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很多时候,人真的选择隐遁,不是因为大彻大悟,而是一种逃逸和避世。

一开始并不习惯,她并不是一个善于悲秋伤春的人,风景是美的,可是要在这里长期住下来,却又是另外一码事。

至少,不会一个电话十五分钟之后就有快递上门,至少,购买生活必需品需要驱车四十五分钟才能有比较大的集市。当然,更多的是这里的静。

这里的静不是清净,而是寂静,没有烟火气的一种静,缺少人气的一种静,会渐渐让你觉得自己也快是个死物。

大多数时间,她就把自己关在房子里。从窗户外看过去,刚好是天井,四四方方的天空,划地而囚。

她可以一整天、一整天地不说话,甚至连东西都吃得很少。

有时候她也会开车出去,离住的地方二十分钟远,有一个高尔夫球场。她远远地看去,像是看到自己的过去。矫情地迷恋着田园,可是又对红尘恋恋不舍。

忒俗。

她摇摇头,转身离开。

生活真正规律起来,是跟当地一对老夫妻的相识。

她不是一个善于搭讪的人,或许是因为沉默了太久,所以在路边看见一对老夫妻卖一篮子无花果的时候,就多说了两句。

她想起小时候还没搬家的时候,家里的院子里也长着一棵无花果树。一到夏天,树上就结满了果实。

无花果不会开花,可是成熟了的果实,就像一颗绽放的花蕊,剥开来,就有一股红蕊蕊的甜。

无花果还可以入药,那些没有来得及成熟的果实可以摘下来搭配排骨一起炖汤,也是香得诱人。她喜欢这种无所不能的水果。

可是,后来,她很少看见它了。

因为成熟的无花果总是很脆弱,还没有等到摆在超市里,或许就已经不再新鲜。

她买下一整篮子,那对老夫妻却对她说:“那么多你吃不完的。”

她有些诧异,才知道这对夫妻并不是靠贩卖无花果为生,只是家里院子里地无花果树结了太多果实,如果不卖掉一些,总是浪费。

后来那对老夫妻送了一袋给她,然后告诉她,无花果要新鲜的,要是不嫌远,可以到他们家亲自去摘。

或许别人是客套,可是第二天朱小北真去了。

住的地方并不太远,走过二十分钟的山路就到了。

山那边全是农舍,没有来得及开发的地方。

她坐在院子里,躺在无花果树下,大片大片的叶子刚好可以乘凉,有种甜沁心扉的感觉。

“你是城里人吧?来这里度假?”

她点点头,没有否认。

“过些年我们这里也要卖给开发商了,连茶山也保不住了。”

她才知道原来这对夫妻是茶农。

后来,她就成了这里的义工。

吃了一个月的无花果,整个九月,朱小北都在山上帮忙采茶。

这里的茶山只是小小的一片,不比蒙顶山那么有名。每天早晨她就跟着他们一起背着背篓翻过前面的山去采茶。

“小北啊,休息会儿,看你汗都出来了。”老夫妇姓王,有三个儿子,不过都去了外地打工。他的儿子们都劝他们把这片山卖了,可是他们舍不得。

其实收来的茶叶并不多,甚至还不够温饱,但是有点事做着,这让他们的日子看起来简单而又实在。

收回来的茶叶要翻炒,晾干,最后还要合着茉莉花一起制成茉莉花茶。

朱小北喜欢闻新茶的香味,其实这样的茶叶放在市面上或许才几块钱一斤,但是在这里,却让她觉得弥足珍贵。

等到茶叶收完了,朱小北已经养成了每天早晨准时来王家大院报到的习惯。

“大妈,今天我们做些什么?”

