不同等级的人有彼此不同的圈子。

就像现在所看到的,盛延熙和周最是一个圈子,一个等级,钟少和他的那群狐朋狗友又是另一个圈子,另一个等级。

盛家是横桑四大家族之首,周家次之,盛延熙和周最,一个是盛家的二公子,一个是周家的小少爷,显然不是钟少这种小开可以比拟的。

两位大佬突然现身,包厢里顿时陷入一片死寂,谁都没敢出声,甚至连眼神都安分了,不敢四处张望。先前和美女喝酒、调笑的几个公子哥也都纷纷停下手头的动作,变得中规中矩起来。

钟少忙搓了搓手心,脸上当即浮现出谄媚的笑容,迎了上去,“二爷,周少您二位怎么来了?”

这变脸速度,堪比翻书,可以说很溜了哦!

小人不愧为小人,欺软怕硬,吃相很是难看。

周最甩了甩手,冷冷淡淡一笑,悠悠道:“钟少爷都开始砸我场子了,我这个九重天老总能不过来处理一下么?”

钟少:“……”

钟少讪笑,“周少您真会开玩笑,我哪敢砸您的场子啊!给我十个胆我都是不敢的。”

“是么?”周最挑了挑眉,环视一圈,“那这儿怎么这么热闹呢?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好戏啊?”

“一点小事儿给闹腾的,让二位见笑了。”

钟少又不傻,九重天能说话的主儿来了,他要是再继续和沈安素她们闹下去,自己可没好果子吃。自然插科打诨,企图蒙混过去。

他伸手抽出一张椅子,对盛延熙说:“二爷您快坐,别站着。”

盛延熙却像是没听到有人跟他讲话似的,径直往前走。

钟少:“……”

他穿一件白衬衫,解开领口处的两颗扣子,身姿料峭,气质卓然。

包厢里灯光柔和,宛如一匹晕暖的瀑布倾泻而下,均匀地打在他身上,低柔而优雅。

明明是他一贯的神情,面沉如水,岿然不变。可在场众人却莫名觉得心尖发颤,不敢直视他。

总有一种男人,他气场冷硬强大,只要站在你面前,你便会下意识地觉得不寒而栗。

只见他直接朝沈安素的方向走过去。他步子放得缓,不紧不慢,莫名有种老派的作风。

待他站定,沈安素敛了情绪,冲他点点头,“盛先生。”

其实从盛延熙走进包厢那刻,沈安素就明显地察觉到自己恶劣的情绪有些缓和下来了。不再像之前那样怒气凛然,剑拔弩张。

她足够有耐心应付难缠的客人,可却不能容忍男人打女人。所以钟少今日所为明显是触及到她的底线了。

如果盛延熙和周最两人今晚再晚一步现身,她铁定已经让丁岱岱把那两巴掌奉还给钟少了。

她和一般的经理不同,她不是非得靠这份职业来养活自己的。她出身沈家,就算不工作,父亲和大哥养她也毫无压力。在经济方面,她全然没有后顾之忧。

至于公然开罪钟少,她也是毫不在乎的。像钟少这种级别的客人,还不至于会让她受到威胁。说得难听点,她瞧都瞧不上他。宛丘沈家,足以庇护她。

就是因为没有后顾之忧,所以钟少触碰到了她的底线,她便不会忍气吞声,息事宁人。

盛延熙平静地望着她,目光灼灼,“沈经理我有事找你谈。”

沈安素心下一惊,面露狐疑,“盛先生您有什么吩咐?”

“出去说。”他恍了恍手里的酒杯,里头嫣红的液体沿着杯壁划了个圈儿再落下,弧度优美。

沈安素:“……”

“盛先生您看这……”她很犹豫,眼下这堆破事儿可都没解决呢。

盛延熙的目光越过她头顶,看向钟少,“钟少爷,我找沈经理谈点事儿,你看你这边是不是好了?”

