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恳求过他,如果骗,就请骗个彻底,但是他不承认。

那么现在呢?她该怎么办?

她问不出谁比谁更重要的傻话,她只觉得可怕,这么处心积虑,这么运筹帷幄,像是一个细心编织而成的蜘蛛肉,铺天盖地地漫了下来。她只是一个不听话的小卒子,逃不开,也避不过。

等到言若海找到朱小北的时候,她已经在自己的公寓里喝得烂醉如泥。

酒精可以麻痹神经,可以让自己不清醒,可以产生幻觉,以为他一直在这里。有温热的唇,有宽阔的胸膛,她靠在他的身上,像无依的衰草。

她只觉得浑身都在燃烧,内心的愤懑与哀伤急需打到一个出口,她感觉到额头上传来一阵清凉,迫使她睁开眼睛,可是她不要。她一把甩开额头上的那块毛巾,擦了擦自己的脸,只有眼泪是温热的,她看不清他的样子,但是就是知道,那是他。

她想挣扎着站起来,但是传来一阵眩晕,以为要摔倒的时候,结果却倒在了他的怀里。她睁开眼睛,想看清楚他的脸,她的手抚过他脸部的曲线,一点一点,每一个细节都没有放过,她的指尖颤抖着,像是要把这一切都刻在心里,看清楚,这是怎样的一个人,这是怎样的一张脸。他的手包裹着她的指尖,停止了她的动作,她听见有个声音在喊她:“小北,小北…”

可是却听得不真切,她甩了甩头,想把这个声音清除出脑海。结果却接到一个坚实的胸膛,她好像发现了一个新的大陆,她的双手摸上去,从衬衣的缝隙里穿过,切切实实感受到那片体温,“你的心,在想什么呢?告诉我,在想什么呢?”她呢喃着,把耳朵听进她的胸膛,像是要听他的心说话。

她咯咯地笑着,眼泪也迸了出不,“你在笑我吗?”她问他的心。

言若海从来不知道原来喝醉酒的女人会这么难缠,而且这么,撩人。她身上的衣服早就因为之前的挣扎拉扯得七七八八,肩带垮在了一边,露出锁骨和一大片肤如凝脂的胸脯,她从来没有这样笑过,声音魅惑,甚至连眼角的眼泪也成为一种致命的勾引。

他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身体的曲线跟她的情绪一样起伏,他想安慰她,抱她到了床上,给她垫了块毛巾,想让她清醒,可是她却变本加厉地缠了睐,手指不安分地在他的脸上,胸口上游荡,他甩开她,她又缠上来。她的大腿垮在他的腰上,身体滚烫,烫得他下腹一紧,他想叫醒她:“小北,小北…”这个女人到底知不知道他是谁?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最后,一直努力克制的理智终于在朱小北的手指伸向他下腹的时候,离他而去。

这是一次言若海有生以来经历过的最激烈的性爱。

她无意识地呻吟,像是来自海边女巫的吟唱,勾魂噬骨,她的手指在他的背上狠狠地划出血棱子,更加勾起了他冲刺的欲望,她的头抬起,狠狠地咬住他的脖子,他猛地一痛,太阳穴上的青筋猛跳,只能用更加凶猛的力道还诸彼身。在这方面,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温柔的人,而此刻,他更加嗜血,更加残暴。她狠狠地扇他耳光,他把她的手反剪在头顶上,牙齿噬咬着她的耳垂、脖子、胸前的蓓蕾还有嘴唇。他吻去她的眼泪,又舔舐着她唇角的血腥,让彼此的舌尖上的味道变得腥浓而又带着淡淡的咸味。

到最后爆发的时候,他在她的耳边留下了一句话:“小北,我爱你。”

他长久地伏在她的身上,高潮的来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大脑先是一片黑暗,接着是铺天盖地的白光,让他无法动弹,快感像是一道又一道的闪电劈中了他,他就这么紧紧地抱关身下的女人,静静地等待那毁天灭地的感觉过去。