“哪有每天都有事儿做的啊?要是你闲得慌,就来编这个吧。”

离这里不远的一个乡镇是出名的竹艺之乡,有时候活太多了,也会发些零散活给周边的人做。

活也很简单,不外乎就是把早就弄好的篾条编成各种形状,篮子、小的器皿。然后出口,或者在周边的古镇上当做旅游产品卖给外地人。

这样的活计,男人一般是不参与的,大多数时候都是周围三三两两的夫人坐在一起,一边聊天一边就把事做了,男人们要不就是去镇上溜达,要不就在茶馆里喝茶打牌。

一开始,周围的人以为朱小北是王家的媳妇,后来才知道原来是住在前面山上别墅里的有钱人。在他们眼里,能在这里买别墅的都是有钱人。

“小北,你家是哪里的呢?”

“小北,你结婚没有?”

“小北…”

小北总是一五一十地告诉她们。其实,时间久了,发现陈述过去并不是一见多么困难的事情。

她告诉她们,她以前在公司上班,但是上着上着就累了。她们都点头,对啊,是啊,现在的年轻人压力大啊,我儿子也是在哪里哪里上班,每次打电话都说忙得很,公司要裁员啊,要减薪,在大城市里讨生活不容易。

她还说,后来她就辞职了,来这里休息一段时间。她们就一脸惋惜,啊,那么好的工作都辞了啊,不过没关系嘛,女孩子紧要的是找个好老公,工作不工作都不紧要的。

她说,是啊,是啊,她以前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她把她爱的那个人搞丢了。她们就说,哎呀,搞丢了啊,那就赶紧去找啊,是不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啊?

她说也没有,他从来没有对不起我,他对不起很多人,但都没有对不起我。她们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个城里来的女孩子太奇怪了,说话绕来绕去的,什么地不起对得起的,你喜欢他不?喜欢。那他喜欢你不?应该…是喜欢的吧。那不就结了。

朱小北头一次觉得自己不善言辞。她无法解释,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到后来,她发现或许事情就是这样,你认为天都要塌了,但是大多数人依旧安之若素。你觉得对方罪大恶极,可是在普世的价值观看来,其实对方清白如水。

时间真是一个神奇的武器,可以让曾经有过的一切瞬间轰塌,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也可以让所有曾经活灵活现的人都统统成为敌人,真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朱小北不敢说自己已经再世为人。她知道自己是在逃避,可是这样的逃避让她有了片刻喘息的时机。

她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做这样那样无意义的事情,编织篾条,把晾干的苞谷掰成玉米粒,收集松枝香肠和腊肉,洗粽叶,包粽子,她做了很多在过去的三十年里从未做过的事情,这样那样的事情,让她觉得新鲜,疲惫,同时也让她彻底的安静。

她又多久没有做过噩梦?

她有多久没有吃过安眠药了?

她觉得自己渐渐地在好转,可是她又不知道这样的一个好法是好还是坏。

直到有一天,她听到那些妇人的闲聊。

“那些有钱人真是奇怪,每天都跑到你这儿来帮忙,这一晃都快大半年了,感情还要在这儿蹭年夜饭啊?”

“哎呀,怎么能这样说,小贝是个好孩子,总是遇到了啥难事了,才这么一声不吭地跑到这边来住的,再说了我瞅着这闺女啥都好,就是有些闷。”

“照我说啊,都是给钱害的,你要说啥天大的事儿过不去的?要是像咱们这样的,啥没见过?去年地震的时候,啥都没了,这日子还不是照样过?还能让你找个清净地儿疗伤?都是臊得慌,要是连饭都吃不上了,还能有这份闲情?”

“我看也是,你看人家西村那女的,地震那会儿,她男人死的时候不是哭得死去活来的,结果呢?半年之后就另嫁了。现在日子不是过得挺好?听说还有了身子,能有啥天大的事,躲在这一天到晚不见人的?未必她没有爹妈了?要是她爹妈找不着人,那不该有多着急呢?我看着这也是个不懂事儿的。”

朱小北没有进去,一个人沿着原路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这样的自我放逐,是在虐人还是虐己呢?

第三十六章 十年一品,温凉如意

486天,言若海记得很清楚,他有整整486天没有跟朱小北说话了,即使见面也是寥寥可数。

如果有些事情,当下不能解决,沟通,发泄,抱怨,都无法迈过去的时候,我们只能把命运的裁判权交给时间。

上一次,朱小北打着手势跟他说,她要离开。

他开口问她,去哪?去多久?

