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婷婷点点头,“我得再好好研究一下,看看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司凌云不语,她隐约知道韩启明的目的,却实在不能理解。韩启明一向工作投入,事业近一年来颇有起色,他开始在这一行崭露头角并不令她意外。但是他们不仅没有留个背影给彼此然后就此作罢,居然还要在法庭上相见,实在让她既意外又烦恼。

29、2...

回到公司,司凌云向鲁经理汇报情况,他一反平时的轻松,眼神马上警觉起来,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司凌云完全理解鲁林的反应,她详细研究过这个案子的前因后果。

顶峰集团旗下的物流公司一直经营不善,去年更出现大幅亏损,董事会责成总经理张毅拿出扭亏方案。张毅的应对方法之一就是根本没通过集团人事部门批准,擅自开除了一批员工。这些员工自然不服,集体到劳动部门和媒体投诉,记者采访之后写了一篇负面报道,引起多方注意,甚至有法律界人士拿这件事举例,指出劳动法有必要加快修改的步伐。虽然后续报道被公关部门压了下去,但并不能阻止一些意志坚定的前员工不依不继续奔走告状。而张毅是张黎黎的弟弟,恃着这一身份,十分骄狂。公开场合,顶峰员工为区别开张黎黎,管他叫“毅总“,私下里则戏称为“小舅爷”。尽管此事对顶峰造成了极坏的社会影响,他也并没有因此受到任何处理。

“有没有调解的可能?”

“白律师说她会尽力,但对方这次看上去态度很坚决。我会再跟她商量一下和解方案。”

鲁林点点头,“我会向总经理汇报这件事。”

接近下班时间,司霄汉的秘书闻洁突然通知司凌云到董事长办公室来一趟。这是司凌云上班后头一次进父亲办公室,她和司霄汉在不同楼层办公,只在大堂碰到过两次,司霄汉都是被人簇拥着正要出去,父女俩只打个招呼便各忙各的。

司霄汉的办公室远没有张黎黎的办公室那么时髦,装修走气派路线,看上去中规中矩。除了司霄汉外,张黎黎、张毅、侯律师、白婷婷都已经坐到了那里,他们的目光齐刷刷集中到司凌云身上,她隐隐觉得不妙。

“小云,过来坐。”

司霄汉语气很和蔼,她到他旁边的位置坐下,他问她,“帮那些被辞退的人打官司的那个律师,跟你是什么关系?”

她警觉地说:“他是我大学同学。”

张黎黎开了口,她的声音甚至比司霄汉更加和蔼,“他也是你的前男友吧。”

司凌云一怔。张黎黎不等她说话,皮笑肉不笑地接着说:“放心,我当然不管员工的私生活,可是据说你们在一起近三年,突然分手,他为了跟你斗气,放着能赚钱的案子不接,怂恿那些人漫天要价打官司纠缠顶峰,直接危害公司的利益,我就不能不管了。”

司凌云正视着她,努力心平气和地说:“张总,你要管这个案子,我没意见。不过我们最好搞清楚这件事的因果关系好不好?第一,诉讼的起因发生在我进入公司之前,跟我完全没有关系;第二,如果公司因此陷入被动,那也是因为前期没有处理好员工离职问题造成的;第三,我的前男友跟我在四个多月前分手,再没有什么联系,他是律师,他接了这起官司,他事前没有知会我。我倒要请问一下,是哪一位从哪一点推导出官司的起因在我?”

张毅插了进来,“要是没有那个姓韩的律师突然跳出来,本来这件事已经平息了。现在他已经放消息出去,声言要代表所谓弱势群体讨回公道。几家报社记者不停找我、找董事长,摆明要把事情闹大,你倒装得跟没事人一样。”

韩启明居然弄出这么大声势,显然不肯轻易善罢。司凌云心底一沉,冷冷地看着他,“请你把话说明白,我有什么可装的?”

