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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明天怎么上班?”乔远峰克制一下心里的情绪坐下来看余宝笙盛一碗面放在自己目前。

“呃?”余宝笙疑惑地抬头。

“这是城北,我昨天找你也没开车,你今晚把车开走了,我这里离地铁远,早晨上班不方便。”乔远峰说完也不看余宝笙,夹一筷子面放到嘴里,他也的确饿了,晚上跟佐芝夏那顿饭几乎就没怎么吃,再折腾这一晚,仅有的热量也没有了。

“反正也没几个小时了,我这儿有房间,你将就一晚,明天一起上班。”

余宝笙低头吃饭,也没想出更好的办法,把车留给乔远峰也不太可能,她还不认路呢,哎,又不是没跟他在一个屋子里睡过,这么劝自己也觉得没问题,便放心吃面。

“本来应该喝一点儿红酒的,不过你今晚把几个生日的都喝了,也别碰酒了。”乔远峰心里很快乐,他知道自己这点儿小快乐从哪儿来的,这个场景实在太熟悉,好多年都没有过了。

余宝笙羞极,又无话可说,低头狠狠地咬口鸡蛋。乔远峰递给她一杯果汁,“刚榨的,用这个吧。小丫头,生日快乐。”

一颗眼泪掉到碗里,溅起微微的水珠,然后又是一颗。乔远峰叹口气,塞张面巾纸给余宝笙,说:“嗨,别哭了,这碗面本来不咸的,你这样我可保证不了这面的味道。”

昨晚即使跟父亲那样情绪激动都不曾掉下眼泪,现在好好的一句话就让她丢盔弃甲,可是的确是好多年没有哭过了。眼泪嘀嗒嘀嗒掉下来,不知道哪里来的委屈,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在乔远峰面前委屈,好像那句“小丫头生日快乐”一下子点中了哭穴,想止都止不住,渐渐地桌面上汪成一小滩水,桌子清晰的纹理变得模糊。脸被人轻轻地扶起来,余宝笙半被强迫半是顺势抬起眼睛看着眼前这张记忆深刻的脸,那张脸这些年从没有离得如此近,呼吸相闻,伸手就可以摸到。有纸巾在脸上温柔地擦过,余宝笙心酸,眼底的泪更多,知道不全是因为乔远峰,却还是把这些攒下的泪都倒给了他。

身体传来巨大的力量,整个人被撑起来,然后跌到一个踏实温暖的怀里,她想不出来原因大脑似乎有什么觉得不对指示着她挣扎,却有一个魔音在耳边轻轻地哄着她泄去了本就不多的力气。

“小丫头,别难过了,你的生日我记住了,下次买个大蛋糕。”

“不是因为这个。”余宝笙觉得好丢脸。

“那是因为什么?没有礼物吗?礼物现在是给不出来,不过,还有一整天的时间。”

“才不是。”余宝笙抬头仰看乔远峰,“我不过是…”却一下子说不出原因,只好咬着唇思考。

乔远峰的脸骤然俯下来,近到余宝笙的眼睛无法对准焦距,然后有温热柔软濡湿的东西贴到了自己的唇上。

这是接吻吧,是和自己喜爱的人接吻,余宝笙甚至没有任何抵抗地闭上眼睛接受了黑暗里的亲吻。漆黑的雨夜里有这样的生日礼物,这是老天爷对她的安慰吧。血液里的酒似乎又有些蒸腾,余宝笙随着心意环紧身前的力量所在,今夜是特殊的,一定是特殊的,是做梦,就当是做梦。

似乎传来了音乐,余宝笙觉得身体像在海洋里一样波动着,有人哼着生日快乐的歌曲,在她耳边唱,身体被裹在一个强有力的怀抱里慢慢地旋转,她忍不住又仰首,重新触碰那个温柔所在,也是让她晕了的所在。

