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低下头,小声说:“老太太说老爷因为昨天的祸事憔悴了不少,不能缺了人照顾,就…就送了两个丫头来给老爷!”

“什么?!”陈夫人惊怒交加,站起身来,“姑妈怎么能这么对我,哪有这样上赶着往自己儿子房里塞人的,这是要置我于何地?”这怒火攻心下说话就不那么经过大脑了,就听她问:“有没有给大老爷房里塞人?”

049章 冰糖燕窝

“有没有给大老爷房里塞人?”陈夫人气急败坏的脱口而出,压根就没意识到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另外一个当事人苏颖还在呢。

翡翠恨不得把头埋到膝盖上,拼命的给陈夫人使眼色,好在苏颖这个大活人的存在感还不至于弱到透明的地步,陈夫人顿时有些尴尬,她咳嗽一声:“大嫂,你也知道我脾气向来耿直,有什么就说什么,不像那些出来的小姐们一个个仗着不过是多看了那么几本书,说话就揉揉捏捏一点都不爽快,我最看不过那样的人了,实在是矫情。”

苏颖嘴角抑制不住的抽了抽,弟妹你真的不是猴子请来的逗比吗?确定吗?这话根本就是火上浇油啊,拜托替自己开脱的时候也想想别人的身份背景好吗?

陈夫人见苏颖不说话,猛然想起苏家可不就是世代书香,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大嫂你可千万不要误会,我说的可不是你这样的,真的。”

苏颖无比真诚的说:“我知道,弟妹向来脾气直爽,你不用解释,我都懂,真的。”

这么一搅合,陈夫人差点把正事给忘了,怒瞪翡翠:“老太太给的两个天仙丫头在哪儿呢?怎么不来拜见我这个太太?”

翡翠鹌鹑似的回:“老太太说是体念二老爷读书辛苦,直接让那两位到书房伺候了!”

“什么?!”陈夫人冷笑,“老太太可就不怕这两个天仙又跟琥珀那个狐媚子似的,好好的爷们儿都被教坏了。”

苏颖连忙拉住陈夫人:“弟妹小点子声音,怕是隔墙有耳呢。”

陈夫人撇开苏颖的手,冷哼一声:“大嫂何必这么假惺惺,老太太没往大伯房里塞人你当然舒坦啦,哪里像我,刚走了个狐媚子,现在又紧巴巴的送来两个给我添堵。我就不明白了,一向慈爱的姑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等刻薄样子。一点都不知道体谅我!”

得,又是一个忆往昔的!苏颖推一推她叹一口气:“你再怎么样也是比我好的,好歹老太太还是你嫡亲的姑妈呢,我现在才是被架在火上烤呢!”说着抽出帕子往眼睛上按了按,眼睛登时红了,眼见眼泪就掉了下来,根本停不下来。

这潸然清泪帕也太好使了。

陈夫人平日都可劲羡慕苏颖当家太太的风光无限,哪里见过这么憔悴的苏颖,心里觉得十分快意的同时又觉得这嫡亲的姑妈也不过如此,朝傅母屋子的方向努努嘴。平时不敢说的话不知不觉的就说了出来:“姑妈最疼的还不是表哥。你们都当我傻呢。不就是怕表哥和我一条心吗?我要是再闹,姑妈才更觉得我嫉妒,更好拿捏我,哼!”

哟~原来你也知道啊。还没傻到家么,苏颖这么想着。

谁料到陈夫人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让苏颖傻了眼:“别以为我就没靠山了,陈家现在当家做主的可是我父亲,等我回家告诉母亲,让父亲替我做主。”

就不该高估你,苏颖眼泪好不容易止住了,这潸然清泪帕还得慎用。

陈夫人说做就做,立马就叫翡翠收拾东西,她要回娘家告状。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对苏颖说:“太太以前告诫过我,在婆家靠相公、娘家、儿子这三项,大嫂你的苦处我是不能感同身受了,我看你还是期望自己的肚子争气些。毕竟这没儿子的,天生就要低一头的。不然可真向你自己说的别家在火上烤了。”

苏颖立马想到系统发布的那支线任务,笑的那叫一个苦涩:“咱们都是没儿子的,谁还能比谁高贵呢。”

陈夫人被戳了痛处,很不高兴:“大嫂你也不识好歹,我好心安慰你,你不懂的感恩也就算了,竟然还把我和你相比。咱俩的处境可不一样,要知道大老爷年纪可不小了,外头像他那么大年纪的,孩子说不得都老大了。”陈夫人自觉的狠狠的压了苏颖一头,心里得意,语气里还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施舍,“大嫂慢走,我就不送你了。”

苏颖止不住的黑线,自己实在是堕落了都沦落到和陈夫人这么个小姑娘一般见识的地步了,都是糟心的系统发布的那个坑她的支线任务的错!

