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有什么用,旁人该叫还是得叫,那位爷又堵不住所有人的嘴。只不过没人敢在他面前叫罢了。倒是咱们会所这位盛先生,似乎并不反感‘盛二爷’这个称呼,圈子里的人都是这么叫的。”许诗凑到沈安素跟前,给她科普:“其实盛家压根儿就没好人,盛延熙虽然在圈子里低调,可手段比起他大哥只怕是有过之而不无不及,不然你以为他年纪轻轻是怎么把中峻做大做强的。这年头豪门大家里走出来的公子哥哪个没有两把刷子。”

许诗这话一点也没说错。沈安素在服务行业做了这么多年,那些世家公子和名门闺秀接触的多了去了,没有几个是酒囊饭袋,倒是个个身怀绝技。事实上最难立足的就是豪门贵族。如果没点心眼和手段,只怕骨头都给人家啃了。

和沈安素一样,许诗在服务行业工作这么多年,不仅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更懂得谨言慎行。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她门儿清。虽然她们俩私下也会八卦一些客人,讲一讲那些豪门秘辛。可每次许诗都是很平静的口气,全然是在叙述他人的故事。可今日不同,一提起盛家,许诗明显就很兴奋,似乎对盛家充满了好奇。这点沈安素之前一直没有注意到。

沈安素起身给自己泡了杯柠檬茶,热度顺着玻璃杯的内壁快速渗出来,熨烫着她手心。

她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冲许诗笑了起来,“诗诗,想不到你对盛家还挺关注的。”

“倒也不是我关注盛家,不过就是当年何市长的侄女嫁进盛家在横桑引起了不少轰动。从那以后盛家的事情我就听得比较多。”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安素过去很少关注这些豪门大家,一点也不知道盛家当年的事情。许诗这样一提,她顿时就被勾起了好奇心。

许诗压低嗓音说:“据说何市长的侄女当年是要嫁给老二的,可被老大半路截胡,用了些手段抢过去了。”

沈安素:“……”

——

和许诗交接完班,沈安素开始例行检查。

例行检查结束,她便去了1920客房。

九重天到底不是酒店,一直以来都没有询问客人入住情况的先例。但对方是盛延熙,又几次三番更换房间,这不得不让沈安素重视起来。

她原本想从办公室打个电话去盛延熙的房间,这样省事。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太过敷衍,不够正视,没有诚意,容易落人口实。只好前去1920客房亲自询问盛延熙。

服务行业真真是一步也错不得。

站在1920客房外,沈安素抬手摁了门铃。

响了两声,客房门从里面被人打开。

窗帘没有被拉开,不过室内也不是一片无垠的黑暗,床头柜上留了一盏小夜灯,微微发出几丝亮光。电脑屏幕也发着闪光,走廊里闯进去的壁灯光,星星点点的光源,像是沉沉浮浮的烛火,摇摇曳曳。

盛延熙站在门口,穿着一件棉质浴袍,踩着拖鞋,手里拿着一条干毛巾真正擦头发。他的发质黝黑发亮,发梢处湿答答往下掉水。

“沈经理?”他喉咙里溢出一丝惊讶,显然是没想到沈安素会出现在门外。

出乎意料的,眼前惊现一副美男出浴图,活.色.生.香。

沈安素先是一怔,不过立马恢复自如,音色轻柔沉稳,“打扰您了盛先生,我是过来询问一下您的入住情况的。昨晚许经理替您更换了房间,您住得还适应吗?”

盛延熙皱了皱眉,有些苦恼,“不瞒沈经理,我还是觉得房间吵,车流声太大,影响我休息。”

沈安素:“……”

“您也知道盛先生,我们会所周边都是这样闹腾的环境,前后左右都是主干道,车流量大,又杂又吵。环境使然,不可逆转。如果您还是觉得吵,我建议您还是去住酒店吧。酒店的客房隔音效果应该会好一些,南岱酒店就很不错。”沈安素站得毕恭毕敬,诚恳地说道。

走廊里壁灯的光线微弱,一小捧光亮打在沈安素身上,藏青色的工作服被晕染出暖调的黄,深浅不明。面容精雕细琢,态度不卑不亢,语气不疾不徐,恰到好处,可又无不显现出清冷。

盛延熙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他发现这个女人一旦穿上这身工作服,她就是这样一副清冷寡淡的模样。

他说:“我听觉神经发达,对声音会比别人敏感,要求周边的环境绝对安静。”

“既然是这样,不仅九重天,我想酒店的客房或许都不能满足您的要求了,您应该去郊区买套房子,远离闹市区,独享一片寂静。”

“不用这么麻烦。”盛延熙手头动作不停,微微抬眸,目光掉落在她身上,“我会让阿最重新替我装修一间客房。”

沈安素:“……”

这话听着像是在开玩笑。可男人的语气格外平静,理所当然,仿佛是在说一件再稀松平常不过的小事。沈安素知道盛延熙并不是在开玩笑,他是真的会这样做的。

要知道重新装修一间客房可并不是一件小事,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就下不来。她没想到这位爷如此霸气侧漏,直接让周最给他重新装修客房。大佬不愧是大佬,行事作风和旁人都大相径庭,独树一帜。

这人语出惊人,她不得不重新审视他,四目相对,她微微一笑,问:“那么装修期间盛先生打算住在哪里?”

