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什么真的假的?是你朋友,为什么不能过来?”

“不是--”归籽儿伸头看看门外面,“小灰没有安全证,不敢在张大少面前露脸。”

小麦好奇心起:“你们总说安全证安全证,到底安全证是什么东西?”

“这个…”归籽儿歪头想了一下,“这个,就好像那个--良民证吧?必须是没有害过人的精怪,并且在妖监会有记录在册的。有了安全证的精怪是受到妖监会保护的,只要没有害人,任何天师都不能收它。不过要拿安全证很不容易,像我这样的植物类精怪比较容易拿到,因为我们天生就不害人,但是那些兽类的精怪,尤其是猛兽类的,就比较难了。”

“小灰不是地鼠么?不算猛兽类吧?”

“他当然不算,可是也一直没机会拿到安全证。”

“他害人吗?”小麦不明白,“要是他没害人,为什么拿不到安全证?”

归籽儿叫起来:“你以为是个妖怪只要不害人都能拿到安全证吗?要拿安全证那真是--那机会…没法跟你讲清楚!有些天师认为精怪就是该被收,该被炼化,根本就不应该存在,更别说还要保护了。所以能拿到安全证的精怪那真是很幸运啦!我是因为帝流浆化形才能拿到安全证的。帝流浆每六十年庚申日才有可能出现,如果这一夜有云遮住月亮,使月光不能彻照大地,帝流浆就不能出现,就得再等六十年。这样算算,也不知要几个六十年才能等到呢。我毕竟是棵树,寿命总算长些,兽类的命就短了,若是普通草本,不过年把的寿数,就更难遇上帝流浆。”

“为什么帝流浆化形就能拿到安全证?”

归籽儿抓抓头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如何解释:“这,这怎么说呢?精怪也是有血统和身份的。比如说青丘的狐族,基本上只要出来就能拿到安全证,除非是行为太过恶劣违反了妖精守则的才会罚没安全证。再有就是像我这种,因为得了帝流浆而成形,就好比,就好比…就好比你们人类说的什么嫁入豪门,一下子就有了身份。”

小麦摇头:“什么嫁入豪门…我大致上明白了。那小灰是自己修炼的,又没有出身,所以拿不到安全证对吧?”

“对啊…”归籽儿发愁地捧着脸,“小灰是流浪到滨海来的,连个籍贯都没有,更别说安全证了。不过他从来没伤过人。麦子,你能不能跟张大少说说情,给小灰一张安全证?省得他整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背后教唆他什么呢?”邵靖推开店门,淡淡地插了一句话,身后跟着周琦,一起走进来。

归籽儿脸一下白了,往小麦身后缩了缩。小麦赶紧说:“什么教唆啊,你怎么说得那么难听。籽儿在跟我讲安全证的事。我想安全证安全证,应该这个精怪对人是安全的才能发证吧。要是小灰从来不害人,为什么不能有个安全证啊?”

邵靖微微皱眉:“安全证数量是有限的--算了,叫小灰来一次,我看看他有没有拿安全证的可能。”

归籽儿顿时笑开了花:“谢谢大少。”她这么一笑,整个店里都漾起桂花的甜香来,沁人心脾。

邵靖随意挥了挥手:“我还没说一定能行,你不用忙着道谢。就是能成,你也该谢谢小麦。”

小麦端过两碟蛋糕和奶茶来:“吃饭了吗?怎么弄了整整一天?”

