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鬼闭着眼不回答。邵靖眉一扬:“说话!”声音微一抬高,立刻带出股戾气来。

犬鬼猛地睁开眼,绷紧身体盯着他,喉咙里发出低微的咆哮声。邵靖冷笑:“好啊,胆子不小!仓桥俊是日本人,你是日本式神,你们有什么联系?”

犬鬼不得不站起来抵抗他的威压,嘴唇掀起,呲出雪白的牙,却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小麦拼命拉住邵靖:“这是钟乐岑养的狗,要不然让他回来问吧?”打狗还要看主人面呢。

邵靖瞪了犬鬼一会,把目光转了开去:“良子,咱们现在去信号山看看,跟四爷也联系一下。”

“我也去!”

“不行。”邵靖一口就否决了小麦的提议,“你就在这儿呆着。照小灰这么说,这家伙道行不浅,而且下手狠辣,你别跟着,太危险了。”

小麦很想说我呆在这里也坐不住,但他也知道自己去了也帮不上忙:“那你们小心。最好联系上四爷和沈哥他们一块去。”

邵靖冷笑一下:“恐怕你那位沈哥是知道这事的。狗不是他们养的么?放心,我只是去看看,不会硬拼,而且那家伙现在可能已经离开了。良子,走。”

小麦看着邵靖和东方良走出去,也没心情再做什么了。他叹口气,在椅子上坐下:“籽儿,小灰跑出来肯定饿了,你弄点东西给他吃啊,让他休息一下。”他转头看着犬鬼,无奈地叹气:“你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们呢?你认识仓桥俊吗?他让养的怪物吸走孩子的魂魄,干了不少坏事,你要是告诉我们,说不定我们可以早点抓住他。”

犬鬼仍旧是趴着不动,只是把脑袋低了下去。小麦失望地看着它:“你不会跟仓桥俊还是朋友吧?”应该不会吧,钟乐岑养的式神,不会是那种人的朋友吧?

犬鬼抬头看看他,过了几秒钟,摇了摇头。

“你是说和他不是朋友?”这还是犬鬼第一次露出交流的意思,小麦立刻又惊喜了,“那你认识他?”

犬鬼又摇摇头。

“哦——”小麦的热情又消退了,望着窗外发呆。忽然他听见犬鬼喉咙里呜噜一声,忽然站了起来,然后乌光一闪,犬鬼整个身体就消失了。

“啊?”小麦吓了一跳,站起来四处寻找,却连个狗毛也没找着。他几步跑到门口往外看,没看见犬鬼,却发现橱窗边上有个白色的小东西在动,正沿着窗框往旁边溜。小麦眼力好,一眼看见那是只小白鼠,只有拇指大小,但是身体薄如纸片——不对,那根本就是用纸剪出来的,可是却真真切切地在动!

小麦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随手操起旁边的扫帚就想冲出去,但是他刚跑到门口,犬鬼突然从门外钻了进来,嘴里叼着点白色的东西,随后吐到地上——是用白纸剪出来的一只小鼠,已经被犬鬼咬穿了。

小麦小心地用扫帚戳了一下:“这,这什么东西?”

犬鬼警惕地站着往门外看,喉咙里仍旧低低地呜叫,只是声音低了一些。小麦猜测着它的意思:“是有人放到这里来的?想,想来侦查这里的情况?”

犬鬼点了点头。

“是什么人?”

犬鬼回头看了看小灰。小麦猜测:“是,是仓桥俊?他跟着小灰来的?”

犬鬼又点了点头,走到小麦脚边趴了下来,像是在卫护他。小麦忍不住伸手摸摸它的耳朵:“是不是该把邵靖叫回来?”

犬鬼喉咙里又呜噜了一声,后背上的毛却平复了下来。小麦继续猜:“仓桥俊已经不在这附近了?”犬鬼用尾巴拍了拍他的小腿,显然是说对了。

小麦盯着那小纸片,正在想能不能直接扫到垃圾桶里去,犬鬼忽然站了起来,轻轻摇摇尾巴。随即门被推开,钟乐岑和沈固快步进来,犬鬼立刻迎过去,跟在钟乐岑腿边上。

沈固伸手把地上的小白纸片捡起来:“又是这种东西。”

“沈哥,你们没去信号山?”

