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半天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才含糊地说:“你跟你爷爷和爸爸一样,命都轻,就容易碰上些阴物,自己要当心才好。这个金钱一定要戴着,千万别摘下来。”

小麦把红绳套到脖子上,隐约闻到一股檀香似的味道。老人又用袖子把铜钱擦了擦,泛出点金色来,叹了口气:“菩萨保佑啊…”

小麦看她神情有点委顿,后悔自己不该说什么绿光的事,赶紧扶着老人躺下了。朦胧要睡去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奶奶说他的命跟爷爷和爸爸一样,可是爷爷和爸爸都是很年轻就死了,难道说他也会短命?小麦倒也听说过类似的说法:人在快要死的时候容易看见鬼,因为快死的人阴气重,鬼也是阴物,比较容易看见。小麦本来是不信这些东西的,可是这几天的怪事让他心里也有点发虚,忍不住小声问:“奶奶,我不会也跟爷爷和爸爸一样短命吧?”

他以为老人已经睡着了,也没想得到回答,没想到老人根本没睡着,立刻就说:“不会!你一岁的时候有个大师给你看过,说你将来是长寿的人。所以这个金钱才没给你戴上。别胡想,快点睡吧。”

小麦没再说话,可是心里的疑惑并没减少。如果当时没给他戴这个金钱是因为大师--鬼知道是哪里来的大师--说他长寿,那现在为什么又要让他戴上了?难道他现在就变成短寿了?还是就因为是本命年的缘故?再说奶奶说话吞吞吐吐的,总觉得还有什么事她没说出来。而且她又拉着自己的手看,手上这道疤到底有什么奥秘呢?

想了半天,小麦还是决定睡觉。反正要把奶奶接到自己那边去,有机会慢慢问好了。

第7章 医院遇庄家

山大医院里挤满了人,连挂号的窗口都排着长队,小孩哭大人叫乱成一团。

小麦蹲在CT室门口等着。今天奶奶做了一串检查,楼上楼下都是他背着,累了个半死。两边的座椅上都坐满了人,小麦只好靠墙蹲着。检查还得有一会儿,他终于能腾出个时间来算算钱的问题了。这几天光检查就花了几千块,要是肿瘤是良性的还好,要是恶性的…小麦大略问了一下医生,医生的意思是:不管怎么样,先准备十万块钱。

十万块钱…小麦觉得把自己卖了也弄不到这么多钱。奶奶倒是说过可以把老家的房子卖了,可是小麦不同意。卖了房子,以后奶奶住哪里?他可以到处租房子,奶奶也跟着他租房子?还是回去住到其他表兄弟那里寄人篱下?

小麦觉得渴得不行,到大厅里去接了杯水喝,正好旁边坐位上的一个病人起身去打针,小麦赶紧坐了下去,站了一上午,真也累了。不过他屁股刚沾到塑料座椅,那边一个年轻人拖着个老头走了过来,显然也是想找座位。小麦看看那老人一头白发,跟奶奶有得一拼,只好站了起来:“大爷,坐这儿吧。”

老人坐下来,向小麦道谢:“谢谢了。”

小麦笑笑:“没事。”旁边有个大花盆,瞅瞅没人注意,他就在花盆沿上坐了下来,继续盘算自己的事:实在不行,就先用魏炎给的那三万块钱吧。虽然他很不想用,但奶奶的病要紧啊。不过最要命的是,就算他忍着气用了,也不够啊!

“唉--”小麦长叹了口气,烦闷地用力搓了搓脸。

“小伙子啥事愁成这样?”

小麦扭头一看,他刚刚让座的老人正笑眯眯看着他。小麦苦笑一下:“没什么。”

老人仔细看了看他:“小伙子来看病?”

小麦摇头:“不是,送我奶奶来看病。”

“你奶奶?怎么了?”

小麦满心的烦闷没人倾诉,觉得这老人倒也十分和蔼,索性把奶奶的事说了一遍,末了叹口气:“医生说即便真是--也应该是早期或者中期,如果好好化疗,应该有办法…”

老人仔细看着他的脸:“医生说没说还能有多长时间?”