“没吃,连午饭都没吃,刚从金玉大厦出来。”邵靖和周琦看样子都饿了,几口就干掉了蛋糕和奶茶,归籽儿赶紧去拖烤箱:“我去做几个烧卖。”

小麦叮嘱:“要香菇青菜馅的,再做两份黄金瓦,把味加重点。还有明天要做打糕的米饭还热吧?盛两碗。对了,做寿司的紫菜有吧?做个紫菜蛋花汤。”

“知道了,马上就好。”归籽儿一头钻进后头的小厨房,叮叮当当做起来。

小麦没敢跟着过去。归籽儿这种时候是会变成三头六臂的--哦,也不是三头,只是…她会多长出几条手臂来干活,就像一棵树又生出几根枝条来一样。在她似乎是很自然的,但在小麦看来…真的有点吓人。

“那个金玉大厦很麻烦吗?”小麦是知道金玉大厦和萧氏集团的。萧氏是家族性的房产集团,并不是本地自产企业,而是十多年前才打进滨海市场的。他们第一个大型投标就是金玉大厦,面对大海,有七层高,当时在滨海算是样板工程了,全市瞩目,就是到了现在,也得说是座挺漂亮的楼。只是现在高楼大厦多了,就不如从前显眼。就是这座楼,奠定了萧氏在滨海房地产市场上的位置,所以萧氏自己也很看重这楼,后来是全部买下做为集团的办公楼用。现在大厦对面是新建的展览中心,附近是几个高档小区,百来米外就是海,虽然不再是滨海首屈一指的楼座,但地皮的价格却比当初不知涨了多少。

邵靖拿出一张旧报纸:“你看看这个。”

小麦看了看,报纸上有一条消息,说金玉大厦半夜火警,因时间较晚,写字楼里只有部分加班的人,并没有造成重大伤亡,只是有人仓皇中竟乘坐电梯下楼,结果电梯被困,人也被烧死,因火势过大,已经无法分辨尸体…

小麦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样:“火灾的时候怎么还坐电梯,没有常识吗?”

“是啊。”邵靖哼了一声,“总是有那么些没有常识的人。不过,他们并不是烧死的。金玉大厦当时火警之后,并没有进行大规模修缮,说明内部并没有大面积的焚毁,只是封闭了几天就恢复正常,说明当时根本没有火灾,或者说,至少火没有大烧起来。在这种情况下,被困在电梯里烧死,而且烧得尸骨无存,那除非火不烧别的地方,只烧电梯。”

小麦琢磨了一下,打了个冷战:“如果不是火,那是什么?”

“现在还判断不出来。已经过了几个月,有痕迹也都被重新装修遮住了。而且萧家什么都不肯说。不过从整座楼的设计来看,很有意思啊。”

“楼的设计有什么问题?”

邵靖随手在小麦脸上刮了一下:“告诉你你也听不懂。”

小麦撇撇嘴:“是你讲不清楚吧?”

周琦在一边偷笑。邵靖瞪了他一眼,无奈地叹口气把小麦揽到身边坐下,随手摸出支笔在报纸边上画起来:“这是大楼的平面图,你看像什么?”

小麦仔细看了一会:“像个回字?”

周琦笑着说:“很聪明啊!”

邵靖又瞪他一眼:“别捣乱。东方良都说他扶乩有灵性,别小看了。”

周琦做个鬼脸:“哟哟哟,护得真紧啊。知道了,我也听良子说了,心性通透,难得的是无所妄求又能专注。还有阴阳眼,我看,大少,发展来进灵媒协会够格了吧?”

邵靖毫不犹豫地说:“不行!他福缘不厚,不能去做灵媒,你少打他主意。”

周琦怪叫:“大少,你搞搞清楚,有哪个灵媒是八字重福缘厚的啊?那样的能请到附身通灵吗?”

邵靖不理他:“反正你少打主意就是了。来,别理他,你看这个图,像个回字是吗?这个其实是个招财转运阵。这个回字就像水的漩涡,从四面八方吸财气,并且旋转不停,就有去晦转运的效用。”

小麦琢磨了一下:“像水的漩涡…水会形成漩涡是因为有力量在作用,这个楼又不会动,那怎么旋转不停啊?”

邵靖露出点赞赏的表情:“没错。招财转运阵必须有阵点推动才能转动,所以现在这个楼其实是个死阵,阵点已经不在了。”

小麦听得津津有味:“那阵点又是什么?”

