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远川没课,成天在校园里转来转去,却总是绕过教学楼三楼最左边的教室。三楼的窗外是茂密的梧桐树,阳光自巴掌大的叶缝间漏下来,半个教室光影斑驳。靠窗第四排,是静静的座位。

小苏老师抱着手问:“你之前不是一直找她吗?怎么还没去见静静?”

吴远川正趴在桌上写教案,夕阳把办公桌染成橙黄色,也给他瓷器般白皙的皮肤添上一抹暖色调。

停下笔望窗外,金色的云在天际逐渐铺远,远处是世界的尽头。

晚霞之下,是学校外的整齐而幸福的街巷,独轮车叫卖着点心和糖果,小店里飘出油炸土豆的香味。学生正放学,欢快的追逐,色彩鲜明。

“我…没想好对她说什么。”

“她们班的课我在上,静静挺好的。”

吴远川哦了一声:“好…就行。”

小苏老师放学走了,吴远川一个人等楚鸿浩。那夜之后,楚鸿浩每天放学都开车来接他,两人一起吃晚饭,之后要么去执行任务,要么去公安局练习射击,要么去办公室听楚鸿浩给他补习七夜的知识。

楚鸿浩的眼神那叫一个别有深意:“你没想清楚没关系,我等你慢慢想。想好了你搬我家来住。”

胸前冰凉凉的,挂着一个精致的银白色十字架。那日早上出门的时候,楚鸿浩它挂在吴远川脖子上,藏进衣服里,把领口掖好,收起笑容,眼神竟然有些忧伤:“小川,早该把它给你了。你是我们的钥匙,这是封印空间用的锁。你遇到吸血鬼世界的空间几率会很大,说不定可以顺手把它封印了,我们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仅此一把,特别事务科的全部家当都在你身上,谁要都不能给。”

夏明若说,要彻底消灭吸血鬼,要做两件事情。一件是把我们世界里的异类斩尽杀绝,第二件是封印住他们世界通往我们世界的门。缺了任意一样,前功尽弃。这个十字架以前一直由特别事务科的历任科长保管,二十七年前传给了夏明若,二十三年前传给了楚鸿浩。

吴远川点头,哦。

楚鸿浩临时反悔,复伸出手要:“再给我看看。”

吴远川便取挂了十字架的银链子往他手上放,方取到一半,嗷的一声被楚鸿浩弹在脑门上,不重,反倒是爱怜:“刚告诉你都不能给——以后包括我要,都不能给。”

办公室门无声无息的开了,吴远川毫无察觉,依然侧脸望着窗外,微微歪斜的领口露出形状优美的颈项和锁骨。

有人开口:“要是我是七夜的人,你现在已经死了。”

铭色穿着黑白细长条纹休闲的西服,靠着门,闲闲散散,眼睛眯成一条缝:“小川川,关手机,取出电池,跟我走。”

吴远川没反应过来:“啊?”

“楚鸿浩有事不能来,我有话对你说——不能让他知道,”铭色已经拿起他放在桌上手机熟练的拆除电池装进一个密封的黑色袋子里,举起来扬了扬:“楚鸿浩在你手机上装了跟踪器。”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看《晋阳公子》。我说为毛写得这么好,一看原来是吴沉水写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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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之网络

铭色这个人平时闲散至极,没事打点打点生意,高兴时往特别事务科打一头,眼睛总是眯起,嘴角常挂着一抹嘲讽的微笑,仿佛世上就没有他上心的东西。他的日常动作仿若台上演戏,举手投足极尽夸张。比方说他折腰做“请”的时候,手必然划出一个夸张的圆弧,他笑的时候,必然眯起眼睛勾起嘴角,标准得像带了面具的范本。你看他如同看冬日结冰的暗色渊潭,表面上波平如镜,底下有多深却无法探寻。他要害你,保证无声无息,至毒至圣,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在科里,就连楚鸿浩,也要让着铭老板三分。

