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的女的?”

“是凉凉辣!”她怕大哥多想,便把温凉搬了出来。

“嘟……”忙音传来,那边的人也不出声,直接挂断了电话,还真不是一般的简单粗暴。

沈安素:“……”

真是一脸懵逼!

她在洗手间接完大哥的电话,出来看到盛延熙正靠在走廊里抽烟。

他大半个身子懒洋洋的倚靠着墙面,曲起一条长腿,白色板鞋的鞋尖抵着深色的木地板,像是没什么精神。

走廊里光线有些暗,他吞云吐雾,那张脸有些阴郁。

沈安素站到他右手边,和他一样倚靠在墙上。夏日衣衫单薄,短袖薄薄得一层面料,墙壁冰凉的触感透过布料传递开,脊背发颤。

她感慨万千,“想不到您这小后妈还挺年轻的啊!”

盛延熙猛地抽一口手中的香烟,吐出清淡的烟圈,“我大学同学。”

沈安素:“……”

大学同学变成了后妈,求盛二爷的心理阴影面积!

沈安素觉得这其中肯定大有故事。她不想窥探人家隐私,盛延熙也无意继续这个话题,戛然而止。

盛延熙就着滤嘴囫囵抽两口,把那半截烟给掐了,顺手扔进脚边的垃圾桶,抬头问她:“想走吗?”

“想。”她实诚的点头,笑了笑,“觉得有些无聊。”

他直起身,抬了抬下巴,“回去打声招呼就走。”

“好。”她很高兴,终于不用再继续当摆设了。

包厢的门虚掩着,留了一道缝,应该是之前盛延熙出来的时候没把门关严实。

隔音效果不太好,里头人的说话声外面听得一清二楚。

盛延熙的右手握住门把,顿住脚步。

“延熙如今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他是什么个身份,是咱们盛家的二公子呀……他怎么能跟这些个不三不四的女人混在一起呢……我刚问了,沈小姐在九重天工作。九重天那是个什么地方啊,声色场所,真正的温柔乡。一个年轻的姑娘在这种地方工作想想都不是正经人呦……”

沈安素看人很准,她就知道这位盛夫人不是省油的灯。不过她真的一点也不在意,无关紧要的人去在意她做什么。别人怎么评价她那都是别人的事情,她又管不住别人的嘴,随她们讲去。这些人对她的评价,不论褒贬,她都不会上心。听过也就过去了,转头就忘。

她下意识就去看盛延熙的反应,他面色沉冷,比之前还阴郁。握住门把的那只手,手背青筋凸起,有些狰狞。

她隐隐觉得这人好像动怒了。

“盛先生?”她试探着开口,小心翼翼。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身后响起另一道熟悉低沉的男声,“素素!”

她认得这个声音,是大哥!

第30章 第30世界

第30世界

咋一听到大哥的声音, 沈安素整个人倏然一怔, 心尖震颤。

她赶紧转身,硬着头皮和沈渌净打招呼:“大哥。”

沈渌净就站在她身后, 两步距离,也不知道究竟站了多久。而她竟然毫无察觉。

周围的光线不足, 沈渌净的一张脸隐在暗处,表情凛冽,气场冷硬无比。

沈安素隐隐察觉到自家大哥应该是有些生气了。

沈渌净的目光直接越过盛延熙,包围住沈安素, 薄唇微启, “温凉呢?在哪儿?”

沈安素:“……”

这个世界上最令人尴尬的事情便是, 刚刚撒完谎,前后不到五分钟,就被当事人戳穿了。沈安素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疼。

她哭丧着脸, 委屈巴巴地说:“大哥我错了。”

盛延熙何等聪明, 兄妹俩的对话落在耳中,他不用开口询问就能知道这姑娘撒了谎,把温凉搬出来应付沈渌净了。

廊灯微弱的一小束光打下来,照亮她那张巴掌大的小脸,脸上的表情格外委屈, 都快哭了。

沈家的家教很好,长兄如父, 沈渌净在沈家说话很有份量。很多时候沈安素其实都怕这个兄长。

沈渌净护犊子, 但凡牵扯到自家妹妹, 他便不会那么好说话。

怕沈渌净为难沈安素,盛延熙赶紧替她解围,转移沈渌净的注意力,唤一声:“沈总。”

沈渌净斜了妹妹一眼,看向盛延熙,语气清淡,“之前没见到面,还没来得及谢谢盛先生的青团。”

盛延熙不卑不亢,“同样谢谢沈总的酒。”

“不过就是礼尚往来而已,无功不受禄,我们沈家向来不喜欢欠人人情。”沈渌净口气听着有些生硬,说也说得非常直白,“家妹年纪小不懂这些人情世故,我身为兄长自然不能失礼。”

四两拨千斤,几句话就把沈安素和他的关系拉开了。

抬手指了指包厢门,低声问:“盛老先生可在?”

