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进来,也只是眼皮子略抬了抬,先把药喝了,才道,“李营长,久违了。”

李雍左右扫扫,冷着脸道,“出去。”

有些事,他不想牵连无辜。

可侯亮却是脸色一变,直觉危险的他,反而拽紧侍女的衣袖,“不许走!李营长,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雍眼睛闭了闭,此事不宜再拖,只有速战速决。否则等到京城来人,告上秦彦一状,牵连的人只会更多。侯亮虽不足惧,可他背后总也有些人想浑水摸鱼,要是事情闹大,总是不好收拾。

所以他很快拔出佩刀,一字一句的道,“侯将军伤重过世,我来,恰好见到你最后一面。”

“你胡说!来——”侯亮大惊,可才想开口叫人,冷不丁,被身边的侍女拿给他擦嘴的帕子死死捂住了口鼻。

在男人诧异的眼神里,那美貌侍女压低了声音,“这等事,何须脏了大人的手?只求大人放我们姐妹一条生路。青翠!”

得她一叫,旁边那吓一跳的侍女也迅速过来帮忙。

因侯亮重伤,竟是被两个柔弱侍女制住,一时挣脱不得,只憋得脸通红。而忽觉身下一动,有只温软小手竟是钻进被中,捉住他胯下要害,撩拨起来。

饶是侯亮风流无数,可也吓坏了。

大夫专门交待过,他重伤未愈,受不得刺激,尤其服了药之后,绝对禁止房事。否则一定会刺激得伤口崩裂,神仙也救不得。

可侯亮又怎么肯死?危机关头,他反倒爆发出了一把子力气,把堵着他嘴的侍女推开,又急又快的道,“李雍!你难道不想知道,那一年,你是怎么差一点就死了?这些年,又是什么人在追杀你的么?”

第172章 走了

侯亮说出这样隐秘的一句,两个侍女都呆了一呆。

她们为了杀他已经赌上了性命,如果侯亮手上真的握有什么了不得的证据,李雍放过他的话,那她们俩,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可是很快,就听到那个年轻的男人沉声说,“快!”

两个侍女反应过来,重又堵上了侯亮的嘴。这回,她们加了些宫中惯用的技巧,勒得侯亮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侯亮从来都没搞懂过李雍,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就一点不好奇?

可要是清水营的老牛或是老陈在此,就会劝他赶紧自己抹脖子。如果李雍是一个容易被威胁的人,那他绝对坐不到今天的位置。

秘密可以慢慢查,仇人可以慢慢找。但要是为此放过侯亮的性命,说真的,李雍自己都觉得对不起那死去的三百一十一位无辜百姓。

或者,只要是一个真正的军人,都无法容忍这种事。

战场上杀敌,尽可以阴谋诡计,残忍冷酷。可利用无辜百姓做这种事,这样的人别说不配做军人,他甚至已经不配为人。

没有办法谈判,侯亮只有拼命忍住身下的冲动。可那个侍女已经把两只手都伸进了被里,她们早已被侯亮调教得极富技巧,三两下就弄得他一柱擎天,侯亮恨得牙都快要咬碎了,偏偏性素风流,欲罢不能。

不多时他只觉得身下一湿。已是精关失守。随即身上的伤口也悄然崩开,血流成河,眼看着出气多。入气少,就要活不成了。

“大人,您先走,我们来善后。”

李雍再看这两个侍女一眼,“名字。”

“青翠、青荷。”

男人微一点头,转身离开。能省点麻烦的时候,他为什么要找事?

不多时。就有一美貌侍女披散着头发,衣鬓松散。裙子上还沾着些可疑的白浊,跑出帐外,“不好啦,不好啦!快叫大夫来。叫大夫来!”

再等大夫赶来,侯亮已经气绝身亡,只是死前双眼睁得大大的,犹不肯闭上。

不多时,侯亮已死的消息在潞州城传开。

人人疑心李雍,但据两个侍女说,李营长只是来看望侯大将军。将军是不肯听大夫的劝,一定要跟她们姐妹俩胡闹,结果这才枉死。

而这一死因。也得到军中数位大夫的证实。

然后,在李雍送上京城的奏折中,说侯亮死前良心发现。向他忏悔,承认确实是自己冤枉了秦彦,也承认是他的计策,才造成无辜百姓的伤亡。所以肯请朝廷,能以阵亡将士的待遇,对待那为国捐躯的三百一十一位无辜百姓。

至于秦彦杀侯亮一案。还需要审吗?