“你就是今晚的生日礼物吗?”余宝笙像梦一样地呓语,如果这样的生日礼物,每年有一次,该多好。酒意和睡意重新袭来,深重浓厚,余宝笙渐渐觉得要飞起来,似乎要飞离地面,甚至飞离地球,本能地抱紧胳膊,她不想飞走,她的心才刚刚落地,不要飞走。挣扎着箍住那具身体,那怀抱似乎理解她的心情,也越来越紧,紧到她都快要喘不上气了,忍不住松开嘴巴大口大口呼吸空气,可是下一刻她的唇又被攫取,箍紧的怀抱渐渐松开,可是立刻又有一只魔力的手在她的身体抚过,掐住纤细的腰肢不让她动,那样的触摸让她的身体要着起火来,燥热不堪,挣扎着躲开,可是那手又将她带回来紧紧贴到一个同样燥热的躯体上,她的心里莫名地兴奋,在两处火源间躲来闪去,这样的感觉她第一次经历,可是她却知道她已经喜欢上这种游戏,让人上瘾,让人想哭,刚有这个念头,眼泪就流出来,无意识地叫“乔远峰,乔远峰”。她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低低地问她“小丫头,想没想过我?”这话像冲向堤岸最后也是最厉害的一个巨浪,一下子把余宝笙心里的委屈冲垮,她伴着哭音环紧自己的双臂,把他的头拉得更低,“你到底跑哪儿去了,为什么一直不理我?”

那具躯体似乎受到震动,静静地停了几秒,余宝笙觉得自己的身体蓦地一轻,整个人被抱起来,晃晃悠悠地,如同被载在船里,接着感觉到自己被放到一张柔软的榻上,火热的怀抱也瞬间离开,她还没来得及挣扎起身,自己的呼吸和身体又被另一具身体和呼吸笼罩。

29、插曲

余宝笙没有听到熟悉的闹铃,却依然在生物钟的警示下醒来,张开眼四顾,对着进入眼睛的陌生情景有几秒钟的恍惚,但立刻就清晰地记起来这是哪里。转头看身边并没有人,但是枕头的压痕和凌乱的床铺显而易见地证明她的身边也有人睡过,闭眼想想,沉默地起床,看昨天的衣服已经整齐搭在脚踏上,余宝笙拿起衣服面无表情进卫生间,看看镜子里的脸,除了眼睛有些浮肿,整体还不算糟糕,等都收拾完出来,乔远峰已经等在客厅。

“你的生物钟比我要晚三十分钟,再不起来我就得去叫你了。”乔远峰看看手表,心情很好地戏谑,“这是你的早餐,我已经吃过了,时间紧,你只能在车上解决。”说着探手拢拢余宝笙的头发,动作亲昵随意,仿佛他已经做过一万遍,余宝笙尴尬至极偏头躲却没躲开,惹得乔远峰又是一笑。

余宝笙看看乔远峰手里的打包餐盒,一杯豆浆、一根油条、一个包子,还有一个鸡蛋。想起宋向宇给佐芝夏带的早餐,心里忍不住鄙视,男人的早餐花样真少,讨好女人都只知道豆浆油条吗?

乔远峰似乎看穿她的心理,笑道:“楼下只有这个卖,我相信你应该不想早晨再吃一碗面了。”

余宝笙咬咬唇腹诽外科医生的眼睛都是X光,却听得乔远峰又说:“心里活动耽误不了走路,再不走该迟到了。”

余宝笙接过早餐看乔远峰拿着车钥匙脸上的笑意像早晨的阳光一样有越来越盛之势,想说什么还是忍了忍咽下去。

像来时一样,乔远峰开车,只不过这次余宝笙坐副驾吃早餐,一个包子进肚后,余宝笙觉得有些勇气,等到一个红灯,余光里看看乔远峰的脸,这才开口说道:“昨天的事当没发生过吧。”

乔远峰没动,如果不仔细感觉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不像前一天晚上曾经被惊得突然踩刹车,只是大约过了半分钟后,才语气平静地开口说话:“既然是发生过的事情,怎么会当没发生?”

余宝笙盯住乔远峰的没有表情的侧脸,心里突然烦躁起来,压着声音说:“不是什么都没发生吗?”

“你指发生什么?接吻?上床?我们不都做过了吗?”

“你强词夺理,我们不过是在一张床上睡了一觉而已。”余宝笙涨红脸低叫。

“你认为两个性取向正常的成年男女在一张床上睡了一晚是什么意思?谈心吗?”

“这只是一个插曲而已,对于各自的生活不会有影响。”

又是一个红灯,车停住,乔远峰转头看余宝笙,一字一句地说:“你觉得会没有影响吗?”

