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说他为什么打你。”

“好,祁善,我可以闭嘴。如果周子歉追问手表的事或起了别的疑心,其实也简单,只要你不承认,权当是我的意淫好了,这算不了什么。也不用你感谢,我不是为了成全你们。我要让你知道,我不靠那点陈年旧事。你们以后成不了,也赖不到这上头。”

祁善沉默,周瓒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说:“你总把我想得太不入流。以前和你相亲的两个男人,一个娘里娘气,一个三句不离你爸的收藏。你同事介绍那个海归博士和前女友都没分干净。你倒好,把责任都推到我头上。”

“好和坏,成不成不该你说了算!”祁善背影僵直。

周瓒说:“我看不惯你自相矛盾,口口声声把爱挂嘴边,你找的是你爱的人吗?”

祁善气极反笑,“‘爱’字从你嘴里说出来太可笑了。”

周瓒的话里也有困惑,“欲望和依赖,这些我们都不缺,还不够吗?”

一侧洗手台有个关不牢的水龙头,滴答个没完,小便池水箱哗啦啦地蓄水,隔壁女厕好像进了人,脚步声,闩门声历历在耳,半封闭的空间里混合了消毒水和淡淡腥臊味。祁善做梦也不曾想过她有一天会在厕所和周瓒讨论“爱的真谛”。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转过身来,贴近她站着,“祁善…”他又喊了她一声,手犹豫地触碰她的肩膀。她还举着输液瓶,周瓒盼着那瓶药水怎么也滴不完。

“你洗手了没有?”祁善晃动肩膀闪开他的手,忍无可忍,“我要你答应的第二件事:好好说话,不许靠得太近!”

护士给周瓒拔了针,祁善在外面打电话,周瓒目光不时投向她走出去的方向。从厕所回来后,他连心理上都有了一种畅快感,像付出了百分之九十九汗水的人终于找到了那最后一份灵光。他精准地将按压扎针处的棉签扔进垃圾桶,坐在他身边的老头打量着他满脸的春风荡漾,还有一身的伤,投以同情的目光,“造孽啊!”

周瓒把那块表戴回自己的手腕,他从不避讳自己在这件事上的疯狂。早在隆兄无意中提起这款表的存在,他就充满了兴趣:不需要伟大的主题,只有无理性而又直白的热烈纠缠。本能比一切的心绪更善于寻觅出口,他愿意让他的时间停留在最值得怀念的一刻,即使无人时,冰冷的表壳熨帖着肌肤,也会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温软滚烫。

祁善打出去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子歉走时决绝,让她隐隐不安。而此时的子歉把车停在河堤边。人们都说这一带的夜景美得很,他和祁善也曾约在这里漫步,可惜他当时满心想着该如何让气氛更亲密融洽,风景却无心细看。

子歉总是很忙,忙着公司的事,忙着让二叔满意,忙着自己的婚姻大事,有时还要应对三叔的贪婪。扑进车窗的夜风湿润,堤边灯光浓稠,他的停靠没有意义,也毫无目的,他好像从未这样松懈疲惫。其间有依偎作一团的情侣经过,他的车停得大煞风景,惹来了两道白眼。这里离祁善家不远,她和周瓒就是在这一带长大的。子歉很难不去想象,一样的风景在他们眼里是什么样子。

子歉和周瓒打的那一架像场闹剧,而闹剧之前是荒诞剧。他坐在女友家的餐桌上,一起用餐的是他未来的岳父母,还有他同父异母的兄弟,唯独他像外人。子歉苦苦追求祁善,除了是为自己找一个合适的伴侣,让二叔满意,何尝不是想让周瓒尝尝挫败的滋味,没想到恶心了自己。周瓒的表,还有他借“叩心门”的暗示无不指向他和祁善的亲密。与其说子歉是嫉妒,不如说他是失落。二叔的关注,族谱上的名字,在公司的位置,就连祁善,没有一样完整地属于他,偏偏这还都是他努力争取的结果,谁也不能埋怨。他不怪祁善,并相信祁善真的想好好和他在一起,她以前的感情经历,换作另外一个男人,只要不是周瓒,子歉都可以视而不见,他自己也并非白纸。可若不是因为周瓒的缘故,子歉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凭着一点好感对祁善执着多年。兜了一圈,他的矛伤了自己的盾。

