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凌云记起当年偶尔看到这男人与母亲相携开房的情景,一阵烦躁,“你叫我来看这个干什么,我从来没干涉过你的生活,昨天晚上也只是顺口堵你嘴罢了。”

程玥顾自说着:“他们住不到三十平方米的旧宿舍,他老婆同样是下岗女工,现在在给人做家政,他们有一个女儿,读完大学后跑去北京工作,根本不愿意回家。”

“跟我讲这些有什么意思?”

“你总以为我催你嫁给周志超是因为我贪财,想借你的婚事谋利,保住自己住的房子。没错,我是爱钱,因为我从小过的是穷日子,拼命练功跳舞也好,嫁给你爸爸也好,都是不想回到那种生活里,我更不想我的儿女有那种经历。我带你过来,自揭疮疤给你看,只是要你看清楚,如果我没嫁给你父亲,而是跟他结了婚,你就会出生在一个你想象不到的环境里;如果你现在任性,将来等着你的命运不会比他们好多少。”

司凌云再看向那边,这时音乐停止,他们开始休息,学舞的女人们将那个男人团团围住说着什么,几个妆化的过分浓艳的半老徐娘拍着他的肩,笑的十分放纵,分明有打情骂俏的意味,而那男人也甘之如饴,同样笑的十分开心。

“这个样子,真是不堪入目对吗?可是,我们也年经过,也美过,也单纯过,也爱过。不管当初放弃他的时候有多少不甘心,也不管你父亲的生意现在是不是一败涂地,我都不会后悔我的选择。”

“你拿别人一段失败的人生跟自己做对比可并不公平。”

“我为你父亲生了两个孩子之后,被他一脚踢开,一样还是得苦苦讨好他,”她指一指那个男人,“他被我甩了,本来恨我恨的咬牙切齿,后来我勾勾手指他一样会丢开老婆出来跟我约会;他老婆明明知道他有外遇,可是只要他拿钱回家,就一样装聋作哑。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公平可言?有的只是谁能吃定谁,谁能掌握谁。你如果不能早点看透这一点,再怎么聪明能干,以后也有得苦头吃。”

司凌云空空的胃里猛然一震翻腾,忍不住蹲下去干呕,程玥大惊失色,“你怎么了,你是不是……”

她站起身,有气无力的摆摆手,“麻烦你别瞎猜了,我忙成这样,都有好长时间没跟哪个男人在一起了,怎么可能怀孕。”

程玥放下心来,“你少跟我胡说八道。”

“你跟我讲话这么生冷不忌的,怪不得我胡说吧。结婚不是女人唯一的出路,我也没觉得非要嫁个有钱的男人才能活。顶峰实在不行了,我可以去参加司法考试,做得好的律师收入也不错的。”

“工薪阶层收入不错,又能多到哪里去?你马上28岁了,现在起步,要熬几年才会到一个不错的地步?”程玥冷笑,一连串问她:“你那个前男友韩启明,当了好几年律师,也算干的可以了,一样决定跟你的朋友琪琪闪电结婚,你觉得他是因为爱琪琪呢,还是爱琪琪家的钱?”

提起韩启明,司凌云苦笑了,“你是不是一晚上没睡,尽想着跟我怎样辩论了。我还没谢谢你以前特意花三万块钱让我的室友去勾引他跟我分手呢。”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程玥颇为惊讶,“你这个脾气,居然没来跟我闹,真是奇怪了。”

“闹有什么用?你干出什么事都不能让我惊讶了,不过,你的控制欲比我以前想象的更严重。”

“我知道我的人生并不成功,被男人抛弃,现在又没了钱,可是这世上哪有公平可言。我赌了,享受过,就不算输家。凌云,我不能眼看你押错你的人生。”

“得了,你不适合表现得像无私忘我的慈母。不如对我更坦诚一点儿吧,我做你认为正确的选择,也能给你挽救你的生活,对吗?”

