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笑归笑,小麦还是上心了。这段时间在店里打工,他也在跟着归籽儿学手艺。归籽儿很大方,好些做点心的诀窍都不藏私地告诉他,教了他好些东西,只是她调桂花味馅儿的功夫,小麦怎么也学不到家。这要是在别的西点店里根本是不可想象的事,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是老话了,非亲非故的谁那么好心。而且老板人也很好,对两个年轻人都像对自家弟妹一样关心。要说开始的时候他只把这里当个打工挣钱的地方,那现在已经觉得特别亲切了,自然要格外出力。回家一路上他都在想这个黄金瓦的事,直到摸出钥匙开家门的时候还在想。

屋里是黑的。周六关店晚半小时,小麦到家都十点多了,奶奶早就睡了。小麦摸索着找到电灯开关,还没按下去,忽然看见黑暗中一点红光一亮,他猛然想起曾经在窗台上看见的两点绿光,头皮猛地一炸,倒退一步,脑袋撞在墙上一声闷响,眼冒金花。

黑暗中的红光又暗了下去,接着传来邵靖的声音:“回来了?”

小麦揉着生疼的后脑勺,按开灯才看见邵靖坐在窗口,那点红光原来是他在抽烟。小麦没好气地说:“你坐在这儿怎么不开灯?”

邵靖神情有几分委顿,面前的烟灰缸里满是烟蒂,要不是半开着窗,屋子里肯定全是烟味。他口气照例的不耐烦:“开什么灯!”

小麦那一下撞得不轻,眼前到现在还在转星星,怒道:“你这么黑洞洞地坐着抽烟,我还以为你那烟头又是什么妖怪的眼珠子,吓我一跳。”

邵靖嗤了一声:“我在这儿,哪个妖怪那么不长眼敢进来?”

小麦心里对他比了个中指,转头去厨房盛稀饭喝。他下班之后就要去西点店,没时间吃饭。当然在店里点心有得吃,但毕竟不能当饭,吃多了也不舒服,所以奶奶总给他留着稀饭和小咸菜,喝一碗再睡觉。他端出饭来,邵靖还坐在那里抽烟。小麦看他一眼:“抽太多烟对身体没好处。”

邵靖看了手里的烟一眼,又嗤笑一声:“你闲事管得真多。”

小麦用筷子指指他:“我是拒绝抽二手烟。”

“毛病!”邵靖说是这么说,还是把烟碾灭了。小麦喝了口稀饭,问他:“出什么事了?你怎么抽这么多烟?”邵靖虽然有个很高档的打火机随身带着,但很少抽烟,今天这种情况是比较反常了。

邵靖看了他一会,神情微微有点恍惚,像是透过他看到很远的地方,半天才说:“你这份闲操心劲,倒是很像…”

小麦喝着稀饭,没听见他后面说什么:“像什么?”

邵靖静了静,面无表情地说:“没什么。”

小麦疑惑地看着他:“你到底怎么了?”

邵靖又恢复了不耐烦的表情,挥了挥手:“我说没事就没事!”

小麦正想说话,邵靖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听了没几句就断然拒绝:“不行。”

那边又说了几句什么,邵靖更不耐烦:“我说不行!你该知道我的规矩,这一天就是天塌下来,我也什么都不做。”说完,直接挂了电话,站起身在屋子里烦躁地兜了个圈子,最后停在窗前,重重吐了口气。

小麦看了他一会,小心地问:“管狐的事…”

邵靖看着窗外回答:“我已经找白乐波去查过王婷的电脑记录,她从来不在淘宝买东西,甚至连网银都没办。”

“你又找那个白萝卜去私入民宅…”小麦有点无语,“不过,这说明杜安妮在撒谎?”

“或者王婷在撒谎。”

“王婷?”小麦觉得不可思议,“她是受害者呀?”

“饭纲使是一种会反噬的式神。”邵靖看看小麦茫然的表情,皱皱眉,“饭纲使的制作极其残酷,制成的饭纲使会心怀极大的怨恨,一有机会就会反噬主人。我说,你能去百度一下么?这种最基本的东西,网上都有。”

小麦吐吐舌头,低下头去喝稀饭,直到邵靖看起来气消了,他才问:“那我们怎么办呢?是不是应该先找到那个饭纲使啊?要是它再去害人怎么办?”

邵靖仰靠在沙发上,淡淡地说:“我在杜安妮身上下了追踪符,如果确实是她在操纵饭纲使,那么一接触我就会知道。”

小麦想了想:“如果不是她呢?万一是别人操纵饭纲使呢?”