盛延熙:“家父在的。”

沈渌净说:“一直都想拜会一下老先生,只可惜一直抽不出时间,今日凑巧碰到了,劳烦盛先生替沈某引荐一下。”

沈渌净这话说的谦逊,可锋芒外露,没瞧出—点谦虚的意思。

沈家人历来护犊子,沈安素知道大哥此举是想给她讨回公道的。如此看来,刚才乔如烟在包厢里说的话大哥肯定也听得一清二楚了。

她赶紧扯了扯沈渌净的衣角,给他使眼色,“大哥……”

沈渌净看都不看她一眼,目光一直定在盛延熙身上,在等他回答。

她看出来了,盛延熙自然也看出来了。他觉得这样很好,省得他动手。何况乔如烟那女人确实需要别人来打打脸了。

盛延熙微微俯身,“沈总请。”

沈渌净打头,盛延熙紧随其后,沈安素落后。

三人突然出现在包厢,乔如烟的话戛然而止。

盛延熙率先开口:“爸,在外面碰到沈公子,就邀请他进来坐坐。”

沈渌净笑着说:“旧闻盛老先生的威名,晚辈沈渌净特来拜会。”

不似沈安素名不见经传,沈渌净如今在西南地区可是个炙手可热的人物,军政世家的公子哥,白手起家,不靠家中一丝一毫,独立创业,并将公司做大做强。一度成为业内神话。

为此,沈渌净时常出现在各大财经板块的头版头条,做生意的人基本上都认识他。何况宛丘沈家何等显贵,这位沈家的大少爷历来备受外界瞩目。

盛均眯了眯眼,忙起身,扬起笑容,“幸会幸会,旧闻沈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真年轻有为。”

乔如烟也跟着站起来,“你好,沈公子。”

沈渌净看着乔如烟,抿嘴一笑,“这位想必就是盛小姐吧?”

乔如烟:“……”

盛均有个最小的妹妹盛夏,跟盛延熙差不多大,如今在国外留学。沈渌净这样公然把乔如烟当成盛夏。看似是不小心的,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故意的。

沈安素太了解她家大哥了,他这人打蛇打七寸,最是会踩人痛脚,抓人软肋。

盛均当年大张旗鼓地娶了比自己小近三十岁的乔如烟,这对老夫少妻一度在圈子里引发热议,外界褒贬不一,闹得沸沸扬扬的。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依旧会有好事之人拿这件事出来说事儿。

乔如烟最忌讳别人议论她和盛均的老少恋,沈渌净话音尚且不曾落下,她的那张脸便刷的一下直接沉了下来,各种丰富多彩,相当的精彩。

盛均干笑一声,出面解释:“沈公子误会了,这位是内子。”

“哎哟,您瞧我这眼神!”沈渌净故作懊恼地拍了下自己脑袋,“盛夫人这么年轻漂亮,看着跟家妹差不多的年纪,我还以为是盛小姐。沈某眼拙,盛夫人千万不要怪罪。”

乔如烟:“……”

乔如烟牵扯了下嘴角,“沈公子言重了,”

不知道为何看到乔如烟吃瘪,沈安素就特别想笑。这位盛夫人过惯了千依百顺,颐指气使的生活。现如今有人让她吃瘪,脸色自然不会好看。

她大哥向来就特别护犊子,可真有乔如烟好受的了。

盛均赶紧招呼沈渌净坐下,沈安素就坐在他边上。

沈渌净突然现身,同样姓沈,都是人精,盛均和乔如烟立马就察觉到沈安素的身份不同凡响。

乔如烟当即招来服务员上茶点。

她特意给沈安素点了她之前喝的黑咖啡,笑着道:“黑咖啡很苦,没想到沈小姐这么喜欢。”

态度相较之前自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无比热络。

沈安素维持着礼貌的微笑,“黑咖啡浓醇,味道很香,我很喜欢,夫人下次可以尝尝看。”

乔如烟笑了笑,摇头,“我嗜甜,最吃不了苦。”

沈安素勾了勾唇,高深一笑,“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吃苦的。”

说完不再言语,继续安静的吃瓜。

好戏才刚刚开场!