“四爷去了。张家大少怕你有事,让我们回来看看。”

“我没事,只有这个——”

“式神。”沈固随手把纸片团巴团巴扔垃圾桶里去了,反手拍拍犬鬼的脑袋,“是个来探信的。仓桥俊可能已经盯上咱们了。”

“那信号山上的百鬼夜行是怎么回事?”

“百鬼夜行?”钟乐岑和沈固交换了一个眼色,“你怎么知道是百鬼夜行?”

小麦断定这事他们是绝对知情的:“我是听人说的。你们一定知道,对不对?”

钟乐岑沉吟了一下:“没错,这事我们知道。百鬼夜行,是当时土御门家族的一个人在信号山上召出来的。”

“那阴兵呢?”

“阴兵…是一把古剑召出来的。”

小麦糊涂了:“到底怎么回事?”

“这件事…还是等大少回来一起说吧。”

小麦想了想:“百鬼夜行,不是日本的东西么?”别说,时常百度一下做点功课还是有用的。

钟乐岑笑了笑:“对。”

“那怎么会出现在中国?”

“这个…”

小麦的脑子飞快地转动,前些日子邵靖对他说过的话连成了一串:“不会是,用十握剑劈开空间弄出来的吧?”

“你知道十握剑?”

“真的是十握剑?这个仓桥俊也是来找十握剑的?那十握剑在哪里?”

钟乐岑想了想,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十握剑——失踪了。”

第86章 蜃梦

“…十握剑竟然能把百鬼夜行都召出来,要不是有欧冶子召来的阴兵,麻烦恐怕就大了。可是这把剑现在到底在哪儿呢?如果掉进了空间裂缝,应该是掉回日本了吧?”一路回到自家小区,跟东方良分手之后,小麦还忍不住在反复念叨这件事。在邵靖他们从信号山回来之后——当然,仓桥俊已经不在信号山上了——钟乐岑讲述了一下当年百鬼夜行的事情。他讲了那个应该姓栗田口的土御门如何用十握剑劈开了空间引来百鬼夜行,也讲了泰阿古剑里的欧冶子之魂,但是那把十握剑,最后却掉进了空间裂缝消失了。

邵靖沉着脸没说话,只是拉着小麦的手慢慢往楼里走。小麦戳他一下:“你怎么了?信号山上没找到线索也没什么,干什么老拉着脸?”他一直没提这事,就恐怕邵靖是因为面子上过不去脸色才不好看。毕竟钟乐岑是他前世的恋人,如今却选择了沈固,现在沈固要是威风凛凛,自然就比得邵靖有点逊色了。小麦十分理解这种心情,确切点说,看着钟乐岑侃侃而谈,神色间充满自信的模样,小麦也觉得自己有点相形见绌。唉,人比人,真的要气死人啊。

邵靖看他一眼,脸色和缓了些:“没什么。我是怕——仓桥俊已经追到你店里去了,恐怕他盯上你了。”

“盯上我有什么用?你们不是推测他是来找十握剑的吗?那盯我根本没用啊。”

“谁知道他怎么想的?但是他放式神确实是放到你店里了!百鬼夜行的事,连特事科都不知道。”

“那个时候沈哥不是还没进特事科嘛。”

邵靖沉默片刻,冷冷地说:“我倒是觉得,他们还有事没说出来。”

“为什么?他们还有什么事没说?”

“十握剑掉进了空间裂缝?那个栗田口明明知道十握剑的重要性,怎么会让它掉进裂缝?”

“不是被犬鬼袭击了吗?犬鬼是会噬主的东西,袭击他也正常的吧?不过,我怎么看那狗都挺听说话的,怎么会噬主呢?那沈哥他们养着它,不害怕吗?”

邵靖哼了一声,半天才说:“日本人养式神是把它作为自己的所有物,式神不甘心失去自由,当然会反噬式神使;钟乐岑养那狗跟自己家人似的,什么时候限制过它的自由,它反噬有意义吗?”

小麦同意地点头。看犬鬼寸步不离地跟着钟乐岑就知道了,简直像跟屁虫一样,嘿嘿。

“犬鬼是高级的家养式神,即使杀掉了栗田口,它跟土御门家族的契约仍在,所以如果没有把握能摆脱土御门家族,它应该不会贸然噬主。噬主之后,它就要有摆脱土御门家族的办法,或者——有跟土御门家族谈判的资本。”

“资本——”小麦也不是傻子,睁大眼睛,“你说十握剑?”

