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哥跟你说的?”

“他执迷不悟,我才找你的。你必须找一个男朋友,否则这就是丑闻,以前的那个呢,江晁?对那个医生,你为什么不去找他?”

宋司歌看着几近发狂的丁慧慧,拼命压抑住自己心里的震动,冷冷道:“我看你是多想了,我哥哥挺好,你不用杞人忧天,我的事,更不劳烦你操心。”

“宋司歌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我告诉你,你这是在道德犯罪,你必须制止,也只有你能制止。”丁慧慧本来是极度愤怒的,到后来却又软下来求宋司歌,“求你了司歌,你别伤害他,司晨不能这么被毁了。”

跟丁慧慧分手,宋司歌几乎是晕晕乎乎地回家,丁慧慧带来的消息让她震惊,邵司晨怎么会喜欢她呢,他怎么能喜欢她呢,他不是把她当妹妹的吗,还记得他反对江晁几次要给她做媒,时隔三年他怎么就喜欢上她了?宋司歌自然知道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是邵司晨呢,他就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吗?宋司歌的脑子乱哄哄的,那次邵司晨在电台外面等她,她被猝不及防地抱在怀里,那怀抱紧的几乎令她窒息,她创作音乐他陪在旁边看书,他带她去参加公司聚会却不介绍他们是兄妹,哦,这一切似乎也可以解释为他喜欢她的有迹可循…她该怎么办?宋司歌苦笑,如果是当时她喜欢他的时候,自会欣喜不已,可是三年后,她已经放弃这样的念头,更有甚,丁慧慧说的对,如果邵司晨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喜欢她,那么他们中间就夹杂着道德天伦,她怎么能断定邵司晨是因为她而喜欢她,还是因为禁忌的罪恶被诱惑?

邵司晨回来的不算晚,屋子里却黑漆漆一片,以为宋司歌没有回来,看到鞋子,心放下来,轻手轻脚上楼。第二日醒来下楼,又是人去屋空。连着数日,两个人几乎见不到面,邵司晨起初并未在意,宋司歌这几日为音乐节做准备晨昏不定也是有的。一日回来后仍是黑漆漆,邵司晨看一眼宋司歌紧闭的房门,里面一丝动静也无,便如往常一样上楼。快睡觉时邵司晨到楼下拿东西,却见宋司歌的屋子露出灯光,心里一动,过去敲门,听到里面咕咚一声,情急之下推门,见宋司歌面露尴尬坐在地上,椅子翻到,电脑开着,床铺整整齐齐,哪有休息过的样子。邵司晨把宋司歌从地上拽起来,又扶起凳子,嘱咐一声早点儿睡便关上门出去,回到屋里躺在床上,邵司晨意识到宋司歌这是在躲避自己,看来丁慧慧找过宋司歌了。

其实邵司晨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对宋司歌的担忧渐渐变成对一个人的思念,或者早已有,不过是那一件事点开所有的眉目。

那是宋司歌失踪半年后,一天,邵司晨接到一封从福利院寄来的信件,署名是宋江潮收。邵司晨带着疑惑打开信封,一封简单的信笺读完,从头到脚出了一身汗,又从脚到头凉了个遍。信里说宋江潮二十二年前收养过一个女婴,现在有人来福利院认亲,因为相关细节太模糊,只能按照时间向当初被领养的几个女孩儿逐一核实情况,但也同时向宋江潮征询是否介意孩子认亲,如果有什么想法可以和福利院联系。原来,宋司歌是宋江潮和严文静领养的,邵司晨拿着信几乎不能相信这个事实,怎么可能,他小时候明明见过宋江潮陪着大着肚子的严文静散步,他也是因为这个才开始怨恨宋江潮的,如果宋司歌是收养的,那严文静怀的孩子又哪里去了?

