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9

“渺,渺路?”杨帆的喉咙发紧,夜风丝溜溜地吹着,把她宽大的白睡裙吹得豁喇喇乱卷。

陈渺路抖了抖烟灰,一点红亮的烟头犹如发光的宝石,在她心上挠得直发痒。

她很怕,每次见到陈渺路都有种发自心底的寒意,她每次明知是万劫不复,却义无反顾,她知道他会一而再的伤害自己,却仍是飞蛾扑火的冥顽不灵。

蜡烛淡青色的火焰后,陈渺路一双飞入两鬓的狭眸,似乎在稀薄的烟雾中充满血丝,杨帆等了很久,陈渺路的手机只是在响,他却不说话,如果不是抽烟的动作,她甚至以为这只是幻觉。

陈渺路好像嫌手机很吵,他看也不看的关了机塞回口袋里,《just one last dance》的曲子戛然而止,他倒抽了口气抬头望着杨帆。陈渺路高傲的薄嘴唇紧抿着,他的微笑从嘴角的微涡一直延长到下颔,“你大晚上穿成这样是要装神还是弄鬼?”

李政一抱着笔记本电脑踱出房间,客厅的白炽灯照亮杨帆半敞开的门,李政一放下电脑看了眼她的屋子,“胖妞?”分外洁净的卧室里只有一盏开着的台灯,台灯下放有一堆杂乱的书籍,烫金的封面在微黄光线的照耀下,如同童话里金砖砌成的小堡垒。

“都十一点了,不在屋里能去哪?”李政一莫名的自言自语了句,他不愿打扰杨帆父母,便独自出了小院的门。

“你有事吗?”杨帆冷冷的问了句,可蜡油落了下来,早已在她皮肤上凝固了薄薄的一层白蜡,她却毫无知觉。

陈渺路乌黑的眸子里仿佛蒙着一层纱,他干脆利落的答:“有!”

一股一股乳白色呛人的烟雾袅袅上升,杨帆握蜡烛的手越发用劲,“什么事?”

陈渺路弹指,一截未燃尽的香烟已飞了出去,“我爱你这件事。”

一阵风来,“噗”的吹灭了烛光,很有些寒意,杨帆发懵的僵在了原地。

他在骗人!

他又在骗人!

黑暗中,杨帆看不见陈渺路的表情,她只是远远听见邻家的狗吠声,似乎在空气中飘渺的回荡着,“上车。”陈渺路开了车门。

车灯发出刺眼的亮光,杨帆一动不动的凝视着陈渺路,“你为什么要回来找我,我们不是已经完了吗?”陈渺路拽过她的胳膊,“我说完了才算完,你说的不算。”

杨帆猛地甩开陈渺路的手,她的眼睛就像发光的猫眼石,闪着摄人的光瞪向他,分明是他给了她一巴掌,骂她这样贱,如今却要她回到他身边!

她凭什么要答应!

“陈渺路,够了,六年,六年,我认识你足足六年了,你别再耍我啦!”杨帆只听见她自己沙哑的声音在叫。

“这次我是真的,我信你。”

杨帆笑了,泪水像骤雨似的披了一脸,“你每次都说是真的,可每次你都要先丢下我,你每次都说信我,可你每次都不信!”

陈渺路突然搂住她的腰,他发狂的吻了下去,他根本就不是在吻,而是宣泄般的狠狠啃啮在她的唇齿间,他的气力极大,仿佛要将她胸腔内全部的空气都挤出,杨帆伸手去推去抵抗,可越挣扎陈渺路就越强硬,他的手指纠缠在杨帆的发丝间,唇更是激烈而沉默的纠缠着。

明亮的车灯照耀下,陈渺路就这样疯了似地拥吻着杨帆,李政一立在门前的暗影里望着他们,他们就在不远处接吻,李政一的唇角渐渐下弯,最后弯成无奈的弧度。

杨帆终于用力推开了陈渺路,他就像失控一般,近乎绝望的看着她。

这种眼神让杨帆惧怕,她知道自己是彻底无可救药了。

“陈渺路,你有病吧!”