秦彦因为一时气愤,向上官动了手。自觉无颜再做西秦子民,决定自我放逐了。

而李雍为了替陛下分忧,主动接手了潞州军营这个烂摊子。迅速把现有的人和编制打散,重新整队,开始操练。

至于接任潞州军营的将军人选,他觉得陛下不必着急,可以慢慢考虑。他可以暂代一段时间,先替这些被打散了信心的士兵们拢一拢军心。

西秦京城。

“混帐!”齐王府里,秦商一把将邸报扔到地上,踩上两脚还不解恨,“他要暂代,这还有还来的时候吗?等他把人心拢住了,谁去接手都是个傀儡!这样愚蠢的招数,怎么朝堂上那些人硬是看不明白?”

手下的谋士道,“不是看不明白,而是谁都不愿意说破。这件事可是薛适薛大人领着头同意的,您也知道,薛大人可是最善于体察上意的。或许,皇上确实没想好,要把潞州交给谁。您倒不如趁这机会,把自己的世子之位要到手。到时,雍二公子进了府,那他现在有的,岂不全是您的?”

秦商听得点了点头,犹豫一下又问,“眼下皇上赐婚的旨意已下,你说,我要不要去讨个差使,去潞州做个赐婚使?”

谋士笑道,“大公子可是怕去了,要给二公子啰嗦?其实大可不必担心。这消息只怕不用您到潞州,二公子便会知道,无论是谁当这个差使,估计他都没有好脸色。但您若去了,一来是全是皇上的面子,二来也全了你们兄弟的情义。他若是越不待见你,越显得他小鸡肚肠,不能容人。回头大公子再说起世子之位的事来,想必王爷是更要站在你这边的。”

秦商深觉有理,“行,那我这就去!”

潞州。

被“自我放逐”的秦彦一袭旧衣,在清晨的寒风中从潞州府衙步行出了城,城门那儿,早有人赶着匹瘦马拉着的小破车在等候。

远远见到来人,戴着斗笠的车夫就从车上跳下,摆起一张苦瓜脸。

可等秦彦一瘸一拐的跑上前,伸手抱住了他,车夫的脸苦得更加厉害,还嫌恶的推推搡搡,掩去眼角的波光,“爷不要名声,小的可还是要娶老婆的。这青天白日,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岂不坏了小的名声?”

秦彦湿着眼眶松了手,玩笑般捶他一拳,却在见到吉祥痛得扭曲了脸时,明白他为什么不让自己抱了。

“伤了肋骨?还没好?”

吉祥望他那仍瘸着的腿,嘟囔,“您就是要走,就不能等伤养好了再走?这冰头雪地的,外头哪里有自家的狗窝安逸?”

秦彦哈哈笑着,钻到车里,“你这不把狗窝拖来了么?哟,不错啊,还有火炉?还有吃的。你小子,够意思。行了,把斗笠摘下来给我,你去仙人村吧。”

什。什么?吉祥猛地抬头,“爷你说什么?”

看他那陡然凌厉起来的眼神,秦彦一噎。把话生生咽了回来,“没什么。”

吉祥红着眼,骂道,“你以为别人都有多稀罕你!要不是我答应了王爷王妃要看着你,我才不跟着你四处受气!等你寻个正经女人生了儿子,看我还留不留。哼,到时也不用你赶。我抱着你儿子就回老家去。管你要去天边摘月亮呢,我也不管了!”

秦彦忽地道。“若我先有女儿怎么办?就叫如意好不好?”

没想到吉祥瞬间暴怒起来,“滚!如意是我女儿的名字,哪有主子跟奴才抢东西的?”

“好好好,我不跟你抢。顶多我生两个女儿。一个叫阿如,一个叫阿意。”

“您就没点新意么?”

吉祥嘟囔着,戴好他的斗笠,爬上车,赶着那匹瘦马就走,一路还嘟囔着,“好好的一个家,说没就又没了。那房子我留给叶村长了,说好了让人交给她替咱们看着。万一在外头混不下去,回来还能有个住处。”

秦彦很疑惑,“可那房子。不是租的吗?”

