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恒却在她旁边坐了下来,那把藤椅在他身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调整一下坐姿,“阿风得买几把新椅子回来了。”

“不行,我喜欢这些旧椅子,坐得跟过去一样舒服。”

“其实几年前你坐过的那些椅子早就换掉了。”

她想一想,她有差不多近五年时间没来这里,而那些藤椅当时就已经被他们坐得老旧不堪,摇摇欲坠,确实不可能挨到现在。“物犹如此”四个字浮上心头,她不能不有些感慨,撑住头不做声。

“有不开心的事吗?”

“很多。”

“喝酒并不能解决问题。”

她翻一个白眼,“你还是干脆绷着脸别搭理我好了,我不缺这类教训。”

“好吧,不教训你。想谈谈吗?”

这个提议甚至比他留下来没走更让她吃惊。在她印象里,他一直非常不喜欢管闲事,然而奇怪的是,她一点儿也不觉得他讲的话来得突兀。此刻她心里各种烦乱思绪冲撞,似乎急需一个听众,她最好的朋友李乐川昨天动身去了北京,还有谁比沉默的曲恒更合适当树洞。

她侧身拿一罐啤酒递到他手里,“我不喜欢在我爸爸的公司里工作。”

“顶峰看起来是很大很赚钱的公司。”他客观地评论着。

“赚不赚钱,跟我没什么关系。”

“多少还是有关系的。”

她再度横他一眼,却没办法否认这一点,“我爸爸是一个非常自私的男人,我以前一度很恨他,后来总算看淡了。可不管怎么说,我不想去参与算计他。”

“不是每个人都能有一个慈父。”他平淡地说,“理论上讲,摊上什么样的父亲都有可能。至于算计,有时候你得做一些你不想做的事情,但你自己会有一个底线。”

“不见得,好象有非常多的理由,一步步逼你陷进去。我怕开一个头以后,我会做越来越多违背心愿的事情,直到最后习以为常。”

“那就经常提醒自己,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值不值得放弃?会不会后悔?”

她惘然看着远方,“这些问题我回答不了,我并不确切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我羡慕我大哥,他目标明确,一心就是将来能从我爸爸手里接过顶峰集团;我也羡慕我妈妈,她的全副心思都放在怎么让我在顶峰争得一席之地上面。他们都不会对自己的行为有什么疑惑,我做不到跟他们一样。”

“夺财产这种事对我来讲太复杂,我给不出什么建议。我能肯定的是,每一个人都应该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司凌云深思良久,喝一大口啤酒,还是摇头,“我说不好。我没清高到视金钱如粪土,可我提不起精神像我大哥、我妈妈那样去争。我对感情、对男人没什么期待,我也不打算结婚,你看,我还能想要什么?”

他反问她,“这几年发生了什么事?”

她怔了一下,“没什么啊。我读完了研究生,谈了一次恋爱,分了手,再平淡没有了。你呢,你怎么不做音乐了,倒去开什么园艺公司?”

他不回答,只盯着她,看得她有些发毛,“怎么了?”

“那个傅轶则,当年伤害你这么深吗?为什么你会说到对感情没期待?”

她对这个名字从他嘴里出来完全没有防备,然而他差不多是唯一见证了她那段往事的人,她只能断然摇头,“你想得太多了,那是过去的事,提他干什么?”

“可是他又重新出现了。”

她冷笑,“那又怎么样?只有爱一个人才会受伤,现在他伤不到我了。”

曲恒默然片刻,“我不喜欢你脸上这种表情。”

她抚一下面孔,嘲讽地说:“我以为你不喜欢我的事情多着呢,不然也不会一直摆张臭脸给我看。”

他的表情被遮掩在络腮胡子后面,她完全看不清,可是隔了一会儿,他笑了,雪白的牙齿在灯光下一闪,“按阿乐的说法,我一直就是一张扑克脸。”

“尤其是留了这胡子以后。好吧,现在轮到我来问你了,你对我到底有什么意见?”

他看着她,就在她以为他会毫不客气讲出她犯的某个让他不能容忍的无聊错误时,他却摇了摇头,她说不清是不是松了口气。

“那你这几年发生了什么事?”

他耸耸肩,“也很平淡,先在广州做些编曲、作曲的工作,三年前回来开了这家园艺公司养家糊口。”

“所以,不是什么失败的感情刺激得你蓄须颓废?”