手机嗡嗡地在仪表盘下振动,是祁善打来的电话。子歉在指尖触碰到手机的那一瞬又收回了手,任它一味挣扎。至少在今晚,他不想再听到她的声音。

当手机终于消停下来,子歉才把它拿在手里,今晚他没有喝醉,却鬼使神差地拨了另一个号码。第一次无人接听,第二次对方直接掐断了来电,再打过去已提示关机。他应该感到欣慰,青溪听了他的话,她不再理会一个无处投靠才想起她的男人,再也不会因为他一句话深夜匆匆赶来轻敲他的车窗。

周瓒说子歉是他生活中的入侵者,他和祁善是“我们”,子歉是“你”。子歉想起,自己和青溪也曾是“我们”。若非周瓒提起“叩心门”,子歉都快忘了青溪靠坐在酒窖的墙壁上对他说起这个传说时酡红的脸和水一样的眼眸。若他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他会早早娶了青溪,生儿育女,把酒窖经营下去,并因此而快乐无憾。他们是命定的伴侣,亲手折损了福报。隆兄不是个好的选择,尚且能光明正大地将她收入囊中,他连隆兄也不如。

发烫的手机逐渐在掌心冷却,他不再拨出去,也没有人打进来,世界终于安静了。子歉仰靠在驾驶座上,看窗外波光树影与霓虹相映,原来这里的风景真的很美。

第三十八章 得到的才是最好

“你身上到处都是沙!”周瓒含糊地抱怨,说话时舌尖又触到细小的沙砾。他几乎无从下口,然而“几乎”只是“几乎”,他还是能横下心去。鼻子的疼抵消不了身体其他的快乐,祁善在他身上盘踞如蛇,得空就要拧他的鼻子,遭到抵抗又忙于别的。她人是醒着的,眼睛却是微闭,身体很凉,气息滚烫,周瓒也头一回发现,极度的克制与放肆可以在一个人的身体里并存。

她垂下的发梢反复搔过周瓒胸口,痒得他无法消受,他腾出手来将它抓住,只得一边,另一边短一些,刚刚覆过她的下颌,“哪个半吊子发型师给你剪的头发?丑死了。”他嘴里说丑,手却缠绕着不肯放。

有一度祁善似乎神志回笼,紧要关口她喃喃问:“阿瓒,我们是不是在做坏事?这样是不对的!”

周瓒满脸通红,手指尽数插在她的发丝里,哪里容她这时反悔,又难耐她摇摆絮叨,只得绞尽脑汁地哄:“这有什么,陪练和种子选手打一百场也上不了领奖台,你把我当陪练,当试用装不就行了?试试而已,不会影响你采购别的正品,不合适你还可以扔掉。”

祁善是个讲道理的人,在酒精的驱使下她竟被周瓒的逻辑说得心服口服,根本没去想,他这样的试用装是不会有正品出售的。

第一次稀里糊涂地收场,祁善强拉周瓒同跪在23楼海景房的落地窗前,对着海天之间的半轮明月要他发誓彻底抹去这段记忆。她以为自己酒醒了,所做的补救合情合理,却未发觉两人身上什么都没穿。周瓒强忍着笑一一配合,誓言说过一遍,祁善还谨慎地求证他是不是已经忘记了。周瓒憋不住笑出声来,祁善板着脸责令他重来一次。周瓒说:“我连为什么发誓都忘了,到底要忘记什么?”他捧着她的脸亲了下去,嘴里都是蜜,“是不是要忘记这件事,你再帮我回忆回忆…”