“就是你刚才说的力量了。这种招财转运阵,一般要用有相当灵力的吉物做阵点,才能推动得起来。不过这种东西难找,有大灵力的更是千金难求,但若是找得到,这阵就会有大效用。”

“萧氏生意做得那么大,会不会跟这阵有关系?”

“必然是有。”周琦接口说,“而且从金玉大厦发生火灾之后,萧氏的生意就有点走下坡路了。连他们当家的老爷子都病了,所以才来请张少去看看。”

“那你看出什么来了?”

邵靖冷笑了一声:“他们什么都藏着掖着,我当然看不出什么来,爱莫能助,让他们另请高明吧。”

周琦啧了一声:“恐怕现在在滨海,找不到比你更高明的了,我看,过段时间他们说不定还要来请你。”

“恐怕那个时候就晚了。”

“晚了?”连周琦也是一怔,“为什么?大少你看出什么来了?”

“那老头子身上有诅咒。很怪异,可是霸道。不过奇怪的是,按他中的诅咒看来,他早该死了,根本不会有这么长的寿数。”

小麦猜测:“会不会跟你们说的金玉大厦的招财转运阵有关?”

邵靖断然否定:“招财转运阵的效用主要在生财上,对诅咒没什么作用。”

“算了。”周琦已经看见归籽儿开始把热气腾腾的汤往桌上端,顿时大咽口水,“他们不说,那也是他们自己找死,怪不得别人。先吃饭,我真饿了。蛋糕好吃是好吃,填不满肚子啊。”

小麦拿来筷子,给邵靖把汤舀到米饭里,看着他狼吞虎咽,不停地提醒:“慢点吃,都这么晚了,吃太急了不消化。”

邵靖随便地点点头,象征性地放慢了一咪咪速度,伸出筷子跟周琦抢碟子里的黄金瓦。周琦刚要抱怨,手机就响了,他只好去接电话:“谁?哦,周律师,你好你好。…怎么,萧家是不相信我们?OK,没问题,大少本来就是看我的面子才过去看看,并不想多管什么闲事。嗯嗯,我知道,你是办事的。这样,这事就算过去了,以后,别再来找我就行。挂了。”

“给我留一块!”周琦打电话这几分钟的工夫,碟子里的黄金瓦已经快被邵靖消灭干净了,他赶紧用筷子死死戳住最后一块,“我的!”

小麦笑着从邵靖手里抽走筷子:“你吃不少了,别再抢了。要是不饱,回家我给你熬点粥。这些油炸的东西晚上吃不健康,让给周琦吧。”

周琦炸毛:“麦子,敢情是因为吃了不健康才给我啊?”

邵靖往椅背上一靠,顺手把小麦揽在胸前:“那当然,不然你以为他是为了你啊?”

周琦怨恨地用力咬一口黄金瓦:“大少你太不够意思了,亏咱们还是发小,果然是见色忘友啊。对了,良子前两天打电话来,说东方老爷子闭完关之后,他就也要来滨海看看嫂子呢。”说着,对小麦做了个鬼脸。

小麦脸上一红,心里略微有点感慨。以前他交过的男朋友都是私下来往的,除了圈子里的人,绝对不敢让其他朋友知道,更不用说对家里出柜了。只有邵靖,干脆地对朋友承认了自己和他的关系。不过,邵靖是家里的长孙,家族又大,要是他出柜了,家里会怎么样?想到这里,他又不由得担忧。

周琦填饱了肚子就跑了,归籽儿也走了,只剩下邵靖和小麦收拾了一下碗碟,下了门板,慢悠悠开着车回家。邵靖侧头看小麦一眼:“想什么呢?眉头皱那么紧。”

“我在想…要是你家里知道你--你跟我--会怎么样?”

邵靖不以为然:“能怎么样?”

“他们不会反对吗?”

“反对又怎么样?”

“你--”小麦觉得有时候很难跟邵靖想到一条线上去,“你妈妈,你爷爷,他们要是反对呢?”

