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是吗?那你唱几句我再听听看。”

陆可琉立刻拒绝:“拜托,我绝对不会在你面前唱歌的。”

贺洋站在她面前,神色慢慢沉下来,连刚才一些说笑的模样都像是找不到了:“也许你唱过,只是你不知道很多事你都不知道。”

陆可琉正巧摘下耳机,再抬头时看到他的表情,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了:“你今天说话怪怪的。”

“是吗?有这么明显?”

贺洋已经想好了下一句,下一句他就要问,那你找好工作了吗,能不能考虑暂时不回靖南——然而,被陆可琉握在手里的电话突然嗡鸣着响起来,他低头一看,是自己助理打来的。

她赶紧把手机还给他,贺洋迟疑了一下才接起来:“什么事?”

“贺大人你去哪里了?他们说让你快点过去,要拍合影了。”

听见lily火急火燎的说话声,贺洋只好应下来,他无奈地看向她,微微压低了声音想要向她确认:“你大概还没吃东西?先去吃一点,我们晚些再聊。”

陆可琉不得不觉得,她快被贺洋搞糊涂了,心里不停地琢磨他的反常,以及究竟有什么话在他们之间还是必须继续下去的。

他们真的还有任何其他的可能吗?

陆可琉并不排斥他的提议,两人一同转身准备回到宴会厅,他看到她伸手随意地拨弄了一下肩侧的长发,动作轻柔又很撩人。

他们刚出现在环境嘈杂的地方,在不远处的瞿晨光就发现了这一对男女,两人从后面走出来,贺洋撩开垂下的帘幕,他的唇角微弯,似乎是在笑,气氛融洽又有些无法多言的暧昧。

她顿了顿,笑着走过去说:“原来你们躲在这里。”

陆可琉清了清嗓子,看一眼好友,再看着贺洋,浅笑道:“你不说我还没感觉,现在真的感觉饿了,小光,我去那边拿点吃的。”

瞿晨光示意她先过去,自己随后就来,她望着陆可琉的窈窕背影,目光收回来的同时眼神不禁冷了几分。

“你是嫌自己撩的妹子还不够多吗?”

贺洋并不会真与她计较什么,也不打算回避她,听到这些便只是声色清越地回应:“我没有要对她做任何‘过分’的事情。”

“那就不要再‘招惹’她。”瞿晨光扬起尾音,似乎并不友善:“我知道是我多管闲事了,这本来应该是你们两人的感情、你们的私事,可我真的不希望小可再受到伤害,我还能说什么呢毕竟当年有人巴巴地等了一夜。”

贺洋将她的话尽收耳中,但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先是沉默不语,随后又有些疑惑和犹豫,下一刻开口问道:“这件事你怎么会知道?”

“我为什么不能知道?”瞿晨光有些诧异,觉得他的疑问简直奇怪。

贺洋用他向来蕴涵着淡淡清漠的目光望着瞿晨光,她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如此严肃,眉头紧皱着,竟有几分逼迫人的气势。

“做什么?你凶什么凶?”

说完,她就立刻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转身就要跑。

贺洋却不知为何非常执着于这个问题,他知道必须找瞿晨光问一个明白。

“瞿晨光,你站住。”

“我偏不!”

她气喘着逃去了好友身边,陆可琉侧目看一眼她,又看了看不远处整个人稍显肃然的贺洋,脑袋转不过弯了,轻笑着问:“你们怎么了?”

第33章 擦肩而过(一)

第三十三章

瞿晨光沉默片刻,神秘兮兮地在她耳畔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贺洋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尽管陆可琉也有一种相同的感觉,但不知为何她心里也在不断地激烈跳动,总觉得他的许多话都是刻意为之,她问道:“那你们刚才说了什么?”

“要是我告诉你,你不会相信的。 ”

陆可琉愣了愣,下一刻,就听见贺洋的声音已经清晰地在她们耳边响起:“我们只是随便聊了几句,裴策近几日出差在外,要我‘照看’好瞿家小公主。”

瞿晨光自诩平时机灵聪慧,偏偏遇到贺洋她也没辙了,何况她总觉得这话里满是地雷,只好笑嘻嘻地转头,看着那个好看的男人,说:“小舅舅的情报工作一向做的周全。”

贺洋心中似乎已经另有打算,他眼神极深地看了一眼陆可琉,又轻又缓地对她说:“我必须走了,你们聊吧,别忘了刚才我对你说的。”