他不是一个沉迷于性爱的男人,可是朱小北再一次让他失控。

他轻柔地吻着她,内心被一种激烈的情感塞得满满当当,是的,他爱这个女人,从很早很早之前,就开始了。

朱小北恢复意识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的事情了。

她浑身酸痛,头皮像是要炸开,太阳穴一阵一阵地跳痛,她甩了甩头,记忆才像渐渐涨潮的海水涌入她的脑海。

她知道自己心情不好,然后她喝了很多酒,她知道有人在叫她,接下来的记忆就变得支离破碎,她的撕咬,还有强烈的高潮和快感,她怀疑自己是否做了场春梦。

然后她就在浴室里看见了自己脖子、胸口、肩膀,还有大腿内侧的青紫,“天啊!”她冲出浴室,看见言若海正在厨房,心里终于放下一块大石,接着才醒悟过来,“言若海,你这个浑蛋!”

言若海只是比朱小北早醒了一会儿,刚从冰箱里拿出一罐牛奶,走出来就看见朱小北那脸上变幻了几次的表情。

他有些想笑,“让我猜猜你刚才想了一些什么。你以为你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春梦,结果刚才照镜子的时候发现其实是真的。你又惧又怕,不知道昨天晚上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后来看到我在这里,又松了一口气,最后反应过来,我就是昨天趁虚而入的那个人,然后你开口就骂我,对不对?”

朱小北被他猜中,脸一下就红了,“除了你还会有谁,我还是在自己有家!”

“如果我说我是早上才过来的呢?”他走过去,抱着朱小北,轻轻亲了一口。

“起开,我不想看到你。”朱小北又羞又怒,想到自己昨天明明是因为他才喝了那么多酒,结果哀伤都还没消化,两个人又纠缠在了一起。

“小北,你太不负责了。”

“走开啦,我要去洗澡。”

“我昨晚帮你洗过了。”

“那我要去刷牙。”

“你刚才不是已经刷过了吗?”

“你到底放不放开?”朱小北恼羞成怒,一把把言若海推开,可是他躲了一下,手掌就扇到了他的脖子,他吃痛了一下,放开了她。

朱小北这才看见他脖子上一圈红肿的牙印,冒起老高,好些地方还破了皮,还带着点血迹,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他:“我咬的?”

言若海转过身,给她展示自己伤痕累累的背部和手臂,“你就这么对待伤员的?”

朱小北有些心疼,有些内疚,后来转念想到昨天白日的种种,脸色就冷了下来。

“活该!”

转身就进了卧室。

进了卧室,她才懊恼地蹲坐在地上。她终于清醒地明白了一个事实,即使她知道了一切,但是没有作,她还是离不开他。还真是一个让人沮丧的事实。

一场朱小北内心的风暴,就这样被一场宿醉,一场误打误撞的性爱消弭于无形。

现实是残酷的,勇气是危险的,人都是自私的,闭嘴是最聪明的。她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而她也渐渐想明白:爱情有千百种样子。互不猜忌,互不称誉,固然是最完美的一种,可是她与他的感情,倘若真的经不起提推敲,那么她就放弃推敲。至少,她在他身边,而他不离不弃。

这样,也就够了吧。

日子又回归了平静,她绝口不提DH的任何事情。每天依旧上班下班,他有时候会很忙,离开几天,可是不管多忙,她都会接到他的电话。如果他在成都,那么每天无论多晚,他都会回家吃饭。朱小北感觉得到言若海对她日复一日的迷恋与宠溺,他好像再也不会像以前在她面前隐藏自己的情绪。他会在电话里对她说:“今天有没有想我?”他还会推辞掉很多晚上的应酬和晚宴,然后在电话里直言不讳地跟对方说:“非常不好意思,我要在家陪老婆。”

还有的时候,他会装作不经意地问起舒允文,在以往这是他决口不提的话题。“小北,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在吃他的醋。”这么示弱,这么直白,哪里还是那个隐忍的言若海?