祁善醒来,她的梦被月光糊了一层,又叠着醉意和热稠的海风,还有多年来的修修补补,导致她根本没法确认到底哪一段是真实的,哪一段是虚妄的。只有周瓒才能给她答案,那她宁可把它守成谜。

厨房的“战场”早已被清扫干净。祁善昨晚回到家时,父母都在客厅等着她。电话里沈晓星已得知周瓒和子歉发生了不愉快,两个大男人还动了手,结果祁善陪周瓒去了医院。他们问打架的原因,祁善说她也不是很清楚,沈晓星满心狐疑,可是见女儿满身倦意,显然无意深谈,他们也没追问到底。

祁善下楼来,沈晓星刚把粥熬好,她在厨房里对女儿说:“你爸好不容易养活的那盆红豆杉都不成样子了,昨晚跟我唠叨到半夜。阿瓒的伤要不要紧?缝了几针?”

“他没事。”还有心耍流氓的人铁定死不了,即使是口头上的。祁善低头敲着鸡蛋,半晌才问:“你为什么不问问子歉怎么样了?”

“你又没说子歉也去了医院。”沈晓星把粥端上来,人也坐到桌旁,她见女儿抿嘴不语,摇头道,“人家子歉一大早打过电话来了,为昨晚的事赔不是。我问过他,他说没什么事,昨晚把手机忘在车上,要你也别担心。你啊,还没结婚呢,心就向着别人了。”

祁善咬了一口鸡蛋,味同嚼蜡,“妈,你是不是不希望我和子歉在一起?”

“我可没那么说。”

“可你是这么想的。”

沈晓星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只说:“子歉这孩子是很懂事,他也不容易。不过…”

“不过他哪里比得上你的宝贝阿瓒。”祁善接下了妈妈没有说出来的话,她怎么会看不出妈妈对子歉持观望态度,心中的天平有所倾斜,否则昨天怎么可能放任周瓒登堂入室?祁善困惑,“我不明白,妈,你也说子歉不错。作为正常的家长,难道不应该盼着我找一个更可靠踏实的男人吗?你真的认为周瓒比子歉更好?”

从母亲的角度出发,沈晓星并不觉得周瓒是个称心的女婿。从前周瓒他妈妈还在时极力撮合两个孩子,沈晓星的态度也始终模棱两可。她怕的是女儿驾驭不了周瓒这样的男人,可祁善懂事以来心思就在周瓒身上,即使嘴上不说。周瓒心眼又太多,以他的心性,他若对祁善完全无意,有太多办法去摆脱一个自己不想要的人。他偏不,两人进进退退捉迷藏。藏得太深,想出来也难。沈晓星说:“不是说谁比谁好,非要在两个人里选,我看了阿瓒二十八年,他那点小心思和坏毛病在我眼里一目了然,翻不过天去。子歉经历的事多,他需要考虑的事也不少。”

“你怕子歉以后对我不好?”

“不是,我怕你后悔。”

祁善说:“他对我好,我为什么要后悔?”

沈晓星把一碗粥重重地搁在祁善面前,严厉道:“小善,我再问你一次,你老老实实回答我。你心里半点也不惦记阿瓒了?你说没有,妈妈支持你的任何决定。可你骗我的话一点意义都没有,骗自己以后苦也是你受。”

祁善盲目地用勺子搅面前的热粥,热气蒸腾直达她眼底。她努力了,也足以抽身,这还不够?“你希望看到我被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为什么不去骂他反复无常?”

沈晓星恨铁不成钢,“你怎么知道我没找他?他也不是好东西,早干吗去了?你们俩就作吧,作到回不了头就踏实了!一模一样的话我对周瓒说过,对你再讲一遍。要不就睁大眼看准了往下跳,要不就闭着眼糊涂到底,两种都能好好过一辈子,最怕反过来。你们自己看着办。”

祁善想要的也不过是像爸妈一样身边有个人相伴到白头,她问:“妈,你和我爸是哪一种?”

