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这种狗很友善聪明,学习能力强,适舍送给小朋友。”店主出示着证书,“我卖的所有幼犬都严格按照30天驱虫、40天起英特威6联疫苗的规范程序进行过了,你可以放心带回家,到时间我会提醒你过来打其他疫苗。”

“我直接送给我侄子,你把所有资料给我,以后打针就是他妈妈跟你联络了。”

司凌云意犹未尽地选购了配套的狗窝、咬胶、颈圈、牵引绳、狗粮,傅轶则给她提到车上,她将车钥匙交给他,“你来开车,我还可以陪它玩一会儿。”

他发动车子,“这么喜欢的话,索性我买下另一条给你好了。”

“我妈说她对狗毛过敏,和她住当然她说了算。”她的手指梳理着坐在她腿上的小狗厚实的白毛,“再说我上班哪有时间养。唉,幸好没听那个卖家的话提前接回家,不然真舍不得送走了。你看它的眼睛多聪明。”

她将不安分地想爬上中控台的小狗按回膝上,却看到傅轶则嘴角挂一个浅笑,分明是平时要评论她时的表情,“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他安慰地腾一只手拍拍她,“别这么敏感,小狗很可爱,不过你抱着小狗的样子更可爱。”

她知道他言下之意不止于此,但也不想再追问,顾自逗弄着小狗。

车开到司建宇家,傅轶则下去按了对讲门铃,门很快开启,虽然是冬天,司家庭院仍旧一片葱绿,右手几株腊梅开得正香。

她抱了小狗先走进去,发现宽大的一楼客厅整个成了儿童乐园,家具移走,放置着各式玩具,有差不多一、二十个孩子正奔来跑去玩得开心,另一边餐厅坐着全是孩子的家长,正在喝茶聊天。

冬冬看到小狗,一声欢呼,“姑姑,是给我的吗?”

她点头,“姑姑答应过你的嘛。”

冬冬把小狗抱过去,眉开眼笑,小朋友全围了上来,叽叽喳喳兴奋异常。

“姑姑,它叫什么名字?”

“送给你了,你来取名字。”

米晓岚指挥工人端咖啡出来,一见却大为紧张,“冬冬,哪来的狗?快放下,小心它咬你。”

“不会的,大嫂,这狗很友善,特别喜欢小朋友。”司凌云把预先打印出来的几张纸给米晓岚,“这是饲养要点。”

米晓岚匆匆扫视一下,皱起眉头,“个性活泼,需要较多的活动量和活动时间,要每天带出去散步,还要每天梳毛,好麻烦。你怎么会想到送冬冬这种礼物?”

司凌云完全没想到喜欢侍弄花草、研究厨艺的妈妈会觉得给儿子养狗麻烦,不免哑然。好在司建宇笑道:“凌云提前问过我,冬冬也跟我说过他想养一条狗。”

“你可没跟我商量。”

司建宇息事宁人地说:“我一时忘了。一条小狗而已,房子这么大,养了也没什么。以后我早晚牵它散步算是健身,梳毛也由我来吧。”

这时傅轶则提了狗窝等一大堆东西进来,插言道:“国外家长是很支持小孩子养狗的,认为有益于保证身心健康,培养他们的责任感。”

米晓岚显然完全没料到他会来,僵了一下,勉强笑了,“轶则,我也不是觉得不好,只是每天事情太多,怕照顾不过来。谢谢你啊,凌云,看来冬冬最喜欢这件礼物了,它你确定真的不会咬人吧?”

司建宇看看那一堆兴奋的孩子,“别紧张,晓岚,你看小朋友们都喜欢小狗。”

另外一个过来看的年轻妈妈也说:“是啊,我家小艾跟家里养的金毛好得不得了,完全是她的心肝宝贝。”

米晓岚的表情总算松弛下来“生日蛋糕应该快烤好了,我去拿出来。”

司建宇轻声对司凌云说:“别介意你大嫂的态度,她只是太紧张冬冬了。”

“没什么。”

随着米晓岚端出蛋糕,司建宇和其他家长分头领自家孩子去洗手,司凌云去厨房拿盘子,她回到客厅时看到,傅轶则正帮忙将蜡烛插上去,而米晓岚立在桌边一动不动,视线完全追随着他修长的手指动作,那张秀美的面孔几乎陷入失神的状态。司凌云愕然止住脚步,这时傅轶则也意识到米晓岚的失态,似不经意地说:“给小孩子搞派对还真不是件省心的活,晓岚,打火机呢?”