盛延熙坐在她边上,端着小半杯茶水,里头几片茶叶浮沉。姿态懒散,说不出的气定神闲。

吃瓜群众可不仅仅只有她一个。

果不其然服务员一退出去,沈渌净便继续问:“盛小姐可还好?”

盛均心里咯噔一下,整不明白沈渌净为何突然问及自家妹妹。

他回答:“在外头浪惯了,都不愿回国。”

提起家里头最小的妹妹,盛均也是一副头疼的模样。

沈渌净看着沈安素,“跟我这个不争气的妹妹一样,在横桑待久了就是不愿回到宛丘去。家父几次三番让她回去,她都以各种理由推脱。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你让家父怎么能够放心得下。你说找份轻松正经的工作也就罢了。可她倒好,年纪轻轻的非要在九重天当什么经理。九重天那是什么地方?声色场所,真正的温柔乡,你让旁人怎么看待我们沈家。家父为了这事儿可真是没少动怒。”

沈渌净这一番话句句都在数落沈安素,可句句都有深意,矛头直指乔如烟。

盛均和乔如烟又不是傻瓜,哪里会听不出来。多半是刚才两人的对话被沈渌净听了去。

乔如烟面色大变,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瞧不上的沈安素竟然会是宛丘沈家的二小姐。沈安素在九重天工作,她原以为是个攀龙附凤的风尘女子。竟没想到这姑娘的家世如此显赫。

在横桑,都说他们盛家只手遮天。可在宛丘,沈家若说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盛家虽然显赫,历史悠久,传承百年,是真正意义上的土财主。可沈家却是军政世家,沈家子孙多从军、从政,家族中人散落军政各部,个个都任要职。沈渌净的父亲沈万方是南方军区的参谋长,舅舅在外交部,几个叔伯也都在中央高层。在中国历来就是官比商显贵,官比商说得上话,更何况沈家人个个都是说句话就能抖三抖的大人物。

比起沈家,盛家还真算不了什么。

只能说沈安素太过低调,她完全就没将她往宛丘沈家上头想。

乔如烟的一张脸涨地通红,青一阵白一阵,十分尴尬,整个人显得局促不安。

她不自觉地搓了搓手,讪笑道:“沈小姐不走寻常路,让人佩服。”

沈渌净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意有所指:“我们沈家就她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家里人宠着护着,完全都被惯坏了。如今大了,翅膀硬了,家里人的话都不听了。让她不要结交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可她倒好,身边认识的个个都是牛鬼蛇神。家父从小就教育她,什么人该接触,什么人不该接触,她愣是一点也没听进去。”

末了还不忘剜一眼沈安素:“等回去我就给周少打电话,让他把你辞退了。老老实实跟我回宛丘待着去。”

沈安素:“……”

沈渌净这一波指桑骂槐真可谓是高超。

“沈小姐今年几岁,可有男朋友了?”盛均不动声色觑了盛延熙一眼,话锋迅速一转,以长者的姿态问起了沈安素的个人问题。

他心里跟明镜一样敞亮,知道沈渌净这是在借题发挥。可他不好发作,面上要做足样子,揣着明白装糊涂。一来可以赶紧转移沈渌净的注意力。而来他也得弄明白这姑娘和小儿子是怎么回事,别是儿子剃头挑子一头热。

沈安素搅着杯里的咖啡,微微抬头,回答:“虚岁二十六,还没有男朋友。”

盛均心下了然,笑着说:“二十六了,该抓紧了。”

沈渌净晃了晃杯子里的青绿色液体,悠悠道:“家父私下也一直在给她相人,家里人不求她找个家世多么显赫的男人,只希望那人身家干净清白。”

第31章 第31世界

第31世界

经过这么一闹, 游湖活动自然告一段落了。沈安素跟着自家大哥一起回去。

沈家兄妹离开后, 包厢里鸦鹊无声,气氛凝滞, 格外压抑。

沈渌净不动声色的就打了盛家人的脸。盛均和乔如烟的脸色自然不会好看。

盛均仰头闷下一大口茶,冷冽的目光投向对面的盛延熙, 语气不顺,“听到了没有?人姑娘根本无意于你,剃头挑子一头热,有意思么?”

盛延熙情绪恶劣, 脸沉的厉害, 声线冰冷寒凉, 没有温度,“这是我的事情,您不用过问。”

“这是你的事情没错, 可你别让我挨别人的话啊!”

“怎么?”他挑了挑眉, 牵扯了下嘴角,浮现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刚沈公子说到您痛处了?”