“你比我想得还多,我只是懒得刮而已,不过阿乐临去北京之前跟我打了一个赌,他的剧本如果顺利卖出,我就得把胡子刮掉;否则,他就开始留头发不再剃光头。”

司凌云哈哈大笑,“我都快忘记他有头发是什么样子了。”

曲恒的手机响起,他拿出来,看看号码,微微皱眉,站起身往天台另一侧走,一边接听着。可是天台并不算大,他说的话仍然飘到司凌云耳内。等他打完电话回来,她正打开另一罐啤酒。

“我一个朋友从广州过来,我得先走了。”

她促狭地笑着问:“接电话的口气真古怪,是你不想见的前女友吧。”

他没有说话。

“得了,用不着这样严肃,我不打听了还不行吗?”

她懒洋洋举起啤酒罐向他示意,他拿起他刚才喝的那一罐,跟她碰一下,仰头喝光,手一扬,罐子划出一个抛物线,准确地投进了垃圾桶内,“现在心情好点儿没有?要不要我叫阿风上来陪你。”

司凌云扑哧笑了,摇摇头。“不用,我没事了,喝完这罐啤酒,我就马上回家睡觉。”

33、6...

司凌云到家时,已经将近11点钟,她拿钥匙开门,发现家里没人,司凌峰即将启程去加拿大留学,这段时间时不时会与同学约出去做告别聚会,但程玥也还没有回来。

她从学校搬回家住已经有两个多月,如果说她的生活没什么规律,比较随兴之所至,那么她母亲与她截然不同。程玥非常注重养生,社交、逛街与打麻将都安排在白天进行,晚上会跳舞健身,然后做繁琐的全身皮肤保养,在11点钟准时上床睡美容觉。

不过她的日程并非一成不变,她偶尔会在某个晚上出去,到家时间多半已经是转钟以后。程玥不解释她的去向,司凌云也绝口不问,哪怕程玥毫不客气探听她的私生活,她也不肯拿这个问题回敬过去——潜意识里,她想她根本不需要知道答案。

虽然只喝了两罐啤酒,她多少还是有点儿头晕,直接进浴室洗澡,突然听到客厅那边对讲门铃响了起来,司凌峰和程玥都有门禁卡,也知道单元入户门密码,没什么客人会这么晚过来,她本待不理,无奈对讲铃声响得没完没了,她只得草草冲掉身上的沐浴液,裹上浴衣跑出来,一眼看到对讲显示屏上出现的居然是司霄汉,不由吓了一跳,按了对讲键,“爸,你怎么来了。”

司霄汉似乎也有点儿喝多了,眼神朦胧地挥一下手,“小云,开门。”

她按了单元门的开启键,慌忙回身找手机拨程玥的号码,程玥却迟迟没有接听,司霄汉已经上来按响了门铃,她只好开门。

“你妈呢?”

“她打麻将去了。”她不假思索地回答。

“她不是总在下午打麻将吗?”

“朋友临时约的,应该快回了。爸你坐一会儿,我还没洗完澡呢。”

她跑回浴室,锁好门,再度打程玥的号码,听到无人接听的提示后又拨第三次,程玥终于接了手机。

“喂——”

她压低声音,“妈,爸来了,你赶紧回来。”

程玥显然大吃一惊,那边响起一连串杂乱不明的声音,她同时匆忙地说:“好,告诉他我在打麻将,马上回来。”

司凌云丢下手机,坐在抽水马桶上,双手抱住头,烦躁地想,她已经开始身不由己了。

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毫不迟疑地撒谎,并帮程玥圆谎。她质问自己,为什么你不能坦然告诉你爸爸,他离婚的前妻有自己的约会、自己的生活,这里不是他的行宫,妈妈也不应该每晚苦苦守着,等他偶尔临幸?你一直嘲笑母亲做出的这种基于物质利益考虑的选择,可你又比你母亲强到哪里去了?

