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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郁金香开得炙热的境况相比,余宝笙的心里如同坐了秋千,一下高一下低,荡来荡去,找不到真正的平衡。早晨她急于与宋向宇进行一个约定为了阻挡一夜的不安,可当听到宋向宇出差心里又放松下来,可以不那么着急得下定决心,但这一束花又一次绑架了她,她现在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面对两个男人。苦熬到中午给半个情感专家何轻轻打电话咨询,当然那段没有滚成功的床单没提。

何轻轻知道一点儿余宝笙的事情,今天才算听完整,听完后真是叹为观止,这姑娘蔫儿不出地居然还有这段惊涛骇浪,想半天才说:“宝笙,你拒绝乔远峰的理由是什么?”

“我想我大概是不要找一个因为怜悯和补偿而爱我的人。”

“那你能保证宋向宇是真爱你的人?没有其他想法,不掺杂任何功利目的?”

“怎么可能保证,他对我来说一样是陌生的,。”

“完了,你是真爱上乔远峰了。”何轻轻叹道,“我以为你只是执著于多年前的初恋呢。”

“也许呢。”

“你这可不是青涩的初恋怀旧,而是初恋升华成了可怕的灵魂寄托。听我说,如果你爱一个人才会计较他爱你多不多,有什么目的,是爱你的大胸,还是爱你的智慧,是爱你的肉体美,还是爱你的心灵美,有时候因为害怕不纯粹,而宁可不要。对不爱的人,因为你自己的敷衍,所以也不会太过强求别人,所以你可以原谅宋向宇因出差推迟生日庆祝,却不能接受乔远峰一片冰心在玉锁的追求。你害怕他因为感恩夹带着一点点喜欢和不讨厌而追求你的猜想,因为你自己的火热和多年沉淀下来的爱慕让你对他的感情的要求近似蒸馏水,不要有一丝杂质。”

“其实,宝笙,你又何必呢,你一直喜欢他,而他现在也在追求你,难道不是正合适的事情吗?为什么还要斤斤计较,要那么纯粹干嘛?我和杨凡开始倒纯粹了,不也是无果吗?听着你那个玉锁,我觉得一个男人肯为你下这个工夫已经相当不错了,你还纠结什么因为怜悯,还是因为爱情!重要的是在一起,有什么比你看他伴在其他人身旁为其他女人擦眼泪更痛苦的事情呢?我跟你说,你现在第一要紧的就是赶紧跟宋向宇把这半死不活的感情结束,趁着大家都没有投入太多,事情没变得无法挽回,赶快再争取一次。虽然我没见过这个把你迷得七荤八素的乔远峰长什么样儿,想来也不会太差,他这样的年纪和经历,别说找女朋友,就是找个老婆,也是立等可取的事情,到时候你就真去哭吧。”

“感情真那么简单就好了。”余宝笙不确定地问。

“这事情就是你纠结就复杂,你快刀斩乱麻就什么都好说。”何轻轻有点儿恨铁不成钢,“我再提醒你一下,现在他单着想对你好,你矫情,你想想有一天他跟别的女人生孩子,你是受得了自己当个小三呢,还是受得了自己天天夜里哭?那时候你真的没头可回。听我话,赶快断了,还来得及,别跟个窝囊废似的,十六七岁时候的勇气都让狗吃了?”

“…”

余宝笙大概是被麻辣情感主播何轻轻骂得最厉害最狗血喷头的一个咨询的人,最后答应何轻轻明天宋向宇回来吃饭的时候谈。何轻轻说你这样不道德,别说宋向宇是个什么心思,单你这样的,就不对,没准儿宋向宇知道你心里藏了个人人家还感情洁癖不跟你过呢。

不过何轻轻的话的确给余宝笙鼓足勇气,她想明天的晚餐她会感谢宋向宇对她的好,然后提出他们不合适,至于为什么不合适,就直截了当说自己心里有其他人了,索性断得干脆利落。然后她想再给乔远峰发个短信,但是短信的内容没有想好,究竟是发“我想我们在一起”?还是发“你还愿意要我吗”?但是很快,这两个都被否定了,第一个太主动,第二个太卑微,她想如果到时候真想不出什么的话,她就带着玉锁直接去找他,让他看明白她的心思。这样想着心里好受很多,一时有些急,她甚至给宋向宇发了一条短信问他几点的飞机,结果换来宋向宇一个飞吻的表情。

