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也顾不着疼,跪在地上苦劝:“都是奴婢不仔细没端稳,奴婢再让人重新盛一碗来,您就是再生气也不该和自个的身子过不去。不然老爷该责问奴婢们没尽心伺候您了。”

杜鹃闷声不吭的把打碎的药碗给收拾了,听到白鹭的话抬抬脑袋看她一眼又垂了下去,在老太太跟前伺候了那么久又怎么会摸不清老太太是个什么脾性呢,白鹭这又是何必自讨苦吃。

芦荟在杜鹃这儿听了些内幕消息,转身回到正院把话学给苏颖。苏颖挑挑眉,有些诧异,原来是傅母出手把傅煦阳养的外室给处置了,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却被傅煦阳知道了,傅煦阳怒发冲冠为红颜顶撞了傅母。把人给气晕了。

真是喜闻乐见。

不过说起来自从傅母知道傅煦阳在外面养外室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依照傅母的脾性就是出手也该早出手了,不然也不会等到现在,还被傅煦阳知道了,太不应该了吧?

傅母生病这样的事没有瞒着掖着,傅奕阳回府不用苏颖和他提,他就已经得知了,一听就先皱起眉来,往正院迈的步子一转弯就先往上房去,傅母不乐意见他,就让杜鹃出来回了话,说是怕过了病气给他。

傅奕阳眉头紧了紧,站正道:“母亲保重身子,儿子先告退了。”出了门就见有小厮凑在永平耳边嘀嘀咕咕的,皱了眉斜他一眼:“嘀咕个什么?”

那小厮脑袋一缩,永平眼珠一转垂下头回了:“二老爷打发人买了一副上好的楠木棺材,骑着马径自出府去了。”

傅煦阳把傅母气晕了傅奕阳也是知道的,还没来得及理清呢,傅煦阳这边就干出了混账事,他买棺材是想做什么?不其然就把他因何事把傅母气晕这件事联系到一块儿去了,傅奕阳眉间皱出个“川”字来,抬脚就往前面书房去,脚步带着风吹起身上披的佛头青团花斗篷来,声音里也带着冷气:“让人跟过去。”

看看他又能干出什么混账事来!

傅奕阳对傅煦阳这个弟弟可谓是恨铁不成钢,再加上傅母明显的偏爱,还想给傅煦阳图谋本就该他这个嫡长子袭的爵位,傅奕阳心里没有疙瘩那怎么可能,心里把傅煦阳贬低了去,可到底还是亲兄弟,傅奕阳即便心里再有不满,可等傅煦阳出了什么事不还是他在后面兜着,给他收拾烂摊子。

被连累了傅奕阳都不曾多抱怨一句,反而在傅母和傅煦阳看来他就是出力讨不着好,枉作好人。

傅奕阳原本因为得了一双儿子的好心情彼时被蒙上了一层阴霾,可等傅奕阳得知傅煦阳做的混账事后,心口的怒气积到顶点,二话不说就脚踢翻椅子,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混账”来。

这时候他还能保持几分理智,按捺住胸口的怒火从书桌前站起就要往外头走,这件事得兜住了,后面永平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赶紧追赶上去。

傅煦阳被傅奕阳让人绑了回来,傅煦阳身上的白色素净衣裳又扎了傅奕阳的眼,见傅煦阳仍旧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傅奕阳气极反笑:“你可真是好的很,养外室,大张旗鼓替外室做祭,十几年读的圣贤书都读的狗肚子了!”

傅煦阳被骂的面红耳赤,他的自尊心到傅奕阳这里总是会蹭蹭的往上涨,“比不上大哥有能耐,府里都听你的话,连个下人都敢作践我了,还不给老子松绑!”