小麦有点茫然。其实医生没说,他也没敢问。奶奶已经七十多岁了,再得上这个病,能再活个五年也就很不错了。

“我没问…不过不管多长时间,都要治。”

老人沉吟了一会,忽然问:“你奶奶,生日是哪一天?”

“啊?”小麦怔了一下,有陌生人问这个的吗?

老人看见他疑惑的眼光,转开话题:“你还有别的亲戚吗?还是奶奶就靠你一个人?”

“有…可是他们也没什么钱,奶奶得了这个病,恐怕他们也负担不起。”或者说,他们也不愿意负担。

“哦--”老人沉吟了一下,忽然从身边拿出个纸袋子,掏出个桃子来,“吃个桃子吧。”

小麦没看清他是从哪儿拿出这个纸袋子来的,不过桃子一拿出来,却是一股甜香味直冲鼻子。他跑了一上午,确实是饿了,被这香味一引,肚子顿时咕噜一声巨响,引得老人笑了起来:“哪,吃一个吧。”

“不,不用了…”小麦哪好意思去接。老人却硬塞进他手里:“我也就能给你一个,吃了吧。”

都已经塞到手里了,再退回去也就太矫情,何况是真的饿了,小麦也就道声谢,咬了一口:“这桃子真甜。”不过这个时候有桃子吗?难道桃子也能在大棚里种?

老人呵呵笑了一声:“吃个桃,过一年。吃吧。”

小麦咬了两口就想起奶奶来。这个时候的桃子,还那么甜,也不知是哪里买来的。

“大爷,这桃子在哪里买的?”

“哦--”老人摸了摸鼻子,“忘记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想买点给我奶奶吃。”

老人迟疑了一下,又摸出一个来:“再给你一个吧。”

小麦脸腾地红了,别是老人以为他变相地在要桃子吧?

“不用不用,我就是问问。”

“拿着吧。”老人又硬塞给他。别看是老人,手劲可真不小,“看在你孝顺的份上,拿给你奶奶吃了吧。不过…白发送黑发,未必是好…”

大厅里太乱,小麦光听见什么白发和好,问道:“您说什么?”

老人摇摇手:“没什么,没什么。”

吃了人家的东西,当然得说几句话。小麦简单地把奶奶的病说了,又问:“大爷您是哪里不舒服?”

老人脸一红,还没说话呢,旁边已经有人接口说:“海鲜吃多了,过敏!”刚才扶老人过来的那个年轻人大概是挂号回来了,拉着一张脸:“我说老寿,老付可是已经知道了,一会就过来,你等着挨训吧!”

老人满脸通红:“小姚,有小朋友在呢,你给我留点面子。”

年轻人撇了撇嘴:“你说你找这麻烦!号是挂上了,前头一堆排队的,等着吧。”说完转头向小麦笑了笑:“多谢你了。我是姚少司,你贵姓?”

这年轻人斯斯文文的,戴着副银丝边眼镜,小麦琢磨他和那老人到底啥关系,这么大年纪的人了,直接叫人老寿。那个老付又不知道是什么人。一边想,一边向姚少司点了点头:“我姓麦,叫我小麦就行。”

姚少司笑了一声:“小麦?这名字好。不过青黄不接时候的麦子,少点财气啊。”

小麦心想名字有什么好不好的,这个姚少司居然扯到什么青黄不接的时候去,真是无语。不过他说少点财气倒是真的,自己现在缺的可不就是钱么。于是随口说:“是啊,我现在就是缺财气啊,姚先生看得真准。”

姚少司没说话,老人倒是关切地问:“怎么了?”

小麦觉得这个“老寿”倒是很让人觉得亲切,于是叹口气把缺钱的事说了。正说着,一个中年人大步走过来:“老寿,小姚,看过医生了?”

姚少司没好气地说:“看个毛!刚刚排队挂了号,看医生还得排队呢。”

中年人看一眼老人:“老寿,你看你找这麻烦。”

小麦估计这个中年人就是他们所说的老付,只是不知道这几个人是什么关系,怎么这么说话。老人倒是嘿嘿一笑:“那谁知道吃个那什么--虾虎--居然会过敏呢?”