临走时问陈夫人:“弟妹日渐贤惠了,我可是听说你还专门替琥珀请了道婆来超度呢。”

陈夫人心里咯噔一声,她立马瞪向苏颖,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干巴巴的说:“说到底她也曾经伺候过我,又跟了老爷这么几天,我这么做难道还碍着大嫂你了?”

苏颖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说:“我只是觉得,弟妹你这么贤惠大方老太太知道吗?”

陈夫人跺了跺脚,又想到那两个被傅母塞过来的俩丫头了:“今天不回娘家了,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天仙入了老太太的眼。”又狠狠的瞪了一眼苏颖,“大嫂你莫不是羡慕,不然我去和老太太说,让她老人家也给大伯选上几个水灵的丫头,这样才不会显得老太太偏心啊。”

这回苏颖笑容里多了些赧然:“老太太已经许了我,近期内是不会往大房塞人了,老太太是急着要抱孙子才会如此呢。”

陈夫人刚升腾起来的怒气咻的就瘪了下来,若有所思。

苏颖把陈夫人挑拨的几上几下后,施施然的走了。她自然不会认为陈夫人那么容易就能被她挑唆的从此“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而且她也没这样的想法,陈夫人还是一直和傅母站在同一个阵营比较有趣。

傅母不是想借由挑动魏姨娘撞柱来说她嫉妒成性打压妾室么,可如今魏姨娘“弃暗投明”了,而二房这边却发生了莫名着火谁都没事偏偏最得宠的一通房丫头被烧死了,而且里头还涉及到借尸还魂这样的事。

傅母绝对认为她这个当家太太对这件事知道的一清二楚,才会选择缄默,肯定会不甘心吧,会不会殴的一口老血要喷出来呢?真的好期待啊。

傅母倒是没吐血,但也没高兴到哪里去,房里里头就只剩白鹭和杜鹃两个,耷拉着脸,看着都瘆人。这个苏氏,心实在是大了,原本看着是个不讨大老爷喜欢的,没想到大病了一场倒是开了窍,现在将大老爷都笼络了去,长久这么下去,这府里头哪里还有她和二房的立足之地。

本来以为抓着她嫉妒成性欺压妾室的把柄好好灭灭她的威风,最好是能把管家权要回来,再不济就逼着她主动给大老爷纳妾。

哪里想到二房闹出这么一出,这要是闹出来二老爷的前途可就全毁了,就连侯府也跟着遭殃,一想到昨天夜里她那阴冷的大儿子威风凛凛,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的行事,傅母眼中吊着寒光,这个不孝子现在翅膀硬了是吧?觉得她这个老婆子碍眼了?果然不是从小养在身边的,心性这般凉薄,比不上小儿子的一丝一毫。

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傅母狠狠闭了闭眼,突然计上心来,对白鹭说:“去给陈家传信,就说我这做姑妈的想念几个侄女,想让她们到侯府来做客,左右过几日就是我生日了,让她们都提前过来吧。”

这意思是无论嫡庶小姐都请过来?白鹭也没像往日那般在傅母跟前凑趣,只是应了下来,转身就出去了。傅母耷拉着眼皮,她如何看不出白鹭那点自以为隐藏的很好的心思,看在她还算忠心机灵的份上,就先留她在身边再调.教调.教。

***

傅母迁怒傅奕阳,对来给她请安的傅奕阳愈发冷淡,简直都能称得上冷厉了,傅奕阳没错开傅母看他时眼中的不善和冷意,对此傅奕阳都觉得麻木不仁了。

从上房出来,傅奕阳整个人变得愈发冰冷和沉默了,傅母一直以为对他很冷淡,他又不擅长处理两人之间的母子关系,每次看到傅母和傅煦阳相处融洽,不羡慕是假的。

可一次次傅母对待他和傅煦阳截然相反的态度,让傅奕阳也渐渐变得麻木了,只是有时候还不过去自己心里那道坎。

傅奕阳挺直着脊背去了外书房,他还有很多公务要处理,等忙碌起来就不会有功夫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了,对,那是无关紧要的。

苏颖听了传话丫环的话,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大老爷玩自闭八成是在傅母那受了委屈,一想到这人把自个关在书房里黯然神伤,到了伤心处少不了滴几滴眼泪,苏颖就觉得可乐。咳嗽一声,“厨房里熬的冰糖燕窝粥去给老爷送去一碗,比平常甜一些。”

果然晚间傅奕阳就过来了,看他神色如常,实在看不出之前还在书房里玩自闭的样子,苏颖端着一碗糖腌的玫瑰卤子和了吃,吃了半碗,又嫌弃不香甜就放下了:“开始吃觉得挺好吃的,吃了几口就觉得吃絮了。”

傅奕阳也不在意端过来几口把剩下的吃完了,还端着范,一本正经的,这种间接接吻的情调人家是正经人从不涉猎的!可等撤了桌子,丫环们也很有眼色的退下去,屋子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他自然而然的坐到她身边,握上她滑腻的手腕,凑到苏颖嘴边往她唇瓣上呼气:“你闻闻可有那玫瑰卤子的香味儿?”