底下奴才们缩了缩脑袋,他们才不要去做被殃及的池鱼,更何况府里当家做主的本来就是大老爷,所以傅煦阳嚷嚷着就是没谁敢上去给他松绑。

傅奕阳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威严无匹的气势让傅煦阳觉得异常的刺眼,涨红着脸干嚎起来:“我现在这样不正是合了大哥的意。十几年饱读圣贤书也不能参加科举,我这算是彻底废了。以后碍不着大哥的眼了!都是父亲的儿子,凭什么你袭爵成了侯爷,我却什么都得不着,还不就以为你是嫡长子。”

“既然你成了侯爷又怎么样,母亲还不是更不待见你了!”傅煦阳眼尖的注意到傅奕阳冷下来的脸,心里就一阵阵的快意,说话更不经过思考。口不择言起来,“要不是你好运得了儿子,这爵位日后还指不定落到哪房呢,看到时候你还能威风到哪里去!”

“混账东西。你浑说什么!”傅母被杜鹃搀扶着一脸煞气的连忙开口斥责傅煦阳,以免他再说出什么更不得了的话来,哪知道傅煦阳早已经不是听话乖巧的小儿子了,他见到傅母脸上戾气更甚,登时就红了眼睛。

“我是混账。可也没想到母亲竟然狠心害死娇娘,一尺两命!大夫说她有两个月身孕了,那可是您的亲孙子,就这么白白没了,现在我连个体面的丧礼都不能给她。我就是个混账!”

傅煦阳心里大恸,看傅母气的说不出话来,心里只当她这是心虚,心里更加的难受,一肚子的泻火不发泄出来就不是滋味,不等傅母说话,他就急道:“都说虎毒还不食子呢,老太太这是要逼着儿子不活呢,要真是如此,老太太何必从娇娘那下手,直接说了,我一根儿麻绳就自在了!”

又冲着傅奕阳叫嚷:“大哥可得把你的儿子看好了,别哪天夭折了哭都没地哭去!”

傅母气的浑身直哆嗦,口里骂道:“不孝的东西你越发反了!”傅母虽说是指着傅煦阳骂,可还注意着傅奕阳的神情,见他脸色越发冷峻,心里惶惶,扶着头往后一仰,气血上涌又昏了过去。

措不及防之下,杜鹃扯着傅母的胳膊没拉得动,亏得白鹭利落的在下面垫住才没让傅母一头栽在地上砸个坑出来,可还是没能避免傅母磕到了额头,磕破了皮,血都流出来了。

一时间兵荒马乱。

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话回到苏颖那里就只说是二老爷又把傅母给气晕了,其他的并不清楚了。

等事情安顿好,天已经大黑了,傅奕阳从上房出来,神色晦暗不明,他心里沉甸甸的,压抑的很。永平跟在他后头提着灯笼问他:“老爷,去哪儿?”

“到园子里走走吧。”傅奕阳吸了一口气往园子里走,永平原本以为老爷是要往正院去呢,但这话儿他也不好说,只跟在后头,一路上园子里都静悄悄的,寒风呼呼,不知道吹到什么了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怪瘆人的。

傅奕阳在园子里呆了半个时辰,扯了扯身上的佛头青斗篷,抬起手来揉揉眉心,长出一口气:“去正院。”

傅奕阳满心疲惫的进了正院,瞧见正屋的灯还亮着,不知怎的就感到心里一暖,刚抬脚走两步,冷不丁间冲出个人来,瞧着还是个俏生生的小丫头,永平心里一咯噔,手里的玻璃灯也就不往那边照,还出声呵斥,却不料那挡路的人不知是有心还是有意的就往灯光下凑。

永平定睛一看,这不就是之前太太生产时想往老爷跟前凑的那丫环么,还一副刚打扮过的样子,天寒地冻的却穿的单薄,柳条般的腰肢都给掐了出来,一阵风吹来还带着满身的脂粉味儿,香的腻人,永平克制住了才没打个喷嚏出来。

永平心里直纳闷,他明明跟芦荟暗示过了这丫头不安生,怎么还出来蹦跶?还没等他想明白呢,那边傅奕阳能冰冻三尺的声音砸了过来:“下作东西!”