“没错。我承认我有私心的。你爸爸自身难保,我已经到了这个年纪,没什么机会捞回在股票上的损失了,再怎么不情愿,以后也多少得指望你和小锋。可是最主要的,我还是为你好。就算周志超不合你的意,那个傅轶则也不错,又有经济实力,又有品位,他向你求过婚,应该还是喜欢你的,你跟一个苦哈哈开小园艺公司,得自己亲自送货浇花挖坑种树,成天一身泥土,胸无大志的男人混在一起,有什么将来可言。”

“你怎么又扯上了曲恒,这关他什么事。”

“不关他的事最好。”

那边音乐响起,跳舞的人重新排好队,开始随着老师做动作。程玥催司凌云跟她出去,司凌云说:“你先回去吧,我想随便走走。”

司凌云向里面走去,这所公园很大,到后面游人相对少得多。挣脱那个漫长酷寒的冬天之后,春来迟迟,人工湖畔柳树刚染上浅浅的绿意,黄色的连翘、粉色的早樱怯怯绽放,早晨的空气凉而清新,太阳缓缓升起,阳光照在身上,多少有一点暖意。她长久没有这样出来散步了,连续几个月积压的重负并没有稍微减轻,未来前景也说不上光明,她脑袋里依旧充塞各式数据、各种报表、各类待办事顶。可她并不为之烦恼,反而有一个奇怪的感觉:她已经扛过了最艰难的那一段日子。

也许情况毕竟不可能更糟糕了,也许司霄汉身体没有大碍让她稍微放了心,也许与丰华的谈判开端还算顺利,也许昨天在卢未风家里睡的那一个沉酣好觉帮了她,也许春日吹面不寒的风让人不由自主心情愉悦,也许久违的阳光确实可以驱除抑郁……她不想分析太多破坏难得的轻松感,只迈着懒散的步子,漫无目的地走着。

手机响起,她拿出来一看上面显示的号码是傅轶则,她迟疑一下,还是接听了,“早上好。”

“早上好,凌云,今天天气很好,我在你家楼下,方便下来吗?”

她对这个若无其事的邀请有些惊讶,“天气确实不错,我正在外面散步。”

“你在哪里,我过来找你。”

“轶则,我……”他打断她,“我带你去看看冬冬。”她张一张嘴,意识到这是她没法拒绝的提议。

傅轶则开车带司凌云去司建宇家的别墅,米晓岚过来开门,礼貌地跟他们打招呼,对司凌云没流露一丝敌意,“我这就去医院看看建宇,过一会儿回来,谢谢你们过来陪冬冬。”

她扬声叫了冬冬出来,一连串地叮嘱他听话,冬冬看上去无精打采,眨巴着眼睛看着她上车,什么也不说。司凌云想摸一下他的头,他躲开她的手,却牵住了傅轶则的衣角,小声说:“傅叔叔,我也想去看爸爸。妈妈不肯答应我。”

傅轶则想了想,叫住已经发动车子的米晓岚,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回来,“冬冬,上车吧,要听妈妈的话。我跟你姑姑先带皮皮出去散步,等你回来再带你去看电影。”

冬冬一下喜笑颜开,使劲点头,来不及说再见,马上跑出去,米晓岚将他抱上去,开车走了。

傅轶则解开皮皮的拴绳,皮皮蹦蹦跳跳围着他们打转,司凌云蹲下来摸它背上直而硬的毛,它疑惑地偏头嗅一嗅她的手,仿佛记起了她的味道,轻轻哼着,任由她抚摸着它。

“总算它还没忘了我。”

傅轶则微微一笑,“这两个月我每周都过来带冬冬出去转转,小孩子记得的当然是出现得比较多的那个人。”

“谢谢你过来陪冬冬玩。”她站起身,“如果大嫂不介意,我以后会抽时间过来陪陪他。”

“不用跟我客气,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晓岚会在最近提出跟你大哥离婚。”

她一怔,随即苦笑了,“难怪她肯付这一笔医药费,看来是料定大哥没法恢复,准备略尽人事,然后抽身走人。”

“别责怪她,她有她的……”

“理由、苦衷?”她淡淡地说,“算了,幸好大哥没意识,感觉不到什么。”

傅轶则看来也不想谈这个话题,“我们出去走走吧。”

这片别墅区内一栋栋独栋别墅低调地掩映在绿色植物之中,高大的乔木与低矮的灌木都修剪有致,草坪整齐得没有一根杂草,环境景观维护得如同明信片一般精致。他们沿木质步道走到中央人工湖边,在长椅上坐下,傅轶则解开皮皮的栓绳,它在他们周围活泼地奔跑着。她担心它一下就跑不见了,眼睛追着它小小身影,“这里太开阔了,还是得把它拴着吧。”

“我和冬冬经常带它出来散步,放心,它很懂事粘人,不会跑远的。”

“哦。”

“你父亲怎么样了?”