陆可琉与他对上一刻视线,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但随后两人便再也没有了独处的时机。

陆可琉不时拿一些饮料或者甜点,与瞿晨光站在边上聊了大半天,后来她去和同事们闹了,她不喜热闹就没跟过去,乐得自在就在现场到处逛、到处看。

她觉得这就仿佛置身在一片与自己无关的欢腾的海洋里,周围都是发光源,很亮很美,可是却引不起她的注意,除了一个人

陆可琉只要向围观者最多的地方望过去,一眼就能看见贺洋的身影——

那些吊顶大灯闪烁得如漆黑夜空里的星辰,他就站在那些明星与名人的中间,完美而融洽地与他们驻在同一个画面里,他衣服上的折皱都很妥帖,眉宇间是若即若离的笑容,不会太过热络的姿态,却更叫那些人趋之若鹜。

她已经习惯这种“隔阂”,他们明明有很多时候靠的很近,但始终还有一段拉不近的距离,其实,这样远远欣赏着他淡漠又撩人的模样,无疑也是让人愉悦,但是她绝对走不过去,也不想走过去。

陆可琉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眼看时间不早了,就打算再去别的地方转一圈,然后打道回府。

她走到电梯附近,发现酒店介绍里写着“空中阁楼”四个字,尽管知道只是名称上的一个“噱头”,但她认为还是可以去欣赏一下。

坐电梯来到酒店的最高层,顶楼花园与杀青宴的现场相比,显得很安静,安静到陆可琉能听见底下隐约传来的音乐与人声,还有前方有人正在按着闪光灯发出的声响。

她先是看清那人的脸部轮廓,接着才是在黑暗中更显英俊无匹的五官,这下不由得发出疑惑:“顾导?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今天的主角之一难道不是你吗?”

顾廷川举着照相机,与那天在靖南时候的姿态一模一样,静静地向她看去,抬头对上她的视线也没有太多的意外,声音不低不高地说:“突然想起这里能看到很美的夜景。”

陆可琉对他的行为也早就见怪不怪,她索性走到他身边,将手撑在露台上面,笑着问他:“那可以给我看一下你拍的照片吗?”

他愣了一下,这才把手里的相机递给她。

那是个相当有分量的东西,陆可琉小心翼翼地接过机器,翻看他之前拍摄的一些作品。

最近的几张就是从这里俯视夜景所拍出来的照片,那构图立体,就像有魔术师的手在拨弄整个城市的美妙。

顾廷川见她看得认真,不由得问:“你也懂摄影?”

她摇了摇头,欣赏顾导演今天的“收获”。

“我和你拍照的要求不同,我们照片汇编的时候‘纪实’要多过‘艺术’,其实就是为了记录建筑的现状。”

顾廷川听她缓缓道来,看上去也很感兴趣。

手里的相机再往前翻一些,就有了属于无人问津的偏僻山野里才能捕捉到的景色。

陆可琉微低着头,发现有一张拍摄的是某处林间的自然景观,她看着看着,就想到当年她和贺洋相逢过的那个地方。

那片树林的意境也是美得让人陶醉,夏季清晨的时候,树木透过雾气绿的正浓,碧溪绕在山间,树木遮天辟日似得从两旁伸出枝芽,而在林道尽头,古老寺庙与瘦塔被碎光笼罩,又因为云的移动而变换光影,剪出动人的烟寺云树。

当他们走过去的时候,一条由山石和草木砌成的小路就在眼前,阳光穿透那些枝条,蜿蜒而过,折出细碎影子。

陆可琉看得有些入迷,当回过神来的时候,由衷感慨地说:“我觉得你有点‘酷’。”

是的,那是她能找到对他说得出口的最帖切的字眼了。

对于这样的评价,顾廷川也是第一次听到,他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为何这样说。”

“我这些天在片场,好歹也是听了你的很多‘事迹’。”

有许多工作现场的小妹除了是贺洋的粉丝,同样也是顾廷川的迷妹,她们告诉陆可琉,顾导过去随队去往大漠,随船出海冒险,为了珍贵的记录资料和他的艺术审美,从来不惜花重金。

他视钱为身外之物,但确实也是有钱只不过,许多有钱人做的事在陆可琉看来没有他做的来得有加之,他有他的责任与情怀,这点很令她敬佩。

“你这么给我戴高帽子,看来我不帮你安排一些好处都说不过去了。”