那丫头听见了肩膀抖动,眼泪似流未流在眼睛里打转,灯笼一笼罩显得格外动人,望着傅奕阳带着哀求:“奴婢只是在当值,瞧见灯火已经想要避开了。”永平心里鄙夷不已,睁眼说瞎话,真是不要脸,这样的伎俩都敢使出来,还是在正院,这不是打太太的脸么,老爷如今可是最看重太太和两位少爷的!

傅奕阳脸色沉如冰水,走了两步突然顿住,永平心里一惊,这是…

傅奕阳转身扫到他身上,声音冷厉:“处置了。”说完甩袖离开,无耻下贱,竟然敢做出这样下流背主的勾当来!傅奕阳第一个念头是憎恶,再来就是替苏颖考虑起来,她底下伺候的竟然有这样的内里藏奸的,等她知道心里肯定会不高兴,那他就替她处置了,省的惹她跟着心烦。

经过这一闹,正院轮班当值的都往这边看过来,一看被婆子堵住嘴身量单薄的丫头,再联想到刚才傅奕阳的斥骂,眼里都露出异色来看那被堵住嘴的丫头。

永平让婆子把那丫头堵住嘴往外拖走,摸着下巴忍不住琢磨起来了,心想难不成太太早就知道这丫头会弄出这么一出来,才故意纵着呢,目的就是想让老爷出手处置了,借机杀鸡儆猴么?

要真是这样的话,太太这手段可真是高啊。

傅奕阳进了产房,挥挥手让守夜的白芷退下去,坐在床沿拿手背摩挲着苏颖的脸颊,又去看了看两个吃饱睡得正香的两个儿子,握了握他们的小手,那样柔软的触感一下子腻到心田里,他的儿子定然会平安长大。

傅奕阳突然想起跟他无缘的那个孩子,是不是老天在补偿他们夫妻,一胎送来两个儿子来?

傅奕阳紧抿着唇,削薄的唇被抿成一条直线,奶娘们战战兢兢的守在一边儿,等傅奕阳出去了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傅奕阳再去瞧苏颖的时候,苏颖迷蒙着半眯缝着眼睛,看见傅奕阳的脸条件反射的露出一个微笑来:“你回来了?”撑着手坐起身来,“原福儿禄儿还在我这儿等你回来呢,左等右等你没过来,我就让奶娘们把他们哥俩儿抱回去睡觉了,现在什么时辰了?你饿不饿?炉子上还温着粥,要不要来一碗?”

傅奕阳还没来得及说话苏颖这一连串的话就抛过去了,这样关心的话正好抚慰了傅奕阳受寒受冻的心灵,他面色总算缓和了些,坐到床沿把她搂在怀里,“是我忘了差人来回你一声,已经看过福儿禄儿了。”

苏颖贴着傅奕阳的胸膛,心想这是又受到打击了,她张了张嘴问:“老太太可缓过来了?我只听她晕了。”立刻就感觉到傅奕阳身体僵硬了,心道果然,动了动身体摆出依赖的姿态来,搂住他的腰。

傅奕阳心里也说不上多苦涩,只想着可能是习惯了也就麻木了,拿下巴磨磨苏颖的头顶说:“无大碍了,你只专心养好身体,别落下女子病来。”

苏颖换了个轻松些的语气和他说起福禄娃们的趣事儿来:“福儿禄儿今个睁开眼睛了,大而有神,还盯着我看,我心都跟着软了呢。”

听得傅奕阳鼻酸,搂着苏颖的手使了使力,几乎把她给按进胸膛里,苏颖有些傻眼,还是伸出手来顺着他的背拍一拍,半晌傅奕阳才哑着声音说:“咱们的儿子日后必有出息,我得给他们取个好名字。”

这两句话有什么直接联系吗?苏颖心里腹诽,可却也感受到了傅奕阳流露出来的酸涩之意,他不会是红了眼圈吧?苏颖抿了抿嘴,更往他身上贴了贴,带了几丝俏皮的说:“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生的。”

傅奕阳心里松快一些,手顺着她的长发:“这里头我就没出力,嗯?”他不该奢求过多的,现在他有了一双健康的嫡子,在他们悉心照料下定然会平安长大,其他的他也就再不奢求了。

