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素:“……”

沈渌净言语犀利,句句直切要害,一针见血。沈安素当时就被堵的哑口无言。她简直懊恼不已,大哥打来电话的时候,她怎么就鬼迷心窍撒谎了呢。明明她跟盛延熙什么事儿都没有的,如今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你说她冤不冤啊!

见她沉默,沈渌净继续说:“素素,不管你是不是心如止水,反正盛延熙看你的目光绝对不单纯。”

沈渌净在生意场上浮沉多年,形形色.色之人见得太多了。一个男人是不是对一个女人感兴趣,他不用看别的,一个眼神就够了。更何况盛延熙看妹妹的眼神那样炙热,近乎直白。是个人都能看出不对劲儿。也只有沈安素这傻姑娘当局者迷,还傻傻看不清楚。

话已至此,沈安素知道沈渌净是听不进去她的解释了。

她蓦地叹一口气,觉得自己胸腔堵得厉害,压抑坏了。

她口气不善,有些生硬,“大哥,从小到大爸爸从来没怎么管过我。读什么学校,和什么人接触,做什么工作,这些他都很少过问。这些年他想起来就过问一下,想不起来就干脆放养。爸妈离婚,我跟着妈妈去横桑生活,我的一切都是妈妈在打理。后面妈妈走了,你和爸就要接替妈妈来安排我的工作生活。我知道你们是不放心我在横桑。爸爸或许是愧疚,想留我在身边,方便照顾我。可你们知不知道,有些东西缺失了就是缺失了,不管怎么弥补都弥补不过来了。”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有些东西随着时间的推移,它深根蒂固,在我心里爸爸的分量始终不及妈妈。我留在横桑,是因为我和妈妈在这座城市生活久了,我熟悉它,我也喜欢它,我不想离开它。离开这里,去到一个陌生的城市重新开始,我会很不适应,也会从心底里觉得恐惧。我想留在这里,守着家里那套老房子,就像妈妈生前一直守着我一样。妈妈走了,带走了太多东西,你们就算尽全力给我,是不是也该先问问我想不想要啊?”

沈安素一口气说完,也不去看沈渌净的反应,推开车门就下车。

“砰……”一声巨响,她关门用力,车身似乎都跟着震了震。

透过挡风玻璃,沈安素的背影落寞,却又故作潇洒,越来越小。

沈渌净陷入了良久的沉思。

不知道从什么开始,他的这个妹妹已经长成了他所不认识的模样。

——

兄妹俩闹得不欢而散。沈安素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回到家,坐在那架古筝前,一坐就是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后,她气消了,人也恢复了理智。

她将餐桌上那束颜色鲜亮的满天星,连同卧室床头柜上的那两束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做完这些,她回卧室打开电脑,写辞职报告。

父亲和大哥都不希望她和盛延熙有牵扯,那么她以后便不会再接触。

工作可以换,盛延熙也可以保持距离,可她却不会回宛丘,这是她的底线。

***

两天后沈安素回会所继续上班。

同时她给人事部递交了辞职报告。

人事部主管又把这份辞职报告转交给了周最。人事部主管毕竟权力有限,一个高管的辞职报告还批不了。最终还得周少爷点头。

周少爷一大早收到邮件,觉得很奇怪,好好的沈安素为什么要辞职?难不成是二哥抱得美人归了,沈经理要辞职回家当全职太太去了?

带着疑问,他转手就把沈安素的辞职报告发给了盛延熙。

盛延熙察看之后,拧了拧浓眉,低头回复。

盛延熙:「把她叫来办公室问问,我旁听。」

几乎是秒回啊!

周最看到盛延熙的信息,明白了,敢情二哥也不知道沈安素要辞职。

周最不敢耽搁,拨了内线电话,“沈经理,来一下我办公室。”

那边沈安素应下:“好,我马上过来。”

——

片刻之后,沈安素就到了。

她站在外头,抬手敲了敲办公室门。

“进来!”周最的声音悠悠传出来。

她推门进去,工作服穿得笔挺,“周少。”

“沈经理来了啊!”周最扬起下巴,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吧。”

沈安素依言在周最对面坐下。

周少爷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姿态懒散,把笔记本电脑亮着的屏幕转到沈安素面前,微微抬了抬下巴,“说说吧,怎么回事?”