“那你要怎么办?”余宝笙气得无话可辩,就是因为有影响她才要努力对它漠视。

“你先说说你的打算。”

“我现在有男朋友,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我们会结婚,我希望昨天、或者今天凌晨发生的事情不要对我现在的生活有影响,我不想有什么变化。所以,谢谢你昨天给予我的帮助,但是,我希望就此而已,对你造成的困扰,我很内疚,但是希望你能体谅。”余宝笙一口气说完。

“这是你全部的要求?”绿灯亮,乔远峰目不斜视开车,语气没有一丝变化。

“如果这些要求能满足,我就很感激了。”

“哦。”

“哦,是什么意思?”余宝笙不放心地问。

“表示我知道了。”

“乔远峰,你耍人很好玩儿么?”余宝笙恼羞成怒,手指攥得紧紧的,装豆浆的纸杯都被捏扁了,眼睛红红的,像只要吃人的兔子。

“你爱宋向宇?宋向宇也爱你?”乔远峰不答话反而轻飘飘地抛出一句。

“这不关你的事情。”

“怎么不关?如果你们互相不爱,那说明我也有机会可以追求你。”

余宝笙倒是没想到乔远峰就这么轻易地把话抛出来,她没有设想过乔远峰主动追求他,就是刚才提出那么多要求,也无非是不想增加麻烦,她还没有多情自负到昨天的拥吻就可以让乔远峰爱上她。

“听说你们以前就是男女朋友,现在是旧情复燃,我怎么觉得这并不是可靠婚姻的保证?”

“就算我不爱他,他不爱我,也不会证明你有机会,仅仅因为这一个晚上,那更不靠谱。”

“你认为下雨天我去找你,你愿意跟我回家,都是一个晚上的交情?”

“为什么不是?毕竟我们也就是八、九年前认识了二十多天,对我来说,除了知道你叫什么,其他一无所知,你也没有兴趣打听我的信息,这样的陌生人分开近十年,你认为这样的交情有多深刻?”

“这样的话你之前已经跟我说过了,我不会忘记。如果你昨天抗拒,也许我不会有什么想法,但是…我想一个人能掌控的事情并不多,如果连感情都掺杂了不情愿不得已,是不是活得太苦?”

“我有什么不得已,是因为我没有拒绝你的亲吻?还是因为在我情绪低落的时候向一个对我伸手帮忙的人示弱?这些都发生在一个晚上,你相信你能负担起发生在一个晚上的事情?”

“你认为我是因为一个晚上就说出这种话吗?”

“你当然不会,你不过是对过去那几十封信做出的补偿,可是我现在不需要。”余宝笙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乔远峰手指不停地敲着方向盘,似乎有些不耐烦,几分钟后,手指一顿,“那好,我答应你。”说着话,脚下突然给油,余宝笙整个人被突如而来的速度产生的推力抵到座位上,看车外原来侧面有车想夹塞,乔远峰显然并不想轻易让道,然后就是一阵急快急慢,余宝笙被晃得难受,却沉默着抓紧安全带,最终因为前车突然变道留出右边空隙,导致乔远峰刹车,而夹塞的车挤了进来,并且在成功进入正道后从车窗里伸出一根中指。乔远峰猛地砸了下方向盘,低骂一声:“操,他们的。”

余宝笙惊讶转头看乔远峰,就是多年前在西藏她都没有听过乔远峰说脏话,最多的无非是句“你小子找抽呢吧。”后来在医院见面,乔远峰几乎是好技术、好气质、好医生的代名词,又怎么会说脏话?这样的乔远峰也是余宝笙不熟悉的,侧脸的线条因为刚才的事情有些僵硬,额头有横着的细小皱纹,嘴角绷着,是真的一副生气的样子,让人看了有些害怕。

“就到这里吧,我先下车。”沉闷地开了一段时间,乔远峰过一个街口后把车停下来。

“你不去医院吗?”余宝笙没反应过来,这里距离医院还有一两个街区。

“让人看见我和你大清早的同乘一辆车来医院?你确定吗?”乔远峰眼睛眯起来笑着问。

余宝笙觉得那笑容凉飕飕的,一点儿都不体贴,分明是在看笑话。看着乔远峰下车冲她挥挥手,脸上依然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然后笑容突然消失转身快步离开。

