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宝笙突然昂着头,对乔远峰说:“她推了我必须向我道歉。”

乔远峰看余宝笙,以他对余宝笙的了解,如果不是被气急绝对不会对人反击,一定是这护士对余宝笙做了什么,才引得余宝笙不肯妥协,只是眼下情形特殊。

就在这时,王护士突然开口道:“余医生,对不起,我刚才实在是腿磕疼了,本想上前扶你的,结果腿疼,不小心又碰到你,真的对不起。”

这是先下手为强,让她都没法儿说话了,想起以前这护士对自己的敌意,余宝笙一点儿都不会认为她是失手的,何况刚才还强词夺理,有人也出来打圆场,说余医生她也道歉了,你就原谅她吧,年纪不大的小护士,冒冒失失也是有的。

“乔主任,对不起,护士长也说了我几次毛手毛脚,我待会儿就写检讨,把平时这些坏毛病都改了。”王护士可怜巴巴地看着乔远峰,一脸诚恳,她就不相信她都这样委曲求全,乔远峰还能真调录像看?

余宝笙冷冷地看王护士一眼,无视她的道歉,也无视那个和稀泥的人,只是坚持要看监控,并说如果不让看,她现在就给保卫处打电话。

乔远峰皱眉牙,如果调监控,事实如余宝笙所说还好,但像王护士讲的,是不小心碰到的,或者监控不清晰,情节模糊,那对余宝笙不是好事情,尤其眼下。大家都看着乔远峰,似乎看他到底是徇私情还是秉公执法。乔远峰的目光又转向余宝笙,她现在谁也不看,眼神只是盯着那个监控,牙关咬得紧。就在乔远峰下决心的当口,一个主任医师开口说话。

“乔主任,我看这样,录像调出来看一看,事儿不算大事儿,但也别让大家不舒服。”

乔远峰一听,点点头,但是还是只把科里几个主任医师、护士长和当事人叫进去一起调看录像,监控里清清楚楚看到王护士和余宝笙在楼梯拐角发生碰撞后,王护士顺手抓住栏杆半跪到台阶上,而余宝笙则被摔倒在墙上,就在余宝笙扶墙刚站立起来的时候,王护士突然上前一步又推了一把。众人面面相觑看乔远峰,又看看涉事的两个人。

不等乔远峰说话,余宝笙直视着王护士,说:“我只想让大家看看真实发生的,对不起,打扰各位,我的情况自己会处理,就不用麻烦大家了,至于这位护士,我并不认识你,你所做的无论出于什么理由,我都不能接受,你刚才的道歉没有诚意,还混淆视听,我也不接受。”说完谁都不看开门就走,门外碰到苏叶守在门口,看她的目光不善,余宝笙斜睨她一眼,一声冷笑。

乔远峰沉默地关掉监控,挥挥手让大家散了,各回岗位,这才追出去找余宝笙,在骨科找到余宝笙,隔一会儿,医生拿着片子出来说左手小手指骨头些微错位,为了不影响恢复,还是打绷带固定一段时间。

余宝笙见乔远峰过来,看他一眼不说话,乔远峰上前扶住她,却被余宝笙微不可察地避开,等出了诊疗室的门,余宝笙才淡淡说:“你不用内疚,我知道你也不能做什么,毕竟是在你的科室,还好总算有人说句话,否则我也就是仗男朋友势欺负人的小人。这个护士大概和我有仇,夏天那会儿就在餐厅把热汤泼在我胳膊上,所以我确实也不想忍气吞声,较真就较真吧,给你惹了麻烦。”

“你别想太多,我这个位置尴尬,还让你跟着受委屈。”乔远峰攥紧拳头,今天也确实窝火,其实,即使那个同事不说话,他也打算看的,因为相信余宝笙的为人。

余宝笙挎着绷带回到科里,大家都奇怪怎么出去一个中午就变成这般模样,余宝笙只说不小心摔跤,不过这消息本身走得快,等陶主任把余宝笙叫到办公室时,余宝笙只能感慨自己真的是个灾星了。

“哎,宝笙,说你什么好呢,乔主任也跟我说了,你说你谈个恋爱谈得也惊心动魄,这事情你也就这么着吧,别追究了。”陶主任看看眼前的余宝笙,要说面相不错,怎么在情感上面就这么多事呢?