050章 四方夹击

说着含上去,两个人满嘴都是香甜的玫瑰卤子的味儿。

苏颖脸颊绯红,双手软绵绵的推他,偏过脸去斜他一眼:“才刚吃过饭呢。”傅奕阳捏着她透着粉色的耳垂,对这样的欲拒还迎颇为受用,屋子里也没有别人,夫妻俩亲近亲近,傅奕阳心里头的郁气总算找到了发泄口,拉着苏颖的手埋怨了两句。

对宁愿自己憋在心里头当黄连发酵苦水淹没也不想脆弱的像外人倾倒苦处的大老爷来说,这样的行为实在是十足的进步。更何况这人还是他的妻子,慢慢才懂得什么叫夫妻同心。

苏颖静静的听着,手上还力道适中的给这位捏肩,努力做个称职的树洞,只不过苏颖想称职,人家却心猿意马起来,捏捏小手,摸摸手腕,搂住肩头,拿手就往她领口里面探。

苏颖伸手捶了他一下,侧身就要躲开,可惜被傅奕阳捉住了手:“既不想我这样,怎的还让人送燕窝到我书房里?可是夫人以权谋私?”

傅奕阳在听说是苏颖让人送来的燕窝,心里得意,偏偏还板着脸训斥了人家小厮一句:“不是说不让人打扰吗?”

那小厮估摸是个新来的,还不是很明白傅奕阳这种口是心非的做派,被虎着脸的傅奕阳吓了一跳,苦着脸正准备将托盘端下去呢。谁想到本来在书桌后头装自闭的傅奕阳冷哼一声:“还愣着做什么,端进来。”

小厮忙不迭把托盘送上去,傅奕阳将燕窝喝完了,看不出喜怒的丢下句:“给太太说,晚饭我过去吃。”

小厮似懂非懂的去报信了,得了芦荟的赏,顿时明白了,这后院大腿最粗的还是太太啊!

苏颖一听傅奕阳的话心里就不舒服,以前是苏氏不屑于落到和魏姨娘柳姨娘一样的境地,后来立的那条规矩就是防着这些小妾的。怎么到了傅奕阳的嘴里,她这个堂堂正正的嫡妻都跌价到和妾室一个层面上的了?

苏颖吊了吊眼尾,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妩媚和慵懒,手指头勾住傅奕阳的荷包络子,拿眼尾去瞧这位,勾的这位大老爷火气迅速的由下往上升腾起来。二话不说把苏颖抱起来往床上放,一把扯下帐子,把两个人都罩起来开始耕耘。

苏颖小心眼的把这笔记下来,注定造就了日后大老爷苦逼的追妻路漫漫啊。

傅奕阳傅大官人神清气爽的来了一回,搂着软在他怀里的苏颖先给她理了理鬓角。大手又贴上她依旧平坦的小腹。贴在苏颖耳畔往她耳朵里吹气:“怎么还没动静。难道是为夫不够努力?”含住那软乎乎的耳垂嘬了一下,手还贴在苏颖的肚皮上摩挲,语气里流露出浓浓的期待,他已经二十五岁了。膝下就只有大姑娘一个孩子,看到同龄人含饴弄儿心里是说不出的羡慕。对原先那无缘的孩子更加遗憾,那时候说不怨苏氏是不可能的,不愿见苏氏就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傅奕阳的手还在苏颖肚皮上来回摩挲,突然之间就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些什么了,原本半抬头的谷欠望也熄了火,只抱着苏颖躺好,拉过了棉被盖住了两个人。

苏颖的睫毛微微动了动,在刚才这男人说的话让她心微微一动。这具身体在她费心调养下好的七七八八了,可是她从来没想过要这么快怀上孩子。她没有把握,尤其是现在这样的环境下,更何况还没摸准身后这男人的心思,更重要的是她觉得还没准备好承担孕育新生命的责任。