顾廷川这样的回应倒让陆可琉不好意思了,但他只用一贯的作风,简洁明朗地说:“我有一位老朋友,也算是老前辈,想拍一部历史战争电影,还要借一处海上的古寺说一段朝野的更迭兴衰,不算大制作却胜在极其精良,是非常严谨的剧组。”

无论是兴亡与海战、古刹与历史,亦或是精良与底蕴,恰恰是这几个关键信息,都足够勾起陆可琉的全部兴趣和期待。

她一下子心都跳得快起来,有些难言:“我本来是想,如果没什么合适的工作就回靖南,但是你说得这部电影,很让人期待,我也很喜欢我在想是不是该考虑一下,可是,又怕已经考虑便会错过了。”

陆可琉脸上毫不掩饰的喜悦也令顾廷川有所触动,他点头之后,说:“你喜欢便最好,等我找个机会给你引荐,不过那老人家现在还在国外,你得等大半个月,要是急得话,可以先安排自己的事。”

陆可琉以前与他谈话,总有种自己在高攀仰视的感觉,直到今日杀青宴,她总算觉得对方其实也挺平易近人的。

“靖南那边虽然我也算辞了工作,但还有一些古籍资料问题,接手的学妹和学弟还不熟悉,我得再回去一趟帮他们。顾导,真的谢谢你,不管是这些日子拍戏的指导,还是你替我找到这份工作。”

顾廷川低低地、浅浅地一笑:“对于值得交朋友的人,我总是不吝啬金钱和时间的,所以你可以对我再放松一些。”

陆可琉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他接着补充道:“你对我说话的时候,可以不用这么拘束,至少也把我当做朋友。”

他们的戏已经结束了,她当然也不用再把他当成严厉万分的导演。

顾廷川看着夜色中陆可琉扬着笑容的模样,如此星夜之下,她随意抿起的嘴角恰到好处,他不知不觉看得神色专注,而她眼睛里熠熠闪耀,竟是优雅极了。

杀青宴的午夜,派对结束,所有这些日子以来的“艰难困苦、功过成败”都画上了句号。

在美术组辛苦工作几个月,都已经瘦了一圈的瞿晨光,终于也得以好好地睡上一觉,然而,直到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不停地振动外加铃声大作,她整个人都从睡意恍惚中被拉回现实。

陆可琉就在隔壁房间熟睡,尽管隔音效果还不错,但瞿晨光还是用很轻的声音回答:“喂?谁啊?”

听见她睡意阑珊的声音,对方也没有半点客气:“是我,贺洋。”

瞿晨光简直不敢确信,再看一眼手机上的来电显示,这才打起了几分精神,“你没事吧?三更半夜找我做什么?”

“抱歉,我刚到家,我知道很晚了,但这个电话不打我也睡不着。”

你睡不着觉就要害别人也睡不着吗!

瞿晨光无语地扶额:“哎,难怪lily要喊你‘贺大人’,我真是服你了,好吧,有什么话你就问吧。”

贺洋也没闲情与她瞎扯,更是毫无寒暄,劈头盖脸就开始问:“你说等了一夜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当然是小可告诉我的,她难道不该和我聊心事吗?”

贺洋在电话那端迟疑了一下,说:“她知道这件事?”他顿了顿,马上接着问:“是彭少辉告诉她的?”

瞿晨光强忍着睡意,反驳:“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们在讨论的究竟是不是同一件事?我说的是——陆可琉当年眼巴巴地、在下暴雨的凉亭里、等了你大半夜!”

贺洋心头一凛,语气中充满着不可置信:“不可能。”

“靠,怎么不可能?”

那边男人说话的语气不由更严肃了几分:“她如果等了我一夜,我怎么可能不知情。”

第34章 擦肩而过(二)

第三十四章

贺洋对于他和陆可琉分手的事,这么多年始终耿耿于怀,无法割舍。

他们毕竟拥有过那么多灵犀相通的日子,到头来,陆可琉只用了一条短信来做结尾,连一个电话也没有打来

那一年他在接到分手的短信以后,不断回拨电话过去,她却狠心的始终是关机,当时又过了几天,贺洋依然无法释怀,就去对方的楼下守了一天一夜,只希望再找回一个机会,只是腿站麻了,仍然谁也没有见到——直到有好心的邻居提醒他,说他们一家已经搬走了。

原本以为是命中挚爱的她,到头来却在某一种力量的趋势下天各一方。

贺洋只将这件蠢事告诉过彭少晖,他知道这男人平日里看着大大咧咧,但关键时候总是口风很紧。

但他很多年还是无法想通,怎么会就这样失去了陆可琉,他讲不出道别,却在最后的时光里不得不接受道别,从此山南水北,连告别都显得悄然无声

贺洋在电话里与瞿晨光交涉完所有细节,差不多把该知道的事情都问清楚以后,他沉声道:“她之后的安排有与你提过吗?”