他玩味儿地笑了下,笑容很清淡,一闪而过,“住在你心里。”

第8章 第8世界

第8世界

男人的表情玩味儿,似笑非笑,紧紧盯着沈安素看,似乎在等她的反应。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人的眼神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像是在玩笑,可又似乎不是。半真半假,无从辨别。

这人的目光总是这般凛冽,考究,近乎直白,都不带委婉一下的。

说实话她并不喜欢被一个异.性以这样的目光打量。她被他盯得有些头皮发麻。

在声色场所工作,沈安素不是碰到过类似的情况。一些花花公子看到漂亮的女人,公然调戏,见怪不怪。她自诩心态好,定力足够,每次都见招拆招,应付自如。

可盛延熙此举不像是调戏,倒更像是撩妹,偏还撩拨得光明正大。

最重要的是撩妹的人是盛延熙。

这个男人生了一副好皮囊,五官立体而精致,一笔一划勾勒完美,几乎挑不出一点瑕疵。

他的身材也很好,松松垮垮的棉质浴袍下八块腹肌若隐若现。暖色的灯光下,小麦色的皮肤漾着微光。

美色撩人,大抵也不过如此。

加之他又出身盛家,不仅有钱,手头还捏了无数有形和无形的资源。一个中峻,就足够让很多女人趋之若鹜了。

金钱和颜值双管齐下,他若是有心撩妹,肯定很多女人都招架不住,只有缴械投降的份儿。

只是过去圈里人都说这位盛二爷不近女色,身边从未出现过走得近的女性。

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他今天却在堂而皇之的撩妹,而且对象还是她。

这多少会让她觉得惶恐。

沈安素自认为长的还可以,可她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这张脸还不够大佬打破一贯的原则。

只能说传言总归是传言,也不全然是事实。没准盛延熙私下的女人多了去了,只是没被人爆出来而已。

想到这里她又不禁想起前两天她在医院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医生。那位应该就是盛延熙的红粉佳人。

沈安素到底不是丁岱岱那样初出茅庐的小姑娘,盛延熙这点小撩拨还不足以让她脸红心跳。

她面色平静,精致的笑容分毫未变,“心房心房,铜墙铁壁,盛先生怕是会住不习惯。”

以不变应万变,不动声色,回击的很是漂亮。

越是这样,他便越来了兴致,想跟她抬杠,逼她一下。这种恶趣味也是够了!

盛延熙的头发已经半干了,蓬松凌乱,乌黑发亮,似有雨露凝结在上面。微微佝偻着身体,毛巾掂在手里,整个人的姿态看上去十分散漫。

“哦?”只见他轻轻挑了挑眉,“多住几天就习惯了。”

沈安素:“……”

凑不要脸!

她嘴角不禁滑出一丝浅笑,像是讥讽,“盛先生平日里都是这么跟女孩子说话的么?”

“不!”他直摇头,“我很少和女孩子接触。”

“是么?”沈安素想起前两天在医院看到的那个漂亮的女医生,明显是不信的。

“沈经理不信?”

“不敢。”她轻柔地笑了下,“盛先生说什么便是什么。”

盛延熙:“……”

盛延熙当即觉得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格外无力。

“盛先生这种玩笑还是不要随意开的好,好在我定力够好,若是依到别的女孩子该觉得您是在跟她表白了。”她敛了敛情绪,正色道。

“沈经理觉得我是在跟你开玩笑?”

“难道不是么?”她柔柔一笑,音色沉稳,“像这种容易引人遐想的玩笑,盛先生适可而止吧。”

盛延熙:“……”

“沈经理意下如何?”盛二爷再接再厉。

“什么?”

“住进你心里。”

沈安素:“……”

这人还有完没完了!

原本就是玩笑话,一两句就能结束的。可这人偏偏不依不饶,抓住这个话题不放了。

沈安素逐渐变得有些不耐烦,冷冷地说:“我收价可不便宜,盛先生打算出资多少?”

“沈经理觉得多少合适?”

“随缘。”

“怎么个随缘法?”

沈安素直了直腰板,嗓音不自觉提高了几分,“缘分到了,拱手开门,分文不收。可若是缘分未到,固若金汤,只怕是万贯家财双手捧上都不行。”

——

从盛延熙那里离开,沈安素回到办公室。她把这位爷的想法在微信里和许诗说了。

许诗:「大佬任性,大写的服气!」

沈安素:「他开了口,周少铁定会答应的,接下去有得折腾了。」

许诗:「随他怎么折腾,咱们见机行事,应付好就是。」

沈安素靠在靠椅上,端起手边的柠檬初细细抿了一口,淡淡的柠檬香在唇齿间缭绕开,久久不散。

脑海里不自觉回想起盛延熙玩味儿的表情,不禁有些困惑,真的能够应付好吗?