他和楚鸿浩明里暗里过不去始于夏明若时代。楚鸿浩做事情,铭老板铁定冷着脸嘲讽几句,铭色执行的任务,没有不被楚老大挑毛病的。夏明若在的时候两人还有所收敛,现在镇堂子的人走了,两人更加有恃无恐。所以吴远川跟楚鸿浩有过那一夜之后,看见铭色甚为惶恐。所以当铭色神色自如的端着铁观音翘着腿悠闲的在自家店后堂廊上有一下没一下打量他时,吴远川面容极度扭曲:“二老大,有话您直说,给我个痛快的吧…”

百家好人偶店在聊城市中区,走廊临着欧式浮雕窗户支起一张铺了格子桌布的细腿圆桌,正好可以俯视外面人潮如涌,浮生攘攘。窗台上摆着一盆新开的浅蓝色绣球花,花团团如簇,正好挡了窗前坐着的人脸,外面看不真切。铭老板有钱,不仅店招牌是真金烫的,连桌上装碧绿色铁观音的破茶具都是看不出年代的古。两个薄胎细瓷杯在暮光中泛着橙红色,薄得晶莹脆亮,不知道是出自哪个年代大师的手笔,甚至不知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铭色从其他世界拐来的也未尝可知)。

吴远川被他盯得浑身发毛,对着自己面前的杯子拿也不是捏也不是,怕一不小心碎了赔不起。

“要碎了,拿你一年工资来陪——学校的和科里的加一起。”小白卷缩在铭色脚下,一身黑毛缎光水滑,不厚道的威逼恐吓。

吴远川沮丧的丢了杯子坐直。铭色忽然笑了:“啧,小川川长得真好看。”

吴远川整个人浸润在橘黄色夕阳里,白润细腻的皮肤凭空多了一抹暖色。因为天热款式简单的白色衬衫敞开了两颗扣子,隐约看得到精致的锁骨。眉眼如画,剪瞳似水,似乎一个不注意就能融化在水彩般柔和的暮色里,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

“我店里的人偶,竟然没一个比得上你的。”

铭色嘲讽人惯了,一句表扬让吴远川抖了抖,平白无辜打了个寒颤:“二老大,有话您直说…”

“你跟楚鸿浩学枪,成绩还不错哦。上次任务要不是你隔着两百米打中吸血鬼的眼睛,史宇文现在就该躺李哲的诊所里了。”

“哪里哪里,二老大过誉了…”

铭色砰的放下茶杯,杯底碰到桌面响声清越:“这还不够你。知道你手中那把枪是谁的吗?”

吴远川摸摸衣底的银色装饰。枪因为前主人经常使用而异常光滑,热天摸在手里冰凉冰凉的:“夏明若的。老大给我的时候就说过了。头儿枪法奇准,惊世绝伦。”

铭色夸张的挑起眉毛:“哦?他跟你说过了?那他有没有跟你说一向懒惰射击场都懒得进的夏明若,为什么枪法那么惊世绝伦?”

这才是铭色今天叫他来的目的。

铭色起身,小白带路,沿着百家好人偶店后堂的走廊往前走,走到左边倒数第二扇门时,铭色停下来,拉开黄铜把手。门把手有些褐色锈斑,似乎久置不用。铭色弯腰做了个“请”,让吴远川先进去,然后迅速把妄图跟着进来的小白关在门外,不久就听见猫爪子挠门的声音。

外面尚是薄暮,屋内却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一丝光线透入。过了一会儿总算看到微弱的蓝光,竟然是铭色手机屏幕的背光。

被他没收了手机从学校绑架到车上,在聊城大街小巷里穿梭半天后倒折回了铭色自家的人偶店,到了店里他喝茶休息舒服得很吴远川却顾忌那古董茶杯滴水未沾,现在又被莫名其妙拉进一间黑屋子,吴远川的耐心彻底给折腾完了,冷言道:“铭老板,是时候摊牌了。”

铭色却不急,手机的微光下神色怡然自得。明明他在明自己在暗,吴远川却有一种被注视着的感觉。

“这间房间时二十年多前夏明若求我改装的,花了我好大一笔钱,现在想想还心疼。这房间妙就妙在外面是声音可以一丝不漏的传进来,里面人说话做事电波信号一律泄露不出去,不管多先进的跟踪器窃听器只要到了里面都传不出信号。”

吴远川问:“然后呢?”