“小可买了明天早上的机票,要回靖南十几天,但还要回来的,据说是顾导给她接了一部历史剧”

贺洋听她说完,心里即是波涛翻涌,又是从未有过的冷静,只觉得这一刻的想法更加坚定,连呼吸都不由得温柔了几分——就算过去分过手,他也会用所有的心意把她追回来。

对于这一点,他从来没有怀疑过。

陆可琉拖着简单的行李赶往机场,到了候机厅门口的时候,她的前面有一对年轻情侣,男的大约有一米八几,背影高大帅气,女生则是一米六刚出头,烫着可爱的长波浪,身影娇俏迷人。

两人旁若无人地腻歪着,男生紧紧搂着她,女生将头靠在他怀里,亲昵地说着甜言蜜语,姿态温热而柔软——陆可琉看得心里莫名艳羡,不由想起陆妈妈昨晚又在电话里念叨,要她快些去找一个男朋友。

她叹了一口气,在心里不住地想,有多少人还在像她这样呢,不想因为到了年纪就委曲求全,也不是奢望能有白马王子来拯救自己,只不过——尽管没有再遇见那个“你”,但我还是想要坚持做最真实的自己。

这大概就是她的选择。

下了飞机,巴士一路往春暖花开的地方前行,靖南的春天,是最适宜居住的时候。

陆可琉在手机有信号的时候就无聊地刷着微博,突然看到她的页面右上角多了一个新的粉丝关注提示,她第一反应就是“僵尸粉”,点开一看,却是什么也没有。

她正纳闷,系统又提示收到一条私信,这次她点开之后,就彻底僵住不能动了——居然是贺洋发过来的!

贺洋v:我知道是你,麋鹿君。

陆可琉愣愣地看着这句话,顿时有些思绪凝固,看这情况应该是被他“悄悄关注”了,她想了想,灵巧地拨动手指回复:“你怎么知道是我?你这么多的粉丝,怎么找得到我啊?”

贺洋v: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能把你找回来何况只用几个关键词。

陆可琉向后仰躺着,紧紧地捏着发烫的手机坐了片刻,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她能说什么好呢贺洋似乎并不会对谁都这样。

自从在靖南重逢,所有的细微之处都变得愈发明显起来,他在对待她的时候还是非常特别的,这一点她几乎是可以确认了

陆可琉想要搞懂贺洋的想法,她真是恨不得开口就问“你到底是想怎样”?

然而,弄清楚了又能如何,就算退一万步,他们还有机会破镜重圆可那一夜他仍然是没能来,给她留下的陈年旧伤便也依然存在。

更重要的是,她能不能再承受住他带来的“伤害”,他们能否不计前嫌,还像过去那样相爱,她还能否再次毫无条件地信任他。

陆可琉心中疲惫,她靠在椅背上,手指在不经意间点开贺洋的首页,他关注人数只有几十个,她便顺势点进去看了看。

除了一些剧组,就是一些与他关系还不错的明星友人直到翻去第一页,这其中有一个账号,分明写着“麋鹿君”。

不是说三个月不登录,账号就会销毁吗?为什么它会在贺洋的关注列表里?

她微微低头,翻阅着这个以前自己用过的旧微博里的点点滴滴,那全是记录着她与贺洋恋爱时的心情——那是她年少里全部的欢喜,他就是她喜欢的唯一少年。

不知看了多久,意识到自己回看到了最后一条微博的时候,陆可琉想到了当年她给贺洋发的消息,她说:“你比赛结束的时候,我正好没接到你的电话,然后就始终打不通了。我没法忍受没有终点的等待,我想见你一面,或许,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那天她说了在西泠市的长桥亭等贺洋,一等就是一下午,到傍晚的时候,天空就下起了暴雨,凉亭里灌进来的全是丝丝缕缕的寒风与雨水,她撑着伞,逃到附近的店铺里,但因为害怕错过贺洋,就站在门口看着。

她不知道他不接电话的原因是什么,但也许他的手机掉了,或者有什么理由让他不能接电话,所以她就决定守着、等着。

这段日子陆可琉不断接到恐吓电话和短信,有时候还会被人莫名其妙的尾随,不仅是有年轻女孩,也有更年长一些的女人。

她知道,两个人分开的久了,就会沾染不同的生活气息,看到不同的景色,遇见不同的人,可是她真的感觉自己无法再接受这些重担了。

“你这个丑女人,不要再黏着贺洋了!”

