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你帮忙和卿卿说一下昨天的情况。”陆森有些难以启齿。

施晴冷笑,半天才道:“说明什么?你不是说我们什么都没发生吗?既然那么自信,那还要我解释什么?不会是伍卿卿不相信,你找我做人证?”

陆森忍了忍心里的气,还是开口道:“她怎么知道我在假日酒店开房的,你应该心里清楚,我不希望我们之间发生这样的误会,对谁都不好,包括你。”

“嚇,对谁都不好?我可没什么不好。是的,就是我告诉她在假日酒店的,怎么,说不清了?我还有照片呢,我不仅可以出人证,还可以出物证。”

“施晴,你别无理取闹好不好,这不是什么好事情,你掺合进来有什么好?”

“昨天是不是你让我开车的,是不是你让我到酒店开房的?”

“你一个女孩子,张口酒店,闭口开房,有意思吗?施晴,你别断章取义,混淆视听,我也没心情跟你究是非曲直,我只问一句,这个忙,你能不能帮?”陆森也看出来了,今天这件事情又是他想错了,施晴根本不可理喻,她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如果我提条件呢?”施晴咬唇。

“没有条件。”陆森一步不让。

“那就对不住了。”施晴就不相信陆森能眼睁睁走出去,他既然能抹下面子来,就说明他太需要她这份帮助。

“打扰了。”陆森站起来往外走。

施晴急了,见陆森真的要走,一把拉住他的手臂,道:“有你这样求人帮忙的吗?你走就不怕我把证据公开?”

陆森站住了,使劲甩开施晴的手,这才回头,脸上是诡异地笑。

“施晴,你是说在医院公开?还是发给伍卿卿?你想要提什么条件,我知道,不就是想这次你们科提副主任的时候给你走走路子吗?施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聪明,谁都能被你拉来一用?你争取了出国的机会,又为了自己多些资历私自多待一年,结果发现科里新聘的人才对你形成威胁就又立刻回国,现在眼看副主任的人选是两个人,你又急了,再给自己找一条路,施晴,你把好处都占了,难道别人就是傻子被利用欺负的?我你说公开后别人怎么想,当然我的名声会一塌糊涂,原来陆森也不过是个人间败类,干这些龌龊的勾当,我能承受,因为这是我该受的,谁让我他妈的干了不地道的事情,我活该!但是我提醒一下,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我说一句,这个世界,在这种事情上,对女的远比男的苛刻,从此后你会是什么?我不信你没想过!施晴,想要求人帮忙,就老老实实弯腰低头,别想着拿别人一个把柄操纵别人和人谈条件,美国进修不教你这个吧?我今天请你帮忙并不是来求你,既然如此,就当我什么都没说。”陆森说完开门离去。

施晴一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她冷,忍不住双臂抱住身体,她不知道陆森这样冷酷,这样犀利,他的话像刀子一样一刀一刀割在她身上,她疼得动不了,她没有他说的那么卑鄙,谈条件只是一时的念头,她最初的确是见不得他早于她结婚,可是他结了就结了,她咽不下这口气,可是咽不下也要咽,她顶多是看不惯,可是谁让她又发现了伍卿卿的秘密,她忍不住探究,她承认她就是见不得陆森一副情圣的模样,好奇是一个怪兽,她挖到秘密,原来什么都是假的,果然陆森是个傻子被骗了,她忍不住嘲笑,觉得自己义不容辞帮他揭穿。无论她初衷如何,过程如何,她是为了他,而刚才她也不过是一时念头的兴起,突然觉得这宗事情里她可以为自己受到的伤害顺便寻求一些补偿。

陆森怒气冲冲地开车,不知道该去哪儿,车子在伍卿卿公寓楼下转了几个圈子,最后坐在楼下看着伍卿卿房间的窗口,那里亮着灯,有他在乎的人,可是他却不能见面。陆森发现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来,黑夜里,四下无人,陆森也不管,他原本幸福甜蜜的婚姻怎么突然就变成一个烂摊子,施晴当然做了错事,但是抛开施晴呢,他的自负,他的自卑,他的自私,如果他没有这些,别人又怎么会利用这些来伤到他?陆森将脸埋在手里,他最不能原谅的是自己。