“陶主任,真对不起您,您刚嘱咐我低调行事,我就又惹乱子,没办法,是福是祸怎么都躲不过,不过就是连累别人。”

“你也别怨乔主任,他处理得对,有人提出来总比他提出来要好一些,目前事情不以闹大为原则,有点儿小委屈忍一忍。手怎么样?严重吗?”

“有一点儿骨裂,还好。”其实痛得厉害,可余宝笙现在是麻木的,比起心理上受到的各种冲击,这点痛还真算不了什么。

晚上回家见到武琴和余家鼎,少不了被埋怨几句,余宝笙也不说话,只听着,眼睛却暗暗观察武琴,武琴微微有些憔悴,但精神还好。余宝笙不敢问,所有的消息只能通过陶主任得知,可是陶主任又能知道多少,想来武琴紧急中断出差回来定然也有许多不好应付的。

待在卧室里,小阿姨按武琴的嘱咐临时出去买了大骨头棒炖骨头汤送过来,余宝笙喝着汤水,眼泪溅到汤里迸出几个水花。

电话响,一个陌生电话,余宝笙接起来。

“余医生,我是佐芝夏。”

余宝笙停下手里的汤匙,佐芝夏的电话比她想像得来得晚了许多,她以为佐芝夏早就该找她谈话,毕竟上次在乔远峰的公寓事情突然,且时间也不允许。

“佐小姐有事?”

“最近我没在这边,现在想约余医生见个面,希望和余医生聊聊。”

“佐小姐,我们之间应该也没什么可聊的,你的意思很多也通过乔远峰的母亲传达出来,我也跟您表示过,选谁做女朋友的事情,是乔远峰自己的意思,如果他不愿,我也不会强求。”

“余医生这口气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口吻咯?呵呵,一个婚姻不能得到长辈的祝福,或者说你的婚姻会割裂远峰和家庭的亲情,你觉得你还能继续多长时间?”

“如果你的婚姻是建立在父母的逼婚基础上,对方对你没有任何感情,佐小姐觉得会幸福吗?”

“呵呵,余医生好口才,我说的父母可不止是远峰的父母,你的父母你也不管吗?据我所知,余医生也没有带远峰回去见过父母的。”

余宝笙一怔,有种不好的预感,看来佐芝夏就是不想轻易放过她,那她倒要看看她还能做些什么。

“既然佐小姐说的如此笃定,那就明天吧。”

胁迫

佐芝夏看着余宝笙披件大衣,左手挂在胸前,脸上怪异的笑容一闪而过。

余宝笙远远看着佐芝夏美丽微笑的脸,不知道的,以为她们是多好的闺蜜,约在这里偷懒喝咖啡。对于佐芝夏,她做不出来刻意热情的表情。自从上次在乔远峰公寓碰到对话后,两个人的恩怨就此揭开明了,佐芝夏明明对她是不需遮掩的厌恶,又何必要做这些虚情假意的笑容。

“余医生要喝什么?茶还是咖啡?”