陈渺路随意用拇指抿了下嘴角,口中仍充斥着腥咸的鲜血,是杨帆方才发狠时用力咬下的,足足将他的嘴唇咬破一个口子,鲜血也跳跃在两人的舌尖上,“没错,我是有病,而且病的不轻!不然我怎么会三番五次对你着迷,我明知道你跟李政一走了,我还要追到你老家来,你知不知道我开了两天两夜的车连眼都没敢合,为了你,我连公司也不管,可我来了却瞧见李政一背着你回家,白天你总跟李政一黏在一块,只有晚上,晚上我才能呆在你家门外,这些你都知道吗?”

陈渺路一口气说完这些话,他用力按了按太阳穴,疲惫不堪的靠着车子,杨帆记得罗阿姨说过的话,可杨帆不敢去想,更不敢去相信,他是谁,他是那样自负甚至不可一世的陈渺路,他怎么会为她甘愿割下自己的骄傲。

杨帆轻浅的呼吸异常紊乱,“有话上车再说吧。”杨帆怕惊扰了四邻,毫不犹豫的上了车,可坐在副驾驶座的那一刻,杨帆蓦地明白,她凭什么要答应,因为他是陈渺路,一个在六年前就住进她左心房的人。

李政一走到方才他们站过的位置,蜡烛已被杨帆踩烂陷入潮湿的泥土中,车子在夜色里绝尘而去,李政一伸手去捡那半截白蜡,他的左手却在不停的颤抖,似乎连仅剩的气力也即将消失。

“都是你,都是你,我儿子才会死!”后母一把将李政一推了出去。

车流如河的马路上,李政一来不及叫喊却已狠狠撞在了一辆车子上,他睁开眼时父亲站在门外同后母理论,他只隐约听见自己的右手神经受伤了,也就是废了。

不管他多努力多优秀,后母都要千方百计的折磨他,他有时望着窗外在想,还不如回去,至少亲母也会时常正常,况且那里有杨帆和她的父母。

那时李政一告诉自己不能哭,亲母在戒毒所,为生意忙碌的父亲是无暇顾及他的,他必须学会保护自己,他慢慢尝试用左手握笔、拿筷子,每日不分昼夜,李政一都在练习,他依稀记得在国外读书时,异国老师拍着他的肩膀称赞他时,只有他自己清楚烙在内心深处的童年记忆。

后来他唯一的左手也开始间歇性颤抖,有时甚至抖得连筷子也握不住,医生说是车祸后遗症,他就像疯了似的用左手举东西,随着年龄的增长,浑身的伤口慢慢的结了痂,右手在旁人看似正常,左手的颤抖也在逐渐减少,可只有他知道,在鲜血淋漓的生活背后,他只想追忆同杨帆一起的年少时光。

李政一的手一拳捶在白蜡上,周边的泥土溅到了他脸上,他却不屑去擦拭,他只是一只蜗牛,希望能蜷缩到壳里,可如今连脆弱的壳也不复存在了。

chapter30

陈渺路的车开得极快,杨帆的手不知所措的乱抓一通,“大晚上你开这么快干嘛?”陈渺路将油门踩到底,车内速度指针绕过大圈,车子快得连发动机也变了声,漆黑的乡间小路上毫无一人,杨帆却害怕得难以喘息,只担心会出乱子。

“你开慢点。”杨帆吓得低声叫道,陈渺路却不言不语,恍若未闻,车子刺眼的明灯照亮小径,他已不知开向了何处,只是发疯的在路上狂奔。

“开慢点!”杨帆又尖叫了声,陈渺路终于开了口,“离开李政一,不然我们就一块去死!”