沈晓星没想到她有此一问,剥鸡蛋的手也慢了下来,斟酌片刻才说:“我和你爸当然是细水长流的那种。”

在门口打太极拳的祁定慢悠悠地晃了进来,总是习惯于在妻子身后附和说“就是就是”的他难得唱了反调,他和女儿开玩笑,说:“你妈愿意嫁给我的时候我乐坏了,到现在做梦都要笑醒,我可不是细水长流的那一种。”祁定替妻子剥完剩下的鸡蛋,笑呵呵地说:“管他睁眼还是闭眼,要我说,得到的才是最好的。”

子歉提出想到异地分公司常驻,周启秀考虑了数天终于首肯。随着年岁日增,周启秀身体也不如前,事业上的野心渐渐消磨,他已不再把扩大公司版图和经营财富当作自己的首要目标,反而希望有更多的时间静下来,着眼于身边的人和事。他有时羡慕起留守老家的大哥,一辈子庸庸碌碌,生了三个女儿,可他们老两口相依相伴,身边总有几个外孙环绕。甚至是家里家外一塌糊涂的老三,忙于料理那些女儿和各任前妻的糟心事,倒也过得热热闹闹,大儿子子翼更是成家立业,有妻有子。这都是周启秀可望不可即的天伦。

他的两个儿子里,阿瓒多年来游离在外,从未安定,子歉任劳任怨,身份暧昧,周启秀自感对他俩都亏欠良多。尤其是子歉,不觉之间他已是周启秀身边最可依仗的人,也给予了他最多的陪伴和慰藉。可子歉性格太过内敛,行事从未失当,周启秀不能像训斥周瓒那样的父子相处模式来对待他,想关心也无所适从。这次子歉主动请缨调往分公司,周启秀其实心有不舍,只是念及子歉很少向他提出要求,能力也完全足以独当一面,周启秀犹豫再三,还是顺着孩子的心思,让他做一回自己想做的事,去历练两年也好。

子歉盼得二叔点头,既放下一桩心事,也有几分黯然。面对二叔新增的白发和疲惫里透出的老态,他几乎就要推翻自己用了很长时间才下定的决心。他只能安慰自己,分公司那边总经理带着团队跳槽,好不容易开拓的市场需要主心骨去坐镇;如果不走,他永远只是二叔身后一个模糊的影子,并会被周瓒所轻易覆盖,趁二叔现在尚有心力独撑大局,他想试着给自己找个独立喘息的空间。

和周瓒动手的那件事,子歉事后也后悔自己的冲动,周瓒故意激怒他,他竟也着了道,那或许是多年累积起来的一次爆发。子歉不会再让自己犯这样的错误,也无所谓和解,可他听二叔提起,前日把周瓒叫回来吃饭,发现周瓒手上带着伤,说是自己在家被摔碎的碗割伤了,二叔还叹息说别是在外闯祸弄伤的才好。可见包括周瓒在内,谁都没在周启秀面前提起这件事,子歉也不想再给二叔添堵。

比起周瓒的反应,子歉更在意祁善的态度。子歉负气离开后,祁善打了几个电话他也没接。等到他独自在河堤边冷静下来后,开车回到祁善家,却发现周瓒的车一直停在她家门口。子歉失落更深,祁善被周瓒花样百出的伎俩打动不是没有可能。连子歉自己在心里也默认祁善选择了自己是对过去的一种叛逃,那她回心转意又有什么稀奇?