“要不是白律师向她的朋友打听,我们都还蒙在鼓里。你大概根本没打算跟我们讲你跟他之间有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瓜葛。”

司凌云好不恼火,扫一眼白婷婷,下午她们在网上商量和解方案,白婷婷只字未提此事。此时白婷婷一脸不自在地避开她的目光,低头盯着鞋尖。

“都已经是前男友了,我当然没任何义务向任何人汇报什么瓜葛。”

张毅冷笑,“刚才张总说的话还不够清楚吗?既然影响到公司,就不能这么推得一干二净。“

司凌云也笑了,那个笑意比他更冷,并且毫不退缩地直视着他,“这件官司因何而起,为什么会影响到公司,相信大家跟我一样清楚。我一向的做人原则就是,该我负责的事,我绝对不会往别人身上推诿。”

张毅完全没料到她态度如此强硬,怔了一下,恼火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得已经非常清楚了。”

“好了,小云。”司霄汉制止住女儿,同时瞪了脸红脖子粗的张毅一眼,转头问侯律师,“老侯,依你看这件事会怎么样?”

侯律师年近五十岁左右,是个有些发福的小个子男人,头发染得乌黑,油光光地向后梳着,穿着颜色粉嫩的衬衫,时髦的尖头皮鞋。他跟司霄汉相交多年,甚至亲自处理过他的第二次离婚,完全清楚他的家事。他个性圆滑,当然谁也不肯得罪。

“我也接到了晚报一个调查记者的电话,他很难缠,问的问题很尖锐,肯定有人给他曝了料。依我看,不必追究谁该为这事负责,对方有备而来,存心想炒作。大家先商量一下,接受采访的时候统一说法,不要自乱阵脚。”

司霄汉点点头,“上市规划才刚刚起步,我不希望再看到负面报道,老侯,你拿个解决方案出来,赶在上庭前搞定他们。”

侯律师笑了,“那肯定需要进一步满足他们的要求。下午司小姐和白律师初步商量了一份可行的和解方案,我也看了,觉得大部分想法是不错的。”

他示意一下白婷婷,白婷婷连忙拿出打印好的方案,分发给司霄汉、张黎黎、张毅和司凌云。

“不行。”张毅只看了几行,便气呼呼地说,“要是跟他们让这么大的步,我的脸往哪儿放?”

老侯委婉地说:“毅总,你这话私下说说也就算了,千万不能当着记者说,不然就是给他们提供现成的新闻,他们肯定得乐死了。”

“这件事我来搞定,领头闹事那个小子叫刘志,以前在公司就跟我叫板,我早就看他不顺眼。我去找人好好收拾他一顿,他肯定就老实了,顺带也教训一下那个姓韩的律师,看他还敢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司凌云完全没料到他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惊怒交集,“你这是想干什么?你要敢用这种流氓手段,就别怪我不客气。”

张毅带着几分痞气地笑,“怎么着,你要为一个早就跟你分了手的男人去举报我不成?”

“够了。”司霄汉厉声打断了他,“张毅,你不许这么跟小云讲话,也不许胡来。”

他在公司一向有无上权威,这几年等闲并不发火,偶一发作,当然颇有威慑力。室内一片安静,隔了一会儿,张黎黎若无其事地开了口,“张毅也只是讲气话而已,这件事还是要走法律途径解决。不过,如果对方律师早就知道我们的底牌,那狮子大开口也就好理解了。把这个方案拿出去,恐怕已经在对方掌握之中,我们只会更被动。”

这种明确的含沙射影让司凌云气得微微哆嗦,她努力克制,并不接张黎黎那句话,对着司霄汉说:“既然如此,董事长,请你让侯律师、白律师处理这件事,我先走了。”

她将文件“啪”地一下拍到茶几上,霍地站起了身,不理会司霄汉叫她的名字,谁也不看,大步走了出去。

30、3...