余宝笙呆了呆赶快下车走到车子另一边,开车门时眼睛随意往马路对面看一眼,却看到一个黄色裙装女子站在那里也向她的方向看过来,待认清那身影,余宝笙心里一凛,正是前几天才认识的心外的苏叶。这个时候相遇,要不要打个招呼,余宝笙一时调整不好表情,却见苏叶面上似乎鄙夷一笑转身离开。余宝笙苦笑,怕是这位苏医生对自己有了误会,刚才乔远峰从车上下来必定是让她看到了,否则怎么会有如此轻蔑的眼神,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只希望苏叶不要多事去传谣言。

一大早秦芬打电话,大概是余家鼎回家把情况说了,所以秦芬对昨天的事情只字未提,只是告诉她晚上回家吃饭过生日。余宝笙答应了挂掉电话,继续埋头写病历,中间有新来的实习医生问她事情,都机械作答,好歹问题也不难,不过是几个病人需要开出的检查单。一上午安安静静再没人打扰,到中午张童从外面回来余宝笙才恍觉一上午已经过去。张童嘻嘻哈哈拉着余宝笙去餐厅吃饭,排队等餐的时候手舞足蹈说话,对余宝笙一会儿拍肩膀,一会儿挤挤推推。余宝笙虽然平时觉得张童有些呱噪,但是今天觉得特别好,他说话多了,就省得她说话了。

打了饭刚转身,就有一个人撞过来,余宝笙下意识抬手挡,却把一碗热汤打翻洒到胳膊上。张童在旁边急了,瞪着眼看撞过来的人:“怎么走路的,看不见人这儿端着东西呢?”又急忙回头看余宝笙,“怎么样,没烫着吧,哎呀,都红了。”

余宝笙手臂上的确疼,本来心里就烦,还赶上这种事情,面色不好地也质问:“这前面都没有人挤,你怎么还能撞上来?”

“谁知道怎么着,我还不愿意撞人呢,我的胳膊还疼呢?”撞人的姑娘是个年轻护士。

“唉,我说你怎么说话呢,撞人烫人都不道歉,还有理了?”张童插话道。

“哟,瞧这心疼劲儿的,你是她男朋友啊?是男朋友怎么不护好了,还埋怨别人。”女护士一张嘴很利落。

“是不是男朋友关你什么事儿。”

“嘿,瞧瞧,都不是男朋友还这么贴心,打抱不平,拉拉扯扯,真让人大开眼界。”

正是饭点而,餐厅里本来人多,他们这一吵嚷,周围的人自然都看过来,有些人是认识余宝笙的,也知道余宝笙有了男朋友,所以被女护士这么一说,看看张童在旁边确实急赤白脸的,都有深意地笑了。

余宝笙也意识到这点,忍了口气拉住还要说话的张童,道:“算了,算了,汤也不太热,我们吃饭去。”

张童看余宝笙白了的脸,不知道是烫的疼,还是被人看得不好意思,忙问她怎么啦,话音落,就听到“嗤”地一声笑,还是那护士,似有挑衅地跟旁边的人说话,声音故意让大家听到,“都有男朋友的人了,还跟别人不干不净,真没的羞。”

余宝笙本就对昨天的事情敏感,被人一说,立刻脸红,也不理张童,端着盘子就走。她不认识这个女护士,但是她的话却明明意有所指,难道这么快苏叶已经把这事情传出去了?

张童一路喋喋不休说师姐你别放心上,指不定哪个小护士嫉妒你呢,或者是你家帅哥宋向宇惹的桃花债,等宋帅哥来了,我替你教训他,赶紧着把该断的都断了,我们师姐条件不差,可不做候补。

“张童,你能不能清静会儿!”余宝笙忍无可忍,“行行好,我想一个人吃顿饭,麻烦你不要跟着我。”

张童一愣,甩手道:“师姐,你有脾气冲我喊什么,刚才你怎么不冲人家喊。”看余宝笙渐渐集聚怒气的脸,想翻脸又忍了忍,“女人真是不可理喻。”说完拔脚就走。

余宝笙有些后悔,但此刻也没有心情跟张童解释,她就知道自己不该动感情,父亲那样说了她像往常一样应付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吵,这一吵就吵出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看来,她的生活一点儿都不能有异动,但凡有,跟着而来的总是麻烦无数。

30、礼物

乔远峰早晨查房,正好遇到一个新来的护士对着一张诊疗单年年有词,他耳力好,听着不对劲,把那护士叫住要过来一看,脸色比早晨离开余宝笙时候还黑了些。

苏叶被叫到办公室,乔远峰拿出诊疗单让她看,苏叶看了眼是她早晨给一个病号开的药,然后低头不看乔远峰。

“是我开的,怎么啦,乔主任?”