陈渺路几乎失去了理智,此时杨帆后悔上他的车已是来不及了,她只是迟疑了下,时间甚至还不到几秒钟,可陈渺路却毫不减速,依然疾驰在夜色的乡间小路上 ,路的尽头似乎是堆做小山的高耸物品,虽在明亮的车灯照耀下,可杨帆未戴眼镜,八百度的大近视根本瞧不清前方为何物,她只隐约看见是一堆泛黄的东西。

“离开李政一,不然我们就一块去死!”陈渺路如嗅到血腥的狮子般,又怒声吼了句。

眼看陈渺路的车就要撞了上去,他却毫无畏惧的加足马力,杨帆慌得已是来不及思考,她拽住陈渺路的胳膊惊慌失措的叫道:“我答应,我答应!”

陈渺路猛的刹住车,车子却还是重重撞了上去,随着车子减速钻入其中,杨帆才发现上了陈渺路的当,这居然是农村最常见的麦秸秆堆!

蓬松的麦秸秆如小山般顷刻崩塌,金黄的麦秸秆瞬间铺天盖地的砸在了车上,车前的挡风玻璃完全被挡得严严实实,车子就像活埋一般钻进其中,好在麦秸秆都较松软并不碍事,杨帆却着实吓得半晌说不出话。

杨帆的手还在不住的发颤,她方才什么也看不清,只觉撞上的那一刻,仿佛死亡都愀然来到了她的身边,人都说在将死的瞬间才能看到一生最渴望的东西,在这一刹,杨帆却呆住了,因为她看到的不是陈渺路,不是李政一,竟是遍天花花绿绿的钞票!

杨帆还恍如梦境般,尚未回过神,陈渺路却吻了下去,“说过的话要算数!”他的唇齿间发出不清晰的声音,杨帆迟钝的从幻觉里醒悟过来,陈渺路竟已放低了驾驶座,车内关了灯,咫尺之间只有他们两人,麦秸秆恰似是最好的幕布,盖满整辆车子。

车外的麦秸秆散发出淡淡的芳草香,同陈渺路身上的大卫杜夫男性香水味混淆一体,有种迷幻不清的魅惑香调,杨帆随着降下的皮质座椅躺了下去,陈渺路肆无忌惮的吻着她,这次他的吻轻柔而甜腻。

陈渺路俯下身轻啄在她的唇上,可杨帆的唇仿佛有着蛊惑的力量,陈渺路的身子一僵,手指触碰到她娇嫩的肌肤,仿若触电般直让人心猿意马,陈渺路更加用力的吻了下去,他不自觉的伸手去解杨帆睡衣前的扣子,可偏偏缱绻的车内空间狭小,杨帆块头又硕大,陈渺路稍不留意头就碰到了车顶。

杨帆同他都笑了,他的呼吸是那样的熟悉淡泊,杨帆有些迷离,他是陈渺路,是六年前她就无可救药爱上的人,干涸已久的记忆,如龟裂的碎片顷刻就被他所滋润。

陈渺路的唇刚落在杨帆脖颈上时,杨帆只觉身体下面涌出一股暖流,她猛地明白过来,慌一用劲去挣扎,陈渺路又猝不及防,竟被她推得重重磕在了车顶处,“又怎么了?”陈渺路显然语气有些发硬。

杨帆坐了起来,她的心狂乱的跳动着,半晌才别别扭扭的挤出:“我大姨妈来了。”

“什么?”陈渺路难以置信的望着她,杨帆却已是尴尬至极的垂下了脑袋,黑暗的车内空气暧昧而缠绵,陈渺路却扑哧笑了,“你,你怎么每次都这样。”杨帆挠了挠头,这岂是她能干涉的,当初去陈渺路家她就曾杀出过一条“血路”,今晚就是专门出去买卫生巾的,谁料竟会遇上陈渺路,居然还同他在车内如此缠绵。