第二天下午余宝笙接到宋向宇的电话说是已经回到北京,下班时过来接她一起去吃饭,余宝笙答应了,好不容易才抚平的心情又开始躁动,晚上的话怎么说?何时说?饭前还是饭后?还是等宋向宇送她回家时再说?她没有主动拒绝过人的经验,只有主动追求人的失败教训。下班前的几个小时余宝笙惶惶然,几次盯着病历发呆,这中间张童阴阳怪气地说了几句含沙射影的话。自从那天餐厅张童见义勇为结果反被数落后对余宝笙就这种态度,余宝笙因为心里被两个男人折磨暂时也没心情搭理他。

宋向宇不负众望终于在下班后的十分钟内赶过来,余宝笙为避免被大家撞见又混开玩笑让他不要进来,自己在大门前等他。

当宋向宇那辆二手好车停在门前,余宝笙刚要走过去,却看见宋向宇从车里钻出来手捧了一束红色的玫瑰,余宝笙脑袋里第一个想法就是幸好自己明智没有让他到办公室接她,否则这红色的玫瑰估计会成为整个医院的桃色新闻,接着心又重重地沉下去,无疑今晚的分手难度会加大,宋向宇这一手她想都没有想到,她只觉得事情太出乎意料,他如此乘兴而来,怎么有勇气撕破他的好心情?何况她本就勇气不足,现在困难指数又翻番。

“宝笙,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儿堵,不过还好,老天爷没让我太难堪。”宋向宇兴冲冲地走过来,把手里的花递给余宝笙,“生日快乐,宝笙。”

余宝笙尴尬地接过花束,一时不知说什么,勉强维持着微笑说:“谢谢,我们走吧。”

宋向宇殷勤地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余宝笙弯腰进去坐好,听到后面一个熟悉的声音说:“余医生,生日快乐!”

只一瞬,余宝笙觉得世界在眼前黑了下来,她缓缓回头正对上佐芝夏笑意盈盈的俏脸。

“不好意思,余医生吓到你了。”佐芝夏看着余宝笙一脸惊恐的表情,有些歉意,“刚才宋助理说到你过生日,我觉得好巧,理应备一份礼物给你,结果宋助理说一起吃饭吧,这样热闹些。我实在觉得不应该打扰你们,但是想想还没有跟余医生吃过饭,索性就当回电灯泡,希望余医生不要介意。这是送您的礼物,小小心意,别介意。”

余宝笙看着送到眼前的漂亮盒子,那个奢侈的LOGO如此清晰,让她不得不打起笑脸应付。

“上次您带给我的礼物都没来得及说谢谢,这次又让您破费,这个礼物太贵了,佐小姐,我真的不能收。”

“余医生,我一见您就觉得特别有缘,再说您也是我们公司员工的家属,这个是Family Gift,理所应当的,这也是我们的公司文化。再说,一会儿还要来个人,我估计他肯定没礼物,今天见者有份,我这个勉为其难拆成两份,可不算多呢。”佐芝夏笑吟吟地把盒子放到前面。

余宝笙突然觉得一阵冷风吹来,盯着佐芝夏毫无瑕疵的脸庞,觉得自己像是进了一个局,让她不能轻易反悔的局。

“我们再等等,乔主任也过来,我还没跟你说过,心外的乔主任和佐小姐在日本是很好的朋友。”宋向宇笑着补充。

“我觉得如果就我一个当电灯泡实在是太难堪了,正好过来嘛,就给远峰打了个电话,刚好他有时间,这下子,我就不用难为情了。余医生,希望你不要介意。我觉得自己也很幸运,刚来中国就能够有朋友,感觉真的很好。”

佐芝夏悦耳的声音还在继续说着,她还说了什么,余宝笙已经充耳不闻,眼前越来越黑,她感觉像一只飞虫陷入凌空的蛛网,她越挣扎却越粘得紧,她只是悲哀地想着,他们不打算给她一条活路,她设想的那些原来全部已经用不到了,她不用给宋向宇说分手,她不用给乔远峰发短讯,今天的这一切,果然老天爷看不惯她唯唯诺诺优柔寡断,替她作了一个狠心的决定。

“哎呀,宝笙,你的手流血了。”宋向宇的惊叫惊醒了余宝笙。

低头看自己的手已经被玫瑰的花刺刺破几个血点,余宝笙低头凝视着点点的血,心里的血早已汩汩地流成血泊,这几个血点又算什么。

“远峰,在这里。”突然佐芝夏对着窗外扬声。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乔远峰边说话边开车门。

只这一声,余宝笙觉得眼前的天彻底黑了,黑得如同墨汁一样,没有一丝光明的希望。

32、亲密

乔远峰并不知道今天是谁过生日,只是佐芝夏神神秘秘地说一起吃饭,让他一定不能安排手术。他倒不是真的要赶来吃饭,只是刚好也有空,佐芝夏又说一定要给面子。走近来看车子眼熟,司机和副驾上的人都低着头,他看不清是谁,然后是佐芝夏伸手招呼,待走上车来看到司机回脸,他第一个反应是看副驾是谁。