这是妈妈想要的生活,你没理由干涉、改变——这个理由并不能安慰她。她呆坐一会儿,扯掉浴帽,换了衣服出去,发现司霄汉正靠在客厅沙发上打着盹,头一点一点的,稀疏的头发垂落下来,不知道是不是灯光和角度的原因,他脸上的老人斑看起来十分醒目,一下显得比平时老了很多。

“爸,要不你回卧室去睡吧。”

他醒了,摇摇头,拍拍身边的沙发,“坐下,小云,我有话跟你说。”

她很不自在地坐下,但司霄汉显然误解了她的满腹心思,“下午生那么大气,我叫你你都不理,在家就算了,在公司里这么任性可不好。”

她闷闷地说:“我能怎么样?都恨不得指着鼻子说我出卖公司利益、泄露公司机密了,难道我还呆坐在那里听着啊?”

“你张阿姨也不是那个意思。”

司凌云被勾起火来,“她是什么意思,我不想多说。我没当着您的面跟她吵架,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你看你,从小到大这个暴脾气一点儿没改。那个律师是怎么回事?他欺负你了吗?”

“没有,就是分手了。”

司霄汉也不深究,“你走以后,我跟他们说了,这件事还是由你全权处理,不许再说三道四。”

司凌云大吃一惊,怔怔看着父亲。

“我的女儿会为一个分了手的男人把公司利益放到一边,简直是笑话。”

司凌云哭笑不得,“这个推论可真是无懈可击,谁也反驳不了。”

“明天上班后跟老侯他们碰头,决定怎么谈条件。我看了看你跟那个白律师提的方案,还不错,总之一定要尽快把这件事平息下去,不要再造成公众影响。”

她不语,他拍拍她的手,用呵哄的口气说:“女孩子有点性格不要紧,太任性就不好了。”

她当然也没打算任性下去,笑道:“您特意来跟我说这些的吗?”

他点点头,“我几个孩子里,建宇心思细密,但是性格阴沉内向,心机太重,患得患失。小峰又太软弱了……”

她从来听不得任何人说司凌峰坏话,更别说是他们的父亲了,马上抗议道:“哎,小峰怎么软弱了?他那叫善良。”

司霄汉显然根本没把善良当成什么了不得的优点,继续说起张黎黎给他生的小儿子,“震寰现在还小,不过已经被他妈宠得太娇气,简直不像一个男孩子。说来说去,你最有性格,最不怕我,也最像我。唉,小峰要跟你对换一下,你是个儿子就好了。”

她心底才生出的些许温情一下子消散了,没好气地横他一眼,“女儿怎么了?有三个儿子还嫌不够,这么重男轻女,老封建,老脑筋,老古板。”

他也不以为忤,“女儿总归是要嫁到别人家的。将来等我老了,还是得靠儿子接手公司,继承家业,分担我的工作嘛。”

“那我要是也想在公司里做出一点成绩来呢?”

“我不是说过了吗?结婚前安安份份做好工作,我会支持你。不过对女孩子来讲,最重要的还是嫁个好男人,我会给你留意合适的人选,不许再招惹那种不着调的小律师。”

她哼了一声,知道根本没法办改变他的成见,心里记挂着妈妈还不回来,也没心情再争论。好在这时门一响,程玥开门进来了。她一边脱掉黑色高跟鞋,换上拖鞋,一边若无其事地笑:“霄汉你来了。怎么不先给我打个电话,我好不出去打麻将,给你准备宵夜。”

司凌云眼神犀利,已经留意到妈妈妆容有些零乱,身上那件红色连衣裙对于仅仅出去打一场麻将来讲,未免过于隆重。她不安地看一眼司霄汉,好在司霄汉看上去对这些细节浑然不觉,只打了个呵欠,“应酬到十多点钟才完,吃不下什么东西了。”

“那我去给你放水,你泡个澡,我给你按摩一下,早点休息。”

司凌云站起来,“我累了,先去睡了啊。”

她与程玥的视线短暂一碰,各自移开,这种突然之间近乎同谋的感觉,让她的心情更加郁闷了。

34、7...

