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再在医院里见到江晁,俨然又是一副冷面孔,宋司歌自觉那晚自己做得不对,对江晁有歉意,想私下里道歉,可江晁似乎有意不给她机会,几乎在任何有可能遇到的地方都避开她,或者一定是有众多人在场。宋司歌无奈,只好发短信致歉,却也未见江晁回复。

这天刚从学校出来,就接到丁慧慧的电话,宋司歌奇怪丁慧慧怎么会单独约自己,但还是答应待会儿在学校附近的KFC见面。

很快,丁慧慧过来,整个人走得热气腾腾地在宋司歌面前站定,宋司歌刚说要杯饮料,丁慧慧按住她说,话不多,说完就得走,宋司歌看着她脸上肃穆,当下也不敢乱动,难道是邵司晨出事了?

“司歌,你觉得你哥哥对你怎么样?”丁慧慧突然来了一句,问的宋司歌半天缓不过神。

“很好啊。”

“你们不是亲兄妹,司晨他和你只是一个父亲所生,要我看他对你做的比起同父同母的亲哥哥也差不多,这几年在你身上也花了不少钱。”

“我知道。”宋司歌心里发涩,丁慧慧到底还是知道了他们的真实关系,邵司晨告诉她的吧。

“你不知道,司晨一边给你钱,一边公司却缺钱。”

宋司歌愣住,邵司晨缺钱还给她钱,她从来不知道的。

“我不知道,我如果知道就一定不会…那我把手里的钱还他。”

“他不会要的,司晨就怕你受苦,再说,那点儿钱也解不了他的难处。”

“那你找我来做什么?”

“直接说吧,公司现在签了单子,要有一笔先期的投入,可是现在大家凑了下也没多少钱,司晨的妈妈一直希望他回N城,也想以此来逼迫司晨回去继承家里的事业,可是司晨不愿意,我们大家现在都在想办法筹钱。”

“那我能做什么?”宋司歌困难地吞咽口水,茫然地看着丁慧慧。

“银行里可以接受房屋抵押贷款。”

宋司歌沉默了,拿房子抵押给银行,那不就说明这房子不属于她和哥哥了吗,这里面有那么多家庭的回忆,如果真没有了怎么办?

丁慧慧似乎知道她在犹豫什么,继续道:“这几天因为这事司晨已经急的上火了,但是我想他一定会成功,抵押只是临时的事情,只要供货后收到货款,自然就可以还银行贷款,房子也没事。”

“可…这也瞒不了哥哥,房子是留给我和哥哥的。”

“司晨不是已经放弃继承权了吗,还在律师那里做了公证,这房子现在就是你的了,只要你同意就可以,我们可以不告诉司晨。”

“突然有那么大一笔钱他也不会相信啊?”

“这个你放心,我会说从亲戚朋友那里借来的,反正最多两三个月就可以还上,或者顺利地话,我们能把上游的账款赊欠一下,再短时间也没问题。司歌,现在只有你能帮司晨,你如果愿意,就打我电话,我银行有认识朋友,立刻帮着办理,如果不愿意,我也没话说,司晨的难处我都说了,你自己先想想看。”说完丁慧慧盯住宋司歌看。

“我…愿意!”宋司歌来不及考虑脱口而出,她不愿意邵司晨为难。

“那好说定了,你回去找一下资料,下周我约你。”

宋司歌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医院,她要帮邵司晨,可是装满爸爸妈妈回忆的房子就要押给银行,但是丁慧慧说了,只有她能帮邵司晨了。

一心相帮(二)

第二天宋司歌带着房产证等资料到医院照料严文静,照顾完严文静她就和丁慧慧去办理贷款手续。严文静今天一点儿都不安静,早晨起来就摔摔打打,护工已经被骂走,宋司歌沉默地收拾一团糟的卫生,严文静突然拿起宋司歌放在床角的书包扔到一边,房产证却不小心掉出来,宋司歌心慌,赶紧过去拿,却被严文静先一步抢在手里,厉声问她拿这个准备干什么?

