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松了老大口气,连升佩服的道,“李营长真是好身手,比我们这些本地人都厉害!”

小伍骄傲的抬起了头,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只叶秋的眼神却越发凶狠了。

耍帅是不是?看他下来,自己怎么骂他!

可等到男人下来。还没等叶秋上前,把满肚子打好草稿的指责骂出来,兰阎罗已经闻香而动了。

“你是不是在上面掏了什么好东西?快拿出来看看。”

男人拍拍衣服。把花拿出来,只在兰阎罗眼前一晃,就递到了横眉怒目的叶秋跟前,“很香的。”

香有什么了不起?我有叫你去摘吗?睨着男人手上已经磨烂的汗巾子和渗血的手掌,叶秋没接。只斜眼运着气,准备再度启动大骂程序。可兰阎罗已经瞪着眼睛失声叫起来,“粉黛兰?哎呀我的天。真的是粉黛兰!”

看他那样两眼放光的就伸手想抢,叶秋想也不想就把花抢到了手里,“我的!”

“我知道是你的,你借我看看呗。”兰阎罗急得围着她,团团打转,“这花我还只听我师父说过,你看看那花瓣,是不是只有三瓣?要是四瓣就不是了。”

叶秋数数,得意起来,“正是三瓣。”

兰阎罗急得抓耳挠腮,转身找到李雍,“快快快,那上头的花你还没采完吧?再上去给我采两株下来,我给钱!”

“休想!”叶秋眼珠子一瞪,把他打断了。再看左右那么多人,觉得有些失言,不过依旧梗着脖子,“要去你自己去。这会子大伙儿都累了,咱们先回去。余师傅,这些山藤能用不?”

余师傅连忙点头,“能用,能用的。你们村的山藤虽粗了些,编不了精细物件,但打造大件家具却是再好不过。况且真的是很结实,咱们先把采回去的蒸煮整形,然后我们师徒试着做几样家具出来看看再说。”

仙人村听得无不喜气洋洋,这样不要钱的买卖,他们都喜欢做。

连升道,“村长,那咱们明天起就来砍藤吧。”

叶秋才想说,砍藤可以,但要注意环保,别搞毁灭性开发。

李雍却先她一步,躲开兰阎罗,出面否决了,“这些藤你们别砍了。”

为什么?

李雍道,“这些藤留着我的士兵过来,让他们练下攀爬,你们先去帮着打窑洞吧。”

这样也行。

余师傅也说,“砍得藤太多,我们师徒做不完,到时也浪费。而且你们也不大识得怎样的藤能砍,怎样的不行。不如让我们师徒先整理一下,挑出能用的,回头你们都来学着认了,往后就不会乱砍了。”

这样好。

村长招一招手,村民们都扛起挽成圈的山藤,兴高采烈的撤退了。

只有兰阎罗跟在李雍旁边,不死心的问,“那上头还有多少?守着什么毒虫?别说没有,绝对有!”

当知道上面守着鸡蛋大小的红蜘蛛时,兰阎罗更加跺足捶胸了,“这样的好东西,你怎么不带下来?”

叶秋瞪他一眼,“长那怪模样,肯定是有毒的,没事带下来干嘛?”

“有剧毒的东西入药就是宝啊!”

兰阎罗还想跟叶秋这儿做做思想工作,却冷不丁被堵了句,“你要那么喜欢,自己上去捉。”

村长欺负人!

兰阎罗很抑郁,那么高,他上得去也下不来啊。幽怨的再看李雍一眼,“你要不去给我捉,我回头不给你们军营配药了。”

男人才自踌躇,叶秋果然道,“好啊,再见。”

她,她她就这么对待客人?

满心愤怒的兰阎罗抖着手,指着叶秋,却在李雍考虑要不要偷偷给他摘一株时,却见这位刚撂下狠话的兰神医重又巴上了叶秋,“那不如,把你的花分我两株。要不,一株也行,价钱什么的好商量。”

这还象句话。

叶大村长给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豪气的一挥手,“行啊,等兰花分了株,送你一盆。”

然后斜睨着男人,意有所指的道,“等你的兵来了,叫他们小心点,那个长花的地方谁都不许去了,那是我们仙人村的宝贝。谁要是敢去,剁手!”

兰阎罗知道,这是告诉他,想偷花,是彻底没戏了。

兰花移植后,分株至少要两年。呜呜,这是要他在仙人村白干两年?这村长可真大方!

不过叶秋不认得,兰阎罗却是知道。

这株粉黛兰可是著名的妇科圣药,不用拿植株入药,光是闻着它的花香,都有调理妇人月事,安神静心,美容养颜,甚至缓解妇人更年期衰老的功效。

所以名叫粉黛兰,意思就是专为妇人而生的一株花。

尤为难得的是,若拿粉黛兰植株入药,那就是最好的催生药。几乎可以说,只要有它在,妇人哪怕遇到再凶险的难产,都不会有性命之忧了。

当世多少贵妇只要能求这样一片小小的叶子,都不惜花费千金。为这样的一盆花,就算留两年,也不算吃亏吧?