盛延熙:“……”

“盛延熙!”盛均动怒明显,额头青筋凸起,直接将手里的杯子砸到地上。

清脆的声音回响, 支离破碎。

他盯着满地碎片,心想他们父子俩的关系大概也和这只杯子一样, 破碎的彻底, 再也无法修复了。

他缓慢起身, 远远看着这个他称作父亲的男人,一字一顿的说:“母亲在世时,盛家还是干净清白的,这一切都是拜您所赐。您做了什么,我们比谁都清楚。”

“延熙!”眼看着盛均火气上来了,乔如烟赶紧制止,“你怎么跟你父亲说话的!”

乔如烟不出声还好,她一出声,盛延熙的情绪便糟糕到了极点。他想起她刚才说沈安素的那番话,更是觉得恶心至极。

这样的女人,他当年怎么就被她伪善羸弱的外面给欺骗了呢?

他当年怎么就开口让父亲资助她学业了呢?

“乔如烟!”时隔多年,他再次喊她的名字,厌恶的眼神冷冷扫射过去,“在盛家最没有资格管我的人就是你。要知道,如果没有我,你根本爬不上我爸的床!”

***

沈渌净开车,兄妹俩全程无话,车厢里气氛凝滞,安静的诡异。

沈安素坐在副驾驶座上,全程都在低头玩手机。

车速快,窗外高大的建筑一闪而过,行道树树影斑驳。

车子停在西吴苑小区,沈渌净熄了火,这才开口:“素素,明天就递辞呈,交接一下工作,过两天就回宛丘去。我会在宛丘给你找一份合适的工作。”

沈安素:“……”

沈安素不可思议的抬头,面露震惊,“大哥您说什么?!”

沈渌净打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声音清冽似冷泉,没什么温度,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丝毫不容人反驳,“素素,你了解我的,我的话从来不会说第二遍。还是说你想我亲自给周少打电话?”

沈安素:“……”

沈安素万万没想到自家大哥是动真格的,她还以为他包厢里的那些话不过就是说给盛家人听的,目的无非是指桑骂槐,敲山震虎,给她撑撑腰。

谁能想得到大哥根本就不是在开玩笑,亏她刚才还吃瓜吃的那么开心。

“大哥,你这也太突然了吧?”她干笑一声,道:“我措手不及啊!”

沈渌净冷声道:“素素,爸爸之前一直让你回去,可你却以各种理由推脱,我不忍心逼你,就随着你去。可我没有想到你之所以不愿回宛丘,是因为盛延熙。盛延熙是什么人?他是你能够招惹的人么?如今自然容不得你继续任性了。父亲要是知道你和盛家人接触,定然会勃然大怒。趁着现在父亲还不知情,你乖乖跟我回去。”

沈安素就知道大哥会误会她和盛延熙的关系。

她面色焦急,立马为自己澄清:“大哥您真的误会了,我和盛延熙什么事儿都没有,我们就是普通朋友。我想留在横桑完全不是因为他。”

“普通朋友都不行!”沈渌净沉着脸,言语激烈,“你以为我刚才那番话仅仅只是说给盛家人听的吗?我那也是说给你听的。我和父亲不求你嫁个多么显赫的男人,最起码要身家干净清白。你看看盛家如今的情况,关系盘根错节,多么错综复杂。盛延安明面上是当家人,掌握着盛家的一应生意。可私下他那几个叔伯内斗的无比厉害。盛均年迈,力不从心,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有这位盛家的当家夫人。据说她是盛延熙的大学同学。谁知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呢。还有盛延熙,他当年离开盛家自己创业。他的手段和魄力又岂是你一个小姑娘能够招架得住的?他的过去你都知晓多少?”

每一句都问到了点子上,直捣黄龙。

沈安素活得佛系,从来没有刻意去了解过盛延熙和盛家。因为她一直觉得那些和自己没有关系,她没那个心力去了解。可沈渌净却不同,生意人历来不会打无准备之战,他们需要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也正因为这样,他永远比她看得清楚。

盛延熙连同盛家,无比复杂,是她所不能招惹的。

这点她会铭记于心,以后顶多不和盛延熙接触就是了。可要让她离开横桑,放弃这边的一切,回宛丘重新开始,她断然是做不到的。

“大哥,回宛丘是不可能的,我顶多以后远离盛延熙就是。”她的态度同样坚决,“我和盛延熙真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们什么事儿都没有。”

“真的什么事儿都没有?”沈渌净气不打一处来,声线骤然提高,“如果真是这样,上次的西装、青团,还有这次游湖,又怎么解释?你如果真的问心无愧,为什么刚才我给你打电话你要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