这次他明显的感觉到铭色注视着自己,还看得特别专注。手机的光照亮铭色的脸,那目光悠远绵长,乍看分明看着黑暗处吴远川,再看又似乎透过吴远川看到他身后别的人。铭色摇摇头,仿佛悲伤似的叹了口气:“小川川,你知道我最佩服你哪点吗?有时候你不像你。说你心思细腻办事老靠那是放屁,但要说神经粗做事恍惚,又偏偏在紧要关头冷静得很。上次一夜差点杀了你,事后你却跟没事似的,今天我把你带到这里,也不觉得你慌。你就不问我为什么要选这个房间跟你说话吗?”

“为什么?”

“因为我接下来做的事情,小楚肯定不乐意。”

吴远川彻底迷惘了:“不就是告诉我夏明若的枪法为什么那么厉害吗,为什么老大不乐意?”

铭色细长的手指放在唇中晃了晃:“——不告诉你。”

吴远川正郁闷,铭色突然问到:“你以为射击最看重的是那点?”

吴远川想了想:“眼力,首先要瞄准。”

铭色又摇头:“瞄准固然重要,却还有一点——气。我站在明处,你站在暗处,我却能准确的辨别出你的位置,为什么?因为你身上有属于你的‘气’。识“气”就好比闻声,辨色,听音。万物皆有其独特的气场,上等的金丝楠木家具的气沉重典雅,经历时间洗礼的古董茶具悠远清香,二八少女生气盎然…你若仔细感觉,世界是由强弱不同,浓淡不一的气组成的一张网。”

吴远川讶然:“你是说…夏明若感觉得到所谓的‘气’,凭借‘气’判断物体在‘气’之网里所在的位置?”

“小川川好聪明哦!”铭色露出得遇知音的向往表情,眼睛亮晶晶的。

吴远川沉痛的看着他:“二老大,表扬得太假了…”

铭色顿时恢复严肃:“好吧,刚才这些都是夏明若以前跟我说的。他天赋秉异,百年难遇,出生起就能感觉得到气的网络。寻常人没有这种感官,即使有也很微弱。夏明若曾教过我辨气,可惜我天生不是这块料,最多能判断大致方位,精确到一枪毙人命却是办不到。”

铭色上下打量吴远川,玩味的停了半响,慢慢说:“但我觉得你——办得到。问我为什么?我看过你投篮,细瘦胳膊的那么刁的角度竟然可以把球丢进框里,我怀疑你是在自己不自觉的情况下利用‘气’。先说,你想不想学?”

吴远川低头想了会儿,然后仰起头看他,黑暗中看不清表情:“要是真这么神,你教我。”

“我自己都不会,怎么能教你?你要自己感觉。不过我这里倒有一样东西,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低沉悠长的歌声在房间四壁内回荡,如同深蓝色海浪拍打无人的礁石,哗啦哗啦,哗啦哗啦。歌声只没有词,曲曲折折,反反复复的咏叹着一个语调,仿佛咏叹前世今生的欢喜悲痛,生死泯灭。铭色靠近一步,抓住吴远川的肩膀,低声道:“感觉‘气’,你要用心去感觉它。”