邵司晨那时正退出公司,退租了原来的房子搬到老宅里居住,翻着宋司歌从小到大的影集,看来看去,确实觉得她和宋江潮严文静长的都不像。他跟福利院联系,却也没有什么线索,后来福利院告知他们要找的人已经找到,并非宋司歌,但是宋司歌是领养的却是无可辩驳。

宋司歌的身世像一个揭开一角的秘密,诱惑着无所事事的邵司晨揣测臆想。每日对着空房子,邵司晨想着这里离开的每个人,便生出想法重新装修内饰,就在他收拾收拾家里的资料时发现一套银行保险柜的资料,开户人是宋江潮。宋江潮会有什么宝贝还特意租一个保险柜存放东西,邵司晨试着拨通银行电话,经过一番法律手续,他终于在银行地下三层的一个小格子里发现了宋司歌以及其他人的全部秘密。那里面是宋江潮办理的收养手续和严文静曾经怀着孩子的资料,早产早亡,甚至还有七八年后严文静另一个没有出生的孩子的记述,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司醒。至此,邵司晨知道一切,宋江潮将这些资料藏在这里大概是想把一切瞒下来,他甚至没有告诉严文静,因为心疼她失去孩子的痛苦,而也正因为这样的巧合一个不知来源的陌生女婴顶着宋司歌的名字生活在这个家庭。从那刻起邵司晨彻底原谅了父亲,作为一个男人,他精心呵护的世界值得尊敬,只不过他离开的太早。

人的情感很奇怪,那段时间邵司晨的公司失败,母亲的公司又因为遇人不淑也被骗,大笔资产被转移,母亲愤怒打官司,又是漫长的拉锯战,身心俱疲的夜里翻开宋江潮严文静宋司歌的照片集子,看着宋司歌一点一点在相片里长大,最后变成在他曾经见过的巧笑倩兮的大姑娘,跟他别扭过,怕过,也乖巧地相处过。即使知道此司歌非彼司歌,可邵司晨也不能减灭对宋司歌担心,那个早早离开世界的真正的妹妹他无缘得见,他只知道宋司歌,他认下这个妹妹,就把自己心里不多的情感交给了她。如今这样的晚上,竟然是看她的一切,揣摩她的一切成为自己某些不良情绪的释放出口。

邵司晨最喜欢一张照片,宋司歌穿着红色的海军服,两根麻花辫垂在胸前,捧着奖杯微笑着安静地看着镜头。想到宋司歌的嗓子被毁以后再也唱不出那样美丽的歌,邵司晨便心口堵得厉害,他还记得她在学校音乐堂里传出来的歌声,清澈明亮,像飘在云中的银河,如今,却是那银河泻地。轻轻地从塑料薄膜后取出照片,认真端详,透着光,感觉到照片后面有字迹,随手翻过来一看,那堵在心口的酸意便溃堤似的汹涌而来,呛得他来不及收拾情绪,心脏突然有力地跳动几乎震聋耳朵。

照片后面娟秀稚嫩的小字:摄于N市中学,哥哥的学校。

邵司晨对宋司歌的感情改变应该就是从这张照片开始,对宋司歌的担忧渐渐变成对一个人的思念,当他有天意识到的时候,甚至吓了自己一跳,可是一杯冰水下肚,一场大汗淋漓几乎快要虚脱的运动之后,他摆脱不了无时不刻的想念,他的确是喜欢上了宋司歌,不是哥哥对妹妹的喜欢,而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喜欢。

一旦确认,邵司晨并不觉得这样的感情大逆不道,他们之间本就没有血缘,只是唯一不知道的是宋司歌是否知情,如果她不知道,他又如何揭开她的身世走到她的身边,他不能因为想给自己一个机会就拆毁她的世界,如果是那样,他宁愿守着这样的秘密看她恋爱结婚过自己难得安稳的日子。只是真相来得如此突兀,当那天听到电台里歌手的名字叫司醒时他已百分之百断定宋司歌是知道自己的身世的,她用自己的方式纪念那些远去的人,他怜惜她的同时又在心底为自己庆幸。

只是现在邵司晨发现似乎宋司歌对他是抵触的。

一记轻吻

楼下的宋司歌懊悔地拍拍自己的脑袋,明明邵司晨已经上楼好一会儿了,她确定他再不下来才又打开电脑工作的,怎么就被发现了呢?他不会知道自己是在躲避他吧。

第二天早晨当宋司歌轻手轻脚穿好衣服推开房门准备像以往一样悄声离开时尴尬地发现邵司晨起得居然比她还早。

“起来了就吃饭吧。”邵司晨仿佛一点儿都不奇怪宋司歌为什么起得早,只是如常遇到一样。

“我…我不吃了,约了人。”宋司歌撒谎。

“先吃饭,待会儿送你。”