兰阎罗纠结的算了半天的账,开始讨价还价,“那给我单独修个窑洞,还要带个小院子。”

叶秋也痛快,“行啊,给钱。地方白给你住,但工钱你得出。以后你还得负责免费给仙人村的乡亲们看病,就当是房租了。”

“那药钱不能算我的吧?”

看他们很快已经细化到对内看病怎么算,对外看病怎么算,能不能带几个徒弟,如何合作共赢,男人只有默默的捡起下巴。决定以后但凡涉及到讨价还价这件事,自己还是别开口了。

回了村,兰阎罗生怕叶秋养不活那宝贝兰花,巴巴儿的去挖了土,还自掏腰包找村民买了个旧瓦罐,把底敲破,给花移到罐里,再巴巴儿的送到叶秋面前。

真乖。

叶大村长今日收获山藤之余,又谈定一位村医,心情大好。捧着新收的兰花闻闻,更加的心情舒畅。

看她心情这么好,男人觉得这花倒也真算没送错。那他的事情,是不是就算揭过了?

不好意思,叶大村长恩怨分明。

收花,冷战两不误。

甚至看到花,还要想起男人的“壮举”,再给他记上一笔小黑账。

看她放下花盆出来,依旧这么不理不睬,男人忽觉颇为头疼。

难道真的还要说什么甜甜蜜蜜的小情话?

某马:那是必须的呀!趁着元宵佳节,表白吧!

某猪:废话真多,汤圆都糊不住你的嘴。

某马:@#%¥&

第168章 和解

叶秋很忙。

忙着给她的宝贝兰花找个好地方摆着,省得被小猪咬了,或者被小地瓜祸害了。

又忙着听朱长富来说看好窑洞的选址,要她决定是一次打三间,还是干脆多打几排。

还要忙着调拨人手,帮余师傅蒸煮山藤,处理原材料。

李雍的目光默默在她身后追随许久,别说讲什么小情话,连寻常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找到。

终于,等到要安排午饭的朱青青也过来找她时,男人默默的站到了正房门口。离得虽还有三五步远,但身上不自觉散发的气势,让各色人等都一律退散了。

只是已经进了正屋的人没感受到,又或者说,是有意无意没感受到。

朱青青当然是无意的,尝过叶秋手艺,知道她做饭好吃,但朱青青也不是个闲得住的人,只让叶秋教她怎么做,回头就自己上手,让她忙正事去。

因那些牛肉牛下水都收拾得很干净了,叶秋便让她把牛大骨用慢火炖上,告诉她过一个时辰再陆续下牛肺牛肚等等牛杂,等晚上吃前提前半个时辰再下些萝卜,就是一锅地道美味的萝卜牛杂汤了。

“那中午,没牛肉吗?”

小地瓜也没感受到什么气势的,跶跶跶的跑进来问话。不过刚问完,就把小手往外一指,毫不犹豫把人出卖了,“叔叔叫我来问的。”

叶秋一刀差点切到自己手上。而屋外的男人脸上虽是没什么表情,只不过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捏了捏。

看他那云淡风清的样子。叶秋眼神眯了眯,目露杀气。

只见旁边还有朱青青,错愕的站在那里。叶大村长只得暗自翻翻小白眼,**的对儿子说,“有什么就吃什么,还真当下馆子啊?”

“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呢?”小地瓜仰着小脑袋,颇为纠结。

屋外的男人。刚捏起的拳头又松了松。

叶秋无语。

她这儿子到底是替谁养的,需要这么尽心尽力吗?

幸好朱方氏过来。里外瞅瞅,给她解了围,“地瓜你在这里捣什么乱?去,找你哥玩去。青儿呀。你过来帮我认个针。”

这都要做饭了,还认的什么针?再说这间大屋就是朱方氏日常起居之处了,做针线不在自己屋里,反跑到外面去干嘛?

不过朱青青也知道,这时候还真的就不能认这根“针”,所以忍笑随着朱方氏去了。

屋里,就只剩叶秋一个,在那里一刀一刀切着牛肉。

男人眸光闪了闪,进屋了。

在叶秋身后站着。也不吭声。

叶秋手上的刀子下得越发重了,在心里一条一条翻着男人的小黑账。

一,有伤没吭声。

二。爬墙没吭声。

三,摘花也没吭声。

唔…好吧,这个就是吭声下面也听不到。不过自作主张,就是他不对!

至于那什么冯志坚,叶秋才懒得跟那种坏脾气的丫头一般见识!她跟男人什么关系,关自己什么事?

“小心!”