“他还好,观察了一夜,今天可以出院了。”

“这段时间很累吧。”

“还好。”她突然发现看不到皮皮了,四下张望着,叫它的名字,“糟了,还是跑丢了。我去找它……”

她正要站起来,傅轶则伸手圈住她,她身不由己被拉入他怀里,气恼地叫,“你干什么?”

他搂着她,“行了,你现在太紧张,不仅对我有防备之心,一条小狗也非要在视线范围以内才肯放心。放松,它马上会回来的。”

“你放开我。”

他没有理会,她正要挣扎他突然稍稍放开她,吹一声口哨,皮皮果然应声跑了回来,撒着欢绕着他们转着。

他扬扬眉毛,嘴角微含笑意,“你看,没事吧。”

他似乎重又变成了一年多以前他们重逢时的那个风趣男人,具有难以抗拒的魅力,可是她有说不出的陌生感,撑住他的胸口,阻止两人再度贴近,“别跟我调情了,轶则,我说过,我消受不起。”

傅轶则深深地看她,松开手,将她放回到身边,“不必反复强调这一点,如果我只是单纯想跟你调调情,我早该腻了,用不着在这种时候还来纠缠你。”

“要是那天我说的话让你感到不安,我很抱歉,要不是顶峰的形式太危急,我不会放弃自尊用一段陈年旧事来做感情讹诈。其实你根本不欠我什么,完全不需要用再作什么弥补了。”

“你把理性客观表现得太充分,更接近于一种刻意伪装。你不断强调我不欠你什么,可你的某一部分一直停留在过去,一直生着我的气,所以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无论我怎么对你,你都不肯卸掉戒备。到了我真的该让你愤怒的时候,你就更不肯坦白表达了。”

“要对别人愤怒,先得觉得自己完全无辜,我可没办法把发生的一切都怪到别人头上。”她有点厌倦地说,“麻烦你别再花时间分析我了,不然我只能把这理解成你对于分析我这件事确实有些上瘾了。”

傅轶则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上瘾这个词很准确,你赢了,凌云,我们重新开始吧。”

她陡然被这句话吓了一跳,疑惑地看着他,他的表情十分平静,仿佛刚刚讲出来的不过是“天气真的很好”,“气温看起来还会上升”。

“可是……”

“我们经历了很多事情,相互之间有很多误解,我还伤害了你,我知道。我会好好弥补的。”

他讲得如此顺理成章,她简直有些哭笑不得,“我不想跟你有什么争执,可是我确实觉得,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换做以前,这话出自你口,我就算觉得你实在自负,也还是会相信的。但是现在,我更相信世界上存在着很多不可能,有些事情就是无法逆转不能重来的。”

“你会有这么灰暗的情绪,只是因为这段时间你背了太多责任在身上,明明已经累了,又卸不下来。你需要释放。”

她终于压制不住心底隐隐的怒意了。“看来我的情况已经可怜到让你看不下去的地步,以至于你终于打算出手帮我了,先是不动声色帮我解决掉周志超,接下来,是不是会帮我搞定跟丰华的谈判?”

“别跟我赌气,凌云,我没有任何贬低你能力的意思,你做得很好,甚至好到让我意外的地步,你自己搞定了项目的开工,争取来跟徐总的谈判。我不过是不想让你一个人继续硬撑下去了。”

他的声音温和低沉,跟过去一样,具有让人折服的力量,然而司凌云苦笑了。

“轶则,难得你决定不再恨我,我也不想跟你吵架或者赌气。可是,你分明是在向我显示,你做得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要你愿意,既可以轻易把我打到惶惶不安日夜担心将来的地步,也可以突然决定赦免我,让我不再有任何忧虑。请问,我真的该为你这句话就高兴得跳起来吗?”

“不是你想的这样。”

“你认为我该怎么想?”