“我约好和别人一起吃的,谈事情。”宋司歌仍然强撑。

邵司晨正在倒奶的动作停下来,抬头看着宋司歌不说话,宋司歌梗着脖子强迫自己抵挡接下来的招数时,不料邵司晨只淡淡说一句话便噎住她。

“我也很忙,不过不会忙到忘记陪家人。”

宋司歌张口结舌站在那里,邵司晨这顶大帽子扣到她头上,她吃不消啊,看着邵司晨再不理自己低头撕面包的样子,宋司歌简直觉得自己真是小人一个,邵司晨不过是经历了自己失踪后比较在意她而已,她怎么能听信丁慧慧的话疏远邵司晨呢?他们不是这世上最亲的人吗?再坚持要走已经没有意义,默默走过去,刚要伸手取杯子,邵司晨已经把自己手边的一杯递过来,然后再倒一杯放到自己面前。

“我…我…就是音乐节马上就要举行了,我们在排练几首歌曲,所以…对不起,哥哥。”宋司歌羞愧地几乎要变身一只摇尾乞怜的哈巴狗。

“音乐节什么时候开始?”

“这周六。”

“我可以去吗?”

宋司歌吃惊地看着邵司晨确定他没有说玩笑,尽管觉得怪怪的,但还是如遇大赦似地赶紧讨好道:“当然可以,我带你,不用买票的。”

见邵司晨的表情不再僵硬,宋司歌长吁一口气,端起牛奶就喝,乖乖,她再也不惹麻烦了,这邵司晨生气的可怕程度她倒给忘记了呢。

音乐节开幕那天,宋司歌早早去和乐队一起去现场做准备,邵司晨也跟着来帮忙,小左先发现了邵司晨,他真是爱死了邵司晨这身装扮,黑色的裤子配黑色的休闲运动鞋,上身只一件灰色T恤,因为是户外,戴了款哈雷墨镜,有肌肉又有型,忍不住激动地大呼小叫。

“司晨哥,看这里,我们在这里!”

宋司歌瞪小左一眼,道:“你矜持点儿。”

邵司晨饶有兴致地看大家鼓捣乐器,见宋司歌正拿一根绳子绑音响,很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来按她的吩咐几下弄好,起身见宋司歌又蹲在地上摆弄乐器,便站在边上看着。宋司歌耳边的碎发掉下来,因手脏,几次用胳膊试图掠开头发却失败,邵司晨在旁边看得有些不耐烦,伸手将那绺头发替她抿到耳后,宋司歌的身体僵了一下没抬头继续专心手里的工作。周围吵吵嚷嚷,谁都没在意,只有小左在他们身后张大嘴,这世上难道还有比他更复杂的感情存在?

台上演出时,邵司晨和宋司歌在台下看着,正是那首《害怕我爱你不爱》,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观众如潮水的吼声一波压过一波,宋司歌也耐不住一边跳一边跟着唱,激动时双手扩到嘴边加大分贝,少见的疯狂,最后副歌的几句由于不断重复,观众和乐队一唱一和,宋司歌听着听着突然捂脸落泪,如此多的人一起唱自己歌原来如此震撼人心。一直安静听歌的邵司晨伸手扶住宋司歌的肩拍了拍,好一会儿,宋司歌挪开蒙在脸上的手,回头冲邵司晨笑让他安心,那笑容停在嘴角带着湿润的光泽像朵刚开的莲花,邵司晨一直按捺的心终于澎湃,手臂不由收紧,在宋司歌还没明白什么意思前在她额前落下一个吻。周围人声鼎沸,他们两个人互相对看着,宋司歌的脸后知后觉地飘满红霞,一时不知该跑还是该骂,邵司晨也不晓得自己刚才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可是已经做过了,又问心无愧,就在宋司歌似乎想要逃跑之前,邵司晨突然收紧双手把宋司歌完完全全纳在自己的怀抱里,将她毛茸茸的脑袋安靠在自己的肩膀,他不知道对着那双明亮惶惑的眼睛怎样说出自己心里的感情。