“谢谢,我什么都不喝。”余宝笙冷淡道,一只手把大衣脱下来放在一边,露出受伤的左手。

“余医生受伤了,怎么弄的?”佐芝夏仿佛突然看到一样惊呼出声。

“佐小姐就不用表示慰问了,有话直说吧。”余宝笙看着佐芝夏精致的脸,心想演戏大概是佐芝夏人生里很重要的课程,这个时候还表示出对她的担心,这担心又有几分真、几分装。

佐芝夏被呛声也不生气,慢条斯理地搅着咖啡,却不喝一口,这点倒和武琴相似。

“那我就直说了,希望余医生慎重考虑。”佐芝夏撤了笑脸,“余医生,请你离开乔远峰。”

余宝笙气极反笑,这是什么口气,即使武琴再不喜欢她,也不曾这样无礼地说出这样的话。

“佐小姐说笑话吧?你这是什么身份说这话的?我能不能以乔远峰现女友的身份告诉你,你这样纠缠人真的很无聊很没意义。”

“不论我什么身份,余宝笙,我从来就没有接受过乔远峰离开我的事情,如果不是你介入,我们也许在父母的帮助下还会在一起,就是因为你,我告诉你,我讨厌你。”佐芝夏面容有些扭曲,但很快又调整回端庄的仪态。

“我不需要你喜欢我,真的,佐小姐,我也没打算和你做朋友。”余宝笙想也不想地反击道。

“余宝笙,你不就是仗着远峰多年前喜欢你的事情吗?你那时也不过是个十几岁,却已经和一大帮男人鬼混,不见得是什么好货色,只不过远峰人善,被你蒙骗,这次,你是不是也是凭着老交情搭上远峰的?”

余宝笙瞪大眼睛,有些不相信地看着佐芝夏,脑袋里乱纷纷的,佐芝夏怎么会知道以前的事情,难道是乔远峰告诉她的?但是除此外还能有什么渠道呢?这不是她和乔远峰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吗?

“怎么,不敢想了,你以为你的事情我不知道,你装着和我们见面,还不是又见到远峰动了别的心思,你也别想了,你以为是不为人所知的秘密,可是很早以前乔远峰已经告诉我了,我对你的事情清清楚楚,如果早知道你这个害人精在这里,我是绝不会让远峰回来的。你一面跟宋向宇那个笨蛋卿卿我我,一面又背着我们和乔远峰眉来眼去,可笑我当初以为你对宋向宇有真情,还总是一起撮合你俩,结果倒被你撬墙角。”

佐芝夏的面容再次扭曲的厉害,这些话简直是她心里一直压着的,她潜意识里不愿意承认乔远峰不喜欢她,不想和她在一起,她如此优秀、美貌、富有,能给他前途,可是他却不喜欢她,这让她怎么愿意承认,是的,只因为有余宝笙,因为余宝笙多少年前的存在,因为余宝笙多少年后的出现,所以乔远峰被夺走了,她终于找到这一切的原因,罪魁祸首就是余宝笙。不是乔远峰把她的自尊踩到脚底,为他,她宁愿折腰迎合他,是余宝笙踩了她的尊严,她的骄傲,这个什么都不是,要什么没什么的普通女人,轻而易举地在重逢后就把乔远峰夺走,这更衬出她在感情上的卑微。贱人,她早想这么狠狠地骂她,出尽心里的恶气。

“不可能。如果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早说?”余宝笙虽然震惊却防备地拆穿佐芝夏的谎言。

“怎么?不相信?你可以去问乔远峰的。我不过是一时没认出你而已,当时远峰也就是说你是个去西藏旅游的游客,跟他们混在一起玩儿,陌生人而已。你若是不相信,我还有一张照片给你看。”佐芝夏说着从皮包里翻出一张照片,正是当年高原上他们的合影。

余宝笙的手指在看不见的地方使劲抓着桌角,她不介意乔远峰说她是陌生人,她只介意这张照片的归属,他们当年得多亲密无间才能把自己早年的□□拿出来交给对方。

“你以为乔远峰真的就爱你一个?余医生,你太天真了,不妨告诉你,我是乔远峰第一个女人,他对我的身体爱得发狂,曾经整夜都不愿松手,他对你也这样吗?或者我告诉你他在你身上的技巧都是我□□出来的?他离开我,是因为骄傲,不愿意把婚姻当交易,他不原谅武琴,所以,你不过是他反击他妈妈的工具而已。”