无论宋司歌怎么解释严文静都不听也不给,外面的护士医生都被吵得进来看怎么回事。宋司歌涨红脸,她有些无地自容,最后江晁也被闹得进了病房。严文静一见江晁就像见了救命稻草,拿着房产证冲着他挥。

“江晁医生你看看,她这是要做什么?”

江晁看一眼低头的宋司歌,沉吟了一会儿,伸出手把房产证拿住。

“严老师,您要是放心,就交给我。”

“对,江晁医生,你替我拿着,不能给她。”

江晁挥挥手人群散了,这才看着眼前一对母女。

宋司歌心里急,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只是低低地解释:“妈妈,我没卖房子,那是我们的家,我怎么会卖呢?”

严文静却不理她,只对江晁说他拿着她放心。

宋司歌找个去学校的借口匆匆溜出来给江晁打电话求情。

站在外面,宋司歌一五一十把丁慧慧的话转述了,然后对江晁说:“江医生,很快的,我哥哥他合同都签了,就是暂时的资金问题,本来这房子也有他的一半,我不能心安理得地坐视不管。”

“你认为你哥哥会同意你这样做?”

“丁慧慧说以她的亲戚名义借钱,这样哥哥不会知道的。”

江晁道:“就是那天你们一起吃饭的姑娘?事情倒是没破绽,可是你这是替他人做嫁衣裳,懂不懂,邵司晨真要记好,也是记丁慧慧的好,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宋司歌眨眨眼,半天才道:“我能帮到他就好了,其他都不重要。”

江晁冷笑,说:“你就没想过丁慧慧中间做什么手脚的话,你怎么办?”

宋司歌瞪大眼睛,问:“怎么会?她很爱我哥哥的。”

“她爱你哥哥,不等于爱你是不是?你跟银行贷款,那利息谁出啊?如果你哥哥资金周转完了,钱给丁慧慧,而丁慧慧不给你怎么办?这些你都没想过吧?”

“我…”宋司歌张口结舌,这些她确实没有想过,“但是我哥哥他确实需要钱啊。”

“你确定要帮他?”江晁斜眼问。

“我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又怎能假装不知道呢,何况这几年哥哥来来回回也给了我几万块钱,就是我妈妈的医疗费都用了他不少,我如果不帮,那也太忘恩负义了。”

江晁沉思半天,说:“需要多少钱?”

“丁慧慧说大概三百万。”

“这样吧,你也别想着抵押房子,我借你这些钱,让丁慧慧给你立个字据。”

宋司歌盯着江晁,有些不相信,嘴里喃喃道:“你哪来那么多钱?”

江晁头一扬,说:“看不起人吧?”

宋司歌赶忙否认,然后磕磕巴巴地问:“那我也得给你写个借据吧?”

江晁本想说不用,转而改变想法,说:“也行,就说房产证押在我这里,咱俩都签个字,一式两份。”

“这么正式啊?”

“涉及到钱,当然要正式了,顺便让你们这种有感性没理性的女孩子学习学习,做好事也是有程序要前后照顾的。”

“那你要利息吗?”

“这个到时候再说,反正也没几个月不是吗?你给丁慧慧打电话,让她带好借据来这里。”

宋司歌忐忑不安地在医院附近的KFC等着丁慧慧,丁慧慧进门后脸色并不太好,说好的去银行,怎么又临时换地方,害得她还跟人家银行解释半天,走过来就没好气。

“又怎么啦?”

“我…筹到钱了,房子不用办抵押,但是…需要你…写借据。”宋司歌有些不好意思。

“你哪来的钱?”丁慧慧一脸不相信。

“你不用管,反正我可以给你钱。”宋司歌想起江晁叮嘱她的话,一个字都不露。

“哈,你不是拿这个来搪塞我,不想帮司晨吧?”丁慧慧满脸不屑之意。

宋司歌终于知道为什么丁慧慧在当家教的时候她就不喜欢她,并不是发现丁慧慧暗恋邵司晨而嫉妒,是因为丁慧慧本身也不喜欢她,当家教时尚可理解为她严肃,而现在,呵呵,他们彼此都释放出不喜欢对方的气息。

“我会明天到银行取出三百万,然后你把借据交给我。”

“宋司歌,我不希望你做什么坏事,否则到时候司晨知道了一定不高兴。”丁慧慧板着脸狐疑道。

“那是我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宋司歌突然有种前所未有的心定,她很感激江晁提前已经把情况分析给她,让她不至于在面对丁慧慧突然不怀好意的冷嘲热讽时乱了阵脚。

晚上宋司歌给江晁打电话,期期艾艾道:“你真放心借那么多钱给我?”