音乐节三天,宋司歌变得沉默,邵司晨也不敢再有突兀地动作,只是每天无论多晚多早都会开车接送,到最后一天,乐队提议庆祝,小左说司晨大哥这几天也跟着忙,也是我们一份子,要一起来的。宋司歌没说话邵司晨答应下来。吃饭现场热闹又文艺,聊到动情处,有人开始摆弄吉他贝斯,有人说司醒你来唱首歌,你看整个音乐节只有你最沉默。宋司歌笑嘻嘻地接过吉他,说我唱一首,送给所有人,尤其送给我最亲爱的哥哥。旋律响起来,正是那首《我们的,永生的》。

众人跟着哼,邵司晨却越听心越沉,这首歌是什么意思,不就是说我们是永远分不开的好兄妹吗,心里不禁冷哼,宋司歌,你聪明得很,倒是会找时机,通过这样的方式告诉我答案吗?

每个人都喝酒,啤酒、小烧,还有劣质的红酒,邵司晨不怎么说话默默地喝,喝了多少他也没数,又拿一瓶时,一只手扯住他的手臂,回头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宋司歌坐在旁边。

“哥,你已经喝不少了。”

邵司晨脸上神情莫辨,现出玩世不恭的笑,道:“确实喝多了,要不回家吧。”

宋司歌巴不得邵司晨不喝酒,很快和其他人打招呼,跟着邵司晨离开。

出得门,邵司晨似乎不胜酒力一直搭着宋司歌的肩,走一段路,突然道:“很久以前,公司在这里庆祝第一次合同完成成功拿到货款,我站在这里打电话,看到你和江晁从眼前走过去,江晁也喝了酒,你也是这么扶着他。”

宋司歌的脚步突然停下,邵司晨似乎有预见性地身体只是晃了晃也站稳了。宋司歌没说话,继续走路,邵司晨懒散地跟在后面。

“你不是打算走回去吧?”

宋司歌不理邵司晨,在路边一直举着手拦车,邵司晨也不说话就靠着广告灯牌,好一会儿才有辆出租车滑到路边。宋司歌打开车门回头看一眼邵司晨,示意他上车,然后自己坐到前面报了地址。一路上宋司歌目不斜视,邵司晨也闭目养神。

进得家门,宋司歌倒水,发现壶是空的,转身去厨房,刚打开冰箱的门,人就被一股力量按得贴到晃荡的冰箱门上,随之而来的是微熏的酒味。宋司歌先是一惊,转而奋力挣扎,双手却被抓住,一张脸渐渐逼近,到最后宋司歌都不敢再动,邵司晨距离她如此近,她害怕微微地挣扎都会将自己送到他嘴边。

邵司晨的嘴唇贴着宋司歌的手背,眼睛凶悍地盯着她。

“今天的歌什么意思?”

“哥哥。”

“我问你今天的歌是什么意思?”

“啪嗒”,冰箱门上垒放的鸡蛋掉下来一个砸到地上。

“鸡蛋碎了。”宋司歌答非所问。

邵司晨凝视着宋司歌一动不动,眼神复杂,然后突然毫无预警地松开手臂,转身噔噔噔几步上楼,留下宋司歌抚着胸口,不知是为逃过一劫暗自庆幸,还是因为邵司晨突然间的举动心潮难平。

拿拖布把地面仔仔细细地擦干净,又烧好水,宋司歌泡一杯茶出来,楼上的门紧闭着,这期间邵司晨再没有露面,她那杯茶也犹豫再三后没送上去。

第二天早晨邵司晨很早就去了公司,宋司歌庆幸他没在,收拾完行李,犹豫再三留张字条说乐队要去外地演出,她跟着帮忙,大概要在外面待两周左右的时间。

坐在火车上,宋司歌耳朵里插着耳机翻着手里的书。小左突然欺身上来一把扯掉宋司歌的耳机,放到自己耳朵边一听,又把宋司歌另一边的耳机扯下来。

“没有歌曲,你听什么。”

宋司歌不理他,低头继续看书。小左见宋司歌毫无反应,又把手压在书面上,这次迫得宋司歌不得不抬头看他。

“看不下去就别看。”

“别闹,好不好?”

“不好,说说你到底怎么啦?”