一束玫瑰花挡着半张脸,他盯着那张低垂的小小的脸,心里的热渐渐没了温度。

“乔主任,谢谢你来参加宝笙的小型生日聚会,佐小姐说你们都认识,我想既然大家都是朋友,宝笙这个生日真是不错的机会。”宋向宇满面春风,转头又对余宝笙说:“宝笙,那个储物箱里好像有创可贴。”

余宝笙机械地打开箱子,果然有个小小的盒子,宋向宇接过来取出创可贴,用消毒湿巾擦擦余宝笙的手指,说道:“我这当医生的后遗症今天算是派上用场,幸亏你这不是乔主任那样掌刀的金手,否则我得自杀谢罪啊。”

乔远峰看一眼始终没有回头的余宝笙,随意地问:“怎么啦?”

“嗨,我买的玫瑰不好,刺儿多,扎她手了。早知道该买一束跟昨天一样的郁金香,当时只觉得这个有气氛。”宋向宇答道。

“还是我出主意出坏了。”佐芝夏歉意地看余宝笙左手食指和大拇指包的创可贴。

“其实没事的,谢谢你佐小姐,还有乔主任。”余宝笙匆匆地抬头扫过乔远峰的脸,这张脸这几日一直在她的脑海里,做梦也伴着她,昨夜里她甚至又梦到和他一起在高原上,在蓝绿色的纳木错旁边,他吻她,就如同那夜他们的缠绵一般。早晨醒来,她抱着被子偷笑,觉得这是一个绝好的暗示,可是现在想来,恰恰相反。

乔远峰不再说话,身体靠到后面,他看不见余宝笙,除了一束红玫瑰从侧面露出来,颜色艳丽到近乎刺眼,剩下的只有毛茸茸的头顶在前座一动不动。他的脑子有些乱,今天这事她到底事先知不知道,但是无论怎样,余宝笙做得很彻底,他的玉锁没有打动她的心反而加速她拒绝他,甚至以这样的力度,让人措手不及。

佐芝夏轻轻转脸看乔远峰不动声色的脸,没有一丝表情,只在刚才见到宋向宇的时候面部有一些惊讶,她看到他的眼神迅速地扫到余宝笙又转回来,除此之外,再无破绽。倒是余宝笙太不一样,看来她猜对一半,起码余宝笙对乔远峰是有过想法的。目光看到前面余宝笙的侧脸,心里倒也承认余宝笙的确算个漂亮女孩子,容貌尚可,气质不错,可是都比不上那对眼睛漂亮,看人的时候总让人觉得眼神里有特别多的内容,怕是宋向宇也是因为这个迷上的吧,忍不住看一眼乔远峰,他是否也被这双眼睛迷住过,或者迷住了?

精通吃喝玩乐的宋向宇选的这家五星级酒店果然不错,餐品细致可口,就是精于厨事的佐芝夏也没挑出什么毛病。

宋向宇要了一瓶红酒,给每人斟一些,余宝笙看他给自己也倒了,忍不住提醒:“你不是还开车吗?”

“找个代驾轻而易举,今天的酒必须喝。”宋向宇有些动容地拍拍余宝笙的肩,然后站起来举起杯。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或者说前天才是特殊的,但我更感谢今天。首先感谢我的老板佐芝夏小姐,她让我这个不称职的男朋友挽回一些面子,给女朋友这么一个热闹的生日聚会。其次,感谢乔主任能拨冗参加。我和宝笙是前缘再续,还是重新来过,我都很感激能够两次遇到她,以前是我不懂得珍惜,这次,我希望自己的诚心能得到圆满。所以,最后也最感谢的是我的女朋友余宝笙小姐,谢谢你来到我身边。”

这样的告白确实像宋向宇的风格,想起那一个星期的校园点歌,余宝笙的脸渐渐地变得通红,手足无措地抬头看着宋向宇专注深情地看向自己。

“我都要哭了,最是人间真情,余医生,好羡慕你。”佐芝夏竟然先比余宝笙留出眼泪,然后又觉得不妥,转身抓住乔远峰的胳膊,“远峰,他们真的好感动人。”

余宝笙今天穿一件宝石蓝的七分袖连衣裙,宋向宇也恰好穿一件蓝衬衫,如同一对心有灵犀的璧人。

乔远峰表情有些高深莫测,似乎含笑看着对面两人的爱情表演,又似乎对宋向宇的行为有些玩味。

宋向宇看着余宝笙呆了的表情,理解地笑笑,转身弯腰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盒子打开是一条细细的链子,链子下面的坠子是四叶草的造型。