中年人摇头叹气:“你说你,从前龙肝凤髓也不知吃了多少,现在吃个海物,居然还过敏…”

小麦听得很是无语。龙肝凤髓…就说有钱人吃山珍海味吧,也不至于说是龙肝凤髓…

老人摸摸鼻子干笑一声:“那不是--如今动物保护,多少年也没吃过,不习惯了。”

姚少司老实不客气道:“我看是根本就是你吃太多了。”

老人又摸摸鼻子,不理姚少司,对中年人说:“老付,这个小朋友是个孝顺孩子,给点福气吧?”

中年人看了小麦一眼,微微皱了皱眉:“没用了吧?”

老人干咳了一声:“那什么,我刚送了他一个桃子。”

中年人略微有些惊讶:“怎么?”

老人叹口气:“他是孝顺孩子,奶奶病了,急需十万块钱,可是手头只有三万。”

中年人又把小麦上下打量了几眼,微微露出点赞许的神情。小麦听得稀里糊涂,简直不知道这几个人在说些什么。他正想走开,中年人转过脸去对姚少司点了点头,姚少司就转头问他:“需要十万块钱?”

小麦怔一下,心想难道你要送我十万块钱?索性就点了点头,看看这些人到底在弄什么。姚少司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和一张便笺纸,唰唰写了串数字递给小麦:“你有三万块钱?去申请买这支股票的新股,一上市就卖掉。”

小麦愣了一下才接过来,看看上面的数字:601857。

“买--股票?”这东西有个准吗?

“是打新股。”姚少司更正,“要快,明天就办。”

打新股小麦倒知道点。最近这几年股市起起落落,但打新股倒都是挣钱的。再说,即使申购不上,也不损失什么,倒可以试试。不过也正因如此,现在的股民都对新股很追捧,一支股票出来也不知有多少人在申购,能中一支签简直是交了大运,他--恐怕没这么好的运气吧?

老人好像看出了小麦的心思,拍拍他肩膀:“小朋友,放心,老付都点头了,你就去买吧。你是孝顺孩子,福气就该给你这样的人。”

小麦把这三人又看了一遍,忽然有个念头:这几个,该不会是股市里的庄家吧?否则怎么那么笃定他能赚到十万?三万块钱去打新股,就算三万块全买中,也要翻三倍才行,不是庄家,谁敢夸这个海口?不过,就算他们是庄家,新股中签他们总不能左右吧?他正琢磨,老人已经站了起来:“好好孝顺你奶奶,想做的事情赶紧去做,我走了,以后希望还有机会见面。”

小麦糊里糊涂地说了再会,看着三人消失在病人堆里,低头看看便笺纸上的数字,决定去试一试。反正就算不中签也不损失不是?他揣好纸片,拿着桃子去CT室,不管这三人怎么古怪,桃子倒是真好吃,赶紧拿去给奶奶吃。

CT做完,还要做什么切片检验。山大医院病人实在太多,这一排就排到三四天之后去了。做完取样,要出结果又得有三四天时间。小麦借着这几天的工夫去办了证券开户,按姚少司给的号申购了新股。他白天上班晚上打工,忙得不可开交。好在奶奶的精神看起来不错,甚至比在老家的时候还好些,白天能自己在家里做做饭,又在小区里交上了朋友,下午还跟几个老人去散步聊天,用不着他天天公司家里两头跑,所以倒还应付得过来。不过因为还要去医院问结果,这么一来,他很快就把股票的事忘到脑后去了。

结果出来的时候已经快两个星期了,小麦公司所在的写字楼正好那天停电,于是提前半天下班,小麦乘便去了医院。医生告诉他,确实是恶性肿瘤,也就是癌,但幸好还是早期。医生的建议:七十多岁的人了,做手术的话很难恢复,更有身体差的直接上了手术台就没下来,不如做保守治疗。医生话里话外的意思其实就是:人反正年纪已经大了,再活能活几年?何必受那个罪;再说如果家属一定要求做手术,风险就要自己承担…