宋司歌白小左一眼,用手机砸他的手指,然后把书收起来。

“不想听你唠叨。”

“司醒,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不好说?”小左突然语重心长拉住宋司歌的手。

宋司歌赶紧甩开,虽然她知道小左没什么想法,但是公共场合下别人看来也太亲昵。

“没有。”

小左看看周围困顿睡觉的人们,把脸凑到宋司歌耳边,道:“是不是与司晨哥有关?”

宋司歌一个激灵坐直身体,究竟是他们表现得特别明显,还是小左太精乖。

“我说的对不对?”小左追问。

“你想知道什么?”宋司歌的脸色严肃起来。

小左看着宋司歌脸上的神色,尴尬道:“司醒,我是你的朋友,不会做对你不利的事情,你放心。”

宋司歌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小左什么人,她不知道吗?过去一年他们互相帮忙互相鼓励,她刚才确实有些伤他,于是歉疚道:“对不起,小左,我没有那个意思。”

“司晨哥喜欢你吧?”小左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见宋司歌咬唇摇头,又道,“我能看出来。”

宋司歌低下头,她不过是猜测,防患于未然,但如果小左都这样说,是不是真的是事实?

“司醒别怕,当我还是少年时晓得自己会因为女孩子接近我最好的朋友而嫉妒时吓坏了,可是后来也就不怕了。我想告诉你的是,不管你什么选择,即使冒天下之大不韪,我也支持你!”

宋司歌哭笑不得,沉默了几秒,道:“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是收养的。”

小左先是一愣,然后低叫道:“那你还愁眉苦脸什么?难道你不喜欢司晨哥?”

“没想过这个问题,再说我想当我爸妈的女儿。”

小左敏锐地抓到宋司歌不一样的表述,问:“你不是不喜欢的,对不对,不过是怕对不起养父母?”

我以前喜欢过,现在…不知道,宋司歌默默地在心里说一句,也不再管小左,把耳机塞到耳朵里闭上眼睛。

小左看着宋司歌一脸茫然闭目睡觉,他猜她自己也搞不清喜不喜欢,或者她是喜欢的,邵司晨待她那么好,不喜欢上不可能吧。

回到S市前宋司歌还是踌躇了,她出门前只留字条,甚至都没打电话,邵司晨也几乎没有什么消息,虽然已经时隔两周,可她又怎么再次面对他,想到这些,这个家,还真的有点儿难回。

很意外地邵司晨居然在家,宋司歌都来不及准备应付,这个时间邵司晨怎么会在家呢?

看着宋司歌拖着箱子站在门口发呆,邵司晨表现正常似乎已经忘记此前的事情,面色平和地过去帮她把箱子拎进来,随口说:“以后出门报个平安。”

宋司歌脸上发烫,心里腹诽为什么邵司晨脸皮这么厚,明明是他碰钉子,为什么要她躲来躲去,明明是他造成的局面,怎么他还有理责怪她。

“身边都有朋友的,也不用担心。”宋司歌故作镇静冷漠低着头就要拐进自己的房间。

“我待会儿去机场。”

“去哪儿?”下意识反问一句。

“美国。”

宋司歌这才注意到门口的另一侧也放了个行李箱,一下子变得手足无措,嗫嚅道:“你怎么不早说。”

“去见风投,签证也是才拿到。”

“我…不晓得,如果…东西都收拾好了?多长时间?”宋司歌想起来上次邵司晨公司聚会大家不就是在谈什么风投吗,看来事情进展顺利。本来是很好的事情,只不过她似乎把事情弄得比较糟糕。

“也没什么,就一周时间。”邵司晨抬手看看表,“如果觉得过意不去可以去送机。”

宋司歌瞠目结舌,但是此时愧疚哪里还好意思讨价还价。

坐在出租车上的宋司歌一直窘迫地绞着手,邵司晨就在她身边,也不说话,令她大气都不敢出,直到邵司晨手机响通话她才松口气,悄悄挪动一下几乎僵掉的身子。

车到航站楼,宋司歌刚要下车,邵司晨却按住她的肩,道:“不用下去了,我待会儿和同事碰头,一起进闸。。”