大度的叶大村长咬着牙。浑然忘了自己手底下的那块肉已经切没了,眼看着就要狠狠切上她自己的手指。男人果断出手,把她的手指头给抢了回来。

“你,你放手!”叶秋脸红了,用力扯着自己的手指头,想收回来。

可男人想看看她有没有受伤,不自觉的就加了几分力。叶秋一生气,挥舞着右手的菜刀,作势就要砍上去。

可也不知男人怎么弄的,只伸出两根手指头。

真的,人家就伸出两根手指头,轻轻巧巧就把她手上的菜刀夺了去,放在案板上,还很严肃的望着她,“怎么拿着刀,还这么不小心?”

叶秋噎得呼吸都滞了滞。

忽地想起她的小黑账,理直气壮的仰着脸吵架,“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自己怎么不知道小心?明知道身上有伤,你还充的哪门子英雄好汉,爬的哪门子墙?”

看她越说越快,越说越生气,还伸出另一手的食指戳着自己胸膛,男人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很配合的往后走,“我的伤快好了,已经不太疼了。”

居然还敢顶嘴?叶秋更加生气了,“不太疼你躲什么躲?不太疼跟不疼能是一回事么?你既然这么不爱惜自己,干嘛还要跑到我这儿来养伤?成天让人伺候吃伺候喝的,你以为别人都不累的啊?还点菜,你当这是下馆子吗?”

男人不退了,因为他知道自己身后就是墙。

虽然没有回头,可他已经在这里住了这么些天,要是睁着眼睛还算计不清自己每一步的方位,那真是早不知死多少次了。

李雍不知,叶秋也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男人形成一个所谓壁咚的奇怪姿势。

等她噼里啪啦把一肚子怨气发泄完毕,男人开始认真解释。

“我真的不太疼,这样的伤,从前在营里早就习惯了。”

“我没有不爱惜自己,义父说过,每个人的命都只有一条,从军已是身不由己,要是再不爱惜自己,就更加没有爱惜自己了。”

“我知道你做饭很辛苦,所以我让他们都别来吃了。不过眼下家里的人也实在是有些多…要不,我回头送你两个丫头?只是养丫头很麻烦的,年纪一大就容易生事,要不换两个年岁大些的仆妇?”

最后,男人再看她一眼,略有些委屈的说,“我也没有点菜,我就是让小地瓜来问一声。”

叶秋在听到前两句的时候,那胸中的火气就已经被冻结住了。等最后看到男人颇有些可怜巴巴的意思看着她,叶秋突然有些想笑,可看着男人纠结的脸。不知怎么,就是笑不出来,反而莫名的心酸。

他从小,已经习惯了受伤,习惯到不知道痛。

他从小,是在军营里长大,没有人心疼的。否则。他过世的义父就算是再铁血的军人,又怎么会和个孩子说这种话?

心。突然的就疼了起来。

什么小黑账,什么老相好,叶秋都不想说了。

想想一个孩子,才七八岁吧。就进了军营,一呆十几年,没有爹娘的陪伴,没有兄弟姐妹的友爱,他一个人,得有多可怜?

如果跟自己一样,是没爹没娘的孩子也就罢了,可他不是。叶秋不想去追问那份原因,因为她知道真相一定会让人心头滴血。

李雍解释完了。却不知道为什么叶秋突然就哭了。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她总是神气活现的眼睛里漫出来,一滴滴的顺着她的脸庞滚下,落上她的衣襟。

男人有点慌了。还有点手足无措。一向有条不紊,严格明晰的脑子好象有些错乱了,连说话也跟小时候一样,变得结结巴巴起来。

“你…你哭什么?我没有撒谎,真…真的。你要是实在不想做,我——”

他想说他可以不吃肉的。可再看叶秋一眼,却是忽地沉默着低下头。黯然放开了拉着她的手。

所有人都说李雍是全京城女子梦中的夫君,他骄傲,他冷酷,他看不上任何一个女孩。

只有男人自己知道,他其实一点也不骄傲,一点也不冷酷,更加没有看不起任何一个女孩。

他只是清楚的知道,那些女孩子喜欢的是她们梦中的李雍,却并不是他。

因为真实的他,一点也不象她们表面看到的那么完美。他不会给人送花,不会带人游湖,更不会说什么讨女孩喜欢的小情话。

他只会打仗,只会杀人,只会算计着如何把他的士兵保存下来,赢得更多的利益。他甚至——

还会结巴。

这是从小落下的毛病,却几乎没有人知道。

父亲不喜欢他。

这是他从小就知道的事实,但在他还很小很小的时候,也曾经渴望过得到父亲的疼爱,所以,在面对父亲时,他总会特别紧张,怕自己做错事,怕自己说错话。

可越害怕就越不知道怎么说,偶然张口,他就发现自己开始结巴了。

然后,立即遭到他那个亲堂哥的嘲笑。

然后,立即遭到父亲的冷脸。

“不会说,就不要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