她垂眸瞟了一眼,屏幕上方显示的正是她今早发给人事部的那份辞职报告。

来之前沈安素心里就有数,周最找她多半是为了自己辞职一事。

她的一双手搁在腿上,脊背挺直,很规矩的坐姿,轻声解释:“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想换个工作环境而已。”

“哦?”周少爷挑了挑眉,“是我们九重天环境不好?”

“不是的。”沈安素摇头说:“是我个人的问题,工作强度太大,我身体有些吃不消。”

“我当是什么理由!”周最顿时笑了起来,笑容很妖孽,“要是真觉得累了,沈经理大可休息一段时间,完全没必要辞职。我这里可以给你批长假,工资照常,其他待遇也一律不变。”

沈安素:“……”

这个理由显然是不能说服周最的。

“多谢周少体恤,我近来越发觉得自己不能胜任九重天的工作,很吃力,唯恐有负于您。”她赶紧换了个说辞。

“沈经理不用自谦,在我看来你的工作做得很好,让人挑不出毛病。”

沈安素:“……”

沈安素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只见周少爷扶了扶镜框,语气淡然,“沈经理若是不说实话,这辞职报告我是不会批的。”

沈安素:“……”

周最人精儿一样的人物,他自然很清楚以上种种都不会是沈安素辞职的理由。看她如此为难,他不愿和她继续兜圈子,干脆直接挑明。

再说就算他有耐心聆听沈安素的花式辞职理由,他家二哥也等不住了。此刻躲在屏风后面,不定该怎么抓心挠肺呢。

“还是说沈经理有什么难言之隐?”周最近距离观察着沈安素的眼睛,观察她这张精致的小脸,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面前的女人很为难,也很纠结,似乎难以启齿。

说实话就算没有盛延熙这层关系,他也是舍不得放沈安素走的。沈安素年初入职九重天,工作四个月不到,可却已经让所有高层和员工赞赏有加。这个女人不仅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善于处理人际关系,而且工作细致,为人谨慎,与人为善,自身的学历和能力更是没话说。她若是辞职,这将会是九重天的损失。

“周少误会了,并没有什么难言之隐。”沈安素松了松紧绷的肩膀,微微一笑,“不过就是我年纪到了,家里人希望我找份稳定轻松的工作,相个亲,把终身大事给落实了。”

第32章 第32世界

第32世界

沈安素前脚离开周最的办公室, 盛延熙后脚就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年轻的男人,一身笔挺的西装, 面容阴郁,表情凛冽, 心情看上去很不好。

周最想想也是,这心上人都要离他而去了,他的心情能好么?

周少爷小心翼翼地瞅了瞅盛延熙, 偏偏不怕死地刺激某人,“二哥, 您这战斗力不行啊!女主角都要回老家给别人当新娘了!”

盛延熙:“……”

盛延熙犀利无比的眼神直接扫射过去, “周少爷若是觉得闲得慌,我现在就给你大姐打电话。”

周少爷作天作地,谁都不放在眼里, 唯独惧怕家中长姐。一提到大姐,周最简直秒怂, 小脸当即挎下来, 扮可怜, “二哥我错了……”

看到周最这副模样, 盛延熙不禁想起那日在茶马古道, 沈安素见到沈渌净时也是这样可怜兮兮的样子,分外委屈。

想起沈渌净,他的眉头又皱的更深了, 几乎打成了结。

沈渌净那日这样说:“家父私下也一直在给她相人, 家里人不求她找个家世多么显赫的男人, 只希望那人身家干净清白。”

这话说得很直白,无疑是在赤.裸.裸地告诉他他并不是沈安素的良配,干脆利落的就将他pass掉了。

比起沈家,盛家的确错综复杂,完全担不起“干净清白”这个词。而他本人也不像沈安素那样是一张白纸,他见过全世界的冷酷和黑暗,行至如今,万般艰难。

在所有人看来,他并不适合沈安素。

可那又怎样呢?