“那是最容易到手的谈判资本,要不然犬鬼为什么在那个时候噬主?因为那时候栗田口才会把十握剑拿出来。”

“那么你觉得十握剑会在犬鬼那里?可是,也许犬鬼没咬准,十握剑还是掉进裂缝了呢?”

邵靖叹口气:“那也有可能。”他回手摸摸小麦柔软的头发,“你怎么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小麦正想反驳,物业的屋里走出来个人:“麦兄弟?”

“啊,梁哥?有事?”这人是物业的保安,小麦当初和魏炎搬到这来的时候这人也是头一天上班,大家正好在小区门口碰见,之后就比较熟了。

“有人给你留的东西,说是你同学,送来的海鲜。”

“海鲜?”小麦相当的诧异,“哪个同学?”这还是头一次有人给他送东西呢。

“说是姓韩。是他司机来送的,说是什么大象蚌——不对——象,象,象什么来着?对了,象拔蚌!在屋里搁着呢,快来拿。”

“象拔蚌?”小麦惊讶了,这东西可是很贵的,关键是,姓韩的同学,还司机,是韩亮吗?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邵靖冷冷地下了结论,“不能吃。”

“我知道。”但是东西不能总摆在人家物业,所以还是先搬了上去。居然是一大塑料箱,有十几斤的样子。打开盖子,箱里还灌着海水,硕大的贝壳挤在里头,粗长的贝肉像水管子似的,一股海腥气扑面而来。

“韩亮送这个干什么?”小麦伸手想去翻翻,被邵靖按了下来:“别动!当心有什么机关。无缘无故,他绝不会送你东西。”

“他总不会在这里头下毒吧?”

“难说。所以不要动,先观察一下。”邵靖拿炒勺戳了戳,这些蚌并没什么特别反应,但他还是谨慎地在箱盖上压了张椅子,“今天晚了,明天把这东西拿到没人的地方再倒出来研究。”

小麦被他说得也有点紧张:“那今天晚上放哪儿?”总不会晚上这蚌变成怪物爬出来了吧?

“放厨房,把厨房门锁起来。”

因为有这东西在身后,小麦做饭也做得有点心不在焉,然而箱子里的蚌除了像普通贝类一样有时发出喷水声之外,并没有其它怪异举动,只是这玩艺的海腥味真是不小,满厨房都是这味道,连葱花爆锅都没压下去。

吃过晚饭,两人难得早早洗了澡爬上床,可是因为有仓桥俊的事杠在中间,谁都没啥心情办点事,只能抱好了躺着。小麦对着天花板看了半天,轻轻戳戳正在出神的邵靖:“我说——”

“什么?”邵靖低头看着他,昏暗的床头灯下眼神也显得温柔了很多。

“我觉得,钟乐岑他和沈哥,他们在一块挺好的,很,很幸福的样子。”这是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的。钟乐岑在侃侃而谈的时候,沈固在微笑地看着他,谁要是再看不出来,一准是长了一双瞎眼。

邵靖满脸的别扭,半天才闷闷地嗯了一声。小麦坏心地又戳戳他:“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怎么可能!”邵靖立刻急了,“我只是,只是——”

“行了行了,”小麦看他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又觉得不忍心了,邵靖这人不吃逗的,“我知道,你就是有点感触,明白明白。”

邵靖并不打算就这么搪塞过去:“你听我说。我确实是有点,有点感触…前世,我把什么事都搞糟了,这一世,又差点再把事情弄砸…总算——总算到最后还没有不可收拾,所以墨——钟乐岑,他能过得好,我,我很欣慰,真的,就是欣慰,没别的了。”

“那你干什么老是看沈哥不顺眼的模样?”

“那家伙是个鬼上身的,不是普通的活人。”

“啊?”小麦震惊了,当时他是听钟乐岑说了什么走舍,但是一时还没有怎么反应得过来,“难道沈哥——不是活人?”可是他明明能喘气能走路,也不会是死人吧?

“不是普通的活人。他的魂魄早不是他身体本来的魂魄了。普通人谁能戴着那个阴玉?早就被那股阴气耗死了。”

“原来你们当时那么紧张是因为这个?”

“嗯。我们去信号山的路上,良子跟他妹妹联系过了。之前他妹妹就在滨海这个特事小组做过指导人,知道沈固的情况。不过他是没出生的时候就被人硬把魂魄换了,不是他自己的原因。”

“谁给他把魂魄换了?”

“那就不知道了。有些东西属于秘密档案,我们也不可能全都知道。”

“那东方良的妹妹呢?怎么今天没看见她?”