歌声本只是曲调,映在吴远川心底却如叹息,如询问,如悲泣,如欢笑,如山中烟雾,远看横在翠峰,近了却了无痕迹。烟雾中,从小到大的事情一一浮现,眼巴巴的蹲在青砖瓦房的旧城街巷中等卖糖葫芦的人来,可怜兮兮的母亲拧着耳朵背三字经,满脸泥巴的和同学豪气冲天的打架…二十三年的记忆如云飘过。待到烟雾尽头,一切归于空白虚无,忽然拨云见日,浮现出不一样的感受。

不能说是今生,不能说是前世,‘气’就像一直陪伴在他身边不曾离去的老朋友,不离不弃。这种感觉很美妙。世界忽然变得牵牵绊绊,有章可循。即使不开灯他也知道,铭色就站在他正前方,黑暗中冰凉冷漠,像一个精心修饰的人偶,自己左边是一扇年代久远的木门,门外有只毛茸茸的猫。猫的气息很平静,多半睡着了…

虚无之后还藏着东西,吴远川想再进一步看,歌声却戛然而止。铭色啪的一声关上手机感叹道:“还好当初有准备,录了一段存在手机里。不是现场直播效果要弱些,做这个倒错错有余。”

吴远川还恍恍惚惚,短短一刻仿佛浑身的力量都被抽丝剥茧的取了出去:“这…不是上次我们去有白色高塔那个世界听见的人鱼歌唱吗?”

“正是。你感觉到‘气’没有?”

吴远川点头,仿佛还身在梦中:“我能感觉你心脏在跳动,一下一下,很有力。”

铭色声音透着愉快,仿佛松了口气:“下次执行任务你试试能不能感觉到吸血鬼的弱点,一枪毙命。”片刻后又问:“你还…有其他感觉吗?”

吴远川摇头,铭色眼底不为察觉的闪过一丝失望。

吴远川又问:“人鱼的歌声不是那个什么,唤醒前世记忆用的吗?怎么还能这样用?”

两人向门口走去,铭色打哈哈随口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以后慢慢学。”

开门前那瞬间,铭色似乎不经意的带过:“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楚鸿浩毕竟不是人类,不要太信任他,更不要——做他的情人。”

见他脸腾的烧了,铭色哼了一声:“我的人偶店开遍世界各个角落,每家分店都是一个独立的情报收集机构。你那点破事我早八百年就知道了。”

吴远川冷看他一眼:“谢谢提醒。老大和常人比,不过是会吸血,我和常人比会辨气,你和常人比会做穿行空间的门。都不是正常人,为什么我不能跟他好?”

铭色吱呀的推开门,先一步出去,脸上还是挂着一陈不变的招牌笑容:“李哲他们可能跟你说过,人偶师可以从眼睛看到灵魂的颜色——楚鸿浩的灵魂,是暗的黑色。”

送走吴远川,夜幕深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长街尽头,铭色转过头去,笑容顿时收起来:“你还是找来了。”

楚鸿浩就站在方才还空空荡荡的人偶店门口,肩上落满星光,冷冷的说:“我不止在小川手机里装了跟踪器。要让我那几个跟踪器同时失去信号,我想聊城就只有你这里做得到。”

铭色拿着店里一把青绿色纸折扇若有若无的敲着玻璃橱窗,拿眼睛瞟楚鸿浩:“我什么也没告诉他,只是给他放了唤醒记忆的人鱼之歌…”忽然疾风袭来,楚鸿浩已经抓起他的领口,满脸杀气。铭色眉毛都没抬一下:“你放心,他什么都没想起来,只不过重新找回了对‘气’的记忆罢了。凭他现在的枪法,根本无法在七夜面前自保。”

楚鸿浩狠狠的皱着眉头,手指一松,铭色踉跄后退,哂笑:“你还在用曼陀罗香把小川川困在身边?你再不能让他爱你不如把他送给我,让我试试。”

楚鸿浩冷哼一声:“铭老板不是不好男风么?不知对你来说,命重要还是这个玩笑重要?”