“贺洋的前途不可限量,你这样是害了他,你到底能给他什么?”

“你去死吧,你死了就没有人缠着贺洋了!”

每天都面对这些恶言相待,她命令自己不要去看、不要去想,但最重要的应该是来自贺洋本人的安抚才对啊。

雨丝打在商店的屋檐上倾斜落下,陆可琉浑身都被打湿了大半,便也不住地弯身咳嗽,本来就是突如其来地患上了重感冒,又有点发烧,但贺洋好不容易回了她的消息,他说:“我会来的”——那她当然要来赴约。

尽管,眼前只有漫无止尽地等待,世界除了自己的声音好像便再无回音了。

伞面上不停地挂满水珠,雷声一阵接着一阵,这场风雨下得惊天动地,而且接连下着不断,一直到街上都是没到脚踝处的积水。

终于等到凌晨的时候,陆可琉再拿不出几分力气,双腿也早就冻得麻木了,她回家之后,打开门的瞬间就觉得眼前有一片漆黑来袭,还来不及出声,就彻底倒下了。

后来,甚至失去了意识,只知道再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到了医院。

有护士在给她量体温,隔壁病床有陌生人在咳嗽和呻-吟,外面的天色丝毫没有暴雨过后的清爽,而是阴沉沉的死寂般的灰色,大朵大朵的乌云压下来,一丝丝光也看不到。

她感觉到呼吸困难,胸口炸开般的疼,除此之外,脑袋也重的仿佛灌入了水泥,四肢和身体里则仿佛掺进了棉絮,郁郁不得纾解。

恍然间睁开眼睛,陆可琉看到陆妈妈哭得伤心不已,她微微疑虑,可是又喉咙痛的几乎发不出声音,但是,眼看陆母面色惨白,憔悴不安,她实在不明白这份悲伤从何而来,便强撑着问道:“怎么了”

陆妈妈擦了擦眼泪,低声说:“你已经睡了两天得了肺炎,这几天要住院观察。”

可是,如果真的只是这样她没必要那样悲戚,甚至,陆可琉觉得母亲在一夜之间都老了几岁,两鬓发白,眼角的皱纹也深了。

“还有什么事?妈到底怎么了?”

眼看女儿急的要坐起来,陆母上前扶住她,握着她的手久久地看了一会儿,才抹着泪说:“你外婆昨晚突然走了”

陆可琉:“”

她眼前又是一阵发黑,额上冷汗瑟瑟,恨不得当场大叫出声来。

贺洋的爽约和外婆过世相继发生,她有些接受不了,痛楚排山倒海似得将她再次击倒,就像一帆风顺的人生终于跌到了低谷,身边都是悬崖断壁,再也没有半丝光明。

“怎么会这样?”

陆妈妈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在她的心头撕开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她一直有糖尿病,这次又是突发心梗很突然。”

她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悲痛,才说:“你爸爸在外边处理后事。”

陆可琉拖着病若游丝的身体,也不知自己是要做什么,她突然间从病床上爬起来,却因为身体没有一丝气力,一下子跪倒在病榻前,终于,她趴在地上无声地痛哭起来,带着哭声梦呓般地说:“外婆,是我不好,对不起,我没有在你身边,我不孝是外孙女不孝外婆你这么喜欢我我都没能送你最后一程,你不要怪我”

她哭得气都喘不过来,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想要挣扎,可是却又拿不出一点力道,最后被护士和母亲抱回到自己的病床上。

陆可琉抱紧她的家人,伏在母亲的肩膀泪痕纵横。

她依然高烧不退,夜里在昏睡的梦中,眼前朦朦胧胧间,看到贺洋的影子。

陆可琉的眼泪在睡梦里缓缓滚落,浸湿了被褥,终于到了最后,她在心中对那个少年说——你走吧,从此我便不想再爱你了。

我们是时候告别了。

第35章 温柔的回眸(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