米晓岚有些茫然地看着他,隔了一会儿才回答:“我去拿。”然后匆匆从司凌云身边走过进了厨房。

家长带着孩子们回来,一番嬉闹后,总算让他们簇拥着冬冬,等他吹熄蜡烛,然后一齐唱生日歌,司建宇拿着DV拍摄,米晓岚恢复了优雅的母亲模样帮冬冬切着蛋糕,分发给小客人们。

吃完蛋糕后,司凌云开口告辞,司建宇留他们吃饭,傅轶则的手搭在她的肩上,先开了口,“我跟凌云另有安排,你们有这么多客人要招呼,不用管我们了。”

司凌云与傅轶则出来,伸手找他要钥匙,上了司机座,从后视镜内看到米晓岚穿着单薄的毛衣立在门廊那边,她想,这个目送当然不是对着她来的。她不知道她与傅轶则的这个亮相会让米晓岚死心回归家庭,还是反而刺激到她,可是她想,她没办法操心更多了。她驶出司建宇家,再度建议送他去取车,他若无其事地说:“我陪你去图书馆好了。”

她气馁,停了一会儿,用安抚温和的口吻说:“你最近受什么刺激了不成?就算和好,也不用这样24小时粘在一起吧。”

他大笑,“嗯,我出差十一天奔波六个城市没干别的,尽看各地情人恩爱缠绵朝朝暮暮受刺激了。”

她横他一眼,“那我实在想不出你这么拨冗陪我是为什么。”

“趁着我这两天有时间,我们试验一下粘在一起多久会相看两厌倦不好吗?也许我会主动收回那个订婚也说不定。”

她无话可说,只得开车驶向财经政法大学图书馆。资料室一般不对外开放,更别提假期周末,头一天她已经联络了留校的同学李卓奇带她进去。李卓奇看到陪她来的傅轶则,有些诧异,悄声告诉她,“凌云,启明休息时经常来图书馆,你不是特意带男朋友给他看的吧。”

她完全没想到这一点,又记起李卓奇与韩启明是同乡兼好友,一时百口莫辩。李卓奇越发以为说中她的心思,“就算做不成恋人,也还是老同学,凌云,别再用这种方法刺激他了。”

她干笑一声,“卓奇,我从来没为这种事斗气过,大家都已经工作了这么久,怎么可能反而越活得越幼稚。”

他明显未被说服,叹了一口气:“但愿是我多虑了。”

进图书馆后,她下意识扫视一圈,没有看到熟悉的面孔,不自觉地松一口气。李卓奇将资料室的门打开,让她自便,就去了另一间办公室,她抓紧时闻查着需要的资料,傅轶则也取了一本英文期刊看起来,他的专注程度不下于她,偶尔走出去接听电话,回来拿起她做笔记的那本书看了看,有些诧异,但什么也没问。差不多到下班时间,她还没有查完所有资料,不得不谢过李卓奇,约好另外找时间过来,跟傅轶则一起出了资料室。

“顶峰借壳上市的事交给你负责了吗?”

“这个还是由投资部王总负责,不过我比较关心涉及法律的部分。”

“现在上市也许并不是一个好时机。”

“这话怎么讲?”

“眼下看,美国经济暴跌危及的只是中国的出口,但迟早会拖累中国股市,波及资本市场和地产行业。我认为顶峰的当务之急是确保资金链的稳定,而不是急于烧钱谋求上市。”

她确实没想过远在美国暴发的次贷危机会影响到顶峰的经营,查的资料全是法学期刊中与借壳上市有关的法律实务和案例分析,其中几个知名律师写的深度分析让她颇有些触目惊心。伏案几个小时,加上心事重重,她的头又隐约作痛起来,禁不住抬手揉着太阳穴,“还没到实施的阶段,我也只想多了解一下中间的步骤。”

他将她的外套替她披上,“走吧,今天晚上听我的安排,接受我的监督好好休息。”