“只希望你和我好,互不猜忌,也互不称誉,安如平日,你和我说话像对自己说话一样,我和你说话也像对自己说话一样。”在高潮过后,他喜欢长久地伏在她的身上,不肯退出去,他抱着她,一边亲吻,一边喃喃自语。朱小北觉得,真的不能要求再多了。

第二十四章 谁是谁的朱锁锁

陷入爱情的人,很容易忽略身边与之无关的一些事情。

在朱小北沉浸在感情里的同时,DH集团也发生了几件大事。

第一个就是江寻与舒弭正式离婚。

所说提出离婚的是江寻,而非一直处心积虑想要离婚的舒弭,朱小北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很是吃了一惊,她原以为这两个人是绝对不会离婚的,可是没想到会离得那么坚决而又快速。

随着江寻与舒弭的离婚,江寻的公司也跟DH切断了所有的联系,舒弭手上的股票分了一半给江寻,而江寻也并没有看在DH集团资金链紧张的情况下对舒弭有所心软。

“该我的,我一分不少,不该我的,送给我我也不要。”听说在律师事务所,江寻当着双方律师的面撂下的一句话。

朱小北是不知道舒弭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同意离婚,更想不到他也没有在财产分割上寸步不让,整场官司打下来,居然和谐圆满得不像是一次离婚。

伴随着舒弭的离婚,姜敏娜也在DH集团有了新的身份。倘若说在此之前,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她与舒弭的关系,那么照片门事件之后,姜敏娜与舒弭的关系就算大白于天下,而随着舒弭的离婚,大家顺理成章地认为接下来DH集团的女主人会姓姜了。

也难怪人胶会这样猜测,照片门之后,姜敏娜非但没有消失,反而继续出现在DH集团,随之就是舒弭与江寻的离婚,而姜敏娜也默认了大家对她新身份的认知,姜敏娜要转正了,这是DH集团上上下下心知肚明的事情。

只是,除了舒允文。

舒允文拉朱小北出去喝过一次酒。

是在他的父母拿到离婚判决的那一天。

他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话,他讲他的父母,语带嘲讽。

“我是就知道他们是貌合神离的一对,我妈小时候常在我耳边念叨,男人有钱就变坏。我也不知道他们最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们结婚的时候,我妈是厂里的工会主席,能唱能跳,人又长得漂亮,我爸那个时候还只是个工程师,当时追我妈的人那么多,要是她偏偏选了我爸,她说做技术的人老实,不会花心。结果呢?结果就是有了DH,先是一个公司,接着成了集团,后来还上市了,我爸的女人也就越来越多。他们早就该离婚了,既然一开始没离,何必现在又搞这么一出呢?”

“呵呵,姜敏娜,我真是低估了那婊子。小北,你知道吗?那女的对自己有多狠吗?我妈只是叫人去提醒她,让她打掉肚子里的孩子。呵,没想到,她不仅打掉了孩子,还叫人把自己打了一顿,她怕那些皮外伤好得太快,等到我爸回来就没了戏剧效果,竟然买通医院的医生给自己腿上打了石膏,要不是我太了解我好,要不是我去医院查了底,我都不知道这世上真的会有女人为了上位,对自己可以下这么狠的手。你想知道照片是谁发的吗?就是她自己!一个连尊严都不要的女人,疯狂起来可怕吧?”

“可是,我还是错了。我告诉我爸,这些都是那女人一个人搞出来的破事儿,可是你猜我爸怎么说,他居然狠狠地扇了我一耳光,叫我滚!他居然叫我滚,小北,他居然为了一个婊子打我?”

朱小北听得浑身冒冷汗。她后悔跟舒允文出来喝酒,她更后悔听到舒允文说的话。姜敏娜,敏娜,天啊!朱小北震惊得无以复加。她第一反应就是掏出手机,她想问清楚,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姜敏娜吗?她的手心里全是汗,手机被她狠狠地抓在手里,攥得死疼。她以为这些只有TVB八点档才会有的剧情,她以为只有电视里才会上演的小三横刀夺爱的戏码,居然就是在她身边活生生地发生了。而帮带的主角竟然还是她认识了那么多年的好朋友姜敏娜。

这样一个女人,可以为了一段见不得光的关系,蛰伏在暗处那么多年,就连最亲密的好友也无法知晓。这样一个女人,可以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的名声和尊严都置之事外。卧薪尝胆,用自己的青春、事业、名誉、身体做赌,赌她所谓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多么强烈的野心,多么偏执的信念,才可以做到?