乔远峰本来就严肃的脸此刻更加难看,抖了抖手上的单子,问:“你认真看看你都写了什么?”

苏叶拿过单子再看,才发现其中一个药被她写错了,顿时额头冒出一片冷汗,刚才还有情绪的脸此刻也变得苍白。

“苏叶,你一向认真负责,今天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情,这是医疗事故。”

“乔主任,对不起,我…今天心情不好影响工作了。”

“苏叶,什么时候我们可以拿心情说事儿了?我们的手里都是人命,你这样人家把病人交给你放心吗?”

“我…”苏叶的眼泪掉下来,一个字都说不下去,她的心情从今天早晨看到乔远峰从余宝笙的车里下来就没有好过,原本是兴冲冲地来上班,就在前一天的一台手术中乔远峰还特别夸奖了她。这一早晨她想不通为什么乔远峰和余宝笙会早晨一起来,如果他们是到单位再下车她反而可以安慰自己说是顺路,可是乔远峰却在距离单位几百米的地方提前下车,分明是不想让大家知道,他们不是也才认识不久吗,怎么会发展得那么快?

“我错了,乔主任,您处罚我吧。”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苏叶毕竟刚参加工作,此刻什么悲哀自伤都抛开了,她真的对自己的行为后悔,她一直是严格要求自己的。

乔远峰看苏叶哭了,皱着的眉头微微松开,声音也放缓,道:“你的考核期快结束了,这一点很重要,鉴于你一直表现优秀,这次我不给你报出来,但是你必须停一个星期,不能再直接负责病人,这星期好好学习业务理论,然后给我一份检查。”

“乔主任,对不起。”

“苏叶,是有什么事情吗?”乔远峰看着咬唇的苏叶,似乎看到余宝笙咬唇的委屈样儿,心软了软。

“啊,没有,我很好,我会改的,谢谢您乔主任,如果没事情的话,我先出去了。”

待苏叶出去关上门,乔远峰揉了揉眉心,他今天又何尝心情好,只是这个职业如果真的太情绪化恐怕也该game over了。

下午科室政治学习,主任对近期科室冒头的懈怠之风进行了严厉批评,乔远峰心情不好,面无表情,也有平日走得近的医生发现了异样,几句话之后发现他并不热情便也不再搭话,谁还没有个晴天阴天的时候。苏叶也一直沉默没有笑脸,甚至对科室里一个对她有些追求意思的男医生给了脸色,搞得对方有些下不来台。科里的金童玉女都不约而同地心情不好造成的磁场辐射倒是配合了学习风气,所以主任对下午的学习效果和氛围很满意。

开完会苏叶被一小护士叫到楼梯的安全通道,看看四处没人才说:“姐,我今天中午给你出气了,那个余宝笙被我撞得烫了一下。”

苏叶大惊,连忙问:“有没有事情啊,你怎么那么鲁莽啊?”

小护士眼一瞪,道:“姐,你这是为情敌担心呢?她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就恨这种吃着碗里占着锅里的人,有没有廉耻,你不说我还没注意,真是跟好多人牵扯不清。你说她真是不要脸,居然跟乔远峰开房。”

“你别乱说话,什么叫开房,我不过是看人家一起来上班。”苏叶的语气有些涩涩的。

“切,早晨一起上班,还有一个提前下车,谁信他俩昨晚没在一起,否则光明正大地来不就好了吗?这个乔主任真是,枉费我还以为他不攀附权贵呢?”