白婷婷认真地说:“你一定得听我解释。”

司凌云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没这个必要,白律师,我并不介意这件事。”

白婷婷盯着她,“明明讨厌一个人,表面还若无其事说不介意,我以为是我们上班族的必修课,你这样的天之娇女不需要这样的城府吧。”

“有城府的人根本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甩手就走,不过没关系,随你怎么想。”司凌云仍旧看着显示屏,“白律师,第四点你看有没有必要修改一下,补交养老保险应该以他们在顶峰服务的实际年限计算才对,但是他们最初都没有签订正式劳动合同,公司头几年的人事档案也不够完整,万一他们抠字眼就不好说了。”

白婷婷点点头,“好,我再研究他们几个人的资料,分别确定年限。”她合上笔记本电脑,“司小姐,你甩手就走,令尊照样让你负责这件事。我既得罪了你,又在上司那里落了个不够合作的印象,可谓两头不讨好,所以,这已经不是我怎么想的问题了,你得听我解释。”

面对这样的坚持,司凌云不好再拒绝,只得抬头看着她。

“我无意刺探你的隐私。不过昨天下午四点钟,我的一个校友来我们所里面试,我跟他谈了几句,发现他跟韩启明同事过一段时间,而他的女朋友恰好是韩启明、也是你低一年级的学妹。”

这种曲折的关系让司凌云感叹,“这世界可真小。”

“司法这个圈子确实很小。我留他在会议室攀谈,本来只想打听一下,韩启明是不是对公益事业有热情,以便判断他对这个案子起的作用,我完全没料到听来的是一个财经政法大学里谈得那么热闹的八卦。”

司凌云知道关于她的八卦一度在校园内疯传,可是毕竟没有人公然当着她的面谈论,她倒来了一点好奇,“他们怎么说的?”

“按照他转述他女朋友的说法,韩启明曾狂热地追求你,你们在一起快三年时间,就在几个月前,你将韩启明与你的室友捉奸在床,丢掉他们的衣服,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他们赤条条赶了出去。”

司凌云一怔,随即失笑,“然后呢?”

白婷婷声音平静地继续说:“韩启明为了报复你的羞辱,公然跟那个室友走到一起,出双入对;你不动声色,勾搭了韩启明,他对你忏悔,你毫不理会,马上又把他给甩掉了;为了刺激他们,你还找了一个十分英俊,开豪华轿车的男人送你回宿舍,刻意让他们看到。”

司凌云想,经传闻添油加醋演绎之后,剧情比肥皂剧还要俗滥,她也没什么可辩解的。也许在别人眼里,她一直就是那样任性、剽悍,行事毫无顾忌。

“就这些吗?”

白婷婷摊手,“还有一些细节,挺夸张的,我就不转述了。总之,我承认我听得挺起劲,完全没注意侯主任路过会议室,听到了我们的谈话,他进来接着打听,得出结论,你们之间有复杂的恩怨情仇,韩启明接手这案子是为了报复你。他马上给张总打了电话,我拦都拦不住。跟你讲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别恨我,去恨我的上司。看你这态度,我猜你不会屑于恨我们这些不相干的外人。不过就像你昨天在司董事长办公室说的一样,我不推诿责任,可也不想主动给谁扛雷。”

司凌云点点头,她虽然跟侯律师这个人打交道不算久,但完全知道他堪称老滑头,确实清楚该优先取悦谁。

解释开误会以后,两个人交流更加顺畅,她们很快敲定了和解方案,白婷婷当着司凌云的面给韩启明打电话约时间,讲了几句之后,她捂住听筒,小声对司凌云说:“韩律师同意十一点见面,但他要求会谈时你也在场。”

司凌云点点头,“可以。”

放下手机后,白婷婷一脸的若有所思,“他可能确实还爱着你。”

司凌云呵呵一笑,“白律师,恕我直言,你不该有这种小女生的玫瑰色想象。他恨我应该更接近事实一些,虽然我也不大理解他为什么要恨我。”

“爱和恨可能本来就是容易混合转换的两种极端情绪。”

司凌云还真是弄不懂韩启明的心思。她了解的那个男生性格阳光而明朗,几乎是她内心那些负面阴暗情绪的对立面,她想她之所以会接受他的追求,正是基于这个认识而产生的安全与信任感。在两个人相处的过程中,她唯一疑惑的是,他对她的爱到底出于了解,还是出于生物学上的吸引力。可是自从撞见他与葛倩如在床上纠缠的那一刻起,她就彻底迷惘了。她只能断定,她其实并没有识人之明,所有的了解都不过是一场误会。她不想跟白婷婷讨论这问题,好在白婷婷并不刨根问底,马上转移了话题。

两人接着聊起来才知道,白婷婷是法律硕士,本科学的管理专业,两人不免很关心对方的职业情况。按白婷婷的说法,女律师想在业内混出名堂,个中艰辛简直一言难尽,她不止一次考虑去外企做法务,图个高尚清静,可又做不到彻底放下这个职业;而司凌云自然是希望能通过司法考试,有机会当律师。