余宝笙防备地靠在椅背上,眼前的佐芝夏毫无仪态,脸上的妆容依然精致得无懈可击,可那张红润的嘴里却吐出恶毒的字眼,余宝笙恶心欲吐,突然觉得今天她来错了,这就是个被不甘心弄得失去理智的人,她何苦要见她,与佐芝夏相比,她的勇敢敌不过她的丑陋,她再听不下去,哪怕不是真的,也坚持不下去。这样想着,余宝笙站起来,拿了大衣就要走。

“余宝笙,听不下去了,还有更难听的,你必须放开乔远峰,否则,秦芬的事情不算完。”

余宝笙回身看向佐芝夏,目光冷冽,一字一句道:“这些跟秦芬有什么关系?”

“自然没什么关系,不过她是你的继母,因你受过,也是应该的。”

“秦芬做事磊落,又怎么会被这点事情吓倒?”余宝笙强压着心底的战栗硬声驳斥。

“磊落不磊落我不知道,反正既然有人举报,总会要查一查,如果上面不查,我也会再加点儿力气,他们总会查一查的。”

“你卑鄙!”余宝笙看着佐芝夏像毒蛇一样吐着信子,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恶毒的女人。

“我劝余医生多想想我的建议,一个乔远峰,值得你放弃自己的家庭亲人吗?听说你爸爸前些日子查出心脏病的,你愿意做个不孝的女儿吗?”

“哼,你以为我放了乔远峰,他就会跟你在一起,像你这样恶毒的人,谁能和你生活呢?”

“我愿意就这样看着他,直到我不想要他的时候,那时候他还想跟你在一起,我也许会答应。”佐芝夏冷冷地说。

“无耻。”余宝笙不再搭理疯了似的佐芝夏,她或许并没有那么爱乔远峰,她不过是不甘心被放弃。

余宝笙走得飞快,她怕自己忍不住会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臂打佐芝夏一个耳光。刚转过拐角却被一只手拉住,踉踉跄跄之下差点儿摔倒,被一个人稳稳地用手搂住肩。

“余医生,你的围巾掉了。”

看着眼前这张脸,余宝笙半天反应过来是郑良。郑良见她站稳,这才不动声色地把手松开。余宝笙略显狼狈,一手搭着大衣,伤了的手不能拿东西,只好请郑良把围巾再搭到她的右手臂上。郑良这才看到余宝笙的左臂用一直暗色的绷带吊在胸前,当下为她围上围巾,又把余宝笙的大衣接过来帮她披在身上。余宝笙尴尬地站在那里接受服务,外面天冷,她的确是需要把大衣穿起来的。

余光里瞟到佐芝夏跟着离开向大厅走来,她的目光依然不善,在郑良身上停留片刻,突然走过来,说了句“余医生真让人怜香惜玉啊,勾搭的男人不少”,等郑良转身看是谁的时候,佐芝夏已经转身翩然离开。

郑良假装没看到余宝笙的面红耳赤,随口问余医生怎么走。

余宝笙说我开车来的,郑良转脸很不赞同地看她,说:“你这样还敢开车,太危险了。你去哪里,我送你。”

余宝笙此时哪有心思应付旁人,刚才和佐芝夏的对话一下一下撞击着大脑和心脏,说实话她也真没心力开车,可是刚才佐芝夏陷害的那句话太无耻以至于她怎么好意思面对还不太熟悉的郑良。

“你现在精神都不太好,平时开车都不安全,何况又伤了只胳膊。就这样定了,我开你的车送你回去。”