若是能阻拦,杨帆真是恨不得将大姨妈扼杀在半路上,可陈渺路也是早不来晚不来,每次都能恰逢其时,刚好赶上杨帆大姨妈的前来驾到。

陈渺路的手轻探入她的衣内,杨帆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她只能感受到他粗粝的手掌,有种特殊而诱惑的触感,杨帆虽是胖,可对自己丰满的胸却颇感自信,偏偏今日她碰巧只穿了件松松垮垮的内衣,而且还是老大妈常穿的款式。

陈渺路似乎并未介意,黑暗中他的眼神里蹦发出炙热而躁动的火花,当他激动得不可自持时,却强迫自己停了下来,杨帆痴痴的问,“其实来了也没关系的,还是可以…”她的话尚未说完,陈渺路却轻巧的在她鬓角落下一吻,“傻瓜,过去我伤害你够多了,以后我还怎么舍得伤害你?”

杨帆痴妄的盯着他,漆黑的车内她根本看不清陈渺路的表情,可她剧烈跳动的心却仿佛迸溅出一丝鲜血。

他还是陈渺路吗?

他总是那样的不顾及她,甚至连看都不屑于看她一眼,他的腔调只有生气和非常生气两种状态,如今他这般的温柔体贴,着实令杨帆只觉是在梦游仙境。

他是多让她着迷,任何时候他总能轻易将她操控于鼓掌之间,而她又是这样的心甘情愿。

杨帆侧身靠在陈渺路的胸前昏昏睡去,窄小的位置他们别扭的挤在一起,却是满足又甜美的睡到了次日。

“要找你还真难。”

坐在石阶上的李政一抬起了头,他在院门前足足枯坐了一夜,手里竟还攥着那半截白蜡,他沮丧的脸上仍沾着些许的泥粒,就如同迷途的孩子一般,莫名的仰望着她,“叶梅?”

chapter31

叶梅永远都有着妖娆而优雅的气场,她双手抱臂冷冷的看着李政一,“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李政一只是安静的坐在石阶上,他无奈的眼神看得人心酸。

“走吧,老总裁回来了,他要见你。”叶梅拿出强硬的工作态度,李政一却赌气般故意不抬头看她,“我不回去。”叶梅长叹了口气,“你不是小孩子了,快起来,我们现在就走。”

李政一只是继续坐在原处,纹丝不肯动,叶梅伸手将刘海推到额后,“李政一,你再这样任性我真的要告诉老总裁了。”李政一的唇际拂过一丝凄凉的笑,“你不一直都是这样,事无巨细都要向他汇报,想说就说吧,反正这次我绝不会回去。”

叶梅的眼里闪过一丝痛楚,她狠狠咬了下唇,“你要再不回去,老总裁肯定会知道这个胖女人的事,到时候以老总裁的手段,她会有怎样的下场,我可不敢保证。”李政一抬起如鹰隼般凶狠的双眸,他蓝绿色的眼睛几乎就要泣出血来,他艰难的站了起来,近乎崩溃的看着叶梅,“好,我跟你走。”

李政一简单的收拾了东西便不告而别,他临上车前望了眼路的尽头,路那样的长,杨帆却仍未归来,“我来帮你拿。”叶梅接过李政一的行李,他却用力甩开她的手,叶梅的心隐隐作痛,她沮丧的看向李政一,“你不知道,你这样什么也不说的走了大家有多担心,公司上上下下都要靠你,你却把什么都丢给我,你说我是你的朋友,可你怎么能这样对朋友?”

李政一笑了,他笑得寒若冬日的冰霜,“你又如何对我的,这些年我有过自由吗?”