如行尸走肉般回到自己冷冰冰的家,伍卿卿的一切东西都还在,但是一切又都那么飘渺,仿佛眨眼就没了。

陆森倒在床上,将头扎在伍卿卿的枕头上,她的气息还在,甜美芬芳,陆森在恍若她还在的幻想里催眠了自己。

八卦

最近陆主任的脸堪比河沟里最硬最臭最冷的石头,渐渐地,外科的人都无比一致地认同这么一个印象,陆主任是严肃认真,但是严肃不代表板着脸吓得人要尿裤子,认真不代表用冷森森的眼神把人凌迟啊,一年来大家好像都已经习惯了陆主任虽不怎么笑但多少还是善良的物种这个认知,但是怎么突然间就一下回到解放前,甚至连以前都不如了。一个实习医生刚从陆主任办公室出来就哭了,能把一个男孩子骂哭,陆主任你也真是杀伤力太强了,可是谁又能反驳呢,总是有错才被骂的吧。

陆森揉着太阳穴接母亲打来的电话。陆母抱怨说最近他和卿卿都没怎么回来,今天晚上回家来,有人带了季县的山菜,卿卿喜欢吃的。陆森心里苦笑,嘴上搪塞,刚说了半句,就被陆母打断,上周你就推自己忙,我给卿卿打电话她也说忙,你忙你就别回来,让卿卿回来,你吃不上饭还不让卿卿吃了?陆母听到陆森不说话,突然道,阿森,你说是不是你们俩闹别扭了?陆森语塞,陆母大怒,说,你说不说,我给卿卿打电话那孩子没说几句就说忙挂了电话,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果然没什么好事。陆母骂得陆森头痛,答应晚上回去。

看到陆森一个人进门,陆母脸上的心沉了下去,笑容一下子消失,看来这矛盾不是一般大。

“卿卿呢?”

“妈,我饿了,吃完再说。”陆森冷着脸,他还想找卿卿呢,半个月来每天他去她的公寓楼下待一两个小时,偶尔看过一次她下来买东西,却跟小偷似的把自己藏起来,看着伍卿卿单薄的身体,心里又怨又痛,却硬是不敢出声,他怕他一出现,她会跑得他找不到,这样也好,等她不生气了,他负荆请罪去赔礼道歉,就是她不打他,他也会甩自己几个耳光。

陆母再生气也还是心疼儿子,等吃了饭这才又绷着脸问详情。

陆森真的不愿意再回忆发生过的事情,回忆一次,他就觉得自己无比蠢笨,想打自己一次。

“妈,我犯错了,我最近才知道捐我眼角膜的人是卿卿的朋友,我误会了她…卿卿不见我…搬回自己的公寓了。”陆森揉了揉脑袋。

“阿森,你怎么那么蠢,这种事情怎么能随便误会呢?”陆母虽然也觉得巧合但多少还能沉住气,“既然是误会,说清楚不就好了吗,你也是因为太在乎才会这样,卿卿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你多认个错,放下身段,卿卿也在乎你,上次来跟我聊起来还担心你的身体,说手术一多就顾不上吃饭,跟我说找了好多养胃的偏方想给你调理一下胃,又说你不信中医,发愁怎么让你配合她。”

陆母不说还好,陆森听着更难受,别人都看出来小狐妖对他有感情,他偏偏听了点儿邪风就作乱。

“怎么啦,回去试试,不行我去找卿卿。”陆母看着儿子苦瓜一样的脸。

“妈,没用,我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陆森抱住脑袋埋头不说话。

“什么对不起?你怎么对不起了?”陆母一听,看来不是那么简单,还有事情。

“我那天听说这件事后就喝了酒,不想回家,结果碰到施晴,她把我送到酒店住了一晚…卿卿…她知道了。”

“你和施晴住了一晚?你怎么那么不检点?”陆母的脑子“嗡”地一声,她最疼的儿子,那么聪明,那么洁身自好,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

“妈,我保证我们之间没发生任何事情,但是卿卿知道了。”陆森知道他伤了母亲的心,当年陆父就是发生了类似的事情,伤害了母亲的骄傲和自尊,使得原本就平淡如水的夫妻关系越发淡薄冷漠,只是近几年年纪大了才有所缓和。

“你怎么保证?就算你们之间没发生那种关系,你又怎么保证你醉的人事不省时,会不会被别人乘人之危?阿森,你怎么那么糊涂,你不会喝酒怎么会去碰酒呢,你有事难道不能和妈妈说,怎么就去和施晴扯上呢?你们俩之前那段,就算是同事,也不该再走近,你…你糊涂啊。”陆母在陆森的背上狠狠捶了一拳。