余宝笙认得这个牌子,价格不菲,项链,又是项链,这个生日她共收到了三条项链,一条钻石的,一条玉的,一条红宝石的,余宝笙忍不住笑起来。

“宋助理挑了好长时间,这个我知道。”佐芝夏悄悄地在乔远峰的耳边说,其实包间如此小,那悄悄话也不成为悄悄话。

“宝笙,我可以替你带上吗?我希望我在你的身边能够幸运地带给你圆满。”宋向宇一脸期待地看着余宝笙。

到此时,余宝笙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大脑一片混乱,今天的事情不断演变,好像老天爷要惩罚她的用心不专,不给她一丝喘息,步步紧逼,心里一个声音说快拒绝宋向宇,你不是打算拒绝他的吗?另一个声音却跳出来说,你以为现在这样你还能躲得了?就在矛盾和纠结中,余宝笙觉得脖颈一凉,低头一看一颗红色的四叶草垂在胸前,茫然抬手摸住那个小小的硬硬的东西,突然打一个冷颤,什么时候她已经戴上了这条项链。

“喜欢吗?”宋向宇在一边含笑看着。

余宝笙的目光从宋向宇笑逐颜开的脸移到乔远峰捉摸不透的脸再移到佐芝夏满含感动的脸。

“好漂亮,余医生,你皮肤白,特别衬这种玫瑰红的颜色,怪不得宋助理坚持选这个颜色,还是他熟悉你,真是对你有心。”

余宝笙突然觉得今天的佐芝夏有些呱噪,对佐芝夏的喋喋不休产生了莫名的恨意,如果不是那次碰巧看到她趴在乔远峰的肩上祈求复合,都要怀疑她对宋向宇如此热切居心何在?这个女人是以为自己在看电影吗,每段情节她都要感慨评论半天?乔远峰的眼光真不怎么好,居然和如此叽叽喳喳的女人谈过恋爱。

“是我这个男朋友失职,最近太忙,居然错过了女朋友生日,现在自罚一杯。”宋向宇又在酒杯里注了少半杯红酒一饮而下。

余宝笙沉默得连自己都觉得该说点儿什么,放下手中的酒杯,没话找话说:“公司最近事情多,你总跑来跑去也很辛苦的,谢谢你宋向宇。”她向宋向宇微微笑了一下,又说:“我下周会休假几天,你就可以心无旁骛工作不用管我了。”

“你下周休假?”宋向宇有些惊讶,余宝笙之前从未和他提起过,当下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还是问道:“怎么这么急,如果再晚一段时间,我也有空,现在实在很忙抽不开空陪你。”

“科里就那几个人,趁着事情不多时候排休假,给我排了下周,除非我不想休,恐怕剩下的时间就没我的份儿了。”余宝笙说的是实话。

“余医生,你可不要埋怨宋助理,实在是我们公司初来乍到,宋助理有能力,现在好多事情需要他出力,我真的是非常不好意思。”佐芝夏很恳切地向余宝笙道歉。

余宝笙看着佐芝夏说没什么,心里冷笑,果然是资本家,一看动真格的,就不推销了,你怎么不大方地说一声让宋助理陪你去吧。不过幸好她没说,今天晚上余宝笙对佐芝夏适时或不适时的推波助澜真是毫无好感。

“宝笙,你打算去哪里?”宋向宇问。

“没想好。时间比较仓促。”余宝笙懒懒地答,她向来好说话,大家把挑剩下的时间段留给她,大热天的,她真的没想好去哪里。

“要不去云南吧,风景好,不算热,还可以泡温泉。”

“想泡温泉,在北京就有,还跑那么远?”

“当然不一样,腾冲的温泉很有名。”宋向宇竭力推荐云南。

“真要泡温泉,如果时间来得及办签证,我倒想推荐一下北海道。你们可别说我只推荐自己家乡哦,那里的温泉是真的好,我每年都会抽空去两三次,不仅仅是身体的放松,四季去都会有不同的感受。”佐芝夏也兴致勃勃地参与进来,然后转头对乔远峰说,“对吧,远峰,记不记得以往我们去的时候,连你都说比箱根的要好很多。有一次冬天在山里泡温泉,突然不知道怎么就闯进来一只雪猴,蹲在外面看,几次都赶不走,反而冲我们龇牙咧嘴示威,几次要冲到池子里来,我都被吓坏了,后来远峰只裹了一条浴巾去轰,没想到好费劲,最后自己冻得够呛还因此感冒。不过想起来真是好玩又难忘。”说到这里佐芝夏的脸有些微微的红。