江晁躺在床上上网,一边用蓝牙接电话,懒洋洋道:“放心,你那房子可不值这点儿钱,是我占便宜。”

“谢谢你江大哥。”

“嘿,别叫我大哥,你这认哥哥认上瘾了?要么像原来一样叫江医生,要么就叫名字。”江晁说话,眼睛却看着MSN上始终灰暗的头像,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冷,最后一狠心关了MSN的窗口,然后三下两下卸载了,最后打开游戏,开始联网玩起了斗地主。

“那…那江医生,我先挂了,晚安。”宋司歌挂掉电话,吐出一口气,这个江晁,一会儿阴一会儿阳,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第二天丁慧慧拿走钱,把借据不情愿地交给宋司歌,又交代不让邵司晨知道才离开,宋司歌想,其实不用丁慧慧说,她也会保密的,邵司晨那么不看好江晁,又怎么会用江晁的钱,肯定会退回去。宋司歌刚出银行大门,江晁就打电话让把借据给他,说这是连带的借贷关系,他要留着,不过当宋司歌把借据真给他时,江晁又斜着眼睛打量她半天,说了句,你这是信任人呢,还是傻呢,卖了你也不知道。宋司歌气得瞪江晁一眼,又不解气地在离开时狠狠推了他一把才舒服些。背后是江晁的大笑声,宋司歌觉得这个人即是天使又有做魔鬼的潜质。

作者有话要说:补更上一章

一封短信

自房产证事件后,严文静的身体越来越差,人也变得越来越安静,对于江晁也不那么热衷见面说话,别人都觉得奇怪,只有宋司歌知道这才是那个以前的严文静,沉静,内敛,矜持,只是这样却也让人开始生出担心。

宋司歌默默地站在床边为严文静准备药,一手拿水杯一手端着药递到严文静面前,严文静看她一眼,伸手接了药,仰头服下,宋司歌刚要收拾东西,严文静却说话了。

“妮妮。”

宋司歌一惊,这是严文静醒来后少有地温柔地叫她。

“妈妈?”

“你坐下,我们聊聊天。”

宋司歌不安地坐下来,不知道严文静要和她说什么。

“那个房产证还在江医生手里吗?”

“在,在的,他没给我。”宋司歌怕母亲又要说房子的事情,赶紧澄清。

严文静似乎也不关心房产证,拿起手边的书,道:“我病了以后一直住院,你也一直有学上,告诉妈妈,是不是有人帮忙?”

“妈妈,这个…你不用担心钱,我也会挣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咱家的钱我还是知道的,是谁?”

“是哥哥。”

“司晨?”

“嗯。”

“那你拿房产证是不是也是因为他啊?”

“妈妈…是,可是不是他提出来的,是我知道他需要钱周转,他很快就能还的,合同已经签了。”

“房子是你爸爸留给你们俩的,我也没什么说的,但是你也要学会照顾自己,如果房子真有什么的话,你自己怎么办?”

“妈妈,不会的,哥哥他不会的。”

“司晨很照顾你?我还记得你们第一次见面并不是很友好。”严文静也记得,那也是她最后一次见邵司晨。

“司晨他现在特别特别好,很关心我,他把爸爸留下的房子和存款都给我了,什么都不要。司晨他帮我付学费,帮我找家教,司晨他还陪我高考。”

严文静听着宋司歌不自觉地一口一个司晨地叫,脸上满是幸福的表情,心里一动,问道:

“司晨今年也该二十多了吧,有女朋友了吗?”