说着邵司晨从钱包里取出几百块钱交给师傅,嘱咐他在来时的地方放下宋司歌,然后下车取了行李箱,在窗口对宋司歌挥挥手说句晚上早点儿回,冲师傅打个离开的手势。宋司歌转身从后面的玻璃看着邵司晨站得笔直越来越远的身影,仿佛要走的不是他,而是她,心底渐渐浮起一片意味不明的情绪。

开车的师傅见怪不怪地继续开车,从后视镜里扫了几次垂头丧气的宋司歌,开口说道:“姑娘,男朋友很心疼你啊,这是怕你看着他走伤心难过呢。”

宋司歌无心纠错,也不说话,眼睛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物,心里闷得她不得不轻轻地捶捶胸口。

“看样子还没结婚呢吧,哎呀,刚分手就难过成这样,赶快结婚,然后跟着他走,他去哪儿,你就去哪儿,哈哈哈。”师傅似乎不遗余力要逗笑宋司歌。

宋司歌满脸尴尬,这师傅要不要去演独角戏啊。

回到家,果然开门就觉得寂寥,她以前有更长时间是一个人待着,想着父母的离开,也会有难过,可是却不似现在这样的失落,难道邵司晨每天在这里出没,她已经不习惯一个人的日子了?

一度相遇

第二天一早宋司歌收到邵司晨的电话,告诉她已经平安抵达,宋司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嗯”“嗯”着,最后邵司晨说在书房抽屉里有一个U盘,待会儿会有同事过来取。放下电话宋司歌上楼,书房的门半开着,薄纱遮拢住窗户,桌子上纤尘不染,东西少而整齐,显示出主人良好的个人习惯,书桌后面是书架,有父母亲留下的书也有邵司晨自己买的书,大部分是关于互联网的,以前她总跑进来偷看里面的小说。宋司歌发了会儿呆,赶紧打开抽屉,里面一个铁盒子,盒子里放着一个小U盘。拿了东西,轻轻关上门,刚要下楼,下意识地回头,书房旁边的房间是邵司晨的卧室,也是她小时候曾经住过的房间,不过自她回来以后再未进去过,宋司歌不知道心里有个什么东西驱使着她停下来。房间没有锁,轻轻一推就开了,上午的阳光洒满房间,床铺干净整洁,宋司歌一时不敢迈步。因为曾是儿童房,房间有些小,一张大床,一个衣柜,已经占得满满当当。宋司歌的目光顺着眼前的事物一件一件扫过去,床头柜上有只闹钟,闹钟旁边是一个镜框,斜对着床头,因为光线和角度,镜框表面反光,站在门口看不清是谁的照片。那只是只简单的镜框,甚至也就一本书的大小,却突然攫取了宋司歌的目光和心,究竟会是什么,能让邵司晨整日面对?

是邵司晨自己的照片吗?是他和母亲邵雯的合影?一定不会是丁慧慧吧,或者会是沈芯薇吗,毕竟她和邵司晨有过很深的感情。突然间宋司歌又有了当年见到沈芯薇和邵司晨站在一起的感觉,在俏美时髦的沈芯薇和挺拔自信的邵司晨面前,她会不知不觉有些自卑,如今自卑里还有说不上的情绪,关上房门快步下楼。

很快邵司晨的同事过来取走U盘,宋司歌心神不定地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几次在在楼梯下咬着拇指指甲徘徊,向上看那扇关紧的门,她突然间想去证明一件事情,却又下不了决心,犹豫再三又上楼推开门,甚至是来不及考虑合不合适跨过床铺去取相框,拿过来却发现自己想多余了,只是一张很普通的风景相片。宋司歌有些松口气幸好不是…她刚才想的最诡异的结果,但这样的松懈之后似乎又泛起些失望。趴在床榻上,举着风景照片看半晌,宋司歌没好气地笑,邵司晨难道很喜欢海吗,日日对着这样一张照片百看不厌?

打消心中疑虑,收拾东西准备出去,和小左约好到录音棚的,却不曾想今日注定不是个平常的日子,门外居然停着一辆车,一个人靠着车门抽烟,姿势背影都那么让人熟悉,宋司歌的心猛然被撞击一下,是江晁。

江晁转过身来,还是她印象里的样子,可是眼神却让人害怕,即使他们分手时他再羞恼再不甘也不曾流露出这样的凶狠,瘆人的很。江晁几乎是两步并作一步跨过来,然后压着声音道。

“你回来了为什么电话也不打一个?”