叶梅正欲开口,却注意到李政一的手在发颤,她吓得慌冲过去,“你的手怎么又开始抖了?”叶梅紧紧握住李政一的左手,可他的手却像不受控制似的,不停的颤抖着,叶梅清楚记得上次他出现这种状况就是在准备出国前,李政一买了虞美人要同杨帆告别,可在写卡片时他的手不停的哆嗦,结果写出一排“sailsheep,愿你幸福!”的字皆是歪斜不堪,叶梅当时要求帮他写,李政一却拒绝了,之后他就出了车祸。

叶梅觉得太可怕了,她甚至不敢去回想当时氧气面罩下的李政一。

“没事,走吧。”李政一抽回自己的手。

上车前李政一还是默默的看了眼杨帆的家,是镇子上再寻常普通不过的筒子楼,他曾就居住于她的隔壁,那时还有条曲折回转的长廊,可时间太久了,他曾住过的房子早就荡然无存了,只剩下杨帆家颇有岁月的破旧屋檐,浅暖的阳光为老房子镀上淡淡的万点金沙。

李政一坐在后排车座上,他掏出手机想给杨帆发短信,可手指就像簌簌落下的树叶般,颤抖得完全无法打字,他低头盯着泛蓝的手机屏幕发呆,而此时陈渺路的车恰好经过叶梅的车边,叶梅正用蓝牙耳机同老总裁汇报李政一的近况。

杨帆坐在副驾驶座上同陈渺路说笑,乡间的路较窄,叶梅和陈渺路都开得极慢,陈渺路的车上沾满麦秸秆,微黄的麦秸秆挡在侧面的玻璃上,杨帆透过交错的麦秸秆缝隙间望去,叶梅的车子恰好从她旁边擦过。

车子后座上正坐着专心看手机的李政一,浓重的茶色玻璃令人看不清其中,“怎么了?”杨帆碰巧回过了头,“刚才开车的那个女的,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杨帆指了指已远去的车子。

陈渺路看了眼倒车镜,车子的牌号他异常熟悉,他微挑了下飞入两鬓的浓眉,一对狭目闪过丝丝诧异,那分明是李政一助理叶梅的车,他曾在谈生意后见过,因为他取车经过时听到几个女伴在逗叶梅,“瞧咱们叶大助理的车牌号。”陈渺路无意识的瞥了眼,只依稀记得车牌后面几个数字是2191,几个女伴边打闹边笑,“2191爱李政一,多明显啊,叶梅你也太公开了吧。”

“你认识那车主?”杨帆开口问,陈渺路迅速回过神,他伸出一只手像抚摸孩子般,摸了下杨帆的后脑勺,声音却是发冷发硬,“怎么可能,不认识。”

“爸妈,这是陈渺路,以前是我大学时候的学长。”杨帆介绍着,陈渺路也极礼貌的同他们打招呼,杨帆父母却有些尴尬的干笑了两声。

杨帆趁做饭悄然溜进厨房,她帮母亲切菜时问:“李政一去哪了,怎么一整天都不见人。”杨母更是吃惊的望着她,“你不知道?”杨帆木呆呆的愣在原地,“知道什么?”

“上午他打电话说公司有急事,所以必须要赶回去,我还以为你知道呢。”杨帆一怔,“不知道啊,那家伙怎么又不告而别。”杨帆心神恍惚的继续切菜,虽说李政一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可每次都这样莫名消失,实在太气人了。

杨母也是面色凝重不堪,她嘟哝道:“这个陈什么的,又是怎么回事,昨天不还是政一吗,今天怎么又换对象了?”杨帆哭笑不得,“什么跟什么啊,李政一成天赖在咱们家,又不是我想让他来的,渺路跟我是早就认识的。”

杨母更是不解了,“可政一还跟你从小认识呢,要论早也是政一啊,况且,你也不是不知道,咱们这儿不是大城市,什么破事都能传遍邻里街坊,他们要是知道你一会跟李政一,一会又跟陈渺路,你说别人会怎么看你,以后你还杂嫁人?”