“她受伤了,现在已经退出了特事科,正在家里安排上学的事。”

“受伤了?严重吗?”

“伤了眼睛。不是普通人说的受伤——辰辰她从小就有阴眼能视鬼,现在阴眼没了,她就不能再干这一行了。”

“真可惜…”

“也不可惜。辰辰的情况比较特殊,有时间我带你去看看她。总之她现在跟普通人一样,过得挺好。”

“那就好。”小麦虽然不认识这个辰辰,但听邵靖的意思好像跟她还挺亲近的,本着爱屋及乌的原则,自然是过得好就好。

邵靖搂着他,过了一会低下头在他头发上亲了亲:“你放心。”

“…嗯。”小麦没去问他要放心什么,很听话地答应了一声,在邵靖胸前蹭了蹭。邵靖抱着他,手掌在他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摸得他渐渐昏昏欲睡,枕着邵靖肩头迷糊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小麦忽然被一种奇怪的声音惊醒了,那声音像有人在轻轻用指甲抠着玻璃,虽然轻微,但还是被他听见了。床头灯还亮着,可是身边的床铺已经凉了,邵靖不在。小麦翻身坐起来:“邵靖?”

没有回答,可是那种刮擦玻璃的声音更近了一些,竟然像是就在窗外,小麦猛地拉开窗帘,顿时被惊得倒退了一步——因为开空调,窗户都是紧关着的,现在,玻璃窗外面有个脑袋浮在半空中,那刮擦玻璃的声音正是那脑袋在用牙啃玻璃。只是玻璃平滑,那脑袋悬在半空中不好借力,然而即使如此,玻璃上也被划出了一道道的痕迹,跟玻璃刀子似的。昏黄的灯光下可以看见那脑袋下面不是脖子,而是一长串不知什么东西,仿佛湿淋淋的还在往下滴水。

“飞降头!”小麦脱口而出,随手操起床边上的晾衣竿,惊惶四顾,“邵靖!邵靖你在吗?”

没人回答。屋子里好像只有他自己。那脑袋啃了几下开始不耐烦,退后一点,接着向前一冲,用脑门来撞窗户。这个方法显然比较有效,撞了两下,玻璃上就出现了裂痕,于是那脑袋撞得更欢了,虽然小麦家是双层玻璃,但眼看再来几下也就要破窗而入了。

“我靠!”小麦骂了一声,飞奔到客厅,操起茶几下面的西瓜刀冲回卧室,一手捞起手机拨打邵靖的电话。

电话通了,可是与此同时,熟悉的音乐在枕头下面响起——邵靖没拿手机。

小麦狠狠咬了咬牙,抛开手机双手握住了西瓜刀。哗啦一声玻璃碎了,那脑袋猛地穿过窗户冲进来,小麦抡刀就砍。他已经看见了,那脑袋下面拖拉的是一串内脏,从食管开始,胃和心脏都在中间吊着,最下面是一挂肠子,淋淋漓漓滴下来的全是污血,扑鼻好一股恶臭。这东西小麦昨天才在网上查过,叫做飞降头,据说白天就是个活人,晚上就把脑袋弄下来飞出去杀人,还得带着整套内脏,拖拖拉拉再恶心不过了。

脑袋看见迎接自己的是把雪亮的西瓜刀,居然不避不闪张嘴就咬,两排黄牙狠狠咬合在刀刃上,一时间只听见牙齿与金属的摩擦声,小麦居然砍不下去,而且不锈钢的刀片在脑袋的狠咬之下居然有变形的趋势。小麦脑子一转,猛地把刀往上一提,脑袋冷不防被他甩了起来,脖子下面挂的一串内脏被狠狠甩到墙上,胃像个水袋子似的砸在石英钟上,玻璃钟面碎了,断茬也把那胃划得鲜血淋淋。脑袋怪叫一声,放开了西瓜刀,在半空中乱转。

小麦哪能放过这大好时机,抡刀再砍,脑袋刚刚受伤,动作不免稍微受到影响,落了点下风,被小麦追着连砍了十几刀。屋子里毕竟不如外头宽敞,到处是家具,那一串内脏很是麻烦,不小心就会挂到什么东西上,脑袋一个疏忽,被小麦一刀砍在额头上,顿时发出一声怪叫,拖着血迹从窗户又钻了出去。小麦扑过去抓起一个花盆堵在缺口上,暂时松了口气。他从窗口往下看,小区里的路灯不知什么时候全都熄灭了,只有月光照在地上,勉强能看清一个大体轮廓。脑袋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小区里安静得奇怪,连保安值班室里都没了灯光。