他从来不在意他人的看法,他在意的从始至终只是她的心意。

盛延熙不再逗留,拔腿往办公室外走。

周最的大嗓门自身后响起,纳入耳中,“二哥,这辞职报告是批还是不批啊?”

他脚步顿住,转身,动动嘴角,“批!”

他正愁这份工作让她失去精力和自我,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劝她辞职。如今她既然自己开口提出辞职,也省得他再多费口舌,何乐而不为。

至于回宛丘相亲?

呵……不存在的!

***

沈安素没想到她的辞职报告周少爷分分钟就批了。

她靠在椅子上,手里端着一杯温热的柠檬茶,细细盯着电脑屏幕,一共看了三遍,那封辞职报告上周最已经签字了。

周少爷同意她辞职了!

不过周少爷有条件,她必须要等到招到新的经理才能正式离职。这点她表示很理解,毕竟九重天生意红火,她贸然离职,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接替她工作的人,会所的生意会受到严重影响的。

辞职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容易许多。

“你好端端的辞职干嘛啊?”沈安素突然要辞职,许诗一脸懵逼,靠在办公桌桌沿,整个人显得尤为激动。女人尖细的嗓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飘荡。

沈安素低头抿了一口杯子里的茶水,眼角滑出笑意,悠悠道:“回老家嫁人呀!”

许诗:“……”

她这纯属忽悠许诗呢。事实上她辞职以后根本不会回宛丘,更不回听从父亲的安排和人相亲。嫁人这事儿她随缘,一点也不着急。有合适的就结婚。如果一直遇不到合适的就单着,她不会受到任何人影响。她的原则如此,她日后要嫁的男人不求他多么有钱,也不求他家世多么显赫,最起码这个人得是她自己挑的。

许诗翻了个白眼,让沈安素自行体会,“鬼才信你!素素,咱们好歹也在一起共事了几个月,我不说多了解你这个人,但我知道你绝对不是那种会乖乖听从家里人安排的姑娘。你向来都有自己的主见。其实有些时候我挺看不懂你的,我觉得你这人好像从来就没活在这个世上,对什么都留有距离,像是没有心。”

这话不止许诗一个人说,温凉和盛延熙也都说过。温凉说她一直在试图逃避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而盛延熙说她厌世,没有心,想避世,却又不得不在世上。

这几个人统统都说到了点子上。她如今的确是这样的生活状态。

沈安素扭头看向窗外川流不息的车道。傍晚五点,夕阳浓烈,红霞漫天,主干道上人来人往不断,所有人都步履匆匆,低头赶路,像是在某个不同的地方,总有人在等待。

她时常坐在办公室外看外面繁华喧嚣的世界,总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她渐渐收回目光,对许诗说:“那是因为我总是找不到能让我眷恋的人和事。”

——

两人谈话间,办公室内线电话响起。

“喂?”

“沈经理,晚上我要请几个投资商吃饭,你提前安排一下。”周最在电话那头公事公办的吩咐。

“我知道了。”沈安素应下。

那杯柠檬茶喝了一大半,沈安素顺手放在办公室一角,起身,“动起来吧,周少大宴宾客,有得忙了!”