余宝笙强撑笑容看着佐芝夏神色兴奋地向她推荐休假的地方,表情雀跃,与她一贯的淑女气质有些不太一样,但的确很美、很活泼、很动人。她看着她形状美好的嘴唇一张一合,口红涂得完美,颜色也粉嫩漂亮,脑海里却忍不住勾画出她所说的去泡温泉的画面。余宝笙没有去过日本,但是何轻轻去过,回来绘声绘色地给她讲日本温泉裸身混浴的传统,抱怨杨凡死活不让她在大池子里泡,后来很奢侈地在山顶要了一间独立的小屋,两个人在院子里的池子泡,夜晚时分,一边喝梅子酒一边看天上的繁星,真是享受。当然何轻轻还向余宝笙分享了他俩在温泉里的秘密,余宝笙听得脸红耳热,直呼他俩荒淫无度不正经,何轻轻哼一声说那么美的地方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不做这个才不正常呢,余宝笙从一个医生的角度连连说太不卫生了小心得妇科病,结果招来何轻轻一顿拳打脚踢说她不解风情。那个时候何轻轻和杨凡还是恩爱的一对。乔远峰和佐芝夏大概也有过那样的时候,白雪、星空、泉水、相对的两个人,余宝笙不由得想到这些,心突然绞得疼,这一晚上的不安和难受终于在这一刻以最难堪的状态呈现到她眼前,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讨厌佐芝夏,她竟然这样j□j裸地让人知道她和乔远峰亲昵的过去。

宋向宇人精一个,这几年做市场吃喝玩乐都精通,什么不知道,什么没见过,虽然佐芝夏讲的是大马猴的故事,可是他猜也猜得到猴子之外的画面,忍不住笑嘻嘻地向乔远峰暧昧地看过去。其实在佐芝夏刚下飞机就急匆匆来看乔远峰时候他就怀疑过他们之间的关系,现在看来果然不是一般,即使不是曾经的男女朋友,也一定有过暧昧的相处。

乔远峰神色不辨,不知喜怒,只在佐芝夏向她求得肯定的时候嘴角扯了扯似乎是个笑容却没有说话。

佐芝夏明显地脸色一黯,立刻又转换成温柔的,看向余宝笙,说道:“你看我大概真是想家了,一说起家乡就这么多话,不好意思。余医生,我可以叫你宝笙吗?祝你生日快乐,很高兴认识你。”

“谢谢你佐小姐,上次的礼物已经让你破费不少,这次本来也就是普通生日还让佐小姐惦记,是我不好意思。”

“说好的,不要再这样叫我佐小姐,叫我芝夏就好,你是我在北京认识的第一个女孩子,而且还很投缘,你再这样我也只好继续称呼你余医生了。至于礼物这事情就不要再提了,真的是很巧,很有缘分,你看,今天还有一个吃白食的人,权当是我们俩一起送你的,这样你就不必内疚了。”佐芝夏轻轻用肘碰碰身边的乔远峰,“你可是占便宜了哦。”

乔远峰不置可否地笑笑,拿起酒杯冲余宝笙举了举,说道:“余医生,祝你生日快乐。”

余宝笙郑重地举起酒杯,分别和佐芝夏、乔远峰、宋向宇碰了一下,笑着说:“余宝笙三生有幸能有诸位和我一起过二十七岁的生日,谢谢向宇你为我花费的心思,还有,佐小姐、乔主任,谢谢你们,也祝你们幸福快乐。”说着也不管别人举杯一饮而尽,喝得太急,尽然憋出眼泪,全然没看到有人面上一喜,有人心里一沉,有人神情玩味。

当多少天后何轻轻再问余宝笙当日之事如何时,余宝笙没有波澜地给她讲了整个故事,何轻轻听完只说了两句话,一句是宝笙要不你去拜一拜吧,不然怎么会这么背?另一句是佐芝夏绝对是个贱人,你确定你以前没得罪过她?

朋友

佐芝夏的笑容在上了出租车后便疲惫地消失,一路上乔远峰几乎都没有同她说句话,这样压抑的气氛一直持续到车到酒店,乔远峰还是很绅士地替她把门打开,然后示意师傅等一下,这才走到她面前,停了一会儿才说道:“芝夏,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掺合好,你今天说的我当是最后一次听到,你若是再这样,我们的恐怕做起来比较难。”

佐芝夏眼睛闪了闪,一路的沉默和不安,想起余宝笙和乔远峰后来同时消失的那六、七分钟,忍得太疼,她直起优美的脖颈,不顾一切地问:“你是觉得我让你在余宝笙面前为难了吗?是我们曾经幸福的时光让你觉得为难了吗?所以你居然这样和我说话,居然威胁我?远峰,你从来没说过重话,对我,就是因为你从来不承认的那个余宝笙?”