杨帆无可奈何的嚷道:“管别人怎么看呢,反正我对陈渺路是真的。”杨帆话刚说完,可手中的菜刀却不知怎么一滑,她只觉得指尖一辣,血已汩汩的涌了出来。

杨母吓得“哎呦”了一声,陈渺路同杨父已冲进狭小的厨房里,“怎么了,怎么了?”杨父还叼着半截烟,陈渺路手忙脚乱,“走,我带你去医院。”杨帆却镇定自若,“不小心切到肉了,去什么医院啊,拿个创可贴就行了。”

陈渺路细心的帮她止了血,包上创可贴后的杨帆见父母都在做饭,又觉干坐着甚是不好意思,便去帮陈渺路倒水,可她刚拿到玻璃杯时,杯子却“啪”一声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大家又是兴师动众的跑了过来。

杨帆站在原地看着碎的玻璃,如同倾泻了一地的月光,她到底是怎么了,那绿眼的家伙走了关她什么事,她才不在乎!

chapter32

“你来了?”李政一问。

面朝落地玻璃剪手于背后之人,转过了身,“什么你的你,不会喊爸?”

说话之人正是李政一的父亲,他下颚方正有种不威而怒的严肃,一对浓密的剑眉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采,雕琢般的五官露出西方立体的轮廓,而他一对蓝的近乎墨绿的眸子却是耀眼而璀璨,李政一的眼睛和他父亲简直如出一辙,只是他父亲是中瑞混血,棕色的头发夹杂些许白丝,更显得人干练利落。

“你找我回来到底什么事?”李政一固执的别过头,犹如一头不肯屈服的牛犊。

李父整了整服帖的黑西服,他坐下来随意抽了根雪茄,“找你回来什么事?你把公司丢下不管,让一大堆人跟在你屁股后面担心,你说我找你回来干什么?”

李政一望着落地玻璃外面的繁华都市,他长叹了口气,“该还的我也还的差不多了吧?”他的声音低而浅,仿佛是溺水之人,最后的一声挣扎。

可李父却听得清楚,他手中夹着的雪茄略微颤抖了下,“胡说什么,什么还不还,你既然是我李赫的儿子就得听我的。”

李政一嘴角拂过蔑视的浅笑,“李赫,你总该让我见见我妈吧?”

李赫的眉峰微微一抖,却又迅速恢复正常,“不是说了,你妈在大溪地度假,情绪不能激动,不适合见面。”

李政一回头望着父亲,他的眼神冷得仿若冬日的冰霜,直顺着人的脊骨而倾下,“度假?自从我来了这个家,你不是说她去戒毒所,就是在疗养院,现在又度假,李赫,你告诉我,我妈到底怎么样了?”

李赫怒吼道:“放肆,你还有规矩没?连你爸的话也不信了?”

叶梅瞧见李政一放在身侧的左手隐隐在颤动,她吓得慌到李赫身边劝道:“李叔叔,您也别老骂政一了,您看他这次多乖,您一叫他就跟我回来报道了。”

李赫却看着自己的儿子冷冷笑了,“他?哼,他是为了那个胖女人吧,他怕不回来,我会找人收拾那女的。”

“你敢!”李政一像忽然被人触到了痛处。

李赫却一副知子莫若父的模样,他徐徐抽了口雪茄,“你说我敢不敢?”

李政一如木雕般杵在原地不再讲话,他父亲继续道:“对了,我让秘书给你安排了相亲,对象是林家的千金,到时候你别搞砸了。”

叶梅听到此话也是一怔,李政一紧皱着眉,他狠狠的瞪向自己的父亲,“你也太过分了。”

李赫却漫不经心的道:“叶梅,你是政一的首席助理,总要事必躬亲也怪累的,相亲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我安排的有人,你只要把他的时间调整好就行了。”

李赫看得出叶梅对李政一的心思,可叶梅的出身终究不能和他匹配,叶梅虽听话,但为了确保不发生意外,李赫还是决定在相亲这件事上,必须将叶梅从李政一身边支开。

李赫起身走了出去,他经过李政一身边的时候略微顿了下脚,“你要是想见你妈,又不想让那个胖女人家里受伤害,最好就听话些,我这个做父亲的决不会害你。”