她摇摇头。

他说,小北,无论你去哪里,去多久,记得,要回来。

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然后冲他挥了挥手。

再见。

他很怕,这是再也不见。

他知道她在哪里。其实也不远,开车不过就是两个小时。

但是,他没有出现在她面前,一次也没有,仅仅只是远远地看着。

那个新开发的别墅区,拍套设施不够完善,一到冬天和夏天就容易停电停水。他不知道她在那样空旷的空间里做了些什么,又如何打发这样的时间。

后来,他发现她每天清晨都会从别墅的后门出去,翻过一小山,去到农家聚居的地方。

夏天的时候,她的脸会晒得很红,额头上都是汗水,发丝紧贴着耳际,是一种劳动过后才会出现的红晕。

秋天的时候,他会注意到她的手上有时会贴上创可贴,他不知道她会在那边做些什么,才会把自己的双手弄得伤痕累累。

冬天的手,这里其实很冷,没有雪,但十天又九天都是阴雨绵绵,那种阴冷冻彻骨髓,可是她还是风雨无阻,天还蒙蒙亮就戴着帽子,裹着围巾出了门。

他总是这样想,有点事做总是好的,可是他也知道她这样是在逃避,逃避一切,包括他。但是他没有办法。

他没有办法冲上前去对朱小北说:“小北,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小北,回来吧。我们都好好的。”

“小北,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没有办法。所以只能一次又一次,在他烦躁不安的时候,在他心血来潮的时候,在可以是任何一种时刻,他会开两个小时的车,来到这里,静静地把车停在她院子外面,然后静静地等待她的出现或者不出现。

大多数的时候,他并不能看见她。或许她不在,或许在,但不会出现在他视线可及的地方。但是,就那么静静地守着,也是好的。至少,他知道,她在这里。而他,不离不弃。

命运就是这样,因果循环。在之前的八年,她等他,用她最好的青春和时光。在那之后,换他来等她,等她的心魔消除,等她的除去巫山。

或许能等到,又或许等不到。

岁月堪伤。

想来,要是当初能少一些旁骛,少一些骄傲和自持,他跟她断然走不到如今这样的死胡同,他们的关系陷入死结,不是想解就能解开的。明知放不下,明知非她莫属,可是,他找不到这团乱麻的结点,无从解,无解。所以,就这么僵持了下去。就在他以为,他会把这样一个角色演绎到天荒地老的时候,朱小北终于主动开口跟他说话。

那是一个清明。

朱小北出现在墓园。

他知道她会去,很早就把车停在了墓园外面。他想得很简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就好了。

可是,她出了墓园,就那么径直地走到他的车前面,拍了拍车窗。

“言若海,我想跟你谈一谈。”

言若海吃惊于她的主动,可是在她平静无波的表情下完全看不出端倪,他甚至有着隐隐的恐惧,对于答案的恐惧。

不知道这样的谈谈,对于他而言,到底是起点,还是终点。

“再过一个月,舒允文就死了两年了。”朱小北缓缓开口,第一句话就让言若海做不了声。

是的,居然不知不觉就已经两年了。

DH、舒弭、何维彬、舒允文,连同姜敏娜,这些曾经在朱小北生命频繁出现担任着各色角色的人,都已经彻底消失两年了。

“你不想知道我刚才跟他说了什么?”她看着他。有多久没有看见他了?她问自己。其实也不算太久,很多很多个梦里,他都出现过。真奇怪,她常常以为真正的思念是不会出现在梦里的,但是她却频繁地梦见他。每次醒来,都伴随着灵魂的阵痛。她从来没有用那么长的时间去爱一个人,等待一个人,然后再去遗忘一个人。

从来,没有。

“我跟他说,我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忘记那把我亲手递给他的水果刀,忘记他的鲜血溅在我脸上的那股温湿感,忘记他死之前对我没有说完的那句话,忘记他血肉模糊倒在我面前的样子,忘记他做的培根鸡蛋,忘记他对我说他爱我,忘记他跪在我面前求我原谅他,忘记口腔里血液的味道,忘记他的偏执,他的疯狂,他的任性,还有他的狠心。可是,我用了那么长的时间,还是记得那么清楚,所以我决定不忘了。花了那么多的力气去忘掉,忘掉与之相关的所有人,所有事,恨不得也忘掉自己。既然忘不掉,我就要好好地活下去,你说对不对?”