陆森一动不动,是的,他想过,就算他和施晴没有发生实质性关系,可是这样的事情,本身就是不道德的,这也是他原谅不了自己的地方,无论有没有发生,是他倏忽大意愚蠢地伤害了卿卿。

“施晴到底安的是什么心,你都结婚了,她还阴魂不散,枉我以前以为她是个不错的姑娘,当初你们分手还遗憾呢,没想到是个蛇蝎心肠害人精,我,我找他们主任去,她破坏人家家庭,当第三者,她…”陆母气得要命,施晴科室的主任就跟她一个小区,她心疼儿子,自然把所有错处归到施晴身上,何况施晴做的恰好是她最不齿最厌恶的事情。

“妈,你捣什么乱,难道你儿子就没错了?她是第三者,你儿子又是什么,勾三搭四,始乱终弃?”陆森喝住母亲。

陆母愣在那里,转而捂着嘴,声音哽咽,使劲捶打陆森,嘴里喃喃道,你个糊涂虫,糊涂虫。

“妈,这件事情你别参与,卿卿脾气好,但不代表没脾气,她现在回自己的公寓住,说我们俩暂时分开冷静一下,她不接你的电话也是不想为难你们,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相信我,我会自己解决好的。”陆森抱住母亲,他不孝,弄出这些事情让父母操心,他更不义,做出这样的事情伤害自己的妻子。

陆森这里想着如何挽回妻子的心,伍卿卿那里却遇到麻烦。远在加拿大的哥哥给她打电话说父亲生病,希望能见见她,甚至她才知道父母一直不回国就是因为父亲的病,而且早在两年前母亲就因为一次意外坐了轮椅,怕她担心从未告知,最近父亲查出不好的病,正在治疗。哥哥最后说,我很抱歉因为自己的问题把爸爸妈妈带到加拿大让他们远离你,这是我当哥哥的自私,是我对不起你,但是爸爸妈妈却没有做错什么,他们虽然从不说什么,却一直惦记你,妈妈说她一定是上辈子做了什么错事,所以这辈子老天爷罚她的心始终分成两半,你结婚了才告诉他们,他们没埋怨你,却只担心你幸不幸福,他们多想回来看看你,却无奈腿脚不便,又怕你担心始终没告诉你,你呢,叫你几次来,都找理由拒绝,你心里是怨恨他们不管你,怨恨我把爸爸妈妈抢走了吧?可是你知道吗,每次跟你通话后妈妈就会偷偷哭。卿卿,你结婚了,将来也会有孩子,那时候你大概会体会做父母的心思,可是我不想你到时候后悔难过。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心结,也许你现在还解不开,可我希望你暂时抛开一下,就当是可怜一下两个老人,就算我求你了。

伍卿卿沉默地坐在窗前,她从没有认真地想过与父母的关系,因为自小被送走所以本能地觉得自己是被抛弃的,从她有记事起就对爸爸妈妈哥哥的那个家抵触,可是仔细回忆过去,父母并没有对她做过不好的,小时候每次她从季县回来,几乎被当成公主一样对待,父亲对她百般纵容,母亲待她小心翼翼,哥哥会带她出去玩儿,等她搬回来后,父母更是一句重话没有,唯有一次对母亲耍脾气被哥哥训,结果哥哥被骂,事后哥哥还买了她喜欢的演唱会门票向她赔不是,她大学毕业前夕,哥哥想让她出国留学以后留在加拿大,可还是她自己坚决不去一个人留在国内,可是内心却自怨自艾觉得被父母抛弃。

想到这些,伍卿卿猛地站起身,抓了外套就往外面走。

陆森养好了手,之前安排的手术正排队等他,最近的确身心皆疲,晚上回家,自然又是一室冷清,最近太忙,他甚至没有时间去伍卿卿的公寓,等过了这段时间,他要好好找卿卿谈谈,他原来还想着施晴去帮着解释一下,后来几经思虑又庆幸施晴拒绝,若施晴出面解释,恐怕伍卿卿更不会原谅他,无论如何,施晴的出现对伍卿卿都是羞辱,这次,他要真心诚意地去找卿卿道歉,说出他对婚姻的憧憬,他们不能再这样冷清下去,有多少情谊都不够这样消耗的。

又是晚值班,还不到晚接班的时间,陆森下了手术不紧不慢地去外面餐厅吃饭,找个位置坐下,旁边正有几个年轻女孩子吃饭聊天。

“你说那些个身家过亿的钻石王老五到底最后会选个什么样儿的人娶了?我老公公司的老板才不过千万却也挑三拣四说换了好几十茬女朋友,从明星到主持人都有。”

“嗨,估计还是门当户对吧。”

“那就说人家圈子里内部消化,我们没有灰姑娘的命咯?”