“我妈不会反对。”邵靖不在意地打方向盘,“她是过来人,知道感情这事不能勉强。至于我爷爷--当年他不让我妈改嫁,我还不是做到了?”

小麦犹豫了一会,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如果我不是沈墨白的转世,你还会这么坚持吗?”

邵靖漫不经心地说:“哪来那么多如果,你明明就是。”

小麦坚持:“如果不是呢?”

邵靖不怎么耐烦地说:“你明明就是墨白,扯那么多‘如果’干什么?别跟个女人似的好不好?”

小麦不说话了,扭头看着窗外。路灯在不停地闪过,夜色浓黑。老实说,他自己也觉得刚才问出来的话有点可笑,邵靖为他做的不少了。可是总有种很奇怪的感觉,那种感觉叫做患得患失。

第30章 出海

“你就是小灰?坐。”小麦笑眯眯地打着招呼。原本他有点担心,万一归籽儿领来的是个贼眉鼠眼的小混混怎么办?不过还好,小灰虽然是地鼠,长相上倒跟老鼠没啥相似,眉眼普通,属于掉进人堆里就认不出来的那种,。

小灰略有点拘束地点头谢过,坐了下来,很镇定地对着邵靖问了声好。邵靖皱眉打量他一会,露出点不屑的表情:“你这样想拿安全证恐怕困难。”

归籽儿露出失望的神色,小灰倒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点头说:“是的,这我也知道,那就算了。给您添麻烦了,我还要上班,那就不打扰了。”他站起来对小麦道了声谢,转身要走。

小麦悄悄扯了邵靖一下:“不能想想办法么?”他倒是很欣赏这个小灰,就凭他对着邵靖还能这么不卑不亢,就挺难得的。

邵靖不耐烦地说:“你以为安全证是想发就发的?凭他这样刚刚能化形的精怪,法力平平,有什么资格拿安全证?”

小麦眼看归籽儿送小灰出门去了,忍不住也放大了一点声音:“你干什么老是这种居高临下的口气?他是籽儿的朋友,能帮忙就帮忙,不能帮你客气点说话不行吗?”

邵靖微愠:“你懂什么!如果攀上点关系就想拿安全证,那安全证早烂大街了。”

小麦火了:“什么叫攀上点关系?小灰是籽儿的朋友,籽儿想帮他不是应该的么?你要是觉得他拿不到,你就态度好点说不行,难道籽儿还会逼着你帮忙?你用得着摆出这种态度吗?精怪怎么了?小灰不偷不抢不害人,怎么就让你看不上了?”

邵靖两道眉一竖,似乎就要发作,但过了几秒钟又压了下来:“行行,我知道了。安全证弄不到,我给他一份张家的令符,这样同行里看见了就知道他跟张家有点关系,不会难为他,行了吗?别再为这事吵了。”

小麦没再说话,可是心里略微有点失望。他看得明白,邵靖大约是做惯了上位者,理所当然地把不如他的人都没放在眼里,更没法理解小麦所说的什么尊重。他之所以答应给小灰一张令符,不是因为他觉得小麦说得对,只是因为他不愿意为这么一个小小的精怪跟小麦吵架。或者说,他不愿意让一些小事来破坏他跟“沈墨白”的关系。可是,如果他不是沈墨白呢?邵靖还会这样吗?

如果自己不是沈墨白会怎么样?这些日子,小麦老是不由自主地去想这件事。邵靖其实是个冷情的人,对和自己无关的人几乎都不看在眼里,如果有一天他觉得自己其实不是沈墨白,那他会怎么样?前世今生什么的,小麦总觉得靠不太住,至少,他从未觉得自己是那个沈墨白。再说邵靖认定自己是沈墨白,无非是因为东方良扶的那一乩,如果那一乩错了呢?或者乩虽没错,而邵靖理解错了呢?