这还是她知道的,那么在阳光的背面,她所不知道的那一些,又是些什么呢?

朱小北不寒而栗。

等到再在集团看到姜敏娜的时候,朱小北默默注视着她。虽然还是一样精致的面孔,可是嘴角眉俏都是掩藏不住的得意。朱小北有些反胃,是什么让这段原本可以天长地久的友谊走到了末路了?又是什么让曾经年少满脸天真的彼此终于面目全非?又是什么让眼前这个女人明明那么美,可是笑容却刺得朱小北眼角酸胀,所谓的一身红尘,宛如天真,说得便是眼前这位吧?

“小北,你刚才开会的时候怎么老走神呢?”姜敏娜拦住她,亲热地打着招呼。

“我有些不舒服 。”

“中午留在集团,一起吃个饭吧。咱们也是好久没在一起了。”

“我下午还有会,这会儿要赶回去,空了我再跟你约时间。”

她一点也不想停留,她自问自己没有那么杰出的演技可以跟姜敏娜媲美,她怕自己忍不住会冲上去扇她俩耳光,她更怕自己会失控到尖叫,然后狠狠地对她说:“姜敏娜,我宁愿我从来都不认识你。”她怕,所以匆匆地离开。

“若海,你说得对,我们永远也不可能真正的了解一个人。”

言若海听刀子讲着姜敏娜的有事,一言不发。她终于还是被伤害到了,那么多年的友情像是一把利刃,颠覆了朱小北对于朋友的定义。

“读书的时候,我们都喜欢看亦舒。我跟她说,读遍亦舒,独爱蒋南孙。敏娜那时说,那好啊,我就做那个朱锁锁。朱锁锁,是妖精,是狐,我以为她是笑言,结果她真的那么做了。她有很多次机会出国,但是她说这不是她想要的人生,她跟家里断了,毕业的时候跟着我一起投了DH的简历。回到租的小屋的时候,敏娜跟我说,小北,我现在只有你了。现在想来,好像还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如果不是我,如果她没有跟我一起进DH,我想她现在应该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葡萄牙,西班牙,总之不是在这里,她或许早就已经嫁人生子,跟她家乡的朋友们一样,那个男人肯定会很爱她,她那么漂亮,那么能干,怎么会没有人爱呢?他们就在异国他乡落地生根,若海,这难道不好吗?”

朱小北喃喃地说着,眼泪控制不住,无声地滴落。女子的朋友最终还是女子,是谁同你在雨中同打一把伞?在夜里同读一本小说?一起看男孩子的字条?互相安慰支撑?

谁是你的蒋南孙,谁又是你的朱锁锁?

可是没有了,青春总会逝去,岁月是个残忍的刽子手,朱不睇在镜子里看见姜敏娜,再也不是当年的那个敏娜了。

“小北,她只是用她自己的方式得到她想要的,你不该怪她。”言若海觉得心疼。他知道最深的伤害,不是所谓的背叛,也不是所谓的欺瞒,而是把你一直坚信的东西连根摧毁。我们忍受陌生人做这样的事情,我们甚至可以笑谈谁谁谁如何如何,就像明星八卦一样引人入胜,可是却不能接受身边最亲的人变成那样的人。当初她目睹姜敏娜伤得有多重,那么知晓真相的她,痛得就有多重。我们总是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可是越是亲近,要求越是严苛。因为把对方视作朋友,亲人,所以眼里更是容不下一粒沙子。

言若海对于朱小北的愧疚,就这么铺天盖地漫了上来。他开始觉得怕,他怕有一天,朱小北也会用那种不可置信的眼光看着他,他怕她眼里的火光最终熄灭,他更怕她在信念倒塌之后,那种心如死灰的表情。