小麦眯起眼睛看看对面楼上。有一家窗户里还透出光亮,两栋楼距离不远,小麦能看见那屋子里的电视开着,上面演着点儿童不宜的东西,可是屋里没有人。好像整个小区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一样。

小麦忽然就想到了在大珠山下的村子里发生过的事情: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消失了,只剩他一个,然而那都是幻像,实际上村子还在,只有他不在了。现在的情形与当时何其相像,邵靖和小区里的人都不在了,只有他在。上次是山魈,这次又是谁?

小麦紧攥住西瓜刀,草草套上件衣服,从枕头底下摸出了轩辕镜。他用轩辕镜往四周照了一下,但景物并没有变化,看来这次和以前都不一样。

小麦一边警惕着破掉的窗户外面,一边翻出球鞋穿上,把轩辕镜稳妥地揣在口袋里,又想去厨房再拿把菜刀。轩辕镜不能破解幻像的话,他只能走出去找邵靖。

推开厨房门,迎面一股海腥味,小麦猛然想起这里头还有韩亮送来的一箱象拔蚌,这东西到底有没有蹊跷?小麦想了想,捞起菜刀,然后猛地一脚踢过去,把箱子踢翻了。他左手菜刀右手西瓜刀摆好了架式,然而箱子里并没爬出什么怪物来,象拔蚌们随着海水淌出来,洒了一地,箱子里面却好像还有个东西。小麦谨慎地走近一步,发现箱子底下垫着个硕大的贝壳,有盆子那么大,雪白干净,还泛着柔和的珠光。

这什么东西?小麦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贝壳。为什么要拿贝壳来垫在箱子底下?难道韩亮送这箱象拔蚌,就是为了把这贝壳送来?这贝壳到底有什么用?小麦在脑子里搜索着这些日子得来的知识,忽然之间,有句话跳进他脑海:海中有大贝,名为蜃。

这是蜃!这东西他是打过交道的,就是那次跟邵靖和周琦出海去玩的时候!原来,原来这都是梦!是蜃制造出来的幻梦!怪不得轩辕镜也照不破,因为这是他自己的梦啊!

是梦的话,要怎么才能醒过来?小麦拿起刀就在自己手上划了一下。一阵疼痛袭来,眼前的景物忽然扭曲起来,家具、墙壁、地面,都像液体一样流动起来,小麦觉得一阵窒息。他想退出去,可是背后的门和眼前的窗都融化成了一小团,再也找不到能离开的途径。空气像是在迅速被抽离,小麦觉得呼吸困难眼睛发花。他抡刀对着身边的墙壁砍了几下,但刀砍进去像砍进水里,抽出来的时候水又照旧合拢了。

忽然之间,小麦觉得腿上有东西拉了一下。他困难地喘息着低头看去,脚踝上浮出一圈红印,那种被拉扯的感觉又出现了。然后拉扯的力量猛然加大,小麦被拉倒在地,整个人向着那融化的墙壁撞了过去…

第87章 空间

小麦觉得自己晕了一下,不是那种天旋地转式的晕,而是突然窒息的晕。然后在他的意识清醒过来之前,胸膛已经自己拼命地起伏,去抽取氧气。第一阵喘息过去,小麦睁开了眼。他醒得非常及时,因为刚睁开眼,他就看见一个脑袋悬浮在半空,几乎已经凑到他眼前,正准备来咬他的脖子。

人在极限情况下的爆发力是极其惊人的。小麦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动作可以这么快,眼睛刚刚分辨出那个脑袋的时候,左手菜刀右手西瓜刀已经一起砍了出去。这个脑袋也是凑得太近了,并且没有料到小麦居然会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想往后退已经来不及了,菜刀虽然躲了过去,却被西瓜刀深深砍进了脸上。

小麦顺势翻身,用全身的力气把那个脑袋按在了地上,左手抡起菜刀,不管心脏肠子一通乱剁,恶臭的血飞溅出来,他也顾不上了,把头扭到一边,闭着眼只管剁。开始还觉得那脑袋在拼命翻腾,发出嘶哑的嚎叫,后来就没动静了。扭回头再看时,地上只剩一个脑袋还算完整,旁边被剁得没法看的那一摊…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小麦一阵恶心,不敢再看,一脚踩着那脑袋,把深砍进去半寸深的西瓜刀用力拔了出来,再掀点土把地上那一滩盖上,这才打量四周。

这是个小树林,树木稀疏,透进来的月光勉强能够照亮四周十米见方,再远就看不清楚了。小麦眼前是棵枯树,枝条繁多,可是叶片已经完全落光,毫无生气。这是什么地方?小麦摸摸脚踝上,已经没有那种拉扯的感觉了。刚才拉他的人一定是邵靖,难道说邵靖在这树林里?