“怎么了,还生气?”邵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把小麦从沉思中惊了一下,手一松,正刷着的盘子掉了下去。邵靖一弯腰捞住了,放回水池里,“我刚才跟归籽儿说了,回头就给小灰令符,别生气了,啊?”

小麦勉强笑了笑:“嗯,谢谢你。”

邵靖拧起眉:“你跟我还谢什么?”

小麦无话可说。邵靖眉头皱得更紧,压抑着问:“你真生气了?”

小麦有点无力地解释:“不是。我就是觉得,有时候咱们似乎想不到一块去。”

邵靖眉头放松了一点,不以为然:“上辈子你也是这样,投个胎也没改了。”

小麦现在一听什么上辈子就忍不住要暴躁:“你别老是上辈子上辈子的行吗?你是要上辈子还是要过这辈子啊!”

邵靖息事宁人地抬抬手:“行行,我不说了,别动火了。你这两天脾气见长…是不是店里太忙了?这天眼看着也冷了,出去玩玩?再冷点就怕你不愿意出门了。”

小麦平了口气,觉得邵靖这么服软,自己这样未免也太有点没事找事的嫌疑,也就点点头:“去哪里玩?十一长假已经过了,这阵子客人不算很多,可以让籽儿盯一天。”

邵靖想了想:“滨海这地方也没什么好玩的,不然出海钓鱼去?”

“钓鱼?去哪儿钓?”

“走远点吧?去长岛怎么样?住一晚上。那边不错。”

小麦想想,也觉得挺有意思的,点了点头:“行。”

邵靖说了就做,过了两天就开车带着小麦和周琦直奔长岛,租了条船出海去了。

十月底,在海边气温还不算低,但海上的风已经硬了,小麦拉拉身上的救生衣,缩了缩脖子。邵靖从船头上扔给他一件大衣:“先披上,别着凉了。”他没穿救生衣,站在船头上把舵,迎着海风衣服下摆翻飞,阳光给棱角分明的脸打上一层侧光。小麦微微仰头看着他,忍不住想像他上一世跃马挥剑的英姿,嘴角不由自主带上一丝笑意。周琦蹲在船尾犯头晕,扶着船舷眯眼看了他一会,问:“笑什么呢?这么春色无边的。”

小麦大窘,瞪了他一眼:“你不是晕船吗?”

周琦摇摇晃晃站起来,船一颠,又赶紧蹲下去:“是啊,算着今天没风没浪,怎么还这么颠。”

小麦觉得好笑:“你晕船还跟着出海?”

周琦抹抹嘴角:“大少不是说要烤鱼嘛。现钓上来的鱼,洒点盐烤了,那叫一个鲜!”

小麦看他口水似乎都要滴下来了:“你至于吗?想吃烤鱼滨海不能吃吗?”

邵靖在船头笑了一声:“这小子属猫的,一听有鱼就不要命了。”

周琦嘿嘿一笑,对小麦说:“大少做别的不行,烤鱼是一绝。你吃过一次肯定还想第二次。不过必须得是活鱼现烤,过几个小时就不是那味了。”

小麦摇摇头,觉得周琦也太有意思了。他可是知道邵靖不会干家务,手艺再好能烤出什么好吃的鱼来?再说了,周琦一看也是个大少爷,有钱想吃什么样的新鲜鱼没有?偏要出海来找罪受。

周琦看出他不信,眯着眼睛笑:“不信?告诉你,大少可是很少露这手,一般的人都不知道。他能拿得出手的也就这样了,特意出来,做给你吃。”

小麦一怔,抬头看看邵靖的背影,心里一热。周琦嘿嘿一笑,扶着船舷站起来:“大少挺有心的,别跟他生气了,啊?”说完,歪歪扭扭蹭到船头去跟邵靖说话了。

邵靖早在岛上就跟渔民打听清楚了路线,这会儿一直把船开到一块孤悬海中的巨礁边停靠。小麦跳上石头,环顾四周天海茫茫,一片碧蓝,不由得心旷神怡。邵靖指着远处:“看那边,那是渤海和黄海的交界处,入海口。”