傅轶则带司凌云去吃饭,然后回他住的公寓,他在按摩浴缸内放入一缸热水,加入浴盐,她浸泡进去,将头枕在浴缸边缘的一叠浴巾上,舒服地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他端着红酒进来,她接过来喝了一口,“太殷勤周到了,你是想让我迷上这种生活吧。”

他在浴缸边缘坐下,笑吟吟地看着她,“这样不好吗?有人早上给你做早餐,管接管送管陪同,晚上放洗澡水、按摩,”他俯下头,声音放得低沉,“喜欢养狗也没问题,我对狗毛绝对不过敏。至于其他,你喜欢温柔还是狂野?任你选择。”

“听起来倒真是很有诱惑力!”

“可还是没让你动心。”

“完全不动心就是撒谎了。不过我真得问问你,我没搞错的话,你有大半个月时间没理我,肯定是生着我的气,怎么突然决定不跟我计较了?”

他耸耸肩,“看来你始终不相信我出一趟差后,想你想到只好回来求和的程度了。”

她并没认真指望他给出答案,微微一笑,将酒杯搁在一边,头往后一仰,重新合上眼睛。他的手指按到她的眉间,缓缓抚过她漆黑的眉毛,“你还是一个美女,凌云,可你最美的时候是五年前,穿着粉红色裙子,整个人好像会发光,满脸都是骄傲和不妥协。”

她没有睁开眼睛,懒懒地说:“谢谢你提醒我,我已经老了,没了过去的锋芒。不过你错过了我的15、6岁,一个不算喜欢我的姐姐都说我那时候是她见过最漂亮的小孩。”

“我能想象你飞扬跳脱的样子,不过我没有Lolita情结,对幼稚女生没兴趣。我喜欢的是现在这个你,充满矛盾,表面平和了,内心依旧不愿意被人驯服。不管面对什么,你随时都能摆出不在乎的姿态。”

她的眼睫毛在他手指下微微颤动,却突然无法睁开眼睛面对他。她喉咙干燥,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她下意识地等待他继续说下去,又隐约害怕听到更多。正在矛盾之际,客厅那边传来他的手机铃声,不间断地响着,打破了存在于浴室内的这份微妙寂静。

傅轶则走出去接听电话,司凌云说不出是失望还解脱,顿时松了一口气,静静浸泡在浴缸内,热气氤氲缭绕,水流柔和地冲击按摩着她的身体,浮力作用下的轻盈感让她有了一点朦胧睡意。过了好一会儿,他重新走进来,没有坐下,“凌云,我需要下楼一趟。”

她“嗯”了一声,他却没立即出去,她有些诧异地睁开眼睛,“怎么了?”

“刚才的电话是晓岚打来的,她正在楼下,想上来跟我谈谈。”

“需要我起来腾地方给你们吗?”

傅轶则凝视她,脸上看不出表情,过了一会儿,他扯一下嘴角,笑了,“别淘气。我下楼带她去马路对面那家咖啡馆坐坐,完全符合你要求我跟她谈话在公共场合进行的要求吧。”

她也忍不住笑,“嗯,听起来我真是又爱吃醋又彪悍,标准的河东狮子吼。”

“别在浴缸里唾着了。我尽快跟她谈完上来。”

司凌云的睡意已经消散,等他走后,她起来擦干身体,披上浴袍,先去厨房煮咖啡。傅轶则有一台价格不菲的意大利产咖啡机,能很方便地煮出香浓的意式咖啡,她一用便喜欢上了。

她捧了热咖啡回到客厅,踱到落地窗前。从某种意义上说,马路对面的那间咖啡馆就在她眼皮底下,但她并不为在那里进行的谈话觉得困扰,那是米晓岚的问题,是司建宇的问题,甚至还可能是傅轶则的问题,她不认为该由她来操心。她想得更多的是在米晓岚那通电话打来之前傅轶则对她说的话。

如果那些话不是出自傅轶则之口,就很像一份动人的表白。可是经他一讲,带着研究与征服的意味,爱慕的成分若有若无,让她无法单纯地看待。

她提醒自己,他既然表现得高深莫测,她要做的无非是见招拆招。分析得太多,只会让自己不自觉陷于未知更深,把已经不够简单的事情弄得更复杂。

她喝下咖啡,走进卧室靠到床上,取出摘抄的资料重新细细研究了起来。

春节假期迅速过去,第一天上班时,每个人脸上都多少带了松弛的神态,整个公司都弥漫着节后气氛,再严苟的上司也不会要求下属马上恢复到工作状态之中。

司凌云敲开司建宇的办公室,发现他面色十分凝重。

“大哥,度假开心吗?”