朱小北第二天早上起来就发现自己病了。言若海说她半夜开始发烧,说了一夜的胡话。她醒过来发现已经在医院了,打着点滴,喉咙痛得不行,想说话又说不出来。

“我已经帮你请假了。好好休息,想吃点什么?”言若海拿沾了盐水的棉签润着她干裂的嘴唇。

朱小北摇了摇头,难怪人说意志才是身体的主宰,那么多年加班加点开夜车坐红眼航班东奔西顾都没有倒下,居然意志一旦脆弱,病魔就入体,只觉得虚弱,虚弱到连话都不想说。

公司里的人陆陆续续过来看她。言若海这几天好像特别忙,即使在医院,也在一直打电话,她催了好几次,让他自己忙自己的,他满脸的歉意,恋恋不舍地离开,不过倒是每个晚上都会道医院来。

其实病并不严重,不过潜意识里不愿意好,就这么病怏怏的,她不喜欢闻医院的味道,闹着要回家,言若海不放心,非要让她做了全身检查,拿到报告之后才能决定。

有些人回来看她,倒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何维彬来的时候言若海刚刚走,他手里提着水果篮和鲜花,一个劲儿地叫她多注意身体。

“又没多大的事,不需要这么兴师动众的。”朱小北不想躺在病床上还要跟他斗智斗勇,说话也有气无力的。

“小北,那天说的那些话,你也不要当真,那天说完我也后悔了。你看你瘦成这样,我想起那年你生病,也是这样病怏怏地躺在宿舍的床上,我爬窗户进去瞧你,你裹着被子躺在那,像只生病的小猫一样,那天我背着你去校医院,从宿舍大门出来的时候,还被楼管阿姨在背后追着撵…”何维彬絮絮叨叨地说着。

朱小北打断他,“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

“是啊,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想来你也忘得差不多了。我是真的后悔了,明明你就在这,可是却远得跟天涯一样,你是真的只把我当上司当同事了,可是我还老想着以前那些有的没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怔,明明知道你不会是那样的人,却非要把你当敌人那样提防着,跟你玩那些虚招。小北,我真的错了,你能原谅我吗?”

朱小北有刹那的怔忪,感情何维彬以为自己生病是因为他的那席话?

“有时候想想也可笑,那些事本来就是男人之间的事情,我干吗非要把你扯进来?把你像防贼一样防着,你说我傻不傻?知道你跟言若海在一起,我就觉得他会利用你,你怎么能上当呢?小北,我有时候也挺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的小心翼翼,痛恨自己的小人之心,咱们就把那天说的那些都忘了好不好?我不想以后对着你,都是针锋相对的场面。你还愿不愿把我当你的朋友,那是你的事儿,至少在公司,我们还能好好相处,成不成?”

朱小北完全被何维彬这一席话震得有些麻了。这种360°的转弯,简直没让她回过神来。他那天一心挑拨,不是为了试探她到底是不是言若海的棋子?他只是在吃醋?朱小北一时间完全不明白何维彬今天到医院说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茫然地点了点头,连话都不知道怎么接。

其实对于何维彬来说,这席话倒是半真半假。他那天把话捎给了朱小北,本身就有些冒失,可是按照他的推论,言若海那边无论如何都应该有点反应才对,倘若朱小北在言若海心目中真的有点分量的话。可是,平静了这么多天,言若海一直没有跟她联系,他隐约觉得自己猜错了些什么。既然投石问了路,而言若海没有反应,证明他根本就不该拉朱小北下水,完全没有意义。既然是这样,他心里多多少少也燃起了些希望,至少他可不能让朱小北觉得他真是做事下作的卑鄙小人。挽回形象和斡旋两个人之间有些闹僵的关系是他到医院的主要目的,至于见着朱小北躺在病床的时候,有些话就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的。

所以说,演戏总是要半真半假,朱小北闹不明白,其实连何维彬自己都没闹明白。

等检查报告出来之后,除了有些亚健康,其实也没多大毛病,烧也是早就退了。言若海这才放她回家。原本朱小北还是想在家休息一段时间,没想到公司的人给她打电话,说是DH国际APC的资格被取消了。