“也不一定,说不定吃腻了鲍鱼海参就喜欢清口小白菜呢。”

“也是,你们知道吗,那天我同学在朋友圈发了张图片,他不是经常爱显摆国内国外打飞的出差吗,这次拍了张投资大鳄柏时涛的照片,说和柏时涛同一航班飞温哥华。”

“柏时涛啊,我偶像啊,我要看看。”果然已经有人冒星星眼。

然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呶,就这个。”

“哇,果然是帅大叔,我喜欢。”

“唉,你们看柏时涛身边坐的这个女的,漂亮吧,我同学说,这个女的本来在经济舱,结果柏时涛帮她升舱到头等舱。”

“是挺漂亮的,可是也不见得是那种关系,没准儿是熟人。”

“拜托,柏时涛的熟人能去做经济舱?唉…别抢,别抢…”

“咣当”一声一个东西撞到陆森的脚,他低头一看,一只手机躺在自己的脚边,抬头一看,旁边的女孩子满脸通红看着自己。陆森弯腰捡起手机,递出的一瞬手指无意触到屏幕,刚才还黑屏的屏幕突然亮了,一帧照片亮在眼前,陆森的脸几乎同时变得青白。

“谢谢您,那个手机…”女孩子看见陆森递出手机却又紧紧抓住不放,不由得小声提醒。

陆森悚然一惊,当即松手。坐在椅子上耳边依然是那几个年轻女人的聊天,他却什么都听不到,脑子空白了几秒,才拿起手机拨打伍卿卿的电话。

里面是长长的等待,很明显不同以往,突然,电话断掉。陆森没有再拨,他的心冷下去,低头吃饭,不想再去证实什么。

一夜值班后,又有半天门诊,陆森拖着疲惫的身躯开车回家,往常放各种证件包括他们结婚证的抽屉里果然少了伍卿卿的护照。陆森猛地把里面的东西都摔到地上,伍卿卿明明说不太想去柏时涛的公司工作,怎么这么几天便陪这柏时涛出差,而且是国际出差,难道他就这么不值得她信任,这么大的变动都不和他说一声,还是他不小心听八卦听来,好啊,伍卿卿,你真下得了狠心。

考验

伍卿卿没想到在机场遇到柏时涛,自从上次看到彩虹之源广告时愤怒之下打电话不客气地冲柏时涛发脾气并拒绝了柏氏的职位邀请后伍卿卿再未与柏时涛有过联系,当然她也再未想起过此人,此时在机场相遇倒是有些不自在。柏时涛什么人物,自然不会把伍卿卿当日近乎孩子气的行为看得太认真,虽然当时还是有些生气,不过后来多多少少听到伍卿卿与那个戚风的事情,也算是明白当日伍卿卿的脾气因何而来,随后付之一笑,这姑娘啊,还是年轻,不懂忍耐克制,就这么把个挺好的工作丢掉,也不知道日后会不会后悔,柏时涛自然知道自己给伍卿卿的这个职位的含金量,不过后悔也没什么用,这样的职位怎么能空着,早就有猎头找了合适的人选。

简单打招呼后柏时涛得知伍卿卿也是去温哥华,便很很友好地邀请她一起去从要客通道登记,伍卿卿婉言谢绝说自己的座位是在经济舱就在外面排队等好了,柏时涛笑了笑也没多说什么就此告别,谁知当伍卿卿上了飞机才发现柏时涛已经自作主张给她升了舱。柏时涛看了眼被空姐带过来的伍卿卿说这里刚好空着,伍卿卿踌躇着正想问需要补多少钱时,却不料被柏时涛看出来,随意说了句,我这一年百万公里的航程留着也没用,升舱送人情还是做得来的,你也不要多想,本身也不花钱,实在过意不去就当是广告费呗,那也是我赚了。伍卿卿脸又红又白,在座位旁边站了半天坐也不是离开也不是,柏时涛也没理她,低头看报纸,倒是柏时涛的秘书从后面上来说,伍小姐,您还是坐下吧,说着眼睛冲四周瞟了一下,伍卿卿敏感地发现不少乘客都向这边看来,她心里一突,柏时涛是大众人物,她这样站在旁边多少有些莫名其妙,平白会把事情弄得复杂,想到这里,脸色尴尬冲秘书点点头赶紧坐下来。