李政一翠绿灼人的眸子似乎蒙着一层薄雾,他糯糯的问:“当初他死的时候我就预料到了以后,可为什么我还是没法接受?”叶梅走过去将手搭在李政一肩上安慰他,“别想了,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

李政一却如梦呓般,兀自道:“过去再久,我也只是牵线木偶。”

“哇,你看到没,那只猴子刚还拽我的包,吓死我了。”杨帆边说边笑着走出猴岛,陈渺路遥望被湖水四面包围的岛屿,“是吗,幸好你碰上的不是峨眉山的猴子,它们不仅会偷包里的钱,而且如果你穿着红裙子,它们还会掀裙子。”杨帆张口结舌,“真的假的?”

陈渺路踏上快艇,他伸出一只手去接杨帆,杨帆忽然觉得此时的场景如此浪漫,他绅士的样子正如她幻想多年的梦境,可惜梦再美也只是梦。

猴岛上皆是绿树葱葱,风光秀丽迷人,无限的碧水将其环绕,若要出岛唯有船只和快艇,小型快艇速度极快,载着杨帆和陈渺路在水上冲出雪白的浪,水花溅了杨帆一身,她却在陈渺路身边咯咯直笑,“下面我们要去的是鸡公山。”快艇发出耳鸣的嗡嗡声,陈渺路似乎没听清,他又问了遍,“什么山?”杨帆正欲开口,陈渺路却已吻了上去,他的唇总是发冷,湖水又是这样的冰,快艇疾驰在碧波上犹如一幅水墨画。

可当陈渺路吻杨帆的那一刻,杨帆的唇却毫无知觉,没有过去发狂的思念和爱恋,取而代之的则是陌生,他的轮廓分明没有半点改变,可眼前的陈渺路竟是这样的陌生。

下快艇时杨帆有些不适应,她反胃的蹲在路边干呕,却又吐不出来,碰巧陈渺路的电话响了,他看手机时狭长的眉略微颤了下,《just one last dance》的曲子快要唱完时陈渺路才终于接了电话,他到不远的树下去接听。

杨帆本就晕船,又坐了快艇正难受的缓不过来劲,她瞥眼看了下陈渺路,他接电话时的神色极其异常,陈渺路瞧见杨帆看向自己,慌尴尬的挤出一丝笑。

“谁的电话?”杨帆问,陈渺路愣了下,笑道:“没什么,只是公司的一些事。”杨帆却扯住他的衣袖,“我也不是不懂情理,要不你明天回去吧,不然公司老耽搁着也不好。”陈渺路却宠溺的揽过她的腰,“好了,这事以后再说,你刚说去什么山来着。”

杨帆笑着紧拽住他的手臂,就像抱着玩具一般,“去渺路山。”陈渺路听罢笑了,却不自觉的又看了眼手机屏幕。

晚上两人几乎都玩得快累趴下了,陈渺路坐在长途车上昏昏欲睡,杨帆就靠在他的身边,车子在路上颠簸不断,杨帆却缓缓坐了起来,她低声叫了句,可陈渺路已睡得极熟,她才小心翼翼的将手机从他口袋里取出,车子碰巧在这时候遇到一个陷坑,整辆长途车猛然颠了下,手机险些从杨帆手中掉了出去。

她赶紧抓紧陈渺路的手机,迅速翻开通话记录,可看到上面已接电话的名字时,杨帆耳边却是嗡的一声响,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了。

chapter33

“小陈啊,水库鸡公山好玩吗?”杨母瞧见陈渺路和杨帆回来,慌上前询问。

陈渺路狭长的双目斜入鬓角,“好玩,很好玩。”

“好玩就行,等赶明再叫帆多陪你去几个地方,咱们这儿虽不像大城市,可起码也是山清水秀,对吧?”杨母的话还未说完,杨帆已抢先道:“妈,人家渺路忙着呢,过些日子就要回去了,公司还得他管呢,你就别烦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