朱小北这才觉得事态严重了。她再清楚不过APC对于DH来说,意味着什么。

第二十五章一字谓之曰信

第二天朱小北赶回公司,整个DH国际都是一片愁云惨雾。

对于国际钻机销售来说,APC就相当于一张销售许可,尤其是在英语片区的国家,没有APC资格,你就不要妄想卖出一台钻机。

“何总呢?”朱小北问助理。

“和总被叫去集团总部了。估计也是因为这个事儿。”

“不是每年我们都在负责续费和质量抽检吗?怎么会突然被取消了?”

“这个事情我们一直找的都是代理公司在帮我们弄,也是言总在的时候争取下来的APC资格。现在还不知道问题出在哪个环节,也是昨天何总才收到的文件。”

“好了,我知道了。组织人员马上开会,尽量把这个事情控制住,我现在勒令DH国际这个消息在集团没有对外通报之前,不准人和人走漏。我要这几年的APC的相关资料,还有负责跟代理公司对接的人马上叫他们到我办公室。”

APC最早是言若海争取到得入会资格,这在国际上也是第一个得到入会申请的国内民营企业。也是因为凭借着APC这张资格证书,DH的钻机才有了开辟英语片区市场的可能,否则就算把自己的产品吹得天花乱坠也是无济于事,这跟ISO质量认证是一个道理,只是比这个严苛很多。因为门槛高,所以相关手续也是北京一家代理公司在弄,每年DH都会支付一笔不菲的代理费用以维系APC会员的资格。APC每年都会进行一次抽检,按照往年都是DH国际这边把需要抽检的文件和资料传过去,然后对方再盖个戳就了事。可是没想到今年居然就取消了。

“代理公司那边的人说对方是以DH的钻机产品质量抽检不合格为理由取消的,但是我们昨天已经就这个事情跟代理公司的人沟通过,他们分析的原因可能还是因为大环境。朱总,你也知道从去年开始整个英语片区因为金融危机业务就在大幅度下滑,而且美国和欧洲各个国家都开始实行贸易保护政策,取消中国企业的销售资格,可能是出于政府授意。”负责跟代理公司接洽的员工解释说。

朱小北默然,就算是这样,难道就坐以待毙?“那SD,三重和蓝石呢?他们也被取消了?”这三家也是跟DH一样拥有APC的国内企业。

“目前我们还不知道确切的消息,不过我们一直都占据着销售第一的位置,也不排除对方杀鸡儆猴。如果全部取消,可能也要注意国际影响。”

“他们挑的那些错,有没有发回给厂里?”

“已经发了,目前他们还是核对数据和流程。这一次的审核文件比往年都要严苛很多,不仅是对成品检验,还要对生产流程进行考核,也不排除我们交过去的抽检报告真的有瑕疵。”

等到何维彬从总部回来,相关人员又开了一次漫长的会议。

何维彬也是脸色很不好看,估计被舒弭痛削了一顿,开会之前只说了一句,他在舒总面前立下了军令状,恢复不了APC的资格,DH国际所有高层全部走人。

朱小北深吸一口气,这件事情是真的雪上加霜了。

朱小北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12点了。

言若海还坐在沙发上等着她,见她回来,就从厨房端了碗汤放到饭桌上。

“饿了没有?要不要再给你弄点吃的?”

“不想吃,累得很。”

“你的病刚刚好,不要又累垮了身子。”

“真的不饿,我一个人待会儿。”

言若海很不愿看到朱小北那一副累得连话都不想说的样子。他从8点就回到家,一直担心着她病刚刚好,忙不迭地去超市买了菜,辛辛苦苦熬了鱼汤,一直等到半夜12点她才回来。看到她一回来也没个好脸色,坐在沙发上跟瘫了一样,他就气不打一处来,终究他还是不如她的工作来得重要,一想到这里丹田就有股邪火往外冒,他重重地把碗摔在水槽里,“爱吃不吃,爷还不伺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