“…我们理解家属的心情,但是实际一点说,手术对年纪这么大的老人来说,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不如做做保守治疗,补充营养,让老人心情愉快,这个有时候比手术更有效。老人现在的身体状况还不错,乐观地看,两年不成问题。唉,我理解你的心情,你很孝顺,但是让老人高高兴兴地走,强过活受罪…”医生也不知怎么说好了,“你别哭…人都有这一天,有些事情是人力不能挽回的,你尽了心,就好了…”

小麦把眼泪强忍了回去。医生说的是实在话,奶奶年纪不小了,万一上了手术台下不来…小麦想想就打哆嗦。这么多年都没见面了,不如让她好好在自己这里住几年,高高兴兴过最后一段日子。

“那保守治疗的话,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这个很快。我给你开个单子,你去交了费,就可以开始了。”

“费用…一共多少?”

“保守治疗是个长期的东西,虽然不像手术是一次性的,但是…上次我跟你讲十万块钱,差不多这个数吧,不过第一期治疗当然不用全交上,你先预备个三万左右就差不多。”医生看看小麦的穿着也知道,这位不是个有钱的,于是给了个比较保守的数字。

三万块钱?小麦刚想说这个数他还有,一下子记起来已经拿去打新股了:“那我明后天过来交钱。”想来中签号也出来了,如果没买上,钱差不多也该退回来了吧?开了户之后他上网查过那支股票的情况,发现打新股的资金数目惊人,算起来中签率是几十万分之一,所以他其实心里一点也没抱中签的希望。毕竟他的三万来块钱跟总数目比起来那真是--用九牛一毛来形容都不够。

回到家,小麦一推门,发现门没上锁,只是虚掩着,心里就一惊:“奶奶?”虽然这个小区治安还不错,但他第一天就叮嘱过老人这里不比乡下,一定要锁好门,不能随便让陌生人进来。

屋里没人,小麦看看表,这个时候奶奶大概是跟小区里的朋友去旁边小公园锻炼了,但是为什么没锁门就走了?小麦正狐疑着,一眼看见邵靖那间屋的房门关着,顿时明白了:没锁门的是这家伙。

邵靖这些天不在,小麦把奶奶接回来那天就看见他留的条子说有事回家一趟,过几天回来。这一转眼半个多月了,看来是回来了。不过这家伙也太粗心了,怎么进门也不锁门呢?小麦心里嘀咕着,隐约听见邵靖房间里有动静,忽然想起上一次中午回来听见的喘息声,忍不住摇了摇头:看来这是又带回来一个了,也太急了吧?门都顾不上锁就--

砰!什么东西掉到地板上的声音。

战况如此激烈?小麦无语了。正准备去厨房弄点饭吃,忽然邵靖房间里又是一声,像是把什么东西拉倒了,小麦忽然觉得不对,这真是邵靖在干…那个?万一是和小偷在搏斗呢?他蹑手蹑脚地过去贴到门上听了听,果然发现里面的喘息声听起来很痛苦的样子,难道真出事了?小麦一急,伸手就推开了门。

房间里倒是只有邵靖自己,整个人蜷成一团倒在床边的地上,只伸出一只手死死抓着床头,手指节因为用力过大都是惨白的。身边是被他掀下来的台灯,已经摔得四分五裂了。小麦吓了一跳,赶紧过去:“邵先生!你怎么了?”

邵靖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说话,仍然死死缩成一团。小麦不敢贸然动他,绕到他身前一看,见他另一只手按着心口,整张脸都跟白纸一样,满头冷汗,嘴唇已经咬破了,鲜红的血珠顺着下巴滴在地上。

小麦头一个想法是心绞痛。到底得严重成什么样才能把嘴唇都咬破了?他极力回想以前看到的心绞痛的急救方法,伸手去松邵靖的衣领,一边问:“有硝酸甘油吗?放在哪里了?”一般有心绞痛病史的病人随身都会带着药,不过邵靖这么年轻,怎么就有心绞痛了?