飞机很快准备起飞,伍卿卿从包里拿出一只加热眼罩,刚要戴,却听到旁边柏时涛淡淡的声音。

“现在就睡,时差不好倒。”

伍卿卿愣了一下,心里多少还是对柏时涛别扭的,但是对方既然有意示好自己也不便继续冷脸,想了想开口解释。

“这个不算是眼罩,会加热,只是起飞时戴着闭眼会舒服一些。”

“哦,还有这样的东西?我居然都不知道。”柏时涛似乎很感兴趣,放下手里的书,侧了身子看伍卿卿手里的东西,目光很认真也很好奇。

伍卿卿见柏时涛这样,暗暗嘀咕这些都是女孩子的小玩意儿,他又怎么会知道。柏时涛这人挺有意思的,私下里相处,几乎不会让人讨厌,不能说让人如沐春风,但也的确是相处舒服那种的,当然除了广告的事情,所以看见柏时涛一脸好奇宝宝的样子,伍卿卿想起来上次在季县吃饭时柏时涛诬她吃光菜时的狡黠,心里不由得好笑,把手里的递过去。

“待会儿您试试。”

“那多不好,你没得用。”柏时涛话是这样说,手却毫不犹豫接住眼罩。

伍卿卿又取出一个,道:“我还有。”

“还有吗?”柏时涛眼睛盯着伍卿卿手里的。

“这几个给您。”伍卿卿忍俊不禁,又取出几个。

“那就不好意思了,这东西在哪儿买,看着很好用,回头我让秘书多买一些。”柏时涛毫不客气地把那几个眼罩塞到自己的电脑包里。

飞机起飞的时候,伍卿卿斜眼看了眼柏时涛,很正经的西装领带,双手搭在腹部,但是带了一个粉色的眼罩。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因为是在头等舱舒服很多,伍卿卿这才体会到升舱的好处,至上不会坐着憋屈十几个小时腰酸背痛,唯一不方便之处就是柏时涛近在咫尺,她从来没想到和这样一个知名人物在不足一平方的空间里待上十几个小时,关系说熟不熟的,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不过柏时涛除了飞机刚起飞时话有点儿多其他时间基本不怎么讲话,要么看手提电脑,要么看报纸,让伍卿卿一直忐忑不安的心放松不少,原本她是有点儿怕柏时涛提起彩虹之源的事情。心既然放下心来,人就闲了很多,用餐后没多久便生了困意睡过去。

飞机在气流中颠簸,梦也变得跌宕不安,似乎所有的人都进了梦里,有姨妈,有戚风,有父母哥哥,她好像犯了病一样不停地跟他们吵,最后梦到陆森,还是他们初见面的样子,不太愿意理人,但还是因着礼貌需要拿着雪碧瓶问她喝不喝,接着梦到她和陆森去领结婚证,又梦到陆森说我们该要个孩子,她刚想说好,结果陆森变了副面孔说,还是算了,场景又发生变幻,她打了陆森一个耳光,就是那天迟迟下不了手的那个耳光,声音很大,大到把自己从梦里惊醒。伍卿卿缓缓从梦里醒来,却不愿意睁开眼睛,她一直矛盾着,直到签证办下来上了飞机到底没有给陆森打个电话发个信息,即使过了两个月,她依然不知道该如何解决接下来的问题,来加拿大何尝不是逃避。

“有事?”

突然耳边有人出声,伍卿卿知道是柏时涛的声音,却不知他怎么知道自己没睡仍和自己说话,又还问出这样的话,正犹豫要不要接话,又听到陌生的甜美女声。

“伍女士,请问需要什么帮助吗?”