“也是一样。只要她接触到,我就知道。”

“不是。我是说,如果别人拿饭纲使去害另一个人呢?如果要害的对象不是杜安妮呢?”

邵靖嗤笑了一声:“过几天杜安妮就是心海的头号模特了,真要是为了竞争,不害她害谁?”

小麦不解:“头号模特?为什么?”

邵靖懒懒地说:“过几天有个时装展,我有个朋友的公司也要参展,我让他找心海,让杜安妮做主展。”

小麦一下子睁大眼睛:“你,你这是有意把杜安妮推到风口浪尖上去啊!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搞不好会害了她的。”

邵靖不耐烦道:“我说了已经在她身上下了追踪符,她有什么事我都会知道。”

小麦不让步:“万一你的追踪符不管用呢?再说你根本都没有好好学,怎么能这么肯定--”

砰地一声,邵靖掀翻了烟灰缸,阴沉着脸站起来,大步回了自己房间,重重把门摔上,再没了动静。

小麦独自在厅里站了一会,觉得自己是说得太过份了。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他已经知道邵靖为什么不爱学那些法术,怎么还专挑这个说事呢?不过邵靖也未免太轻率,明知道饭纲使的受害者就是因为竞争太激烈,还有意把杜安妮推上去。万一这姑娘是无辜的,因为这件事被伤害了怎么办?有王婷那纵身一跳,小麦真不敢想像要是杜安妮也…

在厅里绕了半天,小麦最后还是过去轻轻敲了敲邵靖的门。不管怎么说,邵靖做事过分,他说话也过分了,还是道个歉,再跟他商量个比较稳妥的办法吧。但是他敲了几次都没得到半点反应,最后自己也有点怒了,不肯拿着热脸再去贴冷屁股,抱上被子去沙发上睡觉了。

周日早晨可以睡会儿懒觉。小麦迷糊中听到奶奶轻手轻脚出了门,到楼下遛弯儿去了。他翻个身正要继续睡,忽然听见邵靖房里砰地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上。小麦吓了一跳,心想邵靖大清早起来哪这么大肝火?总不至于小心眼到如此程度,还在记昨天晚上的仇吧?他再翻个身,刚把头埋到枕头底下,突然想起一件事,噌一下跳了起来,衣服都顾不上穿就直奔邵靖房间,把门一推,果然邵靖蜷缩在床边地上,手指痉挛地抓着地板,指甲由于用力已经全部发白。

“你怎么了?又难受?”小麦伸手到邵靖头下去扶他,感觉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手背上,抽出来一看却是鲜红的。他知道邵靖大概又把嘴唇咬破了,忍不住发急,“你这到底怎么回事?要不然我去打120?”

邵靖身体动了动,抠着地板的手陡然伸上来抓住了他的手臂,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用!”

小麦想把他弄到床上去,但邵靖整个人都由于痛苦死死绷着,根本不配合,小麦实在没法,只能把床上的被子拖下来垫在他身体下面,自己坐在地上,把他的头抬起来枕在自己腿上:“你没有药吗?我有止痛药,你吃一片好不好?”

邵靖紧闭着眼睛摇头。他的嘴唇被咬得血肉模糊,嘴角挂下了一条红丝。小麦随手扯过枕巾塞到他嘴里:“别咬嘴唇了,咬这个!”

邵靖总算放开自己的嘴唇,狠狠咬住枕巾。小麦和他挨在一起,几乎能感觉到他每块肌肉都因为痛苦在抽搐,但束手无策。过了将近一个小时,小麦听见有人进屋,接着奶奶在喊:“春弟,在哪儿呢?”

小麦不得已答了一声:“我在邵先生屋里,有点事,奶奶我过一会出去。”

邵靖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终于放开了嘴里的枕巾,长长吐了口气。小麦把枕巾扯出来,小心地问:“好点了?”

邵靖轻微地点了点头,疲惫地放松身体。小麦看看枕巾,已经被咬出一个洞来,不难想像他的痛苦。邵靖半闭着眼睛,脸侧枕在他腿上,脸色还发白,眼睛周围一圈青黑,唇角却洇着血,很惊悚的对比。小麦忍不住拿枕巾给他抹去嘴角的血,小声说:“你这到底是个什么毛病?总这样也不行啊。有多久了?”