司凌云开了车从顶峰大厦停车场出来,漫无目的地转着。

太阳一点点西沉,一团团浮云被落日余晖染上金边,慵懒地堆积在天际。脱离了闹市区拥堵的车流后,一条笔直的道路在她眼前伸展得仿佛可以通往天际,提速奔驰带来一种快意的感觉,让她的怒气一点点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烦恼、自嘲与无可奈何。

她想,她早就已经不是十四岁的女孩子了,看到讨厌的继母可以一走了之以后再不见面。她周一还要继续上班,可是她深刻怀疑自己是否能在顶峰待下去,并争得一席之地。

夏天的黄昏,光线由明转暗十分缓慢,差不多是一个让人无法察觉的过程。暮色渐渐深厚,路灯亮了起来,道路上方的指示牌提醒她,再开下去就要出城市上高速公路了。她放慢速度,看看时间,突然记起与傅轶则的约会。

她本来打算下班后回家换件衣服、化化妆再去赴约,现在已经迟到了近一个小时。她心情寥落,不过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打方向盘掉头,驶回市区。

傅轶则预订的餐馆叫壹会所,位于旧租界区的一栋旧别墅里,司凌云到达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半钟了,有专门的迎宾女郎穿着制服站在巷口指引停车带位,听到她报傅轶则的名字,马上说:“司小姐,傅先生正在等你。”

小巷两边挂着灯笼,暗红光芒随风摇曳之间,让夜色无端冶艳了几分。厚重的院门无声地打开,出现在司凌云面前的是一座结构精巧的小洋楼。

这里楼上楼下加起来,也只有大小不等的七、八个包间,司凌云不用看菜单也知道,在环境与气氛上如此狠下功夫,消费价格必定高昂。进门门厅陈设着品相完美的和田玉雕,悬挂着名家字画。迎宾女郎带她上楼,打开右侧一个房门。这是一个幽深的套间,全套黄花梨木的家具,外间一个穿着白色旗袍的娟秀女孩子正在抚筝,旁边点了一盘线香,淡淡青烟袅袅而上,若有若无的檀香味道萦绕室内。

司凌云在门口站定,看着这个场景,有一种恍惚之间穿越时空的感觉,她定一定神,才看到傅轶则坐在里面房间深处靠窗边的一把明式圈椅上,就着旁边的落地灯看书,神态十分悠闲,完全没有久候客人不至的急躁。

她想,她先是愤怒之下忘记了时间,后来也存心不打电话过来解释,迟到达一个半小时之久,他却根本没有打电话催问她,这个笃定的姿态已经让她没任何歉意了,不过她还是口头上道歉,“傅先生,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他站了起来,放下书,微笑道:“凌云,请进。”

司凌云进去,再次打量四周,“这又是走的什么路线?待会儿吃饭时可以叫姑娘在旁边唱小曲助兴吗?”

傅轶则哑然失笑,“很明显,走的就是附庸风雅的路线。我猜老板如果知道客人有这种雅兴,大概真会考虑提供这项服务的。”

司凌云撇嘴,“既然是餐厅,我比较重视能吃到什么。”

“这里的清蒸鲥鱼做得很不错。”

“一边听人弹筝,一边吃鲥鱼,恐怕会被鱼刺卡到。”

傅轶则笑了,示意一下,弹筝的女孩子缓缓站起,过来给司凌云倒一杯茶,然后走了出去。

“你脸色不大好。”

司凌云既没换衣服,更懒得补妆,只简单地说:“有点儿累。”

“不要太为工作的事情烦恼,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好命可以一语不合拂袖而去的。”

她吃了一惊,瞪着他,“谁告诉你的?你的消息未免太灵通了吧。”

他笑了,“别紧张,我没在你父亲办公室装窃听器。两个多小时的时间,什么消息都足够扩散开了。我是听你大哥说的。”

她往椅背上一靠,再不想勉强掩饰疲惫与烦恼。

“这件事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你父亲的公司从一开始就遍布各种亲戚,他早知道该怎么平衡、甚至利用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涩然一笑,“听到我父亲这么善于玩弄权术,我还真觉得安慰。可惜我在公司什么也不是,没有利用的价值。”

“那也不见得。司董事长做到今天的地位,完全不缺人迎合,你坚持你的立场,他反而会重视你的存在。”

一个女儿需要用尽心机争取才能让父亲看到她的存在,仍然不可能安慰到她,她摇摇头,不想再谈这个话题。

“去什么地方一个人生闷气了?”