铭色打开折扇摇啊摇,遮住脸上表情:“哎呀哎呀,知道是玩笑还当真——不要这么看着我,杀人犯法啊我告诉你。”

楚鸿浩转身走沿着长街离开,走了两步却回头,仿佛不经意的提起:“哦,对了,什么时候该抽空拜望一下史老先生去。”

铭色当他走了,正对想着吴远川傍晚窗边精致的摸样出神,闻言啊了一声:“史老先生…哦好…史老先生。”

此时吴远川正挤在沙丁鱼罐头一样的公交车上摇摇晃晃痛不欲生,拿出手机上回电池,连续两次没上好,咬牙愤然道:“不就是教我辨气吗?为毛装得这么神秘,又是缴手机又是黑房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赢了大人,小澈澈,小求求,小桃木的鼓励,你们在关键时候拯救了这个坑。

某灯郑重承诺,此文不V!…所以说,以后只能靠某灯的更新和大人们的回复奋勇冲榜了。

史老先生(漏发,已补)

正是期末,吴远川和静静这一闹,直接停职到了暑假。大热天无所事事,学校篮球场早已关闭(保护塑胶跑道),于是隔两天早上领着校篮球队到某偏僻的废弃篮球场集训。吴老师放出豪言要在下学期的联赛上冲冠军。

篮球场颇为偏僻,球场四周长满青草。没抹平的水泥地,锈得哐啷哐啷响的篮架,一个篮球砸篮板上架子就要晃三晃。就这一破场地,吴远川还每天派大胖一大早去抢,生怕晚了被人占。某天他去晚了,正看到六个篮球队员聚精会神围做一团,老远就听见有人授课:“…绊人的时候也要讲技巧。军队里面有种禽拿法,先出左脚,迅速侧身遮挡…这种方法绊倒了裁判都以为是他自己摔的…”

吴远川气吼吼的驱散众人,面色阴沉的走到楚鸿浩面前:“老大,您不能这样教育学生。”

黄瓜脸上洋溢着崇拜之情:“吴老师,楚警督太厉害了!”

吴远川恶狠狠的环视四周:“学损招者…死!教损招者(瞟楚鸿浩一眼)…我我我鄙视!去,都给我做准备运动去!”然后把楚鸿浩拉到一边,面部表情迅速转换,摇尾巴:“老大您怎么来了…”

楚鸿浩笑:“你不凶我了?”

吴远川已然瘪下去:“…学生面前给我点面子嘛。我哪里敢凶您。”

大胖做了一会儿下蹲又扭捏跑过来:“谢谢楚警督开车送我们!”

吴远川回头一看,球场边上果然停着一辆吴远川认不出牌子的黑色某国进口车,阳光下耀眼无敌。

楚鸿浩微笑的抚摸大胖的头:“只要乖乖听我的话,以后天天送你们。”

吴远川再次沉下脸,把楚鸿浩推到篮架下坐着,组织训练。

之后每次训练楚鸿浩都开车把大胖二胖等等送到篮球场,又开车送回去,风雨无阻。倒是吴远川死要面子可怜,天天自己骑自行车往返。

吴远川终于发现,楚老大不是个温柔的人,但温柔起来绝对不是人。吴远川挥汗如雨的打一场球,正喘气,旁边黑色车里必然下来身材修长气宇不凡的楚警督,宠溺的递上冰镇可乐,而且惠及众生,人见一份,深得小朋友欢心。二胖甚至叛变说,吴老师不来没事,楚叔叔要是不来我们就没训练激情!气得吴远川咬牙切齿。吴远川蹲在场边看队员打球做技术指导时,忽然会感觉到头顶上一片清凉的阴影。抬头,见楚鸿浩站在他斜前方,用身体挡住落在他身上的阳光,就像以前的他,拉着静静的手,固执的站在她前面为她挡太阳。吴远川梗着脖子说:“不用了,男人的皮肤要小麦色!”楚鸿浩不说话,阳光炽烈的时候依然固执的挡在他面前,推也推不走。