邵靖眉头一皱,嘴唇动了一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闭嘴。”

小麦没办法,只好继续坐着,直到邵靖脸色终于有了点红润,自己坐起了身,他才觉得腿麻了,往起一站如同千万只蚂蚁在咬,忍不住呲牙咧嘴。

邵靖看他一眼,伸手扶了一下。小麦顺势在床边坐下活动腿脚。身上一阵冷飕飕,他才发现穿着个小背心就跑进来了。这时候奶奶已经走到邵靖房门外边:“春弟,小邵,出来吃饭了,你们在干啥呢?”

小麦尴尬地看看邵靖再看看自己。因为在客厅里睡觉,他好歹还穿了条薄衬裤,邵靖却只穿了一条内裤,还是三角的…他身材是真好,露在背心外面的肌肉线条清晰又不过分夸张,均匀的蜂蜜色,从肩到腰是十分漂亮的倒三角形。小麦从小长跑,身体也不错,但属于修长型的,看起来就没有邵靖那么健美,忍不住就多看了两眼。一直看到内裤边上露出几根毛发,小麦觉得不妙了--他,有点反应了。

早晨这段时间本身就有点奇妙,小麦又是好几个月忙得脚打后脑勺根本没想到这事上,现在心思一动,反应快得连他自己都诧异。几分钟连脸带身上都热了,小麦也顾不得这副模样出去会不会吓着奶奶,嘴里胡乱嘟囔了一句赶紧就跑了。

果然一出门就吓奶奶一跳:“春弟,你这干什么呢?天还冷呢,穿这么点跑小邵屋里干什么去?”

小麦蹦到沙发边上去穿衣服:“没什么,邵先生有点不舒服,我进去看看。”

“不舒服?小邵有啥不舒服?用不用去医院看看?”

“奶奶,我没事。”邵靖从房里出来,走到厕所去洗漱,“就是低血糖,老毛病了。”

“哎呀,那就是不吃早饭落下的毛病。”奶奶一边摆碗筷一点念叨,“你们年轻人哪,觉得身体好,就是不注意。快来吃饭,以后天天都要按时吃早饭,晚上不要熬得太晚,保证就没事了。春弟,你也快去洗脸刷牙,来吃饭。”

小麦尴尬地蹭到厕所去,邵靖已经洗了脸,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小麦觉得那目光里有几分冷峻,心里有些虚。邵靖转头去拿毛巾,漫不经心地说:“你是?”

他没说出是什么,但小麦已经明白了,略一犹豫就坦白地点头:“对。”然后赶紧补了一句,“但我对你没别的意思。”他说话的时候心里有些沮丧,看来是要失去这一千一的月租了…

邵靖脸上没什么表情,点了点头就出去了。小麦刷着牙,听他在外面跟奶奶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忽然有点气:GAY怎么了?难道是GAY就比他矮一头了?爱租不租,怕个毛啊!

“春弟,”奶奶看他出来,赶紧招手,“快点,豆浆都要凉了,凉了吃不舒服。”

邵靖低头剥着鸡蛋,嗤地笑了一声:“奶奶?春弟是麦子的小名?不是应该叫春丫或者春妮什么的么?”

小麦怒目而视。奶奶笑着说:“春丫春妮那是丫头片子才叫的,春弟的名字是我取的,起个小名好养活。”

邵靖低着头笑:“我们家那边倒有习俗给男孩起个丫头的名字,说这样才好养活呢。”

小麦气死了。其实小时候就经常有伙伴说他这是个丫头名字,但谁说出来好像都没邵靖这么欠抽。可恨奶奶看不出来他的阴险,还笑眯眯地真跟他讨论起名的风俗来了。

小麦郁闷地狠狠咬了一口油条,想像这是在咬邵靖的脖子。不过他油条还没咽下去,有人敲门,他起身过去开门,只见一个年轻人站在门外,一看见他就露出八颗牙:“你好,你就是麦先生吧?”

小麦诧异:“是,您是哪位?”他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人。

“哦,哦--”年轻人搓着手,满面春风,“我姓周,周琦。我,是来找邵靖的。”

第15章 撞煞

周琦?小麦猛然想起来:“你就是介绍白--那个兔子精的人?”他记得邵靖当时说过,以后会找周琦算账。

年轻人嘴角抽动了一下,笑容有点僵:“啊,是,是我。”

“那请进,邵靖在屋里。”小麦侧身请他进来,“他吃早饭呢。”

周琦笑得人畜无害:“那太好了,我正好也没吃早饭。”

这次轮到小麦嘴角抽搐--这人也太实在了吧?谁说要请他吃饭了?