第二天下班后祁善约子歉见面,子歉心里已做了不好的打算,只是身为男人,在这件事上无论输赢好坏都应该亲自有个了结。结果祁善一上来就解释了前晚陪周瓒去医院的事,也表明她相信子歉的为人,周瓒如果不是说了过分的话,后面的事断然不会发生。子歉就是在那个时候做出了决定,他问祁善肯不肯跟他走,虽然分公司所在地相隔不过四小时车程,但他们换个地方生活,或许能摆脱周瓒的纠缠,也摆脱从前的阴影,等到两人感情彻底稳定再回来也不迟。

祁善没有立即点头,她更多的是表现出意外。子歉也理解,祁善不像他只有二叔这个牵绊,她生长于斯,父母亲故俱在此处,任谁突然面临这种选择都会犹疑。她答应回去考虑已是不易,这是他们之间这份越往前越举步维艰的感情的一个机会。

子歉和周启秀长谈过后已到下班时间,周启秀留心到子歉看表的小动作,主动催促他早点下班。子歉去正式见过沈晓星夫妇的事周启秀已经听说,这足以证明两个孩子感情稳定。阿瓒自己不争气,周启秀无可奈何,手心手背都是肉,事已至此,他只盼着子歉和小善能过得好,心中暗想,也该找个时间约晓星他们一起出来聊聊这事了。

子歉出公司时心里并不轻松,下午三叔给他打了几通电话,还是关于公司新进项目公开招标承建方的事,他希望子歉认真考虑他朋友的公司。子歉了解过那家企业,资质勉强达标,相关施工经验为零。他断然不敢接这样的烫手山芋,推说自己最近忙于接手分公司的事,让三叔直接找二叔拿主意。

老三明知周启秀只会责骂他几句后直接拒绝,自然不肯去碰钉子,总想着从子歉这里下手。他自认为有恩于子歉,子歉免不得要承这份情,从最初的迂回暗示变作直截了当的要求,说是帮朋友一把,可那家新公司他是大股东之一,子歉早心知肚明。这些年来老三没少干这样的事,子歉左右为难,唯有权衡把关,过得去的时候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像这次这样明显过分的要求他不可能罔顾公司利益去妥协。也许等到他去往分公司,三叔才能消停,毕竟鞭长莫及,那边新市场油水淡薄,三叔也未必看在眼里。

子歉怕三叔会到公司堵他,除了招投标的事,还会继续游说他放弃去分公司的念头。

他早早下了班,人没到停车场,又得知大伯父家二堂姐的儿子想要带未婚妻来见见二叔。这种事周启秀一向能免则免,多半不会出面,子歉却逃不掉,明知对方就是冲着他来打秋风,他也得腾出时间去见一面。他寄养在大伯父家多年,不能留下“忘恩负义”的罪名让人指摘。

上车前子歉试图摆脱心中的不耐,把一切当作他的本分。周瓒是不会有这样的烦恼的,他的心理界限划分得一清二楚,不想应付的事鲜少虚与委蛇,因为根本不在乎,所以心安理得。老家人络绎不绝的“探望”子歉也疲于应付,却无法置之不理。

然而这并不是尽头,更烦恼的事还在等着子歉。他一出地下停车场,就在出口处看到阿珑手捧一束花在探头探脑,看到他的车,阿珑兴奋地挥了挥手。子歉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阿珑亦步亦趋,他只能在开阔处停了下来。

“不是让你别来找我了吗?”子歉沉着脸道。从谷阳山上下来后,阿珑就挑明了对他的兴趣,确切地说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掩饰,子歉一再表示自己有女朋友也无法打消她的热忱。子歉最初看在她是女孩子,又是老秦女儿的分上还好言相劝,后来实在烦不胜烦,也开始冷眼相待。

阿珑并不把他的态度放在心上,抿着嘴笑出两个大酒窝,“你自己停车的,我什么时候说过是来找你的!”她嘴上这么说,子歉一松刹车,车头才动了动,她马上软了下来,嘴一噘道:“别走啊,别走!你这人真没劲,跟你开玩笑呢。喏,给你的!”

她从半开的车窗玻璃里塞进来一把植物,顶上开的粉色花球毛茸茸的。子歉不接,支在方向盘上的手揉了揉额角,一时间也不知该说她什么好。

“我没见过女孩子给男人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