“你别说他,乔主任不是那样的人?”苏叶急道。

“好好好,我不说他,那就是余宝笙不要脸,人家都拒绝过她,她还往上贴。要说乔主任对你还不错,犯错还给兜着。”

“哎,也许他就是把我当作他的学生吧。”苏叶感伤无奈道。

“那你也有优势啊,你比其他人更有机会接近他,我看乔主任对其他那些女的倒真的就是同事。姐,从小我妈就让我向你学,你那么聪明,可要把握机会。”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余宝笙的胳膊被烫得不轻,晚上回家时秦芬看见吓一跳,忙问她怎么搞的,余宝笙不在意地说不小心把热水洒身上了,已经敷过药了,不用担心。说完回头却看见余家鼎站在身后,脸上的神色有紧张有愧色,她也怔了怔,昨天撕开最后那层父女和谐的面纱后,她也没太想好如何再面对父亲。秦芬是聪明人,自然知道两个人的心理活动,忙招手跟余家鼎说:“家鼎,快去拿药箱,那里有盒不错的烫伤膏药,你再给宝笙抹一抹。”

余宝笙看见余家鼎眼里似乎闪了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应一声赶快去找药。

当余家鼎用酒精棉棒给余宝笙消毒时,声音颤颤道:“疼不疼?”

“不疼,爸,没事的。”余宝笙的鼻子也有些闷闷的,再说不出话来。

“好了,爷俩儿弄好了就吃饭,今天是宝笙的生日,我们待会儿还要吃蛋糕。”秦芬看两个人的别扭劲儿,知道今天重新开口说话这关是过去了,往后的就只能看他俩自己解开心结。

晚饭很热闹,小阿姨做的都是余宝笙喜欢吃的菜,秦芬拿出一个盒子,乐呵呵地让她打开看,说:“宝笙,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条项链,项链在灯光下熠熠生辉,那些细碎的钻石甚至闪痛了余宝笙的眼睛,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项链,听见秦芬在旁边说:“这是你爸爸今天逛了一天商场挑的,他说项链围起来是个圆,希望你以后圆圆满满,幸福快乐。我倒不知道余教授还有浪漫抒情这个优点。”

余宝笙抬头看父亲,余家鼎的眼里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温柔和关心,似乎秦芬的玩笑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伸出手拍拍余宝笙的肩,说:“笙笙,爸爸妈妈对不起你,但是在爸爸妈妈的心里从来没有过不爱你的想法,或许是我们的表达方式是错误的,但是你要信爸爸妈妈,在我们的心里你一直是个好孩子。”

余宝笙觉得自己的眼睛又干又涩,良久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有些承受不了这样的温情和亲情,甚至不习惯接受这样文艺的方式表达出来的爱。一瞬间余宝笙觉得有些理解父母,或许他们也有过亲情不饱满的经历,所以也用同样的方式处理自己的亲情,他们爱她,却不知道这样的表达让这些爱打了折扣,也在女儿的心里留下阴影,而只有到了一定的时间,他们才会醒悟还有更好的方式表达感情,妈妈是后知后觉有了卢卡斯之后,爸爸或许也就是在秦芬的点化下才悟出,想到这些,心里居然有些释然,那些过去的漠视和不被关注虽然并不能在这一条项链中得到圆满,但是却释放了一些,低着头踌躇半天说:“谢谢爸爸,谢谢秦姨。”

晚餐喝了一些红酒,有些微醺,余宝笙站在自己房间的露台上望着远处的夜空,黑黑的,什么都看不到,她其实是迷茫的,不知道这是否就是生活的大回环,她懂事却没人关注,她哭闹,大家才正视她的感情需求,尽管那串项链串回了父女之间的亲情,但是不得不说,这些她童年和青春期特别渴望的东西在今天给她却有些错位,在父母子女关系上她已经得到过太多的伤害而形成了厚厚的铠甲,所以那一串项链的圆满也不过是在铠甲上轻轻敲击了几下,她感动,却有保留。或者这些她一度心里渴望的东西如今被另一种渴望替代。

手机在这个时候想起来,余宝笙看见“乔远峰”三个字在屏幕上跳来跳去,想着要不要接,最终还是摁了绿色的按键。

“乔主任,找我什么事情?”

“你在家吗?”