司建宇一家三口的春节是在海南三亚度过的,他勉强一笑,“冬冬很开心,我答应他,等他再大一点,就带他去学潜水。”

她留意到他只提到儿子是开心的,可是她不打算细问他的家事,将她利用假期写的报告交给他,“我初步写了一份报告。目前有近五十家A股上市公司被各地房地产企业成功借壳上市,它们在重组后,都有大规模的非公开增发,获取的资金远远超过银行途径融资。这种情况已经引起各方面的关注,壳资源成为大家注目的焦点,我仔细研究了王总的报告,他的计划看上去很完备,但是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她停住,看着眼神飘忽的司建宇,“大哥,你在听吗?”

“在听,你继续说。”

她无可奈何地接着说:“王总着重分析了巨野集团的股本结构,但它的财务状况在报告里体现得并不明确。短短几年时间,它由上市公司沦为壳资源,历史债务一定很复杂,如果不弄清楚,财务和法律风险都十分巨大,难以控制。借壳上市的公司被这个问题拖累到损失惨重的不是没有先例。”

司建宇这才似乎回过神来,拿起她的报告,草草的看了一下,却仍是心神不属,又重新放下,“好,我会细看的。”

司凌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有些烦躁。整个春节,她除了与来去匆匆的李乐川吃了一次饭以外,其他时间都用来收集资料,研究那份借壳上市报告,顺便也对次贷危机可能的影响做了研究,心底的担忧越来越严重,然而司建宇的明显不在状态,让她不免担心她写的报告引不起他足够的重视。

她给小伍交代了一声离开公司,开车去母校,再次找到李卓奇。

“凌云,刚过完年就又来查资料,你这么用功,难道还是想接着考博士吗?”

“没那个想法了,我只是想查一些会计财务报表方面的资料,不过对这个领域没概念,你有没有什么推荐?”

她读硕士的专业方向是民商法学,商法业、证券法等内容都曾学习过,写毕业论文时还着意研究过金融监管,对于会计学有一定认识,可一涉及实务,马上觉得纸上得来的经验终究太浅,需要恶补。而李卓奇早她一年读研,学的是财税法,这方面自然比她专业得多。他马上给她推荐了几本书和资料,同时有意无意地说:“还有一本书符合你的要求,不过启明借走还没有还给我。他如果去年没有意外受伤,应该能考过注册会计师,顺利升职的,实在太可惜了。”

她当然知道韩启明对职业生涯颇有规划,不甘于一直打普通的民事商业纠纷官司,他从前年开始为考注册会计师做准备,打算拿到这个颇有含金量的证以后,便去尝试将职业领域扩展到公司并购、上市和融资等更具有发展的方面,而去年他被打伤恰好是考试前一个月。她心底的内疚被勾起,问他,“他现在还好吧。”

“好不好可真是不好说,他现在比以前沉默得多。”李卓奇犹豫一下,突然好象下了某种决心,“不要怪我多事,凌云,我觉得你还是误会了他。”

她一怔。“误会了什么?”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跟葛倩如混到一起?”

她不想谈这个话题,“现在再去谈这事没什么意义了。”

李卓奇有些失望,又有些不高兴,“难怪他说你从来没太在意过他。你要真爱过他,至少会想搞清楚弄得你们分手的真正原因吧。”

她苦笑不得,“当时我是想知道的,可是已经时过境迁……”

“凌云,启明那样用心的追求你,是因为爱你,当时他对你家的财产背景完全没有概念。你知不知道,在出那件事以前,你妈妈去找过他,许诺可以给他一笔钱,让他跟你分手。”

司凌云吃了一惊,“他没跟我提起过。”

“你妈妈很有手腕,看他拒绝要钱,就跟他长谈,告诉他,你从小到大从来不缺男生追求,你爱的是别人,不想结婚,跟谁在一起也不会认真,他对你来讲,不过是一种寂寞的替代品而已。”