“他…有了。”

“照你说的,司晨是个好哥哥。”

“是,我再不会遇到对我这样好的人,所以,妈妈,我把房产证拿出来帮他,您不会怪我吧?”宋司歌低下头把心里那点儿情绪自以为是地掩盖了。

“司晨也是有心,有他这样照顾你,我也就放心了。”

宋司歌正帮严文静捶腿,听到这话,抬起头,见严文静也正看着自己,突然间有不好的感念。

“妈妈,我很快就会毕业工作,到时候谁都不需要照顾我,换我来照顾你。”

“我也希望有那么一天,可惜妈妈等不到的。”

“妈妈,不会的,你会好的…我们一家…妈妈,以后我们还要一起的。”宋司歌有些着急,她害怕严文静的这种心理,当一个病人生无可恋时,谁都救不了。

“我的身体我知道,”严文静见宋司歌要急,挥挥手让她听她继续往下讲,“前段时间我像是活在梦里,现在终于落到地上了,我也心安了。”

严文静制止宋司歌的安慰,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继续说道:“我和你爸爸一起生活了十几年,要说真挺幸福的,当初别人说我一个年轻姑娘嫁一个离过婚的不好,可是我觉得我看人挺准的,江潮他一定是个对人好的人,真的,太好了,虽然有那么多遗憾的事情。”

说到这里严文静突然抬头看住宋司歌,宋司歌只觉得严文静那双一直因病无神的眼睛突然有了一种意味不明的光,宋司歌不由得闭紧呼吸,难道严文静是要说出什么吗?结果严文静突然微微摇了摇头,垂下目光,遮住眸光。

“妮妮,今天我有点儿累了,你也早回去休息,明天再来吧。”

此后一段时间里,严文静渐渐虚弱下去,宋司歌去找江晁,江晁脸色少有地肃穆,说严文静自己已经没有了求活的心思,本来她就是大病后的体弱,器官都脆弱得很,现在这样恐怕好日子并不多,家人能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宋司歌知道江晁不会骗她,虽然悲伤,却每日里尽量掩饰神色多陪在严文静身边,可严文静却似乎故意不愿意见她,她来的时候多半睡觉,醒了就赶她走,只让护工陪着。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两周,宋司歌半夜接到医院的电话,严文静已经在睡梦里去世。宋司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干什么,虽然对严文静的离开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痛苦来得并不是多剧烈,可是心还是失重的,这种等待的痛不是没有力量,像海浪一次次扑打在礁石上,日积月累,一点一点侵蚀,到最后坚硬的岩石也可以被磨砺成齑粉。宋司歌放下电话扶住身边的柜子,一颗眼泪滚落面颊,从此以后她就再没有爸爸妈妈,孤身一人了。

后续事情办得很迅速也很简单,严文静留下话不搞一切形式,只要求与宋江潮合葬。宋司歌选了一个日子去墓地,江晁陪她去的,宋江潮的碑上已经补刻了严文静的名字,静穆地立在那里。所有的事情做完后,宋司歌在墓前跪下磕了三个头,江晁也恭恭敬敬地鞠一躬。宋司歌回头对江晁说麻烦你在车上等等我吧,我坐一会儿再走。等江晁离开,宋司歌跪坐在石台上,手指抚摸着带来的白菊,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

“妈妈,信我已经看到了,你说你也不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你说你和爸爸都离开了,让我不要伤心,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独来独往的,你说我可以选择任何人去喜欢,因为我不是宋家的孩子。你说想把我托付给司晨,妈妈,你怎么那么傻呢,我就是你和爸爸的孩子,我这辈子就是姓宋,司晨就是我的哥哥,我谁也不是,就是宋司歌。”

宋司歌的头靠在碑上,想起江晁交给她的那封信,是严文静背着她写下来的断断续续的字句。

妮妮:

原谅妈妈就这么走了,别难过。

你已经满18岁,法律上算是成年人,所以妈妈不算任性地离开,而且,还有司晨,他也一定会继续照顾你的。

妮妮,原本有个秘密,如果我们都在,会一辈子保守下去,可是现在我不得不告诉你,虽然这样的打击太大,虽然妈妈不忍心看你伤心。对不起,孩子。

先听我讲个故事,好吗?