有很长很长一段的沉默。

艳若好震惊于朱小北的坦白,他不知道她是用一种什么样的精神力量在说服着自己遗忘或者记住,又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把这一切都告诉他,他害怕她的下一句是决绝的分离,所以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小北,你先听我说。”他缓了一口气,继续说,“我承认,舒允文的死,我要负上很大一部分责任,一直以来我都想说,这件事跟你无关。可是我却一个字都没有解释,我知道你一直都在介意你递给他的那把水果刀,可是这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人、枪,包括在法律范围之内的狙击,我事先并不知道他的那通电话只是一个恶作剧,我只是在高速公路上找到了你破碎的手机,然后听到了那段录音,我承认,那一刻,我失去理智了,我恨不得让他挫骨扬灰。可是,我并不知道他其实并没有挟持你,也没有真正伤害你。否则,我不会做那样的安排和决定。”

“言若海,你说的我都知道,但你明白,我们之间隔得并不仅仅是一条活生生地生命。其实,这些日子,我都在想,我花那么多时间,用尽力气地追着你,可是到头来,我发现我根本就适应不了你的世界。我不理解你的报复,你的仇恨,你的那些心机。或许,从头到尾都是我错了。你们都把我保护得太好,所以我受不了一丝半点的瑕疵,人格上的瑕疵。你懂吗?”

言若海颓然地坐在那里,其实这才是他们之间最深最深的沟壑。他突如其来的有些烦躁,再也不复往常的理智自持,语调也不复那么平静,甚至措辞也变得有些激烈起来,“这句话,我记得我对你说过很多遍,我最后再说一次,我对不起任何人,但从来没有对不起你。你觉得你的喜欢就是喜欢?那我呢?我在你眼里算什么?铁石心肠的刽子手?朱小北,你扪心自问,我对你到底有没有感情?还是你也认为我对你也是这么算计的?我要是算计你,我会耐心地等着你?我怕吓着你,我怕旁人的闲言碎语影响你,我也想过,我跟你年纪差那么多,真的跟你怎样了,会不会有结果?你以为就你一个人在那傻傻地喜欢?还是你真的认为我没有心?是,我承认,当初我没有带走你。可是,你让我怎么开口?难道让我跟你说,朱小北,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舒弭把我踢出局了,我现在很失败,失败透顶了,我三十多年的骄傲都败在这里了,你还要不要跟我一起辞职,离开这里?然后呢?朱小北,难道你就没有这样的骄傲?难道你连这点都无法理解?那你又怎么会继续留在DH,一个人去了俄罗斯?你不要告诉我,你离了DH就不能活!我做的最错的事情就是没有向你一五一十地交代我要如何一步一步打败舒弭,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能告诉你吗?我可以告诉你吗?我告诉你之后,你会怎么办?你不是反反复复地都在纠结,到底DH重要还是你重要吗?你觉得这样的问题有意义吗?当初你难道没有这样衡量过?最后呢?你的答案是什么?是,你受不了人格上的瑕疵,你觉得我心机重,让你害怕了,你觉得舒弭可怜,你觉得舒允文死得冤枉,可是这是现实,是江湖,是商场,不是伊甸园。你这样钻牛角尖,有什么意义?你还要把自己囚禁在这样的困境里多久?如果你真的觉得现在看见我,就觉得面目可憎,认为我杀人不见血,认为我冷血无情,那么好,咱们就这样算了。可是,你得给我好好记着,不是每个人都有耐心等着你成熟,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耐性让你自己一个人把这些简单的事情越想越复杂,更不是每个人都会像我这样,任由你把一盆盆脏水往身上泼,还一声不吭扛下来的。”