“邵靖?邵靖?”小麦小声喊着,谨慎地朝前走。然而四周极其安静,并没有听到回答。走了有几十步,小麦被一棵大树挡了下来,这是棵枯树,枝条繁多,可是叶片已经完全落光,毫无生气。

枯树?小麦猛地打了个冷战,上上下下把面前的枯树看了半天,然后一扭头,就在旁边看见了他刚才剁出来的那一滩东西…他又绕回原地来了。

鬼打墙?小麦思索着,又往前走了一次。这次他很注意校正自己的方向,然而同样走了几十步之后,他又看见了这棵枯树。现在没什么可怀疑的了,他确实是被困在了这一小块树林里。

到底怎么回事?小麦眼看走不出去,索性站住了把事情从头到尾理了一遍。首先,那箱子象拔蚌应该是韩亮送来的,也就是说,这事恐怕跟仓桥俊脱不了干系,尤其是那天他用一只纸剪的小鼠跟着小灰到了西点店,那几乎可以断定,这空间就是仓桥俊搞出来的鬼!但是那大贝壳呢?蜃那东西小麦打过交道,邵靖说过,那东西是他前世斩过的一条蛟搞出来的鬼,在海市上他看见过的。然而蛟和蜃怎么又跟仓桥俊搞到一起去了?还是,仓桥俊自己也有一只蜃?不过最要紧的是,仓桥俊为什么找上他和邵靖呢?如果要找十握剑,不是应该去找钟乐岑和沈固吗?或者是因为钟恤在胶州射伤过他养的九头鸟?但是钟恤又不住在他们家。

小麦想了半天,决定还是把那些旁枝末节先抛开。既然确定了是仓桥俊搞的鬼,那么应该先想办法从这空间里出去,找到邵靖再说。但是怎么出去——小灰说过仓桥俊有只白色的灵兽,能把空间割裂开来,当时他是躲在一条裂缝里,找机会逃出来的。那么空间的裂缝又在哪里?小麦琢磨了一下,腾出左手来摸出了轩辕镜。

轩辕镜掏出来的时候镜面上黯淡无光,小麦下意识地往镜子里看了看,突然发现在黯淡的镜面里有一团黑影,而且正在迅速扩大,大致目测位置应该在他身后。小麦来不及回头,立刻把西瓜刀往后一捅,只听呱地一声大叫,他的西瓜刀好像戳在什么硬东西上,震得手腕都麻了一下,翅膀拍击空气的声音从身后极近的地方响起来,带出来的风竟然把小麦往前推了一步。他借势回头,只见一只黑色的大鸟正在拍翅飞起,这么近的距离,能看见大鸟的身躯上一圈生着好几个头,每个头都有一双红眼睛,正一边向上飞一边恶狠狠盯着他。

小麦头皮一阵发麻。要不是刚才在轩辕镜里看见,这无声无息飞来的怪鸟可能已经把他脑袋抓穿了。

怪鸟飞起大约十米左右,突然收起双翅凌空俯冲,那双脚爪像铁钩一样,对着小麦头顶就抓。同时发出咕咕呱呱如同女人哭嚎的怪叫,叫声刺耳,听得人头昏脑胀,从心里烦躁起来。小麦抡刀砍了七八刀都没砍中,这东西比那个脑袋灵活得多,又有许多张嘴和一对爪子,确实难对付。

小麦把后背靠在那枯树上,脑子里飞快思索对付的方法。既然这东西是九头鸟——他记得资料里说,这东西应该是怕光,就跟猫头鹰一样。可是这里没有强光,轩辕镜无论反照日光还是月光都行,可是在这里小麦照了两次都反不出光来,说明这个空间里的月光是假的,这个空间肯定是封闭的。但是上次小灰说有裂缝,如果有裂缝就应该有真正的光透进来,那么这个裂缝在哪里呢?如果没有裂缝,他自己能不能弄出一个来?怎么弄?难道靠西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