刚刚解开邵靖衬衣的一颗扣子,小麦的手就被抓住了。邵靖勉强睁开眼睛,低声说:“谁让你进来的?出去!”他声音微弱,眼神却冷得像刀子似的。

“你--”小麦心想这不是计较的时候,于是压下气,好声说,“这不是闹着玩的,你的药在哪儿!把领子解开,透透气。”邵靖虽然抓着他,但手指抽搐没多少力量,小麦轻轻一挣就挣开了,伸手就扯开了邵靖的衣领。他心里着急,用的力气不免大了点,一下把邵靖的衣服扯了开来,一直露到胸口,露出一道鲜红的伤口。小麦一眼看过去,吓得差点跳起来,随后发现这伤口并不流血,定下心来一看,才发现不是伤口而是块胎记。

这块胎记很是古怪,心口处是一颗黄豆大小的红痣,鲜红如血,四周一圈红色,有手掌大小,灯光下乍一看,倒像是被利器生生剜去了一块肉,真有点吓人。难怪小麦刚才一打眼还以为是处伤口。

邵靖似乎是疼得狠了,也没力气再挣扎,只是低声说:“你出去,我不是病。”

小麦一怔:“不是病?不是--心脏有什么?”

邵靖在一阵突发的抽搐中又弓起了身体,手指死死攥住小麦的手腕,捏得小麦骨头都快断了。几分钟之后,他好像缓过了气来,慢慢放松下来,咳嗽了一声,把小麦的手甩开:“我心脏没毛病,你赶紧出去!”语气又恢复了平常的不耐烦。

小麦看他脸色已经有了点血色,不是刚才那种死人一样的白,身体也放松了,还有力气甩开他的手,虽然奇怪这到底算是个什么毛病,但也觉得应该是没事了,于是起身往外走:“我去给你倒杯水。”

没有饮水机,小麦都是用炉子烧水。等他烧开水,邵靖已经从房间里出来,到厕所去洗脸了。小麦把水给他倒上,虽然知道邵靖这人古怪,但还是忍不住问:“你刚才怎么了?”

邵靖从厕所里出来,脸上随便用冷水冲了一下,嘴角的血迹还没有完全干净,淡淡地说:“老毛病了,神经痛吧。”

“不是心绞痛吗?”小麦不太放心地问了一句。怎么说也是合租的人,要是出个事,他也不好说。

邵靖眉头一皱,拿起桌上的热水杯:“刚才谢谢你,不过我不是心脏病,下次再有什么动静,你不要管我。”

小麦心想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自己这里巴巴的担心,他还不耐烦呢!好好,就算自己热脸贴了冷屁股,下次记着离他远点就是!他起身回了自己房间,打开电脑一看自己的股票帐户,顿时愣了--他中签了,而且中了两支,就是两千股。新股定价是16块多点,也就是说,他在申购期最后几天才打进帐户的三万来块钱全部买中了那支新股,中签率百分之百。这,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庄家,居然能让他百分之百中签啊?

第8章 飞来横财与阴阳眼

小麦几乎是有点呆滞地看着电脑上的数字,差点忘记了这是在上班。他打的新股今天上市了,16块多点买的,一开盘,就飚升到48块多,整整翻了三番!他的三万块钱,果然变成了十万。

小麦做贼一样偷偷看看周围,没人注意到他,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公司里也有好几个同事炒股,但是这时候老板坐镇,谁敢讨论这玩艺?小麦从来不跟同事一起讨论,所以没人想到他居然会在工作时间看股票。

卖了,奶奶的医疗费就出来了。小麦飞快地输入密码,要按下确认键的时候,他心里微微动了一下:现在就涨三倍,要是再拖几天卖呢?毕竟奶奶现在暂时只需要三万块钱。那样,他也许还可以再多挣点,付完了奶奶的医药费,他也许还能剩一些…

过了五分钟,小麦还是按下了确认键。这三万块钱本来就是他不想用的,因为奶奶生病所以不得不动,要是再拿来给自己赚钱,那算什么?而且姚少司当时就说让他一上市就卖掉,怎么说,这飞来横财也是人家给的,就该听话才是,卖了吧,就当自己只有挣这一笔钱的命!