周琦欢天喜地从小麦身边挤过去,扯开嗓门就喊:“邵老大,我无家可归,来蹭饭--呃,这,这位,这位大姨,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还有老人在…”

奶奶完全不明所以,也没听清这人喊的究竟是啥,看看小麦:“春弟,这是你朋友?”

周琦噗一声笑出来:“春弟?”

小麦脸涨得通红,狠狠瞪他一眼,转向奶奶:“不是的奶奶,他是来找邵先生的。”

“哦哦,”奶奶扶着桌子站起来,“那让小邵他们说话,咱们回屋去。”

邵靖伸手扶着老人:“奶奶,别管他,您吃您的。”

奶奶笑着说:“我吃完了,你们说话,我回屋坐坐去。早上跟他们出去遛弯,走得多了点,累了。”

“那您好好休息。”邵靖伸手让奶奶扶着走到房门口,这才冷冷看一眼周琦,“你过来干什么?”

小麦搀着奶奶进屋去,把门留了一条缝,只听周琦吊儿郎当地笑:“邵老大,我已经被人堵着门了,你不去救命,我只好跑来找你了。”

邵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我说过今天什么也不接。”

“邵大哥,邵大爷,算我求你了!你说你这破规矩,每年这个日子你啥都不干就窝家里,你说你到底是为啥?行行行,我不问,我不问行吗?你是大爷,你说啥就是啥。可是大爷啊,那家的孩子要死了,真挺不过去今天晚上了。要不是急事,我敢这日子来找你吗?你说这些年,只要大爷你开口,小的哪次不是鞍前马后竭力效劳?你就赏我点面子成吗?帮我去看看那孩子,行不?”

邵靖坐着不动,半天才冷冷地说:“又是你的哪门子关系?”

周琦挠挠头,嘿嘿笑一声:“这个…你知道就好,不用说出来嘛。”

小麦差点笑出来。这个周琦挺有意思的。

“春弟!”奶奶有点嗔怪地招手叫他过来,“不要听门边。”

小麦吐吐舌头,轻轻把门带上。不过邵靖和周琦说话都没有刻意放低声音,这屋子隔音又不太好,所以还是能听见他们说话。只听邵靖淡淡地说:“上次你介绍的那个兔子精是个小偷,你知道么?”

周琦干笑:“这个,这个,小偷也是一种职业。妖精也有不求上进的,人各有志,人各有志,只要能帮忙就行嘛。”

邵靖冷笑了一声:“帮忙?你知道他进屋偷个东西都会被外头的人发现?干一行就要有一行的职业道德,他就是这么当小偷的?”

周琦叫苦:“邵大爷,他当小偷没有职业精神也怪我?难道我是他师傅?你说你要个偷入民宅的,一般修炼年头长点,有点身份的妖精哪个肯干啊?再说这事其实是违反天师法的,我还担着干系呢。求求你了,别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上找我麻烦行不?唉,不对啊,你怎么知道他是小偷?他告诉你的?应该没这么傻吧?”

“他偷过小麦的东西。”

“哦--”周琦的声音拖得老长,“原来是偷到…哈哈哈哈…”中间的声音放得很低,小麦听不见了。过了片刻,只听邵靖毫不客气地说了两个字:“闭嘴!”

周琦可怜巴巴地说:“邵大哥,你要不要这么无情啊?别忘了你那个服装秀的事还得要我公司出马呢,总不能河都没过就拆桥吧?求你了,就去看一眼,能救就救,救不了我绝不多说一句话,行不?怎么说也是一孩子,才十四岁呢。”

邵靖沉默片刻,终于问:“是怎么个情况?”

周琦见他口气松动,赶紧说:“应该是撞了什么脏东西。我去看过,脸色青紫,很不好。医生已经报病危了。”

“撞了什么?”

“估计是撞鬼。说是头几天旁边楼上有人死了,往外抬的时候这孩子跑去看,回来就病倒了。”

邵靖的声音一下冷了:“死人出房躲都躲不及,还要上去看?”

周琦叹气:“现在的孩子,无法无天的,哪还知道什么忌讳呢?”

“你去他家里看见什么了?”

周琦停了一会才说:“什么都没看到。”

邵靖冷冷地说:“什么都没看到,你就说是撞鬼?真要是被什么附了,你会看不出来?”