吉祥又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炸了毛,“可那租约不是没到期吗?眼下村长有钱,说不定就帮咱们买下来了,那一屋子家具我还留给她了。回头咱们回来住,她总不好意思赶我们走不是?”

咳咳,“就咱们那一屋子家具。估计人家还真好意思。”

主仆二人吵吵闹闹的,一路离开。可等到离城门远了些。渐上荒郊,秦彦蓦然看到,在一片山石旁,还有三个壮汉,在等着他。

喉头蓦地一紧,心中也不知翻涌的是惊喜还是酸楚。这三个汉子,不正是在烂泥滩里,曾与他们生死与共的那几个?

李雍背着手出来,脸上依旧淡淡的,“我把他们交给你了。”

“不行!”秦彦眼中有泪光在翻涌,“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怎么能让他们跟着我?”

“秦大人,我们愿意!”为首的那一个,赫然却是董青松。

他大步走到秦彦跟前,“这样的乱世,就是坐在家中,也保不定有天降灾祸,倒不如出去闯荡一番,做几件轰轰烈烈的大事,才不枉费托身这男儿身一场。”

“对,秦大人,你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我们!”

秦彦胸口堵得难受,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无法言说。

董青松还提了个布包出来,“这是颜小公子给的五十两银子,说是资助咱们起事用的。他说自己伤着,不能亲来,但如若有朝一日,还希望能够并肩杀敌。秦大人,你放心吧,我们三个皆是家中有兄弟的。不是独子,又没有家室,如若能建功立业,那才是给家里长志气了。”

“对,收下我们吧!”

李雍说,“东齐北边的那片草原,眼下是我的地盘。不过到今年入冬之前,我都没有时间过去收拾。你如果有本事,就尽管带人去,能打下多少地盘,收伏多少人马全算你的。”

秦彦眼眶一热,忽地胸中豪气万千,伸手抓过那个银包,大声道,“好!不过,我也不会一直占着你的地盘,等你来时,我自然会有自己的老窝。”

李雍递了一张银票过去,面无表情的说,“这算是村长的预付款,去你的地盘替她看看有什么能做的买卖,赚了钱要还给她的。”

秦彦哈哈大笑,收了银票喊一声,“兄弟们,走了!”

五个人,就这么随着瘦马破车而去。

只是走前,董青松跟李雍认真说,“回去告诉我爹,我不是去送死的,我是真想干一番事业。村里有村长,还有连升他们,已经足够了。再告诉连升,可得好好努力,日后别输给我。”

寒风萧萧,天地苍茫。

但那五个热血澎湃的背影,让这个萧瑟的天地,变得分外鲜明。

某马:主人,你光这样替村长拉生意是不行的,还得干点别的更有创意的事。

秦彦:这点可以来请教我,比如说…

某马:哼唧,你个只会花女人钱的,村长才看不上你。主人你还是听我的,比如给我配个漂亮的母马,再送给她,凑一对,多好?

秦彦:如今这年头连匹马都这么精,人要怎么混?泪~~~

第173章 劫数

秦彦离开潞州的时候,也有两个小侍女悄然走出了潞州军营。

包袱里放着她们各自的随身细软,另还各有一包二十两银子,以及崭新的身份文契。

银子不算多,但已经是意外之喜。但那身契文书,就好比圣旨一般了。证明她们是良民,并能堂堂正正的在西秦重新开始新生活。

青翠还有些不敢置信,但声音里已有掩不住的欣喜,“姐姐,那李将军真的是守信之人,他真的肯放了我们!”

青荷也淡淡笑了,“现在,你终于可以得偿所愿,堂堂正正嫁人生子了。虽回不得南楚,但这潞州城其实也不错。你有这些银子,寻个媒婆让找个好夫婿也不是难事。”

青翠听她这话却话,“那你呢?莫非你还想等着蒙大哥?”

青荷目光中有些黯然,却也有着坚持,“好歹我们好过一场,从前是没法子,如今我既得脱身,总得等他几年,才不枉他从前对我的那一片心。也看看老天,能不能照应着我们这些可怜人,最后给咱们一个结果。”

青翠默然点了点头,却又忽地冷笑,“那我倒想看看,那冯辰香会有个什么结果!咱们那样替她卖命,结果却落到这样下场。要不是运气好,遇到李营长仁义,还不知要怎么被那老东西糟践死。她若一辈子得享富贵,我可真要骂死这不开眼的老天爷!”