***

盛延熙果然不是开玩笑,周最真的安排了专业的团队来重新装修1912客房。说是重新装修,其实整体的布局和风格却没怎么变,只是找人更换室内的材料,选用顶级的消音材质。然后将家具重新换了一套。

工程量不算大,历时一周就完成了。

这一周盛二爷还是住在会所里,不同的房间。明明会所每间客房的隔音效果都一样,他之前就嫌吵,频繁更换房间。这一周居然坦然地住下来了,再也没有抱怨过外头车流声大,不能安睡。

这位爷显然是打算在会所长住了,俨然是把这儿当成了自己的家。他的助理和司机也频繁出入会所。

听许诗说中峻在横桑设立分公司,会在近期开业,并举办新一轮的新品发布会。盛延熙总是很忙,早出晚归,沈安素偶尔还会碰到他。

两人碰面时,礼貌地打声招呼,倒也相安无事。

那天的对话全然只是玩笑话,笑一笑,也就抛诸脑后了。似乎谁都没有当真。

***

正月还没结束,会所的生意依旧很好,客人们闹腾不停。沈安素和许诗等人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

不知不觉就到了月底。

又是一个晚班,需要熬通宵。

晚上十点半,沈安素坐在电脑前看报表。报表看到一半,办公室的内线电话响了。

她赶紧接起,“喂?”

电话那头快速传来服务员小吴焦急的声音,“沈经理,502包厢出事了,客人说要投诉,说让你赶紧过来一趟!”

沈安素:“……”

她眉心郁结,一时间竟难以舒展。

她淡声问:“怎么回事?”

“还不是钟少那混蛋,他起了色.心,摸了岱岱的腿,岱岱气不过就泼了他一脸酒。”隔着电话都能听出小吴的气愤。

沈安素:“……”

她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钟少那个花花公子的模样,眉峰皱成一团。

这可是位能搞事情的主!

“我马上过来。”下一秒便利落地挂断电话。

她不敢耽搁,踩着高跟鞋匆匆跑出办公室,走得有些急,一直没怎么看路。在走廊尽头直接撞入一个温热的怀抱。

那一瞬间,男人身上清冽的剃须水味道混着淡淡的烟草味儿悉数灌入鼻腔。

唔……这个味道好熟悉!

她整个人顿时怔了怔,霍然抬头,直直撞入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

“沈经理?”低沉清淡的声线瞬间拂过耳畔,宛如琴音流转。

第9章 第9世界

第9世界

听到这个熟悉的男声,沈安素的心跳顿时漏了半拍,心尖微微震颤。

男人身上清冽的剃须水味道混着淡淡的烟草味儿几乎令她恍惚。

不过恍惚也只维持了数秒,她定了定神,忙从男人怀里退开,和他拉开距离,言语歉意,“抱歉盛先生,没惊扰到您吧?”

“没有。”盛延熙的一双手垂在两侧,微微拧眉,“沈经理这么匆忙是要去哪儿?”

沈安素说:“包厢有客人投诉,我要赶过去处理一下。”

“很严重?”

“顾客是上帝,但凡有客人投诉,对于我们来说都是严重的。”她理了理垂落的鬓发,别到耳后,回答的很是官方。

盛延熙:“……”

他不免哑然失笑,“沈经理很敬业。”

“盛先生过奖了,自古食君之禄,担君之事,拿了工资就应该做事,谈不上敬业不敬业。”

盛延熙:“……”

这姑娘还真是说的实诚!

“盛先生我先过去,您自便。”

“沈经理先忙。”

她不敢耽搁,扔下话就匆匆忙忙离开了。高跟鞋将地板踏得咯噔响,背影纤瘦,看似羸弱,却总有那么一股韧劲。

这个女人很像深秋时节的芦花,恬静、淡雅、素洁、飘逸、高雅,飞舞中透着灵气。

她看似柔顺,可又隐含着傲骨,有她自我的一套生存原则;貌似乐观,性子却分外寡淡,像是没带着心在生活。俨然是矛盾的统一体。

仿佛一团迷雾,驱不散,神秘莫测。

盛延熙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自己的那双手上,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某种温热。隔着衣料,那抹身段很软,很细,不堪一握。

她没头没脑地突然撞过来,好像怕她摔倒,他几乎下意识就探出手稳稳地扶住她。

这是一种本能的反应,格外自然,他自己都很诧异。

眼看着那个身影拐过楼道,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他不禁眯了眯眼,眸色深了一深。

原以为只是玩笑,如今只怕是认了真。

***

沈安素赶到502包厢时,地上酒杯和碗碟砸了一地,全是碎玻璃,满目狼藉。场面显得尤为混乱。

会所的服务员站成了一排,个个表情凝重。

丁岱岱站在最中间,梗着脖子,满脸倔强。

其余几个公子哥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一个两个都在看好戏。

502包厢今天来的几个公子哥都是钟少那个圈子的,个个怀里搂着女人,吊儿郎当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