钟少:“……”

男人这话看似商量,却没听出半点商量的口气,分明就是命令。

表情波澜不惊,辨不出喜怒,可他这一开口说话,钟少心里就直发杵。

这位盛二爷声名在外,钟少不敢开罪。干笑一声,抹了把脸上的酒渍,忙不迭说:“好了好了,屁大点事儿,沈经理早就处理好了。二爷您请便。”

沈安素:“……”

盛延熙把自己手头的那只高脚酒杯扔在桌子上,直接对沈安素说:“走吧,沈经理。”

沈安素捏了捏裙摆,点头道:“好。”

周最慢悠悠地找了把椅子坐下,气定神闲地开口:“说说看,都发生什么事情了?”

——

一走出包厢,盛延熙径自往走廊尽头走去。

沈安素摸不着他究竟要带她去哪里,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

走廊冗长,深邃,两侧壁灯悠悠散发出微弱缥缈的灯光,光影朦胧,更衬得周围的环境暧昧。

中途还有一男一女抱在一起亲热,难舍难分。

声色场所,见怪不怪!

两人目不斜视地从旁经过,一派坦然。

那条走廊终于到了尽头,盛延熙推开小门,带她去了阳台。

晚十点,夜色浓沉,灯红酒绿,这座城市还是那么热闹。

“您找我有什么事儿?”她娉婷地站着,身段窈窕,脸上照旧是属于“沈安素式”招牌的笑容,让人挑不出半点瑕疵。

夜风从身侧吹过,拂起她细碎的短发,露出一双灵巧的耳朵。两边耳垂上有颗亮晶晶的东西。她戴了耳钉。

盛延熙却没回答她。转了个身,背靠在栏杆上,慢腾腾地从裤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点燃。猩红的一抹火星子被夜风越吹越旺,烟草味儿也随之在空气里缭绕开来。

她的鼻子在黑暗里嗅了嗅,闻出他抽的是某个牌子的苏烟。和上次在电梯里闻到的烟味儿一样。

这种苏烟闻着不烈,味道也很清淡,很适合女人抽。一些商家也把它当作女士烟卖。

微弱的一捧火光,在黑夜里忽明忽暗,影影绰绰,映衬着男人那张精致的脸。

“抽吗?”他递到唇边吸一口,将烟盒往她面前一递。

沈安素:“……”

她忙摆手,“我不抽烟。”

“一点都不碰?”

“不碰。”大概是沈家的女儿,从小到大的言传身教使她非常自律,容易上瘾的东西她一般都不会碰。但显然柠檬茶是个意外。

“试试?”他掐着半截烟火,笑了下,“没准你会爱上它。”

沈安素:“……”

“不用。”她拒绝地彻底,复问:“您找我什么事儿?”

他抿着滤嘴深吸了两口,吐出清淡烟圈儿,“沈安素,你累不累?”

第11章 第11世界

第11世界

“什么?”男人这话问得突然,沈安素不太懂他的意思。

“整天赔着笑脸你累不累?”缥缈的一小撮青烟从指缝间铺散开,烟草味儿不断。盛延熙抽着烟,把话补充完整。

沈安素:“……”

累吗?

累是自然的!服务行业说白了就是卖笑,伺候这些有钱人。哪怕她是高管,也没能摆脱这种性质。

有钱人不好伺候,出入九重天的又个个都是有身份的人,开罪不得。要伺候好他们,哄的他们开心,这绝非易事。像今日钟少这样的事情从她入职以来就遇到了好几次。

她大学学的是酒店管理,入职九重天以前,在横桑好几家星级酒店当经理。工作的内容和九重天大同小异,一样是服务行业。工作强度也和九重天差不多。整日里应付客人,礼貌的笑。说实话还真是累!

“挺累的。”她实话实说。

他弹了弹烟灰,火光一闪而逝,“那干嘛不做别的工作?”

正月里料峭春寒依旧浓烈,寒风不断。盛延熙只着一件衬衫,夜风灌满他衣裳,衬得他越发瘦削英挺,如松如柏。

她盯着他指缝尖的半截烟看,这才第一次注意到男人的这双手生得极好。白皙、修长、骨节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