伍卿卿猛地睁开眼睛,正对上空中小姐漂亮和煦的眼睛。

“哦,多谢,不需要,我没什么事情。”

伍卿卿注视着空姐离开,一回身对上柏时涛的目光,对方目光坦然,在她有反应之前伸手拿起桌上的一张面巾纸递给她。

“擤擤鼻涕吧。”

伍卿卿的脸腾地红了,手指摸上脸颊指腹下是一片水渍,原来做梦的时候哭了,鼻音有些重吵到了旁边的人,也引来了空中小姐。

“谢谢。”

伍卿卿抓住纸巾揩面趁机遮住脸去了卫生间,在卫生间里整理了仪表出来后发现柏时涛已经灭了灯背侧身子睡着了,伍卿卿轻轻地躺下。

再醒来已经是飞机广播快要到温哥华了,伍卿卿眼睛微微有些肿,柏时涛看她一眼也没问什么,又拿起报纸。

下飞机后在出口伍卿卿向柏时涛道别顺便道谢,然后拎着行李箱冲着等在外面的哥哥伍中宁跑过去,拜现代科技的福,视频对话已经见过伍中宁的样子,何况伍中宁这些年没什么变化,似乎还是当年拿了学位后回国那次的样子,唯一变化是无框眼镜换成黑框眼镜。

柏时涛看了眼扑在一个陌生男子怀里的伍卿卿,倒也不奇怪,他知道伍卿卿的背景,有个哥哥在温哥华定居,只是在飞机上哭得厉害却是为哪桩?不像是简单想亲人的缘故。虽然脑袋里这样想,脚步却没停,他这个人喜欢关注细节。

伍卿卿在哥哥家安顿下来,与父母哥嫂一番又喜又悲的团聚之后,看着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母亲,还有尚不知道自己病情的父亲,原来心里执着的那些东西便软了许多,气氛竟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好,慈父慈母,又有哥哥的一对儿女娇声俏语,让人很宽心,可是几次与哥哥对视后,又觉察到哥哥眼底的隐忧,兄妹俩路上已经简单聊过,事情有些复杂,伍卿卿的心底漫出凉意,这样的凉意以前也出现过两次,一次是姨妈去世时,还有一次是得知戚风的噩耗。伍卿卿看着父母的笑脸几乎忍不住心底的泪意,这样的见面有可能见一次少一次,为什么她以前就没有想过呢?

晚上上床因为倒时差却是不好入睡,辗转反侧,因白天里见过父母的千思万想和百般感慨此时又有些反省和陆森的关系,原来的不知所措仿佛有了些隐隐的想法,不管与陆森和好还是分开,她是不能这样无限期地拖下去。一面埋怨自己的拖泥带水,一面鼓起勇气拿起电话,无论如何,她该告诉陆森一声她现在在哪儿。

看着时间正是国内中午时分,照往常陆森中午时间大部分是歇着的,伍卿卿坐起身犹豫着拿起电话,号码拨出去,响了好久没人接,伍卿卿咬牙耐心等,好半天那边有人接通,声音却是陌生。

“您好,陆主任正在手术。您是哪位,我好转告陆主任,他晚些时候给您回电话。”

伍卿卿听着对面女孩清脆的声音愣了愣,陆森还在做手术,这都是中午时间了,陆森怎么还在做手术,何况他怎么能让别人随便接电话的,一般情况他都是把手机放在更衣室里,手术后看各种来电未接,心里存着疑问,嘴上却道声谢说我没有咬紧事,会再打给他,然后挂断电话。

不待伍卿卿再次酝酿勇气拨打电话,陆森的电话很快打过来。伍卿卿接起电话心里感慨万千,正不知如何开口,陆森那边却是很冷静的一句话,你找我什么事。

伍卿卿愣了一下,心里忽又滞涩,计较起陆森的语气,他以往打电话并不是这样,声音和煦温柔,尤其两个人闹掰后哪次电话不是小心翼翼,怎么变成现在这样公事公办的口气。

“告诉你一声,我…我现在在加拿大哥哥这里…时间急没来得及说。”话出口,却也觉得无论此前陆森怎样自己这会还是做得错了,话尾巴虽然解释了一句,却更多是欲盖弥彰,难道时间紧到连个信息也没得发?

“哦。”对方却是没什么反应。

伍卿卿料不到陆森只是短短应了一声,并不见气急败坏,也不见冷嘲热讽,只是平平淡淡一声哦,仿佛一点儿都不怪怨,或者一点儿不关心。

“我爸身体不太好。”伍卿卿又说一句,她想还是说一下原因吧,聊胜于无,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就算他今天骂自己也就骂吧,总归她做的不合适。

“什么时候回来?”