余宝笙的头一阵一阵发晕,低着头,半天道:“麻烦你把我送回家吧,谢谢。”然后交出钥匙。

快走到门口,突然涌进来一群新郎新娘,后面是一群记者,好像是集体婚礼什么的,郑良细心地把余宝笙护到一边,等人群都进来后这才松开手臂带着余宝笙出来。

“余医生,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郑良开着车突然问话。

余宝笙正在自己的世界里挣扎,她相信佐芝夏今天的话里没有多少真的成分,但是佐芝夏的确成功地让她对乔远峰第一次有了想法,而且今天佐芝夏的话显而易见地表明秦芬的事情她有插手,她想到陶主任说的为亲属谋取私利,对了,那时候宋向宇和自己谈恋爱时正也是佐芝夏的公司对医院公关的时候,会不会…?余宝笙突然警醒,医药销售那些经常手段她也知道一些,宋向宇会不会也拿着他们当初特殊的关系去做一些事情,想到这里,余宝笙真想抽自己的嘴巴,如果真是这样,佐芝夏完全可以捏造各种深浅的事项,即使不一定是真的,也会严重影响秦芬的形象。

郑良见余宝笙没反应,便又问一次,余宝笙这次听明白了问题,想也没想摇头,郑良一个大学老师就是想帮忙也不过心有余力不足,不过她还是表示感谢。

郑良知道余宝笙不信任他,也不再追问她原因,只是随便说他的一个亲戚在卫生部,也有一定职位,如果余宝笙有事,或许还能帮助解决一下。郑良前几天和陶主任聊天无意中知道余宝笙出国进修被人告状的事情,他记得余宝笙当初交申请表的热切和调皮,想到那张熠熠生辉的脸因而有了阴云,心轻轻地震动了一下。如今看到余宝笙,突然想起这件事情,其实余宝笙真要找他,事情也不算得多难。

余宝笙听他这么一说,眼睛顿时一亮,坐直身体问道:“那你能帮我打听一件事情吗?”

“说说看。”

“我想你帮问问最近关于秦芬的事情?”

“秦院长?”郑良有些意外。

“最近有人举报她,我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肯定有人因为什么原因陷害她,你能跟你那位亲戚说一声吗,请他们千万不要妄下结论,要保护好优秀的同志。”

郑良憋着没笑,余宝笙这用词很有政治性,可是看着她那么急切,如此郑重,便敛了脸色点头。

“刚才那位是谁?对你有误会吧?”沉寂了一会儿,郑良问余宝笙。

“说出来是个笑话,前女友和现女友的故事,你没兴趣听的。”余宝笙停了一会儿才答道,她原本不想说,可是拜托郑良帮忙,转而又对人家的问题三缄其口,所以带着嘲讽简单说一句。

郑良没说话,拨弄收音机放出一段音乐。车按着余宝笙的指示开到公寓,余宝笙道谢,又坚持送郑良到小区门口,不远处的街角有辆黑色的轿车闪着双灯,应该是等郑良的,余宝笙把目光从轿车上收回来,说:“郑教授这样热心帮忙,我怎么感谢呢?”

郑良看余宝笙一眼,突然揶揄道:“余医生,是不是我再提醒一下上次你答应陪小显吃饭的承诺还没有兑现呢?小显上次听说了可是总盼着。”

余宝笙大窘,上次答应郑良后,接着这边就出来进修被告状的事情,她自己都顾不得,哪还有心思想着其他,当下急道:“郑教授,对不起,要不,明天,明天怎么样?我请小显吃饭,现在不方便,等胳膊好了约他玩儿。”

郑良看着余宝笙绯色的脸,笑了。

“余医生先好好休息,我明天过来接你,小显一定会很高兴的。”

晚上乔远峰抽空过来看余宝笙,发现余宝笙表情蔫蔫的,他说什么都顺从地听话,不像往日里总有一堆伶牙俐齿的话等着他,乔远峰只道是还是担心秦芬的事情,他也没有更多的消息,连安慰的话也是重复几遍的。

“其实我也没什么事情,洗头发可以去楼下理发店,洗澡昨天试了试,也还好,至于吃饭睡觉,家里都炖汤带回来,你最近手术多,不用担心的。”余宝笙看着乔远峰拿惯手术刀的手正削一只苹果。