宋司歌的心此时已经平静下来,她只是没想到江晁会过来而已,而且江晁的行为与他之前差别太大,他向来是看别人羞恼的笑话,哪有自己这样急赤白脸的?

“不好意思,实在有些忙。”

江晁愣了下,当面听到宋司歌说话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宋司歌,你真是厉害,我一直知道你狠心,就是没想过你居然能狠到这个地步。”

江晁突然伸手抓住宋司歌的手臂,一把扯住她,宋司歌不防备被拽下几个台阶,身体不平衡,歪歪扭扭地冲到平地上,然后对江晁说了句,江晁,我手疼,你放开我。

“你回来都快一年了,都不跟我联系,就这么不愿意见我?”江晁揉揉头发烦躁地说。

宋司歌揉捏几下被抓得痛的手腕,淡淡道:“没有,我本来是想过段时间和大家联系的。”

“你的嗓子…如果…”

江晁叹口气,又胡乱地把揉乱的头平顺,仿佛他的手只能做这些无意义的动作,他是昨天才知道宋司歌回来了。在一个做音乐的朋友的工作室玩儿发现有张自制的碟片,唱作人叫司醒,封面却是宋司歌的半张脸,他太熟悉那张脸,即使只是少半边的侧脸依然认出是他心里放不下的那个女孩子。碟片放进音响里,当听到那个微哑的声音江晁震惊不已,虽然这样的音色独特,但是与他记忆的声音相去甚远,这怎么会是司歌的声音?他犹记得当年宋司歌在台上唱《茶花女》主角的风采,声音清越,音色明亮,这几年他只要想起宋司歌总会自带这样的背景音乐。

“司歌,对不起,如果我早点儿发现,你也不会…”江晁悔恨。

“跟你没关系,你不用自责,江晁,我现在很好。”宋司歌眼睛望着前方某个地方,她不太想提这些。

“可是我还是不能原谅自己,我去找过你,不过你真狠,一点儿机会都不给我。”江晁惨淡一笑。

“江晁,没事的,都过去了。哦,我还有事,如果你不忙,就送我一下,可以吗?”宋司歌给对方和自己一个台阶下。

“当然,当然。”江晁像突然找到可以让自己放松的一件事,赶快走过去替宋司歌打开车门。

到了录音棚,宋司歌刚要下车,江晁突然发声。

“司歌,晚上我来接你,好吗?”

宋司歌看过去,江晁的表情热烈又有些小心翼翼。

“恐怕今天不行,还有好多录音工作没做完,估计要加班。”宋司歌拒绝。

“那明天呢?”

看到江晁的表情一瞬间变得颓唐,宋司歌不忍,心里暗叹一声,说:“明天我有时间,不过也会晚一些。”

“不算什么,我也不是没等过你。”得到肯定答复的江晁一下子又有些神气,脸上的笑容绽开得太过,与他向来散漫的笑相比有些夸张,不过下一刻,突然又想到等宋司歌那次是因为自己听到成果结婚的消息心烦想找人陪自己喝酒,立刻又觉得惶恐,脸上的得意瞬间又变得尴尬。

何时江晁面对她已不是风清月朗的洒脱,宋司歌心里喟叹,面上故作无视,笑笑后下车。

当天江晁虽然没有过来,录音棚里的宋司歌却接到一束黄玫瑰,小左说,黄玫瑰的花语是道歉,司歌,是谁对你说对不起啊。宋司歌扯了几瓣花瓣,故作无事地笑说,没什么,误会而已。第二日晚上江晁果然早早到了,宋司歌一走出录音棚,就看见江晁等在车旁,一身特意修饰后的打扮,居然还打了领带。小左捅捅宋司歌的胳膊,低声问,这人是谁?花是他送的吗?司晨哥怎么办?还没等宋司歌说什么,江晁已经走上前来。

“司歌,可以走了吧?”说着眼神假装不经意地瞟向小左。

宋司歌回身跟大家再见,然后钻进江晁的豪车里,甩下身后一群人惊诧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