***

周少爷今晚在616包厢宴请了一大堆人吃饭。除了盛延熙和商离衡他们几个兄弟,还有娱乐圈的几个导演和明星。男男女女,坐了一大桌子。

晚上七点半,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

沈安素站在角落里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在座的个个都是圈子里有身份的人。

除了盛延熙和商离衡这几个熟悉面孔。还有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大导演霍声远,金牌经纪人谭暮,影帝许暮笙,当红小花旦纪想。上至投资方爸爸,下至导演和演员,阵仗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她暗中猜测了一下,估计又是要筹资开拍哪部电视剧了。

周少爷看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挥了挥手,“点菜吧。”

服务员忙将菜单一一分发到客人面前。

这些人一人点了几个菜,又叫了酒水,服务员收好菜单。包厢里留了两个服务员,沈安素就跟着其他几个服务员们一同退出去。

谁知刚转了个身,几乎不曾迈开步子,周最就直接喊住她:“沈经理留下。”

沈安素:“……”

沈安素没想太多,留下,规矩的站到角落里。

她哪里想得到留下来还不算,周少爷当着所有人的面堂而皇之的对她说:“你坐我二哥边上去。”

沈安素:“……”

沈安素轻轻抬头,这才注意到盛延熙的右手边刚好空了个位置,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周最这话一说出口,包厢里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停了下来。说话的不说了,喝酒的也不喝了,视线齐刷刷往沈安素身上转。

这些人的目光考究,困惑,直白,赤.裸,形形色.色,不尽相同。

视线里,盛延熙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杯红酒,在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晃动杯子里酒水。殷红色的液体在杯子里头转了个圈,碰到杯壁,再划过弧度,落下。这人说不出的气定神闲。

她坐得离他不远,听到周最的话以后,目光投放到她脸上,落了一秒,很快便移开,转头和身侧的晏竟宁说话。

只有一眼,她却敏锐地觉察到男人的眼神中似乎掺杂着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沈安素觉得自己头皮发麻,脑仁儿疼。

不过她到底不是初出茅庐的新人,平日里工作应付惯了各种突发状况。她倒也镇定,礼貌地说:“周少您真是折煞我了,我站着就好。”

周最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可谓是一流,“我二哥这两天感冒了,人不太舒服,你坐过去看着他点。”

沈安素:“……”

“我说二爷今个儿精神怎么不太好,敢情是感冒了啊。”

“既然都生病了,沈经理可得好生照顾着。”

……

众人唯恐天下不乱,纷纷起哄,表情浮夸暧昧。

沈安素迫于压力,只能往盛延熙的方向走过去。

看到她走过来,盛延熙赶紧起身,替她拉开椅子,很绅士。

她轻声说了句谢谢。

那顿饭究竟吃了什么,沈安素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只隐约记得盛延熙很绅士,会时不时给她布菜,两人全程无交流。

闹腾了两个多小时,大家伙不尽兴。又另外开了个包厢K歌打牌。

周最俨然是把盛延熙交给她了,吃完饭也不让她走,让她跟着他们继续嗨。

沈安素真心不喜欢这样的环境,太闹腾了,只觉得心力憔悴。

晏竟宁等人正在卖力展现他们的歌喉,盛延熙和商离衡则摆了两桌麻将。

盛延熙、商离衡、周最、霍声远一桌,许暮笙和谭暮等人开了另外一桌。

有钱人消遣,打多大毫不在意,只为图个开心。

盛延熙手气不行,打了几圈下来输了一大把,就把沈安素推到麻将桌前,“你来替我打。”

沈安素:“……”

沈安素直接懵了,“我不会啊!”

她除了认识牌面,可从来没摸过这玩意儿啊!

沈家家教好,沈安素黄.赌.毒一样不沾。长这么大搓麻将还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回。

包厢里光线朦胧,灯红酒绿,壁灯的暖光无不落在他精致的眉眼上,淡化了男人一贯的凛冽。

他就坐在她身后,脑袋探过来,离得近,几乎擦到了她脸颊,温热酥麻的气息喷在她耳后,“我来教你,你负责摸牌就好,给我换换手气,赢了归你,输了算我的。”

沈安素觉得耳根酥麻的厉害,一下子就红了。

她忍不住回过头去看他,两人的目光相对,她呼吸一滞,心脏难以遏制的狂热跳动了几下。

她想起那天在家里,盛延熙亲她的时候,温热酥麻的气息几乎让她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