乔远峰的动作顿了顿,又继续削,不是他多想,今天的余宝笙状态不对,昨天对他有怨言,他自然知道与昨天王护士的冲突有关,可是今天自他进门余宝笙就对他特别客气,客气到有些陌生。昨天陶主任特意给他打电话嘱咐说这事就这么了了,眼下余宝笙什么事情都能扯到秦芬,已经够乱,不能再给别人机会把柄,乔远峰也是这么认为,他想余宝笙也是清楚的。但是清楚归清楚,大概感情上还是受影响的吧。

余宝笙看乔远峰没什么反应,仍然把苹果端过来,又烧开水,伺候她泡脚,心里酸疼,明明不是他俩感情出了问题,可是偏偏有这么多的事情把他们压得喘不过气来。想起佐芝夏的威胁,她毫不怀疑那个女人能干出极端的事情,虽说事情未必就是她说的那么糟,但是她不能用家人来赌,秦芬悄悄跟她说了,即使不当院长,她也还有职业,医学院的教学生还是可以的,可是真到那个地步,她也再没脸见秦芬和父亲,而且父亲知道真相又会怎么想,她真的害怕上次的事情再次发生。佐芝夏确实费了工夫,生生掐住她的要害。不知道郑良说的亲戚能有什么办法,起初她也只是病急乱投医,但昨天看到那辆低调的黑车,专职司机,还有小显生日的车牌号,又联想到陶主任对郑良恭敬态度,心里立刻有了希望,是的,她是自私,不得不讨好小孩子来寻求有可能的希望。

“明天有时间吗,中午出去吃个饭吧,我们好像很久没一起吃过饭了。”乔远峰建议。

“哦,我有事。”余宝笙下意识地选择不说第二天和郑家父子吃饭的事情。

乔远峰看她一眼,说那就改天吧,并没问什么事情。

隔一会儿,余宝笙看乔远峰手里拿着毛巾任他给她擦脚后,说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待着。乔远峰把水到了,一切都收拾好以后,才道:“我今天回我爸那儿,离这里近,你一个人多注意,有事的话打我电话。”

余宝笙坐在沙发上看着乔远峰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外面有电梯门开合的动静,想来他该是离开了。

结束

余宝笙似乎很忙,本来是请几天假休养一下受伤的手臂,结果却是各种待客迎人,有不受欢迎的,有有求于人的,也有意想不到的。

小显喜欢吃西餐,郑良载着余宝笙和儿子去一家挺有名西餐厅。小显和余宝笙坐在后座,开始还是有些局促,虽然惦记着余宝笙,但真见到了,毕竟也有几个月的时间,小孩子微微有些认生。余宝笙本身喜欢小显,又因为有目的,自然花心思拉近距离,还好,也就是车上的工夫,小显便跟她熟络起来。

余宝笙面对桌子上的刀叉,刚犯愁,她现在一个残疾人怎么用得了这个,不等她再想如何避免尴尬,郑良已经道歉。

“不好意思,余医生,光顾着小显的喜好,却忘了你的手。”说着便探身把余宝笙面前的餐盘拿走,用刀叉把肉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然后又端回来。

郑良的体贴周到让余宝笙更加不好意思,恐怕郑良也知道她急急应下来吃饭是什么目的,可是却没表现出任何不满,当下也把自己那些小心思收起来,边吃边陪着小显说话。孩子很兴奋,一定要尝尝余宝笙盘子里的食物,余宝笙便叉一小块虾肉放到小显的盘子里,中途却被小显抓住手直接吃到嘴里。余宝笙大惊,她知道郑良对这个孩子重视,随便吃她一个外人的口水?赶紧看一眼郑良,发现他也没什么坏表情,笑眯眯地看着儿子,这才放下心。