080章 反间之计

当天发生的事虽然事后被傅奕阳下令封了口,可到底还是漏了丝风声让苏颖知晓。

苏颖看着帐子顶上绣的繁杂花纹,总觉得有那么不太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可不得不说傅母还真是走了一招臭棋,这次可不止傅奕阳,就连被傅母偏宠的傅煦阳二老爷心中都产生了隔阂,果然最难消受美人恩呢。

苏颖想了想就把这件事给丢到脑后,她虽然躺在床上坐月子,可有些事却不得不操心的,洗三的事儿还得经过她手,在傅奕阳的默认下,洗三办的很热闹。

和三太太生的女儿不一样,这次可是勇武侯爷的嫡长子嫡次子,对侯府对傅奕阳的意义非同一般,洗三的时候门槛都快要被踏破了。

傅母撑着病体表示了对嫡长孙洗三的关注和重视,她原先晕倒时磕到了额头,磕破了皮,戴上松花色镶珠抹额遮挡住了,发髻正中插戴着赤金嵌翠的压发钗,穿着打扮当得上金碧辉煌四个字了。

苏颖见她明明对自己厌恶的不行却还偏要撑住一副慈爱婆婆的模样,心里忍不住觉得舒爽,要知道往日里她可是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如今难道是觉得小儿子靠不住了,才想起来这侯府里到底是谁在当家做主么。

苏颖还在想,如果不是发生了这种事,她儿子的洗三礼傅母会不会称病不出呢?这种可能性还是很大的,要真是这样,在那么多宾客面前,勇武侯府可真是丢大脸了。

陈夫人扶了扶腰,语带艳羡的同苏颖说:“这儿子同女儿到底是不同的,瞧瞧这洗三礼的规模就知道了,真希望到时候我这个生下来也能有这般待遇。”

苏颖快要笑了。幸亏这时候宾客们还没有上门,不然这话让人家听了不知会怎么贻笑大方呢。苏颖没接这话茬,傅母照旧对陈夫人说的话保持沉默。苏颖在心里一哂,“怎么不见小弟妹?”

陈夫人快言快语:“她照顾大姐儿累病了。老太太特许她在屋里休息,大嫂不用担心,她那份添盆是少不了的。”

苏颖“哦”了一声,心里嘀咕这是真累着还是假累着了,瞟了一眼“真病”的傅母,有些明白她的用意了,三太太这平妻到底上不了台面。以往傅母抬举着她,其中有娘家的缘故还有就是三太太肚子里孩子的缘由在,如今三太太生下女儿让傅母的‘嫡长孙’落空,傅母转而又重新去抬举怀着六个月身孕的陈夫人。可真够现实的啊。

“小弟妹累病了?一屋子的丫头婆子,倒让小弟妹劳累了?”这话自然是说给傅母听的,找理由还不找个好理由,当即傅母脸上就有些挂不住,语气生硬的说:“二房的事自有二太太操心。你且顾好自个罢。”

陈夫人还是会看脸色,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怎么不把福哥儿和禄哥儿抱出来让我们看看?”

这么说起来,福禄俩娃出生都三天了,才头回见到祖母,她们俩来的时候还刚巧俩娃饿了。刚抱下去让奶娘喂奶了。

苏颖盯了傅母一眼,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位不会做些什么吧?

场面有些出乎苏颖所料,傅母慈爱的很,还拿出了早就预备下的金项圈来,可惜福禄俩娃不怎么给面子,被傅母抱过去福儿就扯着小嫩嗓子哭嚎起来,声音特别的响亮,他一哭,做弟弟的禄娃也不甘示弱跟着哭起来,把苏颖给心疼的不行。

当即也不管傅母脸色如何,让奶娘把俩娃抱过来,禄儿刚被抱到苏颖身边哭声就戛然而止,福儿被苏颖抱着哄了一会儿哭声才小了下来,陈夫人在心里偷着乐,嘴上还说:“果然是母子天性,大嫂一抱他们就不哭闹了,看这架势,大嫂定是个慈母。”