本来苏颖可以做些什么。只要主动一些,就能够引的这男人继续下去的。这段时间,她也渐渐摸清了他在这方面的喜好,勾.引时要含蓄,欲拒还迎他嘴上不说但其实心里很受用,色香味要俱全,要不动声色配合,偶尔花些小心思,《柔体术》修炼起来,身段风流绵软,她就知道这男人是喜欢的,还有身体里散发的馥香…就这样一点点的把这男人的口味养叼了。

昨天他去柳姨娘那放佛给苏颖有那么松动的心上泼了一瓢冷水,原本那些小心思也就熄了,可现在她却因为他那么一句话心跳有些不正常起来,却不像是之前被戳到痛点就会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般的不正常,这段时间再也没有发作过了,看来是她和这具身体逐渐融和了。

傅奕阳不说话,苏颖也没主动做些什么,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最后还是苏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伸手打破了突如其来的僵局,她伸出手慢慢将自己的手覆在傅奕阳覆在她肚子上的大手上,昂起头来亲了亲他的下巴:“孩子,会有的。”

傅奕阳抿了抿嘴,握着苏颖的手,把她搂过来贴在他胸膛上,下巴抵在她头顶,郑重的“嗯”了一声,感觉着她贴在他胸膛上呼出的热气,就觉得心口渐渐的暖了起来,就那么静静搂着苏颖,似乎有什么感觉不一样了。

正院这边其乐融融,而原本以为会等来傅奕阳的柳姨娘枯坐到半夜,石榴劝了又劝,柳姨娘才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自言自语般说:“太太这是不给我们丁点活路啊。”

石榴没听清,叫了声:“姨娘?”

柳姨娘咬着嘴唇,柳眉横竖,“咱们太太现在可是好手段。”原本还能有肉汤喝,哪知道现在连骨头都见不着,太太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手段了?“我先不睡了,须得尽快把佛经绣完,不然…”最后几个字含含糊糊的,也就柳姨娘自己心里清楚了。

***

傅母昨天给她的娘家兄弟去了信,今天陈家的三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就包袱款款的坐车来勇武侯府了,到上房傅母处拜见姑母。

陈夫人先来了,昨天被傅母塞过去两个丫头和傅母生的嫌隙又被傅母大棒加甜枣的哄回去了,加上傅煦阳昨夜是歇在她屋里,心情又晴朗起来,所以又亲亲热热的靠在傅母跟前。

也不知这傅母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府里来客人了竟然没先去通知作为当家太太的苏颖。

“陈家姑娘们到了!”只见三个奶嬷嬷并五六个丫环簇拥着三个姐妹来了,陈夫人摆着太太的谱把娘家姐妹迎了过来,见到傅母一顿寒暄,傅母似才想起来:“怎的不见大太太?”

陈夫人捏着帕子:“许是大嫂得不着闲。左右都是自家姐妹,用不着那么客气。”

一直低着头的陈宛秋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讽刺,她这个嫡姐还真和以前一样蠢,就是不知道她这好姑妈把她们几个叫过来打的什么主意?

“宛秋,过来让姑妈瞧瞧。”傅母把陈宛秋叫到跟前,细细打量她一番,面若芙蓉,红唇雪肤,三个姐妹里就属她长得最漂亮,只是性格绵软。反而不如旁边的陈宛凝明媚张扬。不过这样也好。一个庶女罢了,性格绵软才好拿捏。

傅母笑的格外慈爱,把一支赤金嵌朱红玛瑙的并蒂海棠步摇给陈宛秋插上:“真是个可人意的孩子,真真让人眼前一亮。这个步摇就给你日常插戴吧。”

陈宛秋忙施礼道谢,心里反而戒备起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作为嫡女的陈宛凝往前一步挡在陈宛秋前面,挽住傅母的胳膊撒娇:“姑妈只疼秋姐姐,不疼宛凝了,宛凝可不依。”她声音甜美,是陈夫人的嫡亲妹妹,比作为庶女的陈宛秋小了半岁,生的明媚娇俏。乌压压的青丝挽成了朝仙髻,上头点翠金钗缀满,耳边翡翠坠子轻垂,手腕白玉镯子招眼,一派珠光宝气。眉眼间全是傲气,生生的压了屋子里其他姑娘一头,就连二房的嫡女陈宛菡都是比不上她的。

陈宛秋当然知道陈宛凝是不满她头一个让傅母青睐,人前还好,人后指不定怎么挤兑她呢,别以为她没看到刚才陈宛凝恶毒的眼神,看来还是没得到教训。

正说笑着——主要是陈宛凝她们逗傅母开心,陈宛秋被忽视当背景——只听外面小丫头通报声:“大太太来了!”