“我跟他在一起快三年,我妈跟他谈话再长也不会超过三十分钟,他就因为这次谈话去跟别的女孩子上床,怎么也说不过去啊。”

“那种情况下,他非常苦恼,你总该理解吧。刚好那段时间你又忙你弟弟出国的事,根本没时间跟他交流。”

“还是说不过去,卓奇。我知道你们是朋友,但对我来讲,背叛就是背叛,没什么理由可扯。”

李卓奇摇头,“听我说完,凌云。我说你母亲有手腕,可不止找启明谈话这一件事。你知道葛倩如为什么会去纠缠启明吗?你母亲没能说服启明,转而去找了她,给了她一万块钱,让她去勾引启明,拆散你们,事成之后,又给了她两万块钱。”

司凌云这一惊才非同小可,她倒是毫不怀疑程玥会去找韩启明,但拿钱收买她的室友勾引她的男朋友出轨,就未免有些出离想象了,“这是谁说的,有什么证据?”

“去年启明受伤,不许葛倩如留在医院见他父母,葛倩如就对他怀恨在心,后来两人分分合合,一直闹的不痛快,就在上一个月,她又跟他大吵,一怒之下就把这事说出来了。当时我就在场,我没必要哄你。那姑娘,”他摇摇头,“性格偏执得可怕。一方面她是贪图你妈给的那笔钱,另一方面,她也真是对韩启明动了心,觉得他是不错的男朋友人选。可怜韩启明一时糊涂郁闷,不明不白就着了这种道。”

如此离奇的情节让司凌云好一会儿回不过神来。她想起最后一次见到葛倩如曾断言“你永远不可能知道我为什么要抢走韩启明”,不免半信半疑。

“我不是为启明辩护。实际上,我一直劝他忘了你,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可是从你妈妈去找他开始,他心里就有一个过不去的坎了,那就是你从来没爱过他,从来没有在意过他。”

“所以他用跟别的女人上床,跟我父亲的公司打官司,上网发帖诽谤我来报复我吗?”

李卓奇苦笑,“我不会替他找理由的。我只能说他钻牛角尖越走越远了,善良的好人也会有偏执的时候——”

这时办公室门被敲响,他说声“请进”,门打开,站在门口的正是韩启明,一时之间,三个人的表情都是错愕的。

韩启明走了进来,带着一股室外的寒气,并不看司凌云,将几本书递给李卓奇,李卓奇顺手将其中一本转手交给司凌云,“喏,就是这本,写得还不错,比较偏实际案例分析,不是那么纯理论。”

司凌云有好几个月没见到韩启明,他神情阴郁,看上去丝毫没有从前阳光开朗的大男生气质,倒是有了一张律师面无表情的职业面孔。她不想僵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中,将书装入包内,对李卓奇说:“谢谢你,卓奇,书看完了我拿来还你,先走一步了。”

她刚走出办公楼,韩启明便从后面追上来,叫她的名字:“凌云。”

她站住,他将她丢在李卓奇办公室的羊皮手套递给她。

“谢谢。”她接过来戴上,迟疑一下,还是说,“你受伤,还有耽误考试、升职的事,我很抱歉。”

“原来是对我觉得抱歉了。”他似笑非笑看着她,“那么我问你,我跟别的女孩子上床,辜负过你,欺骗过你,你会接受我的解释跟道歉吗?”

“早就过去的事,不用再提。”

韩启明似乎一愕,眼中随即涌上怒气,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是的,对你来说,都是不用再提的小事,你可以轻易丢开。连同我这个人,根本在你的生活里留不下任何痕迹。”

“不然你要怎么样?一直跟顶峰纠缠下去吗?你就算恨我,也没必要搭上你自己的生活。”

“何必装得你在乎我怎么生活呢?我只告诉你,你别想这样就算跟我两清了,司凌云。”

她看着他那双带着愤怒的眼睛,知道她就算让一步,也化解不了他这股无明的恨意了,只能耸耸肩,掠开被风吹乱的头发,“随便你吧。”

过了好几天,司建宇没有给司凌云任何答复,她正在烦躁之际,张黎黎的秘书突然打来电话,请她去一趟张总办公室。

虽然已经立春,天气仍然乍暖还寒,只是张黎黎的办公室看不出冬天的影子,暖气开得充足,除了四下摆了高大碧绿的阔叶植物外以,茶几上还放了一盆盛开的大花型仙客来,开得娇艳恣意,衬得室内春意盎然。

张黎黎的头发绾成精致的发髻,只穿了杏粉色针织上衣、黑色窄裙和黑色丝袜,抱着双臂站在窗前,开门见山地问:“谁让你调查巨野实业的?”