“我们两个简直可以玩交换人生了。”白婷婷掠一下头发,扮个鬼脸,“不过你肯定不愿意跟我换,甲壳虫不用说,单把你的皮囊换给我,你就未免太吃亏了。”

“那可不见得。”

“你还算不虚伪,没安慰我说,美貌没有智慧重要。”

“确实没有。不是安慰你,我能接受总有一天我会变老变丑,但是我可不能忍受我变蠢。”

白婷婷大摇其头,“这是美女思维。你不知道,我长得完完全全像我父母,他们就是丢进人堆里面马上找不着的那种人。我一直的梦想就是基因突变一下,某天一睁开眼睛,突然青春美貌多金再加上魅力无边,让男人不明原因深深迷恋无法自拔,然后我高傲走开,留一个背影给他。不过活到现在,我只收获了无数背影,先转身的人真是一群讨厌的生物。”

司凌云被逗乐了,哈哈大笑,“我要是男的,我一定爱你,又独立又会赚钱又风趣,多好。”

“唉,男的才不这么想,姐告诉你,男人多半觉得他们负责独立风趣加多金,我们负责小鸟依人仰慕他们就好。切——”白婷婷往椅背上一靠,“想得倒美,我办案顺利自我膨胀到迷失的时候,还巴不得有人来这么满足一下我呢。”

司凌云回想她有没有经历自我膨胀的时刻,结论是没有,哪怕在年少轻狂、任性妄为的少女时期,她也只是看上去自信而已,在内心深处,她怀疑一切。她唯一的彻底迷失时刻,就是与傅轶则在一起的半个月时间,可惜,也只是一次迷失而已。

司凌云与白婷婷走出办公室,正好迎面碰上了傅轶则,他告诉她,他刚跟司建宇谈完事情,过来看看她有没时间一起吃午饭。

司凌云摇头谢绝,“我得跟白律师出去一趟,改天吧。”

傅轶则帮她们按了电梯,司凌云手机突然响起,她拿出来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刚按了接听键,听筒里传出来的是一个歇斯底里的声音:“司凌云,你太卑鄙了。”

虽然这个声音尖利得刺耳,司凌云还是辨别了出来,厌恶地将手机从耳边拿开一些,“你有病啊,葛倩如……”

“你才有病,你简直丧心病狂,居然派人来打韩启明。我已经报了案,我要告你,你给我等着,就算你家再有钱,你也难逃法网。”

司凌云一只脚已经跨入电梯,顿时定在了原处,葛倩如的怒骂声继续从手机中传来,站在电梯内的白婷婷不解地看着她,“出了什么事?”

她不理会,只问葛倩如,“启明现在怎么样?他在哪里?”

“别妄想了,我不会告诉你的。”

司凌云将手机丢进包内,退出电梯,对白婷婷说:“韩启明被人打了。”

白婷婷大惊失色。昨天张毅扬言要动武,她也在场,从顶峰出来后,她隐隐不安,忍不住问侯律师,这位张总究竟是当真,还是口头上虚张声势。侯律师根本没正面回答,只打了个哈哈,说身为律师,并不需要对委托人的品德和习惯做审判。

“他女朋友已经报了案,说是我指使的,也许公安局会来找我调查。你马上去找你那个校友,看能不能打听一下韩启明现在的情况,有消息马上给我打电话。”

白婷婷满脸的不可思议,还是点点头,关上了电梯门。司凌云转身便大步向安楼梯走去,傅轶则紧跟在她身后提醒她,“凌云,冷静。”

她不理他,推开安全门下楼,傅轶则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你要干什么?”

“这件事摆明是张毅指使的,我要去……”

“你要去揍他不成?”

司凌云不答话,狠命甩他的手,然而他牢牢搂住了她,声音低而清晰地说:“你并没有证据。按你大哥的说法,张毅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浑人,你扮演不了替天行道教训他的那个人,现在你最应该做的是上楼去找你父亲。”

司凌云只是一阵暴怒之下再也想不到其他,此刻她挣扎得累了,无力地向后靠到墙上,良久才哑声说:“找他有什么用,他既然能容忍一个流氓管理物流公司这么久,哪怕出现巨额亏损都没撤换掉他,当然也不会为这件事把他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