股票卖掉,小麦心情也坦然了,忙忙碌碌又是一天,下班后就赶往西点店,继续忙。天气越发暖和了,晚上出来逛步行街的人更多,西点店生意也就更好。小麦足足忙到八点四十快要打烊的时候,才能喘口气去接点水喝。水还没喝到嘴里,他透过小店的玻璃橱窗看见两个人,说说笑笑地在街道上闲逛。小麦稍稍愣了一下,因为那两人中有一个是他认识的--郑云书。

郑云书穿着一件很亮眼的淡金色风衣,不知是不是灯光的缘故,小麦觉得他脸色有点苍白,精神似乎不是太好。跟他一起走的是个中年男人,衣冠楚楚,出来逛街还打着领带。小麦视力是2.0的,在他们走近西点店的时候,他忽然发现男人领带上有一枚领带夹,虎头形的,镶着两颗琥珀的眼睛,在灯光下微微闪光。他和郑云书走得很近,虽然没有拉着手,但两人之间的暧昧气氛却显而易见。

小麦站在那里,有一点发怔。不管怎么说,他心里还是有点失望的,本来以为郑云书对自己多少是有点意思的,现在看来…

郑云书并没有发现路边店里有人在看自己,他和男人慢慢地走着,渐渐离开了灯光明亮的地方,走到街道转角的屋檐下。小麦看见他们在黑暗中拥抱在一起,虽然看不太清楚,也知道他们是在接吻。小麦正要把目光收回来,眼角余光又瞥见一个认识的人--邵靖。

邵靖穿着一件黑色风衣,要不是两边店铺的灯光,他几乎要隐没在夜色里。从他身边走过的女孩子们好多都回头去看他,他却只是盯着前方。小麦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看,发现他盯的人似乎是郑云书。一霎那间,小麦脑子里闪过无数狗血的想法:什么三角恋,当场捉奸,全都冒出来了,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但眼睛不怎么听使唤,一边收拾店面,一边忍不住不时地去看。

郑云书终于和那个男人分开,似乎是说了几句话,男人从阴影里出来,自己走了,而郑云书站了半天,才慢慢地往另一个方向走去,邵靖仍旧不远不近地跟着。

如果他们早一点离开,或者走另一个方向,小麦都不会跟上去;但这时候正好西点店打烊了,而且他们走的方向正好跟小麦去坐车的方向一致,于是不管有心无心,反正小麦是走在了邵靖后头。

滨海的夜生活算不上发达,九点钟除了几条步行街热闹一点之外,其他的街道都比较安静,只有路灯的光不怎么明亮地照着。一走出步行街,邵靖立刻加快了脚步,看样子是想赶上郑云书。但几乎是同一时间,郑云书也拔腿就跑,像被狗撵着的兔子似的,几乎是仓皇逃窜了。他一跑,邵靖跟着就跑,小麦疑惑之极,也跟了上去。于是没几个行人的街道上,就见三个人狂奔。郑云书净捡小道跑,穿过几条路口,小麦就找不着那两个人了。

小麦撑着腰停下来喘气,暗地里奇怪:到底是自己身体远远不如上大学的时候了?还是这滨海市里个个都这么能跑?他居然这么快就被甩开了。邵靖到底追郑云书干什么?总不会--郑云书是罪犯,邵靖是便衣刑警?一念至此,小麦掉头就走,万一真是这样,他还是离远点好。好奇心害死猫,万一真刀真枪的上了阵,不但有可能害了自己,说不定还耽误了邵靖办事。

“吼--”一阵低沉的啸叫从小巷里传出来,小麦的脚步猛地一停--这,这竟然像是他在动物世界里听过的虎啸!城市里头,哪来的老虎?小麦突然想起郑云书衣服上的虎头、小店里的饰物、送给自己的手链,还有在自家窗台和石春元家院子里看见的绿光…

小麦按捺不住地循着声音走进了小巷。无论如何他也要去看看,郑云书到底是什么人?或者说,他到底是什么?