我自己亲人寡少,年轻时父母离去,形单影只,生你时又大出血,昏迷了好几天,在医院住了差不多一个月才亲手抱到你,只觉得你是这世界送给我最好的礼物,是我心里最贵重的宝贝,恨不得把所有的美好都给你。

你果然像妈妈希望的那样,幸福快乐地成长,也带给我们无限快乐。转眼六年过去,你都可以上学了,爸爸妈妈给你在商场里挑了一个最漂亮的书包,看着你蹦蹦跳跳地跑进校园,回头冲我们挥手的小模样,我想,即使再来一次凶险,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生下你。

后来有天妈妈给爸爸洗衣服,在衣兜里发现一张商场的销售小票,也是一个书包,只是不是我们之前去的商场。同样的书包,为什么还要买一个?看着乖巧的你背着书包出出进进,妈妈心里涌起不祥,我承认当时的我是存了嫉妒的坏心,如果不是你,我想我会立刻和爸爸摊牌,如果他又有了所爱的人,我会退出。之后是你的生日,那天晚上,你抱着礼物甜蜜睡去,我也因心里憋屈谎称头痛早早躺下,却无意中注意到爸爸在客厅里沉默地把你吹灭的蜡烛又点着一直看它烧灭,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像着了一把火,烧得干疼,似乎堪破了什么,有秘密呼之欲出。是的,我开始怀疑你的存在,当初病床上我想要见刚出生的孩子,爸爸一直以你在保温箱为由推脱,后来是你满月时才有了第一次亲手抱你的经历。生日后,我去验了DNA,看到结果,妈妈的心反而平静静下来。

好多个夜晚,我想问爸爸真实的事实是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问了又怎样,他有心瞒着我,不让我伤心,我又何必揭穿,让他难受,他记得给孩子过生日,记得买一个书包,他的心未必不是苦痛。就这样吧,你就是我从未谋面的那个孩子,谁让我们都是这世上可怜的人,一个失去女儿,一个失去妈妈。我是不幸的,留不住自己的孩子,你是不幸的,失去了自己的父母,可是我们又是幸运的,成为彼此的亲人。

说到这里,你全明白了吧,妮妮,我们都是这个世界上孤独前行的人,因为特殊的缘分聚到一起,而现在,该是我们母女缘分说再见的时候。以后你会自己照顾自己很久,虽然妈妈相信你可以,可是一个人太孤独,有缘就好好找一个人一起走一段人生。妮妮,你不姓宋,不是宋江潮和严文静的孩子,你可以喜欢任何一个你想喜欢的人,嫁给任何一个你想爱的人,不用怀着罪恶之心(原谅妈妈的揣测)。妈妈没跟你多聊过司晨,应该也是个帅气担当的人,如果有机会,告诉他真相。

好了,我的女儿,再长的筵席也有散场的时候,再见吧。

正午的阳光如此强烈,却还是不能驱走石头的凉意,宋司歌站起来,最后又抹了抹石碑上根本不存在的尘土,深深地鞠躬,爸爸妈妈,我会经常来看你们,我早已经知道自己不是你们的女儿,我也知道你们后来因为我的存在放弃过一个叫司醒的自己的孩子,我现在是替三个人活着,真正的宋司歌、未出世的宋司醒,还有不知名地捡来的我,所以,这辈子什么都改变不了我是宋江潮和严文静女儿的事实,我就是姓宋。

江晁在车不远处吸烟,看到宋司歌走过来,掐掉烟,钻进车子里。

“让你等了这么久。”

江晁迟迟不启动车子,转脸注视了一会儿。

“没事儿?”

“嗯,没事儿。”

江晁再看看宋司歌平静的脸,这才发动车子离开。

进城后没开多远,江晁说就在这附近吃点儿饭吧,宋司歌点点头。馆子还算干净,两个人随便要了几个家常菜和一个汤,中间没说一句话,却也没见吃多少,宋司歌吃了半碗米饭,喝了碗汤便放下筷子。江晁点支烟,刚吸一口,就被宋司歌瞪一眼,江晁不理,宋司歌却伸手要把烟拿走,江晁身子一转躲开。

“烟是我情人。”

“我爷爷是肺癌死的。”宋司歌面无表情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