青荷轻嘘一声。“慎言!咱们往后虽离了这是非地,有些话还是不要乱说。不过听说她好象又去了西秦京城,是不是还想着跟李营长结亲?”

“呸!李营长这样好人。要娶了她,那才是倒了八辈子霉。等找到落脚的地方,我第一就去给菩萨上个香,非搅黄她的好事不可!”

这事青荷倒是跟她有志同心。

她与蒙旷本是青梅竹马,打小一同在皇宫为奴为婢时结下的患难情谊,本说好了一个非卿不娶,一个非卿不嫁。

冯辰香早已忘了。在她十四岁时,为讨父皇欢心。是青荷不眠不休的熬了三个月,替她绣了幅百寿衣敬献给南楚陛下。当时冯辰香脸上添了光彩,曾亲口答应过青荷,会允她自择夫婿。结果来了西秦,却是一朝翻脸,生生的棒打鸳鸯。

这份痛苦,是高高在上惯了的冯辰青无法理解的。

在她眼中,青荷这样的奴仆,就跟蝼蚁也差不了多少。却不知仇恨的种子一经埋下,日后会给她带来怎样的反噬。

青荷青翠二人且说且商量着,渐渐走进潞州城,融进普通百姓的生活之中。

半年之后。青翠果然嫁给了城郊一个贫苦的菜农。男人老实本分,不怎么会哄人,却勤劳朴实。又极疼媳妇。

而青荷因有着一手刺绣的好手艺,便在城里的绣坊做起了绣娘。姐妹俩的日子虽都不富裕,却也能吃上一口安稳饭了。

离着潞州八百里外的老君山,上清宫。

有个小道士被关在八卦阵中,正急得上蹿下跳,“你们老关着我干嘛?要关。也得把那叶村长和她儿子带来,再一起关哪。”

守门的小道士全是跟他年纪相仿。却足足矮了两辈的师侄孙们,听他着恼也只嘻嘻笑,“冲数师叔祖,您若是有法力,破了这阵就是,何苦为难我们?”

“可要我能破阵,还叫你们干嘛?一群没良心的东西!骗吃骗喝,干了坏事要人顶缸的时候就想到我了。如今我落了难,却个个袖手旁观,二回看我还管不管你们!”

冲数正气急败坏的数落着,忽见一派仙风道骨的大师侄来了。几下子摘了灵符,解开法阵,“小师叔,师父命你下山。往后随你心意行事就好。”

“为何?他干嘛突然这么好心?师兄是不是又看出点什么来了?”

连珠炮般的发问,却只得到一个回答——摇头,摇头,再摇头。

冲数泄气,知道知道,天机不可泄露嘛。

不过眼珠一转,冲数小师叔祖就没影了。

一众师侄师徒孙们,假装看不见。

没法子,小师叔祖斗不过祖师爷爷,斗他们还是没问题的。谁敢惹这个小魔星?

上清宫后,桃花林里的桃花亭内。

有个须发皆白的老道士坐在命盘之前,反复演算,却反复摇头。这位,便是上清宫主,冲虚道长。

他已经窥探出,贪狼星已经遥遥升起。再加上之前那颗主杀伐的破军星,七杀、破军、贪狼三星已现其二,如若再得一七杀,天下必将动荡,江山必定易主。

这对百姓来说,是苦,却也是福。

若是能有真龙出世,一统江山,结束这连年征战的局面,百姓们便能有好日子过了。

可这,明明不该是如今出现的变数。

但不管他反复推演,但这变数是否成真,仍是一团迷雾。

还有在西秦的那颗灾星,原本早该殒落,可身边有福星相伴,仍是半明不灭,摇摇欲坠的挂在那里。

那这天下,到底会是怎样的格局?

“出来罢。”

冲虚头也不抬的一声轻喝,冲数顿时从高高的亭上倒吊下来,跟只白色小蜘蛛似的,呲牙裂嘴的冲他笑,“大师兄,嘿嘿,你可是看出什么了?多少告诉师弟一声,万一我这下山,遇到危险,不也好避开嘛。”

冲虚望着他,宠溺又无奈的拈着长长的白眉训斥道,“你道行不够,便是知道也是添乱。去吧,等你回来,我便将这上清宫的衣钵传承于你。”

冲数一愣,“师父说过。我要经一大劫,才能得这上清宫的衣钵,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