陈宛秋没漏看傅母明显僵下来的脸和陈夫人嫉恨的神情,心里不由得咂舌,这大太太可够憋屈的,不由的抬头看向门口,只见来人一身玫瑰紫压正红边及膝窄袖对襟褙子,玉色印竹叶纹的小立领中衣,湖蓝色马面裙,头挽高髻,露垂珠帘金抹额,一粒粒的石榴石围绕着中间的椭圆翡翠珠,有众星拱月之势,风姿高雅,端庄大气,不愧是侯府当家太太,陈夫人再怎么努力摆谱都比不上人家正版的气势。

陈宛秋隐隐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也想不起来,注意到苏颖的目光看过来,连忙低下头去装老实。

苏颖先过来向傅母告罪,又拿了见面礼来给陈家的三个姐妹,等看到低眉垂眼的陈宛秋时,笑意加深:“老太太的侄女个个钟灵毓秀,好似再也找不着这般标致的人物了,老太太果真是好福气。”啊呀呀,这不就是那天和刘夫人出去逛街的那家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脂粉铺子里见到的那位俊俏小生么?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俏佳人了?真是不得了了。

苏颖不由得多看了陈宛秋一眼,傅母坐在上面当然注意到了,笑道:“我这上房清净,膝下也就有个小孙女,少不得觉得空虚,得巧有她们几个来陪我,在咱们府里头小住几日,我心里甚为慰贴。”

苏颖知道傅母这是在暗指她无子,她可真好意思说,苏氏为什么生不出孩子来你这老虔婆不是应该最清楚吗?心里冷笑,并不接话。

陈夫人见状对陈家姐妹说:“在这里不要想家,想要什么吃的,什么玩的,只管告诉我,底下伺候的不好了,也只管来告诉我。”一面又问婆子们:“几个妹妹的行礼东西可搬进来了?你们赶紧打扫两间下房,让她们去歇歇。”

喧宾夺主,不过人家既然是亲姐妹,这么上心也是应该的,苏颖只当是省了这番口水了,不过当听到傅母没把陈家三姐妹安排住进上房的厢房里,反而是另外安排了离大房较劲的梅香院时,忍不住挑挑眉,傅母这是什么意思?

等陈夫人将一切事宜安排妥当了,才不好意思的对苏颖说:“大嫂真是不好意思,我是怕妹妹们住的不习惯。才不免多话嘱咐了她们几句,没有要和大嫂你争着安排客人事宜的意思。”

陈宛秋嘴角抽了抽,傅母脸僵了僵,反而是苏颖神色如常,笑盈盈的:“我了解,弟妹多虑了。”

“这就好,我也是看大嫂管家辛苦,想替你分担一二罢了,且看之前大嫂见客来迟就知道大嫂忙碌成什么样子。”陈夫人自顾自的说着,傅母脸上的笑容都快要挂不住了。苏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傅母说:“你既忙。就且去吧,左右我这儿也不缺人伺候的。”

果然是不耐烦了。苏颖盈盈站立,仿若没把傅母这像是把她贬低成伺候人的丫环婆子一流的话放在心上,还有几分玩笑的说:“老太太可真是有了新人就有我这个旧人给忘了。也勿怪老太太,就连我都觉得如今是比不上几位水葱儿般的表姑娘了,我就不在这讨嫌了,媳妇儿告退了。”

陈宛秋眼睛闪了闪,这个大太太可不是个好欺负的。

***

陈家三姐妹就在侯府住下了,就在傅母跟前讨好卖乖,等到下午傅奕阳从前面衙门回来,傅母听到通禀,眼皮抬了抬就让他进来。陈家姐妹几人连忙起身要回避,偏被傅母拦住,道:“是你们表哥,算不得外人,都是自家实在亲戚。就不用讲那些虚礼,咱们家没那么多避讳的。”

陈宛秋蹙起眉来,她心里就觉得奇怪了,这时代不都是很讲究规矩,注重男女大妨,七岁不同席。就算不那么严格遵守,可之前看这侯府,好歹也算是世家,虽说是亲戚不假,可这让未出阁的姑娘出来见外男也太不应该了吧,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陈宛秋见陈宛凝和陈宛菡都是一副没什么的样子,严重怀疑起来,真的没关系吗?