小麦手搭凉棚看过去,果然海面上长长一条线,一侧碎浪翻腾,一侧却是平滑如镜,非常明显。再往前隐隐有一线沙洲,显然是河水入海冲积出来的。

邵靖熟练地布置好四根鱼竿,挂饵下钩,他和周琦各看两根。周琦对着小麦努嘴:“那船上有固体燃料,你把火点上,一会好烤鱼。”

小麦一边在礁石上收拾地方点火,一边笑着说:“好,叫我点火,你们要是钓不上鱼来,我可把你们烤着吃了。”

邵靖微微一笑,忽然把左手边的鱼竿一提,一尾鱼扑楞着被他直甩到小麦面前去,溅了小麦一脸海水。

“这么快!”小麦惊喜地按住了鱼,是尾黑头,有个三四两重。小麦笨手笨脚地把鱼钩摘下来,鱼扔进网兜里沉到海水中先养着。邵靖再挂上饵,顺手在小麦耳朵上捏了一下:“等着吃鱼吧。”

小麦在他旁边坐下,脱了鞋把脚在海水里浸了浸,海水居然还是微温的,泡着脚丫特别舒服。邵靖瞟了一眼,嘲笑:“别把鱼熏跑了。”

小麦举起脚对着他一顿乱甩,甩得邵靖一头一脸也都是海水,连鱼竿都翻倒了。周琦在一边笑着说:“别把鱼竿掉水里去,竿掉了你潜水去手抓鱼么?”

邵靖正按住小麦在挠他痒痒,随意抬手往船上一指:“我还真带了潜水服,一会下水去看看。”

小麦笑得岔了气,抹着眼泪说:“你还会潜水?”

邵靖坐回去扶正鱼竿:“自然。天师训练营里是军事化管理,这些都学过。”

小麦大为好奇:“天师也有训练营?那周琦为什么还晕船呢?”

周琦翻了个白眼:“我是灵媒,不是天师。能不能别每次都让我躺着也中枪?而且天师训练营那种变态地方,让我去我都不去!”

三人说说笑笑,陆续又钓上七八条鱼来,黑头居多,还有两条小麦叫不上名字的,最大的不过半斤多重。周琦抹了把脸:“这地方大概来的游客太多了,没有大鱼。”

邵靖扔下鱼竿:“我下去看看。”

他利索地换上潜水服,因为这里水其实也不怎么很深,所以不背氧气瓶。周琦在船头用铅锤测了下水深:“十一米。”

邵靖满不在乎地摇手:“小菜一碟,你们在上头等着。”从船舷边滑入水中,深吸一口气,潜了下去。

小麦俯在礁石边上张望,但只见脚蹼摆了一下,就看不见人了。海风吹得人胸口畅快,四面都是一色的蓝,看不到边际,一群群的海鸥上下翻飞,翅膀被阳光打得雪白耀眼。他这些天来的烦恼一下子全部都没了,恨不得放声喊两嗓子。还没等他行动,周琦先站起来对着海面嗷嗷嚎叫起来,一边叫还一边拿拳头捶着胸口,活像一只小号大猩猩,笑得小麦差点掉到海里去。周琦一边乱叫一边还撺掇小麦:“麦子,也来叫两声,可舒服了。”

小麦本来想喊两嗓子的,也被他笑得喊不出来了:“你干什么,跟狼嚎似的。”

周琦切了一声:“这可是发泄压力的好办法,以前我、大少,还有良子,我们都干过。在山头上站着扯开嗓子叫,有一次真把狼招来了。”

小麦吓一跳:“你们在什么地方的山头,怎么会有狼?”

周琦挠挠头:“我记得那次--在神农架吧…”

“你们跑神农架干什么去?”

“玩嘛。跟你说发泄压力。那种地方,一眼看过去全是树,没边没沿的,看了心里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