乔远峰悲悯地看佐芝夏一眼,然后看着她身后五彩光芒的都市夜晚,似笑非笑地说:“余宝笙是是我的同事,也能算是朋友,我能告诉你的就是这些,而且事实也是这样。就算我们现在是婚姻关系,我跟其他女性正常的交往也不用都像你解释汇报,我也能接受你的社交,这是每个人很正常的生活和历史。但是现在你和她一样,都是我的普通朋友,所以,你这样的质问就逾越了。芝夏,你难道不过你的人生吗?我身边出现一个女孩子,你就紧张,想法设法破坏远离,以前我们在一起,所以,我由着你去把这些事情处理了,毕竟我生活的一半也有你参与,也不愿意身边有这样的麻烦,但是,现在,芝夏,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我有我的生活,不需要别人来插手,你也要过自己的生活,我们已经不相干。”

佐芝夏一下子愣在那里,她从来不知道乔远峰可以这样冷漠地对她说话,他们在一起后,她努力和乔远峰工作医院的同事混熟,那些女孩子有什么想法她参加过几次聚会后便知道得清清楚楚,什么人可以拉拢打探消息,什么人却要坚决不能让其靠近乔远峰,她每次都是贤惠的女朋友出现,大家都羡慕地打趣乔远峰,他笑嘻嘻地接受,她不动声色地看着那个和乔远峰似乎惺惺相惜的优秀女医生最后黯然离开医院,却主动送上告别礼物,年轻的女孩子什么都不知道还心怀歉疚地对她不停说谢谢。她一直以爱他的名义去做这些,理所当然,也以为他不知道,原来他都是知道的,只是一直没说。

“难道你不怕伯母他们的生意?”佐芝夏颤声问。

“芝夏,我妈妈真破产了,我也可以养活她。”

“乔远峰,你好可怕,你居然看我出丑,却什么都不说。”

“作为我的女朋友自然我可以包容她很多不是,只要不太过分,但是如果没有这层身份,我也不可能把自己的生活工作让别人肆意扰乱。芝夏,不论其他,以多年朋友的情份我可以帮你,但是请好自为之。”乔远峰说完冲不远处抽烟的师傅招招手示意可以走了。

佐芝夏失魂落魄地回到酒店房间,软绵绵地坐在沙发里,再无半点精神。与乔远峰相识的日子,她只见过他三次发狠的情形,一次是她第一次见到那张有余宝笙的合影,她逼她,结果他就冷下面孔,但是结果却出奇得好,她的哀苦换来他的温柔,然后在她灵机一动的小心思下,乔远峰被诱惑,他们有了更亲密的关系,所以她从未觉得乔远峰的那次生气是可怕的,甚至她感谢那次两个人的小口角,在记忆里乔远峰那天使她的委屈成为深刻的幸福时光,她甚至可以判断出乔远峰大概是第一次,她不懂得这样成熟有魅力的男人怎么会没有过这方面的经历,但是心里又无比庆幸,所以就有了那么个小小的执念,他不能被其他女人染指,她是他第一个女人,她也要做他最后一个女人。她的单身生活不算多精彩,但男朋友也交过几个个,最早的是初恋,出国前互相交付然后分手,出国后有段时间学习很辛苦,放松的方式就是去PUB喝酒,那样会认识一些同一个学校的同学,然后交往,之后分手,哪一个也不是很长久,因为知道最后一定是由父母选一个差不多的人结亲。初遇乔远峰也曾自傲也曾暗暗为他喝彩,但是没想到自己沦陷得很快,尤其知道这是父母的人选,感情几乎就不受克制地释放出来,能和婚姻里的人相爱这大概是最圆满的。

第二次发狠就是她提出分手以抵制乔远峰的归国,乔远峰先是惊讶,之后平静地向她确认是不是说的胡话,这么随便的话不要轻易说出口。说实话,她那么说心里总有些不安,怕万一成真怎么办,但是听见乔远峰的问话,心里有那么一丝暗喜,他在乎这份感情,所以心里就又有了更大的赌性,坚持自己的要求并转身就走。她以为乔远峰会留她,找她,直到在家里心急火燎坐卧不安地等了三天,乔远峰的电话才打来,她以为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妥协,接电话的声音已经抑制不住地有些喜悦,但是乔远峰却说,她可以坚持自己的决定,他也不会改变回国的决定,他同意她,他们就此分手。电话早已挂掉,只有她还举着电话不能消化刚才的消息,脸上却早已泪水滂沱。