傅奕阳进来见到站在傅母跟前的几个明显未婚的姑娘忍不住皱起眉来,当下就站定了,傅母指着他笑道:“这就是我那大儿子勇武侯了,叫一声大表哥就是了。”

陈家三姐妹齐齐福了福身子,傅奕阳不慌不忙的还礼,之后就眼观鼻鼻观心站在那里,不再看这几个表妹。傅母却一一指着几个姑娘给他认:“这是你大舅舅家的二妹妹,三妹妹,这是你二舅舅家的四妹妹。”

不同往日对傅奕阳的冷淡说几句话就让他退下去,亲切的和他说了几句话,傅奕阳回答的一板一眼,正说着话外头小丫头说傅煦阳过来了,傅母也不好这时候说让陈家几个姑娘回避,只得让傅煦阳进来。

傅奕阳这样的冷面男实在不是当下流行的文弱书生类型,加上他不苟言笑,宝相威严,陈家姑娘们都还只有十三、四岁,在傅奕阳的气场下都不大敢抬头去正眼看他。

可傅煦阳就不一样了,虽说因为琥珀没了傅煦阳好生伤心,但好歹又有了傅母给的两个水灵丫头的抚慰,没那么伤心了。一身纯白绣金丝柳叶湖青紫葳大团花的长褶通身长衣,湖蓝束口箭袖,镶绣金色颤纸花纹,朱红三镶白玉腰带,青面白底缎子小朝靴,虽然脚步有那么些虚浮,但总体是不影响傅二老爷的小白脸形象的。

刚进来看到陈家三姐妹就眼前一亮,顿觉惊艳,而陈家姐妹里陈宛凝和陈宛菡都有些面上做烧,她们常年养在深宅大院,除了自家男子,便是那些年纪大些的小厮都没见过,此时一见到傅煦阳,自然都有些不好意思。

而陈宛秋悄悄的往后挪了挪,由着陈宛凝挡住她,屋子里并不冷,可她就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往上走,仔细一想傅母对她格外慈爱的态度,再看这让她们来见外男,这打的主意实在是太明显了!

真是太恶毒了,陈宛秋不动声色,心里越发警惕起来。

傅奕阳早就觉得不自在了,借着还有公务要处理就离开了。

傅母见此,心里不大痛快,又见傅煦阳的视线时不时的转到几个姑娘身上去,便说:“看我,你们几个年轻姑娘怕是不耐烦拘在屋子里头的,我让底下人领你们到园子里转转。也可去找你们两个表嫂一起说说话,去吧。”

陈宛秋走在最后,没错开傅母停留在身上时的寒意,她在心里冷笑,想算计她也得看她愿不愿意。心思转的很快,傅母叫她们到侯府来应该是临时起意,她父亲应该不知道这位姑奶奶的算计,怕是这位看起来慈爱非常的姑妈会觉得她陈宛秋不过是个区区庶女,能替她谋划着成为勇武侯的贵妾就是高看她了,她应该觉得感恩戴德才对,哪里还能生出怨怼来!

至于傅母这么做的原因,恐怕是因为不满之前那位大太太,而且看起来对勇武侯这个大儿子也不满意。不过,这样自掘坟墓,恐怕脑子是个拎不清的。

陈宛秋将傅母的心思猜的*不离十,既然她都看出来了,在苏颖知道傅母竟然不让陈家三姐妹避嫌时就被醍醐灌顶了,果然是这老虔婆的作风。

苏颖当下决定先观望观望,想看看那位雌雄莫辩的陈宛秋会怎么做?同时在心里叹息一声,她这任务可真是沉重,为了保卫大老爷的贞.操,以前防着如狼似虎的妾室就算了,现在还得预防大老爷纯洁的大黄瓜别被傅母给算计了去,真是不容易。

还不知道自己的大黄瓜正被一干人等惦记上了的傅侯爷还和苏颖暗地里抱怨舅家表妹们礼数不到位,苏颖手一顿,抬眼看说正经的傅奕阳,微微叹息一声,可怜的孩子,无知是福啊。

于是在夜里,傅侯爷的二两君被好好的疼惜两回,小侯爷表示很满意。

***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陈宛秋手里的茶杯没端稳一下子掉在地上,陈宛凝柳眉横竖,她向来看比她长得好看的陈宛秋不顺眼,当下不客气的含沙射影了一番,又假惺惺的问:“二姐姐怎么这般不当心?有没有烫到?要知道姑娘家最重要的就是这相貌了。”

陈宛秋懒得和她计较,按捺住心中的震惊,说:“没什么大碍的,我刚才听你好像在念什么诗词,听着挺好听的,是你作的吗?”想也知道不可能,陈家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虽然为了来年的选秀才请了女先生来教课,可不过是略认识几个字罢了。

陈宛凝高傲的抬起头:“你能听懂什么,不要不懂装懂了。”见陈宛秋一如既往的不敢吭声,缩手缩脚的,陈宛凝嘴边露出嘲讽,真是小家子气,“和你说你也不懂,对了,给太太做的鞋袜你做好了吗?谁不知道二姐姐你女红是顶好的呢。”

说完转身去找同为嫡女的陈宛菡了,陈宛秋把丫环打发出去,放出神识跟着陈宛凝,偷听她和陈宛菡的对话。

“不过一个下贱的婢生子,真不明白父亲怎么会那么宠爱她?”