一阵长长的沉默之后,傅轶则开了口,“凌云,你有没有想过,我想跟你在一起,也许只是因为我爱你。”

她一时呆住。这几乎是他头一次在她面前说到爱她,而且用的是平实直接的语气,完全没有过去那些半真半假的调侃与试探。

“是的,我应该是爱你的,所以我不能原谅你在你大哥出事之后那样决绝跟我说分手,就像你当年不肯要任何解释就从我家走掉一样。你对我的坦白,只是让我突然明白了,人一旦认真,就容不下一点敷衍、伤害。”

她努力摆脱惊愕状态,“你让我猜测,也许你是爱我的。可是我怎么可能确认一份连你自己都不确定的感情呢?我认为,也许你只是对于过去有一点遗憾,对于继续征服我有一点瘾头而已。”

他嘴角那个微笑的纹路多少有了点苦涩意味,“我知道你会这么说的,我们确实很早就陷进了一个相互怀疑的怪圈。”

这是她没法否认的事实,她只能沉默。

“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是你把感情这件事想得太复杂,坚持认定我对你的感情并不纯粹。其实每个人都向往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一旦向往得到足够迫切,坚持得足够久,为之付出不计代价,谁能准确定义那是未遂的欲望,还是爱情。”

她为之哑然,停了好久,才重新开口,“对不起,现在需要我处理的事情已经太多了,感情是我最不愿意细想的问题。我必须诚实告诉你,如果我答应重新跟你在一起,那我的动机肯定是值得怀疑的——也许我只是为了抓住一个让顶峰摆脱困难的机会而已。”

“我并不介意。我们需要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会吗?我很怀疑,已经太晚了,轶则,我二十八岁,对我来讲,你不再是那个危险的陌生人,我绝对没办法像刚开始那样无理由迷恋你。”

他皱眉,“我要的不是那种迷恋。”

“当然,幼稚女孩子的迷恋没什么意义,你也从来不缺乏被人迷恋的体验。”她嗒然耸一耸肩,“只是,我有自知之明。以你对人对事的要求之高,不可能接受任何敷衍;以我现在的状态,也没有能力再跟你继续周旋。不管你要的是什么,我恐怕都给不了。”

“你不必急着猜测我的用意,也不必急于回答我,我们慢慢来。”

“不,我不想玩暧昧,更不想利用暧昧状态牟利……”

“你会那样做才怪。”

她有些急了,“我……”

“放松,至少我们等会儿还要带冬冬出去,下周还要继续谈判合作,别急着下结论。晒晒太阳吧,天气真好。”

司凌云有几分说不清的焦躁,可是接触到傅轶则的目光,也不再说什么了。天气确实非常好,阳光暖融融的照射着两人,皮皮跑得欢快依旧,四周静谧可人,坐在她身边的男人神态笃定沉静,她心底却无端生出一点悲凉的感觉,仿佛眼睁睁看着某样东西走远,又不能确切知道那是什么。

上午的影城显得冷冷清清,司凌云疑惑地看着院售票处上方的显示屏,问李乐川,“不会吧,只十点这一场。又不是周末,这个时间哪会有很多观众?”

“不然我为什么特意从北京跑回来,硬把你从办公室拖到电影院。错过这一场,就再等不到了。”李乐川晃一晃手里的电影票,笑了,“如果里面除了我跟你以外,还有哪怕一个观众,我肯定会高兴得跳起来,哪里敢指望有很多观众。”

“阿乐,我是不懂你们电影怎么运作,可是一个电影上映,难道不应该搞个首映式,搞点宣传活动,弄点明星站台造造势吗?这样悄没声放上一场,观众甚至不可能有印象就过去了,怎么可能有票房。”

“道理人人都懂,不过国内每年差不多会拍出400部电影,只有不到二分之一能够在院线公映,真正能够和观众见面并留下印象的,可能连四分之一都不到。安排这个场次,叫‘影院一场游’,也是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比我们更惨的,就是全国一场不放,直接被院线拒之门外了。”

司凌云好不惊讶,“喂,你们这电影就算小成本,也至少投资了好几百万进去,难道就这么打了水漂?”