司凌云厌烦地说:“我负责公司法务工作,有权研究我认为有疑问的部分,而且我从来没有接到任何关于我研究调查范围的禁令。”

“王总刚向公司董事会提交收购巨野实业的可行性报告,根本没对外泄露消息,但是从前天开始市场出现传言,巨野股价发生异动。董事长接到证券记者电话,声称握有顶峰意图收购巨野的文件,要求他证实这一消息。他不得不紧急赶去深圳。”

“张总这是直接指证我泄露了消息吗?”

“这个消息目前根本不应该传达到你这个层面。你不仅拿到收购了计划,还擅自未经授权开始调查,我们有充分理由怀疑你。”

司凌云保持着冷静,“我没有对外泄露过任何公司机密,如果公司对我有怀疑,请按规章制度展开调查进行处理。还有什么事?”

“这又是一次向你大哥效忠的表示吗?你我都知道,这份收购计划只可能是司建宇给你的,他一心想由他来把持顶峰上市这件事,在他爸爸和董事会那里没有得到支持,就开始私下搞鬼。你最好讲清楚你在这件事里扮演的什么角色,不然……”张黎黎森然一笑,“就算是你父亲,也不会庇护你的。”

司凌云不理会她,再一次问:“还有什么事吗?”

“倒还真有一件事。”

张黎黎走到办公桌边,拿过一叠报销单据拍到她面前,她定睛一看,竟然是程玥春节前去欧洲旅游购物的发票,惊愕之余,一时说不出话来。

“缠着前夫让他给报销各种名目的开支这种事,令堂不是头一次干了。以前我看董事长的面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对我来说也不过是几个小钱而已。不过我早警告过你,我的好意一向只留给知趣的人。既然你始终做不到知趣息事宁人,那以后就别怪我做事不留余地。”

司凌云咬紧牙,拿起单据三两下撕得粉碎,随手一扬,纸屑在两人之间纷纷扬扬飘飞着。她冷笑一声,“知趣和息事宁人这门功课,要学的人肯定不止我一个。张总想拿这个羞辱我,差得太远了,想想自己当第三者的日子,哪有那么容易洗白,辱人之前何必自辱。”

司凌云扬长出门,径自进了楼梯间,她准备从十二楼下到位于十楼的地产公司,可是心跳得既快且乱,脚一软,坐到楼梯上。

她伸手一摸脸,面孔火辣辣发烫,她猜她的脸色不会比张黎黎好到哪里去。

程玥居然能把去欧洲旅行的费用堂而皇之拿到前夫公司来报销,让她着实倒抽了一口冷气。父母之间的这种关系,不要张黎黎出言嘲讽,已经足够让她尴尬。她再怎么尖刻还击,心底也还是被刺痛了。

上方安全门一响,她回头一看,先看到一双锃亮的皮鞋,往上是笔直的西装裤管,她视线再向上移,站在那里的是投资部总经理王军。他一手拿着香烟,手拿打火机,似乎走到楼梯间来过烟瘾,看到司凌云,有些错愕地笑了,“司小姐,你好。”

司凌云站起身,一边回一声“你好”,一边下楼。

“请等一下,司小姐。”

他走下来,在离司凌云两步阶梯的地方站定,“司小姐,在这里碰到你真巧。我看了你写的那份报告,觉得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解,需要好好谈谈。”

“我的报告没有到处散发,你能拿到,已经让我未免有误解了。其次,那份报告只研究借壳的风险,并不针对任何人。”

“我明白,司小姐,”王军颇有涵养地保持着笑容。“我同意你报告里的某此见解,但评估壳资源是一件全方位的工作。我正在继续对巨野进行研究,如果你能把我所做的工作了解得更多一些。肯定会少很多疑问。”

“王总不如把你的其他研究报告也礼尚往来给我看看吧,我相信我能做出我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