第三次发狠便是今天,他每次都很少动气,但是越冷静越不给人一线希望,除了第一次让她有惊喜的意外,可其后两次留给她的都是极度的绝望。

余宝笙回家后觉得身体都要虚脱,这一晚太辛苦,回去就冲进卫生间洗澡,等拿着毛巾出来却看到手机一闪一闪,有两个未接来电,有一条短信。短信是宋向宇发的,大概是打电话她不接,告诉她他已安全到家。余宝笙想了想,回一封短信并道晚安。但是另一个未接来电却让她颇费踌躇,是乔远峰的电话。

晚上余宝笙带着豁出去的心情跟各位敬酒,却因一句话惹怒了乔远峰。她说祝你们幸福快乐,酒杯冲着乔远峰和佐芝夏。中间余宝笙去洗手间,却碰到乔远峰在走廊里接电话,她硬着头皮微笑打个招呼准备侧身走过,却被乔远峰一把拉住胳膊,震惊诧异间被带到邻近的一个空的包间里。

余宝笙甩开手冷下脸说:“乔主任,这是什么意思?”

乔远峰并不再扯着她,看余宝笙半天说:“你有情绪吧?”

“我有什么情绪,今天虽然不是我生日,这么多人来,我也很高兴,乔主任的话从何而来?”

“余宝笙,就算你和宋向宇谈恋爱,也用不着这么急着划清界限,你左一个乔主任,右一个乔主任,除了恭敬还有什么,不停地提醒我是吗,你放心,既然我答应你没发生过什么事,就不会反悔让你难堪,你也不用时时提醒,更不至于非得把别人都配成一双一对,我的事情还不用别人操心。”

“叫乔远峰也不怕,你如果真记得,就不该现在提,不是我担心,是我觉得佐小姐会不高兴。”余宝笙想起那个温泉就难受,她明知道这话说得不合时宜,没有立场,但还是忍不住开口。

“佐小姐高不高兴,跟你我都没关系,宝笙,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余宝笙心里难受,他根本不知道她难受的是什么,她现在不是想宋向宇怎么,而是根本克制不了佐芝夏描述的画面,他在远离他的地方曾和另一个女人有过那么亲密的关系,虽然理智觉得乔远峰并不是她的谁,不过是自己的暗恋而已,但是一旦乔远峰曾经表达了想和她在一起的意思,暗恋的委屈便遮挡不住,她可以接受他们各自的恋爱婚嫁,却接受不了那个曾经的女人近乎故意地让她知道这些本来可以隐去的私密,以及由此表现出来对乔远峰的独占欲。

“从没像今天这样清楚,我的男朋友是宋向宇,至于其他,都不是我关心的。乔主任,让一下,我们两个同时消失这么长时间,我怕我男朋友会着急。我们以后是朋友同事,应该不会有其他关系。”

“朋友就要有朋友的样子,同事也要有同事的正常交往,你这样可像是敌人,我以后还有不少事情求你。”

余宝笙看着乔远峰那张平静且还带着笑意的脸心里烦躁,但是又觉得人家说的也没错,整个晚上是她太敏感,相比起来,乔远峰倒是从容得很,狠狠瞪他一眼,开门就走。

这一次乔远峰没有再拦她,余宝笙回到包间,宋向宇微笑着拉她的手,问手怎么那么凉,她几句搪塞过去,不经意地看佐芝夏一眼,却发现对方看着她若有所思,当发现她看过来时立刻又在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笑容,余宝笙也勉力一笑,然后转头跟宋向宇低低地说几句话,宋向宇的笑容从余宝笙叫他“向宇”之后就没有落下去,从来余宝笙都是直呼他的大名,他以前的女朋友都甜蜜地叫他“阿宇”,他一直对余宝笙的粗线条耿耿于怀,今天这出浪漫换来余宝笙的主动改口,不啻是一个良好的开始。

“宝笙,你跟宋助理订下日子没有,你们这么甜蜜可真是羡慕人。”佐芝夏抿一口凉凉的酒,却带着笑容问出温暖的话。

余宝笙有些惊讶,她倒不知道这位佐小姐真是宋向宇的娘家人,比他还急,当下笑道:“向宇也有事业工作要忙,我呢,也多想享受一下恋爱时光,这个不急。”

佐芝夏吃了个软钉子,呵呵笑道,然后回头看一下包间的门,不安地说道:“远峰怎么接个电话还没回来?”

“大概医院里有急事?”宋向宇也看了下表道。

只有余宝笙没说话,喝口果汁,假装摸着颈间新增的项链研究那颗宝石。

乔远峰进门,佐芝夏立刻站起来,体贴地问道:“远峰,是医院有事吗?”