他猜中她的行为,并不让她意外,“开车转了一下。认真想想,也没什么可气的。”

“你确实长大了。”

“我都26岁了好不好,这么讲简直是一种讽刺。”

“跟年龄无关。”他深深看着她,“其实今天晚上我已经做好被你放鸽子的准备了。你肯来,证实了我一个猜想:你根本没打算跟我约会,不过,因为某种原因,你打算敷衍我。几年前你绝对不会这么做。你学会了说服自己不再一个人一直愤怒下去,也学会了敷衍别人,当然能算长大了。”

被傅轶则这样精确分析行为,她不得不更加戒备,勉强一笑,“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没生气到要绝食的程度。我饿了,如果你要继续讨论下去,我就另外找地方自己吃饭好了。”

“好,不说了。”他按了电铃,服务生进来,“上菜吧。”

隔了一会儿,服务生送上了两钟汤,傅轶则给她倒红酒,她拒绝了,“我还要开车。”

他也不勉强,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喝着。

紧接着其他菜送了上来。菜式十分精致,鲥鱼也确实美味,但司凌云根本没什么食欲。她一边无精打采地吃着,一边想,司建宇根本不了解她,她也高估了自己,她完全没有抱着目的与人从容周旋的天赋,更别提对手是傅轶则这样高深莫测的男人。第一次约会已经这么难熬,以后该怎么办?

她一抬头,发现傅轶则正带着好玩的表情看着她,仿佛等着看她会出神到什么时候,她叹一口气,放下筷子,不想再撑着吃下去。

“喝杯茶再走。”他莞尔,按铃叫服务生进来收拾桌子,重新沏茶。两人到窗边坐下。

31、4...

傅轶则语气悠闲地问:“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我跟董事长说了,交给侯律师处理。我不再跟进。”

“希望你别认为我好为人师想教训你,凌云。甩手不干很快意,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在关系盘根错节的家族企业里做事,你接下来走的每一步都可能被人这样质疑、诟病、掣肘,你能推掉所有的工作吗?”

司凌云默然。以她的个性,既然已经进入了顶峰集团工作,就算没有妈妈那种不切实际的期待,她也不会容许自己轻易退出。可是想到坚持下去必须面对的一切,她就有无名的厌烦和茫然。

“如果你真在意这份工作,再细小的环节也不能轻易退让,想办法让自己变得重要起来。”

“听起来倒也不难做到,有详细攻略吗?

她挖苦的口气让傅轶则笑了,“我有两点建议。第一,跟你大哥合作。他目前在顶峰地位举足轻重,但跟你们的继母相比,他的力量仍然单薄。他的目标当然是接你们父亲的班,要证明他能做到这一点,他需要培植更多有能力、足以信任的人共事,结交更多共同进退的盟友。对他而言,你是很好的人选。”

她明知道他说的是实情,可是一想到在父亲的公司里如此拉帮结派意味着什么,便一阵烦躁,“我只是一个法务——”

“别妄自菲薄,在旁人眼里,你首先是司霄汉的女儿。”

她沉默一下,问:“第二呢?”