“这个电影开拍不久就矛盾重重,导演对演员不满意,演员对剧本有意见,最要命是制片方跟导演思路不统一,从拍摄到发行都资金不到位,我好说歹说,恨不能放弃遗产继承权,才算找家里筹了一部分钱投进去,能够支撑到拍完上映已经是奇迹,早就没人对票房抱有期待了。”

司凌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用安慰我,我很容易满足,电影拍出来了,有人看到了,有人触动了,就不是全无意义。”李乐川看起来丝毫也不觉得沮丧,笑嘻嘻地补充说,“我爸爸知道这事,更加确定我是败家子,以后我大概也别想从他那里弄到钱了。”

“你还真是乐观。”

离进场还有一点时间,他们坐到售票厅休息区的高脚凳上喝着汽水,李乐川突然问她,“琪琪后天跟韩启明结婚的事……你不介意吧。”

“这有什么可介意的。”

“我猜你也不会介意。那你现在跟傅轶则是怎么回事?按琪琪的说法,你还时不时跟他会面,出双入对啊。”

“她不操心自己的婚礼,倒这么关心我干什么?”

“她原本就爱八卦你的一举一动,现在更不用说了。”

“我跟轶则只是工作关系,我们……”她本来想说他们见面不多,更没有约会,可是突然没法光明磊落地说下去了。毕竟在过去一个来月里,傅轶则跟她为土地转让合作谈判时常见面,他还不止一次打着带冬冬出去玩的旗号来约过她,落在别人眼内,当然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

“你们会复合吗?”她无可奈何地瞪他,他坏笑着,不依不饶地盘问她,“来吧,别跟我保密。分分合合的事我见得多了。再说,傅先生毕竟看上去确实是很有魅力的男人。”

“阿乐,我没必要对你隐瞒什么。没错,他提出跟我重新在一起,甚至提出……跟我按原计划结婚。可是……”她顿住,看向前方,那里挂着一幅幅电影海报,定格着各种浓缩的悲欢离合故事,苦笑一下,“他以前吸引我的那些地方,现在突然变得不重要了,对着他,我再没有以前在一起时的感觉。他表现的越强势越笃定,我越觉得累,越想远离他。你懂我的意思吗?”

李乐川放弃了追问,安抚地拍她的肩,“我不敢说我全弄懂了。可是我明白,人最难说服的其实始终是自己的心,你不必解释。”

进了放映厅,里面果然空荡荡,司凌云与李乐川坐在正中的位置,李乐川笑道:“想想看,只出这么点票价,我们两个可以享受包场的待遇,太爽了。”

司凌云不得不再次对他的乐观开朗表示佩服,还没说话,她的手机又响了,等她接听完,灯光暗下来,开始播放各种贴片广告,李乐川瞪着她,她关了手机,“好了好了,我保证好好看电影,再不接电话了。”

李乐川拍拍她的肩,“凌云,你家的事,我没办法给你什么帮助,只能拉你出来放松一下。”

“别傻了,不是非要帮得上忙才算朋友的,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还需要讲这些吗?”

说话之间,又进来两个观众,借助微弱的光线找着座位,商议两句,随后决定后面的角落位置去。司凌云悄声对李乐川说:“看吧,还是有观众的。”

李乐川已经乐开了花,“好像是旷课早恋的学生,还背着书包穿着校服。记不记得我们以前是怎么逃学的?”

她禁不住也笑了,“怎么可能忘记,那真是最开心的时光了。”

“你看,我们需要时不时的逃离一下,以前是从学校,现在是从公司,工作反正是永远都做不完的,你试着放空,不许再想别的事,跟我一起好好看电影。”

尽管《我们的歌》这部电影拍得风格不够统一,有些部分过于文艺,主题有些暧昧游移,剪辑跳跃,叙事算不上清新,节奏偏于缓慢拖沓,可是看下去并不困难,里面有司凌云熟悉的场景,有他们共同的青春情怀,回忆的小细节小片段,甚至还有熟悉人物的影子。当最后主题曲响起,旋律仿佛直接进入她的心底。

如果随手便可将电灯按亮,

谁会在意满天星光

如果轻易就能做的遗忘

谁会在意前路渺茫

从前的日子一天天更为漫长,

一段段记忆过去,只剩迷惘,

每个人都在为生活奔忙,

所有面孔都已悄悄改变模样,

昔日的理想在默默退让,

只有我还想停驻在年少轻狂,

继续为你歌唱。

我记得你飞扬青春的模样

你的笑容那么明朗

我记得对你所有隐秘的期盼,

我曾与你有共同记忆分享

那些想念过于真切,只能深藏

没法轻易用语言表白

你在我没法触及的远方

任时光流逝,你在我心底保持原样

就算我们的青春已经散场

我也愿意用安静的音符,为你继续歌唱,

为你写下再不会提起的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