小巷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小麦简直不知道滨海市区也有这么黑的街道,竟然半点灯光都没有。他摸索着墙壁前行,也不知走了几步,忽然间一点火光出现在眼前,好像离得很近,又好像中间隔了一层毛玻璃,模模糊糊的。火光在邵靖手里。隐约像是一个银色的打火机,跳动着一点小小的火光,却照亮了一大片空地。空地另一头是郑云书,但小麦一眼看见他的脸,顿时倒抽了口冷气--那张俊秀的脸上生满了金色的条纹,加上嘴唇微微咧开,露出两边尖利的犬齿,乍一看上去根本不像人,倒像一只虎。

虎,虎精?小麦恍惚地想,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确定这不是做梦。他想再上前一步,但眼前真的像有一层玻璃幕墙一般,挡住了他走不进去。

“吼--”又是一声低啸,郑云书微微躬下腰去,像是老虎要发动攻击的样子。

邵靖不屑地哼了一声,左手拿着打火机,右手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柄小匕首来:“为虎作伥的东西,还打算做垂死挣扎?”

郑云书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噜声,眼中绿光大盛,突然将身子往下一伏,接着弹了起来,双手一伸,指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长到两寸多长,尖利如刀,对着邵靖脸上就插了过来。

小麦看得心里一紧。郑云书这一扑,活像一头老虎,动作之敏捷已经远远超过了正常人的能力,这无论如何,也不是个人了!难道,真是虎精?

邵靖却站着没动,直到郑云书扑到眼前,他突然向后一仰,手里的匕首向上一挥。郑云书一声凄厉的叫唤,从他头上飞了过去,滚倒在地,痛苦地蜷成一团。小麦看不太清楚,但觉郑云书的身体似乎是在渐渐虚化,很快就像笼在了一团黑烟之中,面目都看不清楚了。邵靖冷笑着走过去,把匕首插回衣兜里,又摸出张黄纸来轻轻一晃,一团火焰从他手中落到郑云书被黑烟笼罩着的身体上,凄厉的叫声几乎震破小麦的耳膜,他不由自主地往前冲了一步--再怎么说,毕竟也是认识的人,就算知道是个妖怪,也不能完全无动于衷。不过他刚冲了一步,就撞在一层无形的屏障上,反而把自己弹了回来,差点摔倒。

这一下似乎惊动了邵靖,他一抬头,冷冷问了一声:“什么人?”这一声问出来,小麦忽然觉得眼前一黑,邵靖和郑云书都不见了,然后又是一亮,眼前出现了灯光,他忽然发现自己是站在一条窄窄的小巷里,旁边有昏暗的路灯照着,不远处还有个垃圾箱,分明就是一条很普通的街道,根本没有什么黑烟也没有什么火光。

小麦疑惑地搓了搓自己的脸,喃喃道:“奇怪…”

“奇怪什么?”冷冷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来,吓得小麦往前一跳,回头一看,可不正是邵靖?

“怎么是你?”邵靖皱着眉打量小麦,“你怎么在这儿?”他一只手里还捏着张黄纸,小麦看见那个,突然记起来,曾经有那么一天邵靖也给过他一张类似的黄纸,当时他把它塞进工作服裤子口袋了,然后…他终于知道那天在石春元家院墙上,他裤兜里的纸灰是哪来的了。

“你是--”小麦在脑海里搜索着那个词儿,“天,天师?还是真人?道长?”

邵靖不耐烦地皱皱眉:“你怎么会在这儿?还有?你刚才看见了什么?”

“我--就在旁边那步行街上打工,看见你和郑--”

“你果然认识那伥鬼。”邵靖哼了一声,“不知死活!我再晚几天找到他,恐怕你也要被老虎吞了。”

小麦心里有一万个疑问:“长鬼?他,是鬼?不是老虎精什么的?那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你先回答我!”邵靖手里仍然捏着那张黄纸,警惕地看着小麦,“你有阴阳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