他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低头笑吟吟看着她,“第二,做我的女朋友。”

司凌云一怔,顿时恼怒了,不过没等她发作,他伸出双手,按住了她的肩,“听我说完,我是有充足理由的。”

她狠狠看着他,他丝毫不为所动,嘴角带着笑意,“不管是要跟人合作还是对抗,都得先掂一下自己的份量。没错,你是司霄汉的女儿,不过目前,你也只是司霄汉的女儿而已”

“所以我得卖身给你——”

“说得真难听,我可买不起你。”

这个调笑的语气勾起某个回忆,让她更加生气,她扭动身体试图挣脱他的手站起来,他却索性按得更紧,并且俯□体逼近她,她被牢牢钉在那把圈椅内,只得气咻咻地怒视他,“你要干什么?”

“稍安勿躁,听我给你分析一下。如果你只是一个女儿的身份,能在司董事长的天平上有多大份量,你大哥比你更清楚。他对你仍然持观望态度,让你加入这个项目,差不多是一种试探,看你的能力,更看你具有多少发展空间,值不值得他下大注培养支持。不用我解释,你也应该明白,你大哥一心要把地产公司做大,在顶峰集团取得更大话语权。在资金方面,他非常需要跟我合作。如果你在这中间起到的作用能够超出一个法务,那么,你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就非常重要了。”

这与她对司建宇的判断隐约相合,可是她还是不寒而栗,“你凭什么认为我非要跟你做这种交易不可?我可没像我大哥那样对顶峰志在必得,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去交换。”

“你在对我声明你与世无争,进顶峰只是想做一份平凡的工作,没有野心,没有贪婪吗?我愿意相信你,可是别人不会这么看你。你既然加入了一个所有人都虎视眈眈的游戏,就没资格说你不在乎了。”

她哑然。他深邃的眼睛如此近距离地凝视着她,声音放得低沉,仿佛耳语,带着难以言传的魅惑气息,“而且,这不算一个交易。你应该记得,我是一个相当不错的男友人选。”

她定一定神,克制住身体一个本能的退缩冲动,一动不动停在原处,静默片刻之后,她突然笑了,“那么你呢?傅先生,你想得到什么?千万别跟我说,你一无所求,特意就是为了成全我而来。”

“这是在探我的底牌了。”

“你也可以不回答。”

“我不想让你瞎猜,”他的回答来得直截了当,“坦白讲,我要的是你。”

他毫无掩饰之意,她反而没办法获取任何心理优势,只能苦笑一下,问:“这算是再一次表白你忘不了我吗?”

他突然将她拉了起来,手扶在她的腰际。她比他矮大半个头,只能抬头看着他。

“我当然没法忘记约了男友来接之前还要跟我□告别的女孩子,事实上,我对你印象十分深刻。”

就像你没法忘记结婚前一周才告诉你的那个女孩子一样吧——这个冰凉的想法蓦然掠过她的心头,她却冷静了下来,歪着头看着他,“我一向觉得,一场艳遇应该在恰当的时间内结束才有美感。”

“问题是谁来界定这个恰当的时间应该多久。”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想当叫停的那个人,对吗?”

他笑,眼睛微微眯起,露出雪白而整齐的牙齿,嘴角出现一个纹路,带着成熟男性的优雅气度,这是她一度为之着迷的笑,此时再度让她呼吸略微停顿。

“凌云,我不是爱赌气的小男生,你的这点好胜跟倔强用错地方了。没错,我们开始是一场艳遇,不过跟你在一起的那半个月我过得很开心,你用那种方式跟我告别,只会让我更觉得你有趣。人生太短暂,难得遇到有趣而又能让你念念不忘的人。所以我想跟你重新开始。”

她带着几分讥诮与调侃地笑,“重新开始——以一种做交易的方式吗?”

“我更想做的事是跟你谈情说爱,可惜现在我不显得对你有用的话,你大概只会继续敷衍我。所以,你一定要认为这是交易,也未尝不可。我保证,跟我在一起,会非常有意思。”

她想,表面上看,这一场周旋里他步步进逼,实际上她已经把自己逼得无路可退了,“我才跟以前的男朋友分手,大概需要一点时间恢复谈恋爱的心情。所以,让我先考虑一下吧。”

“我们可以慢慢来,我有足够的耐心。”

32、5...