“余医生?”突然一个声音叫道。

余宝笙抬脸瞬间愣住,她和这两个人大概永远不对盘,要么怎么会在这种场合也遇到。武琴和佐芝夏正站在不远处,很显然武琴看到刚才的一幕,此时气愤之极,待余宝笙看到她后,不说一句话甩手离开,佐芝夏诡异地冲她一笑,也随之离开。

郑良看余宝笙的脸变白变红又变白,低头跟儿子说句话,小显爬在餐桌上从插花里取出一支小花又递到到余宝笙的面前。

“余阿姨,这花送给你,多好看啊。”

余宝笙接过小花,感激地贴了贴小显的脸说谢谢。

这餐饭吃完,小显还想赖着余宝笙待一会儿,却被郑良拒绝,说你看余阿姨的手受伤了,等她伤好了再陪你好不好,余宝笙忙点头说,小显,阿姨手好了我们去游乐园玩儿,这回阿姨记住了,如果阿姨工作忙忘了你就给阿姨打电话。这样的承诺才好不容易把孩子安抚好,郑良很感激地冲余宝笙表示感谢,这对父子的礼貌和热心让余宝笙颇为自责,昨天郑良告诉他小显性子孤僻很少跟人玩耍,除了家人,很少主动接触外人,所以希望余宝笙帮帮忙。

刚回到家,居然接到乔建国的电话说是想和余宝笙见个面,余宝笙纳闷不已,乔建国见自己干什么,事态不稳,越是有莫名其妙的电话。

乔建国不知道余宝笙受伤,看她大冷天披件大衣,风寒料峭的,对自己的提议也有些后悔。余宝笙问了问乔建国的身体,嘱咐他要冬天冷空气活动频繁,一定要小心感冒。乔建国颇为难地说谢谢,然后接下来就没话说了,余宝笙喝掉半杯热水,看乔建国依然不说话,只得问乔建国这么急找自己有什么事情。乔建国支支吾吾,刚“嗨”了声,还未说话,隔壁屏风后便出来一个人,武琴。

余宝笙看到武琴立刻明白此番来意,刚被热水温暖的身体又瞬时变得冰凉。

“乔大哥不好说话,我来说,余医生,记得咱俩对过话,如果你让小峰蒙羞,我不会愿意,乔大哥也不会愿意,你能解释一下最近的事情吗?不要让小峰来糊弄我们,他对你有感情,自然自己受苦不觉得,我们做父母的可看不下去,而且你这算什么,你的继母现在出现经济问题,小峰这时候怎么还能与你有牵连,不是芝夏说,我们还被蒙在鼓里,你这是在葬送他的职业生命!余医生,你也太自私了!”

余宝笙看看武琴疾言厉色的脸,又看看乔建国抱着脑袋不抬头的样子,这是乔远峰的亲人,亲缘与血缘,两个都对她不满意,乔建国虽然不说,但既然来这里大概也是担心儿子的。

“还有,你和今天那位先生怎么回事,带个孩子,大庭广众之下,不知道的以为一家三口呢,余医生你倒是说说,你一面利用感情把小峰拉下水,一面又不顾他的感情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你这么能干,我们家可娶不得这样厉害的媳妇儿。余医生,你行行好,放过小峰,当我们做父母的求你了。”

余宝笙不自觉地站起来,他们都爱护乔远峰,在乔远峰面前做好人,却对着她一个女孩子轮番施压,在她没有成为乔远峰的任何人时候谁也没有权利让她受这份罪。余宝笙几乎拿包就要走,结果被武琴一句话叫住。

“余医生若还感激小峰为你付出的,就请不要对小峰说那些破坏我们母子、父子关系的话。”