她这话不是想说老太太不是慈母么?果然一阵见血。这就是为什么苏颖有时候喜欢陈夫人的原因,无差别攻击,点赞。

尴尬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很久,前面有丫环通报有宾客上门了。

傅母携着陈夫人去前面招待了,苏颖伸出手点点福儿的红红的小鼻头,“真是个小机灵鬼。”

苏太太和苏颖的几位嫂子都过来了,苏太太满脸笑意,看到院子里到处张灯结彩,苏太太心里有了底,又见着苏颖脸色红润,因为刚生完孩子还有些丰腴,可这丰腴在苏太太看来就欢喜,她还牢记着苏颖当初小产时受的形销骨立,如今可算有了着落。

“快让我瞧瞧我外孙子。”等福禄俩娃被抱到她手边,苏颖瞬间就失宠了,苏颖的二嫂唐夫人在苏太太旁边凑趣,“这双生子我还是头一回见着呢,长得可真俊儿。”

明明这俩小不点哪里看得出相貌来,苏颖心里明明知道可听人家夸自个孩子哪里会不高兴。苏太太爱的不行,“和你小时候有几分像,倒是这眉眼间更像姑爷,尤其是这鼻子,最像。”

苏颖乐了,她还没真看出来,罗夫人冲着苏颖微微一笑:“恭喜姑奶奶得了一双麟儿,说不得明年太太和我们还能过来添盆,说不得能凑一个好字来。”

还来,苏颖心里发憷,这一次生产差点就没把她疼死,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说着把话题岔开,丫头上了茶来,苏颖微微一笑:“言容也是大姑娘了吧,我听太太说她要参加明年的大选。”

“正是呢,”罗夫人有意和苏颖多说说话,就把这话题扯了出来,“被我拘在家里学规矩呢,以免日后冲撞了贵人。”

“言容规矩女红都是极好的,”德容言功,取这样的名字就得有配得上的气质容貌,这侄女苏颖也就回娘家的时候见过一面,配得上这个名字,明年大选是新皇登基后的第一次选秀,听苏太太的意思是想让言容去走个过场。

苏颖下半句话还没有往外说,陈家女眷来了,苏颖把那半句话咽下去。和罗夫人相视一眼,陈家可是有两位姑娘要去参加选秀,陈宛凝出了差错。陈宛秋顺利顶上了。

苏颖眯了眯眼睛,接生婆的事儿谁知道陈宛秋究竟在里面扮演什么角色。弄得事情扑朔迷离。苏颖和傅母之间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多一桩事不多,少一桩事也不会改变,总之就是债多不愁,可陈宛秋就不同,她可不想这么个自恃甚高自以为是的穿越女插手到侯府来。

这次陈家的送来的新生礼可很丰厚,送来的也很快。不像是之前苏颖被诊出有孕陈家的礼隔了好几天才送来。

苏颖心想这陈家是想借机和傅奕阳把关系拉近一些么?想想就有些释然,想来是因为戴夫人知晓了三太太生产时傅母的所作所为,再者不管怎么说,陈家都还是傅奕阳的舅家。历来舅甥不分家,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只不过以往因为傅母的缘故,陈家多偏向于二房,不仅把嫡长女许给还是白身的傅煦阳,就是如今连嫡次女都赔上了。还险些把命给搭到里面,这关系还能如以往那般融洽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戴夫人亲自来了,言笑晏晏的看向和勇武侯府有老交情的诰命夫人应酬的傅母,她捏了捏陈夫人的手腕:“怎么瞧着姑奶奶脸色不大好。”

陈夫人心里正郁闷呢,往常还有傅母带着她和一干公侯命妇们交际应酬。可这次傅母把她领出来就放任自流了,陈夫人觉得浑身不自在,偏她又不好找借口离场,见到戴夫人她真的是松了一口气。

听戴夫人问她话,陈夫人竹筒倒豆子般把这两天的事都倒给戴夫人听:“也不知二老爷为何冲姑妈发火,把她给气晕了,正喝着药呢,脸色能好么。”

戴夫人引着她往外走,对一旁的丫环说:“若是你们老太太问起,就说我带你们二太太休息了,你挺着这么大肚子就该好好在屋里安胎,何苦跟着操心。”

戴夫人这话就有些深意了,也是自打三太太的事发生后,戴夫人总是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傅母,言语中难免会带出一些来。

陈夫人还求之不得呢,厢房里戴夫人问她:“姑爷呢?”