“有什么事情在电话里说吧?很晚了,我准备睡了。”

“我在楼下等你。”

“乔主任,我说了我要睡觉,请您回吧。”

“如果你还想让我对今天白天的话有保证的话,现在就下楼,十分钟不见你,我会走。”

余宝笙狠狠地挂掉电话,乔远峰对她是j□j裸的威胁,在房间里绕了几圈,看表时间已经过了六七分钟,抓起手机就往外跑。气喘吁吁赶到小区门口,看到对面的车灯闪了二下,余宝笙回头看看没有熟人,这才慢慢走过去。

“这是医院家属楼,你有什么事情非得半夜来说?”余宝笙站到车前隔着窗户没好气地质问乔远峰。

“呶,说过今天会送你一份生日礼物。”乔远峰下车拿一个纸袋放到余宝笙手里。

“不用送的,你太客气了。”余宝笙愣了一下赶快追到乔远峰身后,她刚才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

“送你的,就拿着,赶快回去睡觉吧,刚才不都气急败坏打扰你睡觉了吗?”乔远峰眯着眼说道。

虽然被揶揄,但余宝笙却生不起气,抱着纸袋一时说不出话来,不知道为什么暗夜里乔远峰的浅浅的微笑却特别明亮。

“过生日收礼物,天经地义,没你那么纠结,我走了,再见。”乔远峰坐到车里,冲余宝笙挥挥手,干脆利落地发动引擎。

愣愣地看着乔远峰的车子走远,尾灯渐渐消失成一个白点然后融入黑夜的墨色中,余宝笙咬着嘴唇心里却乱成麻,他难道仅仅是为送自己一份礼物,夜里十一点多跑到这里?

回到房间犹豫半天还是打开纸袋,里面是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盒子打开,余宝笙的心骤然紧缩到一起,拿着盒子的手忍不住发抖,盒子里有片小小的玉锁,在灯光的照耀下现出柔和的光晕。屏住气把玉锁拿起来,一条细细的金链穿过两个耳眼,背面淡淡地刻一个福字,正面什么都没有,圆润光滑,乳白细腻,余宝笙跪倒在床前,手里紧紧握住玉锁贴在心口,他居然记得她曾说过的外公的玉锁,所以他送她一个。不只是感动,她说不清楚,只觉得左心口疼得厉害,疼得几乎要用拳头捶打才能压住那种裂开的感觉。

余宝笙在手机里翻出乔远峰的名字,几乎要摁住的时候又颓然丢开手机,他知道怎么让她难过,怎么让她后悔,拿起玉锁使劲扔到床榻上,又忙不迭地捡回来,怕损坏了一丝一毫。凌晨的事情断断续续回放,她承认虽然乔远峰先吻她,后面却是她在诱惑勾引他。不怨乔远峰,是她自己太放纵,借着酒力实现一下心里虚幻的梦。是她缠着他,放肆地亲吻诉说,是她太贪恋温柔和激情,是她太胆大抱住他求他陪着她。像做梦一样,像他真正爱上她一样,轻轻地拢梳着她的头发,一下一下,一缕一缕,缠绵悱恻,他吻她的脸她的颈她的背甚至她的心口,最终却克制地吻住她的眼哄她睡觉。她偷袭他隐隐露出胡茬的下巴,他叹息地叫她捣乱的孩子,不轻不重地咬她的肩让她心痒却手脚束缚。无比幸福地蜷缩在他的怀里睡着,却在天亮一刻知道自己要造的就是一个梦境,以后回想起来可以抵挡一切悲伤的美梦。

决心

余宝笙早晨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给宋向宇打电话,说自己过生日,要他请吃饭。这么急仿佛就是为了确定自己没有生出二心,是要坚定地按照当初的选择走下去。宋向宇听到后先是埋怨余宝笙告诉他晚,他们上一轮恋爱还没有到余宝笙过生日时就已经结束,接着宋向宇有些为难,现在正在去机场的路上明天下午才能回来,让余宝笙想好吃什么发给他,他定好明天晚上的位子。

就那一瞬间,不知为什么,余宝笙心里的那些着急忙慌一下子都散了,反而安慰宋向宇不要自责,生日反正都过了,不差这一天的。

当天上午余宝笙收到一大束郁金香,花店扎得很漂亮、很实诚,以至于余宝笙去取花的时候都有些不好意思,这不符合她一贯低调的作风啊。这一次连住院的病人都跑过来看热闹,大家都跟过节似的开余宝笙的玩笑,问她什么时候结婚,又说这白马王子果然痴情浪漫。余宝笙撑不住,说要把花拆了一人分一支,结果被另一个医生阻止,说这是呼吸科,有人不适合,最后这束硕大的郁金香被摆在护士台,任来来往往的人观瞻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