晚上乔远峰还是先到余宝笙的公寓,余宝笙的目光追逐着乔远峰出出进进忙碌的背影,他转身,她便把目光挪开,他再转过去,她又粘着追随。

乔远峰放在桌上的包不停地震动,大概是手机来电,余宝笙看乔远峰在厨房里开着油烟机轰轰隆隆地,便伸手将包打开拿出手机,不小心带出来公文包夹层里一份晚报。因为久无人接听,对方已经挂断电话,余宝笙把手机放一边,随手拿起晚报翻翻。折成几折的报纸打开后一则消息占了四分之一版面“XX区共青团组织首次在XX酒店举办集体婚礼”,短短的新闻配几张图片,XX酒店不就是她今天去过的吗?余宝笙随便一看,就看到自己的身影也在其中,心里一惊,照片里几对新人在中间,旁边似乎看热闹的人里就有她,还有郑良。余宝笙记得当时人群突然涌进来,郑良怕伤着她的手臂护在一边,照片上虽然他俩的神情都是戒备没有笑容,但郑良微微搂她的肩却显而易见。照片不大,只要认识他们的人都会认出来。余宝笙看看晚报的日期正是昨天的,报纸的上端清晰写着X栋X门XX号,这是乔建国的住址,本市的退休老人都喜欢订这份晚报,昨天晚上乔远峰回家大概已经看到这则新闻,而且今天乔建国出现也是有原因的,虽然没有像武琴那样指责她,想来对她也是有意见的。

乔远峰看一眼桌上的手机,眼睛扫过公文包,又看一眼余宝笙,说:“吃饭吧”。

晚饭两个人吃得都很沉默,余宝笙看着乔远峰收拾桌子洗碗切水果,然后拿起公文包说,我还得回院里一下,最近有篇论文,出版社让赶紧修改。

房门又一次被关上,余宝笙感受着屋里的冷清,看电视、看书、洗脸、睡觉,最后还是心神不宁地爬起来,单手系好围巾,拿了钱包,披件大衣出门。

出租车停在医院大门前,余宝笙看看时间已经十点,她不确信乔远峰还在不在办公室,抄小路赶到外科大楼下,仰头看那个熟悉的窗口,果然还亮着灯,余宝笙心里微热,一阵小跑上楼。

楼道里很安静,乔远峰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余宝笙轻轻走过去,习惯性地敲敲然后推开门。

屋里并不只有乔远峰一个人,还有一个人此时站在乔远峰的身边半俯着身子,两个人似乎正在讨论什么问题,听到声音都转过头来。

余宝笙在苏叶的脸上捕捉到一丝慌张,然后便是坦然和漠然。

乔远峰看到余宝笙的刹那有些惊讶,然后对苏叶说这个地方你再去查查资料,待会儿我们再说。

苏叶拿着笔记本电脑出去,经过余宝笙时留下淡淡的香味。

“怎么过来了?这个点儿不睡觉乱跑?”乔远峰走过来握住余宝笙的手,有些发凉,帮她搓了搓,“居然还有福记的小馄饨,确实有些饿了。”

乔远峰吃馄饨,余宝笙抱着杯子坐在他对面的座位上,眼前一只大号漂亮的玻璃壶,里面泡着红枣片、枸杞、还有其他什么草本植物,再旁边也有一只小号的琉璃色杯子,这颜色跟刚才的香气同属一个气质,杯子里面是黄色的茶汁,余宝笙看看自己手里乔远峰的杯子,也是一模一样的汤汁。桌上的台灯亮着,刚才的景象立刻复制在脑海,静谧的灯光下,小小屋子里,一男一女对头看电脑,时而抬头说几句,时而像刚才那样倾身探讨,自然默契,手边各自一杯精心泡制的茶汤,除了杯子,一模一样。

“苏叶今天值班,而且是这篇论文的第二作者,有些问题还要她参与。”乔远峰解释刚才的事情。

“我是理科生,从来想不出红袖添香夜读书的景象,今天这就是吧。”余宝笙斜睨着乔远峰道,眼睛又滑回到杯子上。

乔远峰停下筷子,果然皱皱眉,说:“这是工作。”

余宝笙无所谓地笑笑,回道:“我也不是来查岗,你着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