“我请了二十天假。”

“知道了。”

“你…还…”

“你在外面多注意。”陆森着急地打断伍卿卿下面的话,“还要准备台手术,先挂了。”

就这么几句话?伍卿卿盯着电话屏幕,心里一时气急,就算她没有提前说,他也不至于如此冷情,对她冷淡就不说了,怎么对父亲的病患也不做关心,甚至不多问一句。伍卿卿使劲把手机仍到桌子上,赌气躺在床上,只觉得睡意飘得更抓不住。瞪大眼睛盯着床顶的天花板,伍卿卿满心泄气,果然他们的感情是不够深厚的,陆森却已经受不了开始变得冷漠,人性和感情真是不能考验的,一考验就有了问题。

各悟

陆森这段时间忙的脚打后脑勺,手术一个接一个,他几乎把自己所有的休息时间都停掉了,反正回家也没有人,伍卿卿不在,他跟以前一样。此时陆森揉着眼角打着哈欠从值班宿舍出来,刚一抬头就看见徐娇站在他面前。

“陆森,你最近怎么这么拼命?”

“不好么?你不是总要求我上进吗?”

陆森瞥了眼徐娇,自从发现施晴的小动作后,陆森对于跟施晴关系好的徐娇也不想搭理,徐娇曾经是他和施晴感情的牵线人,施晴出国后徐娇始终对他有误解,顺带对伍卿卿也不喜,不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就算她是他妈,他也不见得就为了让她高兴撇开伍卿卿再重新接纳施晴吧。

“你这是什么话?阴阳怪气。还有施晴,我见她这段时间失魂落魄,似乎不愿意提起你,你们两个怎么啦?是不是你又欺负她了?”

“师姐怎么总觉得是我欺负她,我欺负过她吗?你这心也偏的太厉害了。”

徐娇的话听到耳朵里,让人不胜厌烦,陆森不耐地皱眉,徐娇这性子,又直又硬,做事从来不多想个为什么,一味凭着脾气来,以前倒也算至情至性,现在…尤其是对待施晴这事上,还真是没头脑。

“你怎么没欺负?要不是你,她也不会这样。”徐娇行侠仗义的脾气又来了,虽然她心里隐隐觉得陆森结婚后离施晴远一点也是对的,但是,看着陆森那一脸不耐烦,又想到前几日见施晴的可怜,一股自以为是的正气又涨在胸口,加之素来把陆森当弟弟,说话方式不甚讲究,一贯冷嘲热讽地互掐,张口又是这么一句不怎么中听的。

“有完没完,她跟我有什么关系?我都结婚了,你是想让我始乱终弃呢,还是想让她当第三者?师姐你是见不得我跟别人好吧,你什么心思啊,你要是可怜施晴,那你把她娶了好了!或者你就是见不得任何人的婚姻美满?”

陆森大怒,说话便刻薄的厉害,最后一句甚至有些刻意的恶毒,不过陆森也生气,徐娇你的未婚夫当初是背叛你,我又没背叛施晴,好说好散的分手,怎么就不能各自婚嫁了?既使意识到花语的尖刻,陆森也没想道歉,他这个师姐该是受些教训,虽然没什么心机,说话直来直去,虽然平素总挤兑他,但也无关大事,随她也没什么,好听点儿她这是刀子嘴豆腐心,可是如今看看来,一张嘴就得罪人的人的确是讨厌了些,施晴这些行为,少不了这师姐在一旁不看风向瞎参谋。

“你…你…”

徐娇被陆森吼得目瞪口呆,又被刺到心里的隐痛,脸上青白一片,当即要发飙,可是看着陆森同样青白的脸,听着他压抑的呼吸,待要反驳,却又一时无话可说,指着陆森半天,最终在只是气怒交加地转身拂袖离去。

徐娇埋头走路飞快地冲出大楼,却不小心一头撞上一个人,那人被她撞得向后退了几步,刚要张嘴骂人,抬头看到徐娇眼里的泪滴滴嗒嗒地掉下来,顿时慌了,这位穿着白大褂的白衣天使怎么如此脆弱,他个被撞的还没怎么着,她倒掉起眼泪了,基本的男性礼仪让他开口道歉。

“不好意思,撞疼你了吧?”

“是我的错,跟你没关系。”徐娇用手掩着半面脸颊,低低回答,马上要上班,又是患者又是同事,她可不愿让人看笑话,虽然穿着高跟鞋的脚踝有些疼。

“你脚崴了吧?”说话的人其实刚才看得清楚,白衣天使是下楼梯先崴了脚然后撞到他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