“你少说两句吧,不过我听说大伯母在给二姐姐相看人家了?怎么二姐姐不参加来年的选秀吗?”

“咱们家统共就有两个名额,哪里还轮到她一个庶女。反正她的婚事是我母亲做主的,到时候就算让她嫁给一个人品下三滥的歪瓜裂枣,她也不敢说什么。”

“不说这扫兴的,我新得了一首词,你瞧瞧。”

“…这,这词,可真羞死人了。快从实招来,你从哪儿得来的?”

“唔,我和你说你可别和别人说,”陈宛凝支支吾吾了一阵才和陈宛菡说,“是从二表哥借给我的一本书里发现的,我觉得写的很好,才拿出来评鉴的。”

陈宛秋听到这里将神识收回来,心里有了主意。

051章 各怀鬼胎

陈宛秋戒备了两天,都没有发现她吃的用的东西里面有任何的问题,可惜她的神识外散的范围有限,梅香院离傅母住的上房又远,她探听不到傅母的打算。

不过这梅香院离侯府的正院挺近,陈宛秋一想就立马明白了傅母的用意,只可惜傅母的百般算计都落空了。她肯定想不到陈宛凝竟然对傅煦阳芳心暗许,她可是注意到了这两天陈宛凝可没少往陈夫人的院子跑。原本她还以为傅煦阳和她一样是穿越者,可怎么看对方都不像是“龙霸天”类型的人。

不过在种.马这方面傅煦阳应该衬得上个中楚翘了,房中百花盛开,还处处留情。还竟然在陈夫人她那个彪悍的嫡姐的地盘上,成功和陈宛凝这个小姨子暗送秋波,难不成还想要要享齐人之福?

陈宛秋一想到她那个嫡母,陈宛凝说的嫡母会把她嫁给个渣男绝对是很有可能的,她绝对不甘被这么算计的。又想到心肠歹毒到连自己的亲生儿子和侄女都要算计的傅母,陈宛秋眼神冷冽,绝美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展现在人前的懦弱,脸上的霜层层的结起来,冷艳绝伦。

不过,一想到这侯府里还有另外一位穿越者,陈宛秋的心情就复杂起来,她可没有什么所谓的“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情怀,最好和这位穿越者井水不犯河水,不过首先得确认这位老乡的身份?

正好傅母又叫她们姐妹过去,陈宛秋放下手中的书,整了整衣衫遮住眼中的寒光。看到外面张灯结彩的,陈宛秋才想起来后天就是傅母的生日了,她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她那位慈爱的好姑妈不会是想在宾客面前让勇武侯颜面尽失吧?

越想陈宛秋越觉得可能性很大,可她想不通的是这样做对勇武侯有什么好处?傅奕阳可是代表着整个勇武侯府,更何况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陈家也跟着名声尽失,陈家那可是傅母的娘家。这样做来对傅母有什么好处?难道傅母是恨傅奕阳恨不得拉着大家一块陪葬?

还是说这里面还有她不知道的血海深仇?

脑洞不小心开太大的陈宛秋陈姑娘心不在焉的往上房走,在进了上房的垂花门后陈宛秋小心翼翼的放出神识,探听到傅母和大丫鬟的谈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有些同情起傅奕阳和他的太太来,转念心里有了计较。

***

“你说陈二姑娘想来和我说说话?”苏颖还真惊讶了,她经过系统的提示已经知道这位陈宛秋陈家庶女是个走修真路线的穿越者,在经商上是一把好手,在京城里有几家日进斗金的铺子,还鼓捣出了大棚蔬菜。研制出了肥皂。不过这些陈家好像都没人知道。都还以为陈宛秋是个懦弱的木头二小姐呢,光凭藏拙和善忍这技能,苏颖都觉得自己是拍马不及了。“请她进来。”

苏颖见到的就是脸色苍白,嘴唇颤抖。又强装镇定的陈宛秋,袖子里的手握成拳,一副受到惊吓,心有余悸的样子。苏颖不自觉的皱了皱眉:“陈家妹妹这是怎么了?可是我们侯府招待不周?”