“你说完了没有?”她冷冷地打断他。

言若海觉得自己有些失控,这些话,不是越说越拧吗?他明明想说的不是这个。他想要说对不起,小北,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他想说地不起,我之前真的是错了。我不该这样我不该那样,我不该不顾及你得感受,我不该让你承受那么多的伤害,我不该做那么多事却偏偏报应到你一个人身上,我真的错了,小北,你原谅我,好不好?

这才是他原本的台词啊,这是他每天翻来覆去想对她说的啊,可是为什么话到了嘴边却是充满了火药味的抱怨,带着一股浓浓的怨毒。他记得上一次也是这样的,他就那么吼她,一点也不像平时的他。好像面对朱小北,他就会失控,引以为傲的冷静和自控全然失效,他根本没办法对着她好好说话。

“说够了吗?说够了换我说。”她也不看他,自顾自地说下去,“我妈小时候常说我,小事聪明,大事糊涂,凡事还爱顶个真儿,即使撞到南墙,也要把南墙也撞破了。我知道自己挺傻的,你们老觉得我天真不是吗?其实我也知道自己轴,认准一件事就那么着了,不懂得转弯不懂得斡旋,不够圆融。所以,好多事情都是要靠自己关在房子里自己想明白,没想明白之前任你说得天花乱坠,我都不信邪。你看,我就是这么一个人。我妈说,以后谁摊上我,不知道是福还是祸,喜欢就是豁出命的喜欢,不懂得转弯,傻得要命,你回头招招手,我也就认了,还欢天喜地的。我一直都觉得老天爷听眷顾我的,即使姜敏娜利用我,伤害我,真的,我一点也没有怪过她。可是,我做不到原谅。舒允文也是,我也做不到原谅自己。所以,我算是想明白,我这么一个犯轴的人,又老爱跟自己过不去,我也不想继续跟自己较劲下去,我明白继续活下去是个什么意思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就是你,舒允文就是舒允文。我不能因为舒允文死了,就可以停止对你的感情了,我也不能因为对你的感情还在,就认为我对舒允文没有歉疚了。这是两码事,不是吗?”

言若海一时之间没有回过神来,半晌才听明白朱小北的意思。

“那你不躲我了?”

“我什么时候躲过你?你每次把车停在院子外面,以为我没看见?我哪次出来赶你走了?”

“那你也不怨我了?”

“不是跟你说了这是两码事吗?”

言若海有片刻的眩晕感,觉得这一切有些不真实。他以为他们之间隔着崇山峻岭,她不过来,他翻不过去,他以为下一秒她就要跟他说再见了,可是突然雾障就消失了,所有的沟壑都不见了,她还在那里,虽然没有笑容,可是眼神平静,像是坦然地接受了她自己的那套逻辑,两码事。

舒允文的死,跟她对他的爱,是两码事。

老天,他真的有些怀疑,这到底是不是幻觉?

“不过,你刚才说得也有道理,我都不知道其实我让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才是最委屈的一个。被自己的男人蒙在鼓里,什么事都是最后一个知道,差点被自己的上司利用,被自己的好朋友欺骗,最后发现自己的男人才是幕后的操纵者,一个人莫名其妙遭了池鱼之殃,关了三天黑房,孩子也没了,又被朋友挟持拿来威胁自己的男人,差点被侮辱,然后还亲眼目睹那个人死在自己面前,真的,我都不知道原来你比我还要委屈,今儿咱也算把话说明白了,我也不能上赶着让你受委屈不是?”

言若海一把抱住朱小北,“说什么呢?我刚才那不是气话吗?我以为你要跟我说分手呢!我这不是怒极攻心吗?”

朱小北冷笑一声,刚要反驳,结果言若海的吻就这么压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