Forever酒吧的生意清淡如故,爵士乐荡气回肠地从老式唱机里飘出来。司凌云走上二楼,卢未风跟她打招呼,“小云,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她自从生日那天在这里意外遇到傅轶则后,便没有来这里,哪怕李乐川约她过来,她也推掉了。不过刚从壹会所出来,傅轶则说他还要回公司处理事情,两人各自开车离开,她不必担心在这里再遇到他,只笑道:“阿风,给我拿半打啤酒。”

卢未风拿了六罐一提的啤酒,“坐哪里,我给你送过去?”

“我想上天台坐坐,透口气。”

卢未风当然记得当年他们在天台上喝酒神聊的情景,微微一笑。“去吧,我忙完了上去找你。”

司凌云提着啤酒上了天台,她知道墙壁上装了一盏白炽灯,但懒得去摸索开关的位置,就着黯淡得若有若无的月光,找一把藤椅上坐下,踢掉鞋子,盘起腿来,拿出一罐啤酒打开,仰头大大喝了一口。

本地还没有到最炎热的时候,晚风带着些微凉意拂过,四周并不安静,可反而显得这个天台是个独立的空间,与那些喧嚣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她的心情慢慢平静,烦恼却丝毫也没有减少。

她试着想列出问题,再一一给出答案,可是正如傅轶分析的那样,她没有太多选择。在顶峰集团,她唯一可能与之结盟的人就是司建宇。接下来的问题是,她该怎么拒绝傅轶则才算合理?

当年她为了掩饰受伤,不让傅轶则拿她来报复米晓岚的目的得逞,扮演了一个游戏感情玩世不恭的角色。可是她清楚知道伤口在哪里,她怎么可能再去碰那个危险的男人,那几乎相当于玩火。

然而,她心底有另一个声音冷冷地说:你不是五年前那个自以为是、轻易动心的傻姑娘了。你清楚对方的目的,你肯定不会再投入感情,你甚至可以利用他的狂妄扳回一城。

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你既然加入了一个所有人都虎视眈眈的游戏,就没资格说不在乎了——意识到她竟然不知不觉引用傅轶则的话说服自己,她有些沮丧,猛一仰头,将最后一点啤酒灌入口中,仿佛想下决心一样,手指狠狠用力,将易拉罐捏得微微变形,再一抬手,扔向天台角落里放的一个垃圾桶。她的准头并不好,易拉罐碰着垃圾桶的边沿,发出“呛啷”一响,弹到地上滚动着。她正要穿鞋子过去捡起来,拐角另一侧走过来一个高大的身影,俯身拾起易拉罐,手掌收拢,轻而易举地将它完全捏扁,丢进垃圾桶中。

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天台幽暗的光线,认出这人是曲恒。

“嗨,你也在这里喝酒啊。”

曲恒点点头,向天台门走去,她被他这个冷漠的态度弄火了,“从我生日那天见面开始,你就一直这么跩着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吗?”

“没有。”

这个简短的回答让她气结,她挥一下手,“好走好走,我以后会知趣就当不认识你的。”

她拿起另一罐啤酒,用力拉开拉环,泡沫漫出来流得满手都是,她也不理会,仰头大口喝着。

“小心你的胃。”

她不理他这个劝告,继续喝酒,可是急饮之下,不一会儿便呛得大咳起来,好不狼狈。她丢下啤酒罐,用手背胡乱擦擦嘴角,往藤椅中一窝,呆呆看着天台外高楼灯光出神。

一只手将纸巾递到司凌云面前,她一侧头,发现曲恒并没有走。她接过纸巾,“只是几罐啤酒而已,你不用怕我再把自己喝到吐血,非要尽道义责任在这里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