苏颖的态度算不上多好,对陈家三姐妹都是不咸不淡的样子,当然这在陈宛秋看来却比傅母那心里算计面上却装的比谁都慈爱的态度觉得舒服多了,要是苏颖对她热情如火那才叫不正常的。

陈宛秋穿越过来其实并没有几年,对后宅的阴私也有所见识,但没想到以前那些她见识过的和傅母的手段比起来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她算是开了眼界了。这大太太可真可怜,陈宛秋一不注意流露出的一丝怜悯被一直注意着她的苏颖收入眼底。

苏颖在心里嗤笑,她这是又被怜悯了?想到上一个毫不掩饰对她施舍以怜悯和同情的魏姨娘,可怜的圣母花夜里不小心受到了惊吓,哭的眼睛都肿了。胆子可真小。不就是让她知道琥珀姑娘的下场么,也用不着这么害怕吧,啧啧。

“大,大太太,宛秋想给姑妈她老人家献份孝心做了个抹额,之前听姑妈说起她老人家很钟意您的手艺,所以才想请大太太给指点指点。”苏颖从善如流的领着陈宛秋进了里屋,让芦荟去招待跟着陈宛秋来的丫环——傅母慈爱,怕跟着陈家姑娘来的丫环婆子伺候不周,就把身边的几个二等丫环派到她们跟前伺候。

陈宛秋心里虽然疑惑,但这样正和她意,她不安的看了两眼在苏颖跟前伺候的芦荟和薄荷。

“二姑娘可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苏颖直接开门见山的问。

“你,你怎么知道?”陈宛秋看向苏颖,等意识到自己口气像是质问,赶紧收敛下,连忙低下头,但心里不停的打鼓,再看向苏颖时就带了不着痕迹的审视。

苏颖不在意的笑了笑,只是笑容在陈宛秋看来有那么些心酸和无奈:“老太太可从来没夸过我这个儿媳妇,她向来不待见我。”话说半截就行了,陈宛秋有些尴尬,心想她们婆媳俩之间有矛盾才好,她想了想咬了咬下唇,恳求的看向苏颖:“大表嫂,求你救救我!”

芦荟和薄荷都惊呆了,这是怎么回事?

苏颖坐直了,给芦荟使了个眼色,芦荟点点头退了出去守在门外,肃然道:“到底怎么回事?”

陈宛秋凄婉一笑:“不瞒大表嫂,之前去姑妈那时,我不小心听到姑妈说要把我许给大表哥做贵妾,还说…”她一咬牙,“让我和大表哥生米煮成熟饭,由不得我们不同意!”

“什么?!”苏颖手一顿,茶盏里的茶洒了些出来,幸好不是茶水的温度不高,要不然这洒在手上非得烫伤不可。薄荷急的眼圈都红了,边给苏颖收拾边埋怨:“太太手背上的划伤还没好利索,这下又被烫到了,谁知道她是不是胡咧咧的。”

背着苏颖狠狠的瞪了陈宛秋一眼,陈宛秋也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活像被欺负的小可怜,眼泪也啪啪的往下掉:“大表嫂,我说的可都是真的。宛秋虽然是庶女,可也不想被这般屈辱的对待,要不然也不会来找大表嫂你了。宛秋父亲好歹有爵位,若是真照姑妈所说,传了出去别人会怎么看待陈家女,又怎么看待勇武侯,宛秋实在是不明白姑妈为何要这么做?”

苏颖恍惚了下,强颜欢笑,那笑容就像是浸在苦水里捞出来似的,平时不敢说的不由的吐出两分来:“谁又知道我的苦处呢。我没能给老爷生下一儿半女。天生就比那些低一头。老太太本就不待见我,近来也越发挑剔了,可没想到把老爷也连累了。”

说着眼圈都红了,但很快就镇定下来。脸上露出坚强的神色来:“老太太行事越发糊涂了,不就是想要二房…”她猛然顿住,把话头截住,“你还听到了些什么,为了勇武侯也决不允许这等事发生。”

陈宛秋闻言眼中闪过深思,对方没说完的话到底是因为什么?没来得及多想,就斟酌着把她从傅母那里探听到的再加上她自己推测的挑拣一些和苏颖说了,如果不是她在这侯府里处处掣肘,能用的人就只有她的贴身丫鬟。她也不想主动把自己暴露给苏颖。

陈宛秋心想她们俩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相信对方比她还要上心这件事,难得是个不糊涂的。她稍微暗示了下陈宛凝的不对劲,不出意外就看到对方微闪烁的眼神,心里不由得觉得志得意满。对她来说这是一箭几雕的事,相信对对方来说也是一样。

陈宛秋志得意满的从苏颖的房里走了出去,还在苏颖那儿补了妆,只是眼圈有些红,她在外人面前习惯性的低着头,别人也没怎么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