闲时训练学生,有任务就去特别事务科,半个月竟然平安无事。一天吴远川早去球场半小时,刚停好破自行车,隐约听到有孩子在哭。郊区偏僻,想是农家的小孩跌着了,寻了寻,看见三四个男孩围做一堆,中间穿浅黄圆领衫的小男孩坐地上嚎哭,脸哭的花猫似的。

年纪大的孩子警惕的看着吴远川:“你不要管我们,我们在打篮球。”

吴远川蹲在那小孩面前,柔声安慰:“打篮球摔着啦?摔哪里了来给哥哥看看…”

男孩指指膝盖,磕得青紫破皮了。吴远川看着心痛:“乖不痛,哥哥带你去医院…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抬头,可怜巴巴的:“我叫蓝求…”

吴远川默默蹲了片刻,勃然大怒,喝退欺负人的小恶霸,骑自行车带着那孩子去了李哲的诊所。擦干净哭花的脸,蓝球细看长得水灵可爱,跟陶瓷娃娃似的。小胳膊小腿莲藕般粉嫩嫩,大眼睛汪着一潭水,长大了铁定是又是个祸害。小祸害一路上问东问西,一会儿说腿疼一会儿要买糖,在后座上扭来扭去不安分,两次把吴远川连人带车扭翻在地。好不容易到了李哲的和谐医院(前列腺专科),李哲上班期间公然打牌,让同办公的实习护士帮忙上药。蓝求小朋友一听要擦碘酒,哇的就哭,吴远川软言温语安慰不成,终于虎起脸:“不搽?不搽就打破伤风针——扎屁股!”最后还是心肠软,又哄又骗让小祖宗搽了药,拿自行车载回去。

回去的时候远望了一眼李哲的医院(诊所?),两间门面,招牌上是粉红底美妇抱婴儿图,巨大的一行广告:“没到和谐医院,千万不要放弃生孩子的梦想~~~~~~~~~~~~~”

回去时大胖他们已经开始热火朝天做下蹲,楚鸿浩靠着车监督他们。蓝求转身要跑,被他拎回来:“——下次再被人欺负,到这边来找物哥哥。哥哥帮你!”

小朋友突然良心发现,抱着吴远川的脖子认真的喊了句“谢谢哥哥”,笑得甜甜的。

楚鸿浩问:“刚才跟谁说话呢?”吴远川耸肩:“附近的小朋友,被人欺负了…”

这距第二次看到蓝求小朋友,有半个月。

一个周末吴远川无所事事的溜达回特别事务科,发现所有人竟严阵以待。楚鸿浩破天荒的穿了警服,俊秀挺拔,风姿卓越,晃晃手中的车钥匙,笑得特诡异:“——走,我们去看史老先生。”

吴远川没反应过来就被塞进车里。楚鸿浩开车,史宇文副驾,铭色抱着小白和李哲吴远川挤在后排。车都开出去十分钟了,吴远川才后知后觉:“那个…史老先生是谁?”

史老先生,原名史笑长,男,六十岁,夏明若时代的最早的特别事务科科员,已隐退多年。因为入科比楚鸿浩还要早三年,且独怀绝技,隐退后被尊了“老先生”三字。

“独怀绝技?”

李哲给吴远川普及知识:“为什么七夜算得准门在我们世界打开的时间和位置呢?因为他们的四夜深澈司占卜,可以基本准确的算出门的运行轨迹。史老先生深谙佛理,精通卜噬,号称特别事务科的四夜,中国的硅谷——我们好多情报都是他算卦算的。”

“哦,原来是位高僧啊!”吴远川感叹。

“就是不知道他在不在…他经常外出晃悠。”

正说着,车竟然驶向聊城远近闻名的宝光寺方向。寺庙建筑宏伟,远远的就望得见飞檐流光,佛塔肃穆。大门口支出一块五平米的广告牌,画着一位慈祥和蔼老尼,上书:宝光寺恭迎空灯流远禅师前来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