周琦长长叹口气:“瞒不过你。对,我去看了,什么都没看到,所以才来找你。不管是附身还是失魂,我都能看出来,可是这次,什么也看不出来,只能看出来孩子快死了。”

邵靖缓缓地说:“出事那天,那孩子有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人?”

周琦想了想:“那孩子有保姆跟着,你等我打电话去问问。”小麦听见他嗯嗯啊啊的大概是打了个电话,最后说,“他家保姆说,当时她让孩子回来,孩子不听话乱跑,撞了一个从外面进来的男人。保姆在他家做了好几年了,小区里的人都认识得差不多,但这个男人以前没怎么见过,长得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个头略微高点,红脸膛像喝了酒似的--”他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过了几分钟才又说话,声音却有点变了调,“你是说--撞煞?”

邵靖没回答。小麦只听周琦在客厅里团团转:“真是撞煞?我怎么没想到?煞神,居然是煞神!这怎么办?”

“没办法。”邵靖淡淡地下结论,“挡了煞神的路,没法可救。”

周琦沉默了,过了很久,他才小心地说:“你也没办法?”

“我有什么办法?”

“你身上的…佛光--”

邵靖声音突然高了起来:“不可能!”

周琦声音也高了:“为什么不可能?你明明出生就身带佛家六字真言,别人救不了撞煞的,你可有这个本事!”

邵靖似乎怒了:“周琦,你别打这个主意,这东西不是我的!”

周琦也火了:“邵靖,你骗人也想个好理由行吗?不是你的?你出生就带在身上,那不是你的?邵大爷,不对,是张大少,你是龙虎山张家的长房长孙,你满月的时候张家那帖子发得满天师行都知道你天赋非凡,后来又在寺庙里修行过三年,你跟谁说这东西不是你的?骗谁呢?我就奇怪了,你就这么恨张家?怎么说你也是张家人吧?你妈改了嫁,你连姓都改了?你知不知道,你们张家那地位,要不是你们家老爷子心疼你,你妈能改嫁吗?能让她出张家吗?你倒好,这个不能用,那个不肯学,你丢不丢你们张家的脸啊?”

砰!重物倒在地上的声音吓了小麦一跳,推门出去一看,邵靖脸色铁青地站着,椅子被他带倒在地上他也不管,只是用手指着周琦:“不关我妈的事,你少把她扯进来!”

周琦脸红脖子粗地站在他对面:“我不管关谁的事!我就说你,张靖存,你像个天师吗?张家老爷子为了培养你耗了多少心血,你对得起他吗?”

邵靖一脚把椅子踢飞到墙上:“我本来就不想当天师!”

“你--”周琦气得说不出话来,“你说不当就不当?你们张家的子孙,生下来就是要当天师的!”

邵靖脸色铁青,双眼充血,看上去随时会一拳揍上去。小麦生怕两人打起来,赶紧过去把椅子捡回来:“你们怎么了,有什么事好好说。”

周琦转头冲他大吼:“好好说个屁!你看他这样,半点责任都不想负,我跟他说个屁!”摔门而去。

小麦遭了池鱼之殃,看着摇摇欲坠的门板嘴角抽了两下,默默过去把门关好,回头看看邵靖,想说话又没敢张嘴,怕再被吼上几句。

邵靖笔直地站着,很久才大步走到沙发上坐下,摸出烟和打火机来,手却有些哆嗦,几下都没点着。小麦走过去,拿过打火机给他点上了烟:“少抽两口,对身体不好。”

邵靖没答话,低着头用力吸了几口,把自己淹在烟雾里。小麦看他略微平静了一点,用手掌扇扇眼前的烟雾,把他的烟盒摸了过来:“抽一支就行了。”

邵靖抬眼看看他,声音有些嘶哑地说:“你管我,拿来!”

小麦把烟盒和打火机都拿在手里:“你抽烟有用吗?”

邵靖眉头一皱:“拿来!”

小麦把手一收:“你不爱当天师可以不当,跟朋友吼什么呢?”

邵靖把烟头狠狠按灭在烟灰缸里:“你没听见周琦说的话?张家的子孙,生下来就是要当天师的。”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当天师呢?就是因为你妈妈在张家过得不幸福吗?”

邵靖沉默了。

小麦耐心地等着。直到他以为邵靖不会回答了,才听见他沉沉地说:“这些天赋本来都不是我的。”

“为什么?”小麦听不明白,“你的天赋,怎么会不是你的?”

邵靖伸出手:“给我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