“没事儿,我耽误大家了,不好意思。”乔远峰落座,眼睛扫过宋向宇搭在余宝笙椅背后的一只手。

“再晚了,吃蛋糕就不等你了。”佐芝夏嗔道,“这里有一款蛋糕黑j□j人特别好吃,我建议宋助理订的,宝笙,你可别埋怨我是假公济私哦。”

当蛋糕推进来,果然造型漂亮,让人已经七八分饱的肚子又有些馋念生出。余宝笙看着上面的蜡烛转脸对宋向宇说:“蜡烛就别吹了,我已经吹过一次,哪有一年吹两次蜡烛的,反正也是补过,就图个气氛,我们直接吃蛋糕吧,好不好?”

“这个…还是很费心地找的…不过明年一定要跟我吹。”宋向宇有些为难,这蜡烛是佐芝夏挑的,但余宝笙仰脸求他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满足窝心,她对他很少有这样小孩子气的表情。

蛋糕的确好吃,余宝笙不小心把巧克力的碎屑沾到鼻子上,宋向宇很细心地用纸巾擦去,余宝笙笑嘻嘻地躲开,结果惹得佐芝夏捂着嘴笑半天,说,早知道这样就不该来,还打趣乔远峰说要不我们先躲出去一会儿。乔远峰也抿嘴笑,气定神闲地吃了两块蛋糕,倒是出乎余宝笙的意料。之后就是分手告别,宋向宇送余宝笙,乔远峰送佐芝夏。

余宝笙还没想明白不过一两个小时乔远峰为什么又给她打电话,手里的电话又响了,果然又是乔远峰。余宝笙拿捏着语气接通刚要说话,那边乔远峰倒是急不可耐地说话了。

“余医生,不好意思,这么晚给你打电话,是因为刚才我父亲说他明天是复查的日子,我明天要去上课,所以还是想麻烦一下你。”

这次说的真是正紧事情,余宝笙想了想说:“没事,让他来找我吧,你把我的电话给他就好了。”

“那好,谢谢你余医生,太晚了,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再见。”乔远峰也并没多话,确定以后就要再见,听半天没见余宝笙挂电话,忍不住问,“余医生,你先挂电话?”

余宝笙的确没想到乔远峰干脆利落,倒是显得她小人之心,赶忙说:“没事情了,让乔老先生不要急,晚上休息好,那就再见。”

医闹

乔建国很喜欢余宝笙,老人家对这种开朗热心又漂亮的女孩子基本没有什么免疫力,看余宝笙忙来忙去心里忍不住遗憾。他很少像那些家长催孩子相亲结婚什么的唠叨乔远峰,一方面是儿子大了,而且在国外亲妈跟前儿待了那么多年,他再管就显得多事,另一方面也实在觉得儿子出类拔萃,没找着那是没合适的配得上,婚姻这事儿挺复杂,一伴就是几十年,如果没个看对眼的,那“过日子”不就成了“熬日子”了吗?但是遇到了余宝笙,乔建国还真动了这方面的心思,几次跟余宝笙接触下来,觉得姑娘人不错,而且他觉得儿子说起余医生也满面笑容的,应该不会差。

余宝笙听见乔建国重重叹口气,以为他是担心自己的病,停下手里的事儿安慰道:“乔伯伯,您别担心,这回检查的情况没什么问题,您这段时间配合得很好。”

乔建国知道余宝笙误会了,也不解释,说:“我要是有个像小余医生一样的女儿就好了。”

“我看乔主任也特别关心您,您每次来医院都很紧张。”

“你真觉得小峰挺好的?”乔建国突然眼睛就亮了。

余宝笙被这突然一问弄得有点儿不知怎么回答,看着老爷子满眼期待,她笑了笑,压下去心底的怪异,说:“是很好啊,您看,乔主任技术好,为人也好,对您又关心,我可见过一年只给家里发一封电子邮件的儿子,乔主任真是很不错的。”

“小余医生,你有没有男朋友啊?”

余宝笙一下子明白了乔建国的意思,略红着脸笑笑说:“乔伯伯,我有男朋友了。”

“唉,好姑娘都被抢走了,你说这小峰也不着急。”乔建国明显没了精神,他看着儿子把自己很理所当然地托付给余宝笙,以为儿子跟人家正在进行中,闹半天瞎忙活。

余宝笙不好搭话,把手里的事情整理完站起来送乔建国出来,一边走一边嘱咐注意事项,刚走到住院部办公室门口,就闹哄哄的一堆人堵在那里,她听见张童的声音,张童平时嘻嘻哈哈的,很少有这么严肃的声音,余宝笙心里一沉,嘱咐乔建国从门口先走,自己则冲着人群的地方走过去。

张童有些激动,身后站着一个小护士含着泪,与他对峙的大概有两、三个人,拎着水壶脸盆什么的,看来是要住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