陈夫人苦笑:“莫名其妙就冲着我一顿吼,去了外书房喝的酩酊大醉,谁劝都不听,姑妈被他气晕他都没说去瞧瞧,也不知出了什么事,他还换了素净衣裳来,太太他不会真的在外面养什么狐媚子了吧?”

戴夫人拍拍她的手,安慰她:“你且别想这么多,把哥儿平安生下来才是正经。”

陈夫人难得敏锐了一回,抓着戴夫人的手激动的问:“太太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告诉我,要不然我总是胡思乱想,连觉都睡不安稳了。”

“男人么就是寻一时的新鲜,再说就算姑爷在外面养狐媚子,你觉得就你姑妈那样的会容许,你就不要多想了。”戴夫人这话算是默认了傅煦阳有在外面养外室的事,可也拐着弯的告诉陈夫人,那外室已经不是威胁了。

陈夫人也不知听没听明白,忿忿的说:“她只顾着可劲往二老爷房里塞人了,上次我借着老爷生病才打发了她塞过来的几个狐媚子,还有那个王姨娘上蹿下跳的蹦跶,要不是我怀孕,二房可就没我下脚的地方了!”

戴夫人费了些劲才把陈夫人给安抚住,叹了一口气:“往后你和大房多亲近亲近——”

陈夫人听了瞪圆了眼睛,拔尖声音:“我才不要!”

戴夫人这边教化陈夫人,前路坎坷,苏颖屋里却和乐融融,来屋子里的多少有些交情,有些还沾亲带故的,彼此间也有来往交际,坐到一处儿东家长西家短的就说了起来。

李夫人凑到苏颖床前来,往外头瞥了眼冲苏颖低声说:“怎么不见那位三太太跟着出来交际?”

苏颖冲她微微一笑:“照顾大姐儿累倒了,我们老太太就特许她歇着不用过来了,到底老太太会体贴人。”

李夫人低低哧笑一声:“怎不见她让那位怀着孕的二太太去休息,我来的时候可是瞧见她一个人伶仃,怪可怜的。”

苏颖想想也明白是什么原因,傅母这是在给陈夫人难堪还是给她下马威呢?

李夫人提了提眉毛:“大姐儿?我倒是记得你这里不还有位也生了位姑娘么,不是还养在你身边了?”

苏颖掸掸衣角。“老太太这般叫下来的。”李夫人微微撇了撇嘴,“哦”了一声就没往下说问了,她自然是知道一些这边的事情。又说了两句话,一位穿着藏青色遍地金葫芦双喜纹对襟褙子的四十岁左右的夫人过来。苏颖一时见了还觉得面生,等这位夫人说了几句话,苏颖才想起她是谁来,傅家祖母娘家侄女媳妇儿季夫人,论辈分苏颖该称呼她为表婶。

季家和傅家这几年来往才少了起来,但往昔情分仍旧在,季夫人都有些不敢认苏颖。季夫人一瞧今日排场再看苏颖的气色,就知道她如今过的滋润,和往日大有不同,更别说如今一举得二子。地位稳固。

季家如今不同以往,侯府这门亲戚也随着姑奶奶的去世渐渐疏远,季夫人有心修补两家关系,而比起傅母,季夫人还是更愿意和面前这位当家太太亲近。就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位当家太太说话可是比傅老太太管用多了。

不一会儿季夫人就打开话匣子,“我家姑娘你表妹姗姗本来是要来吃碗洗三面,只前几日受了些凉身子不大舒服,等哥儿们满月时。我再领她过来和你见见。”

想起这个季夫人心里就来气,都是被小姑子家的如月给带坏了,大冷的天非要去刮那梅花上的积雪来烹茶吃,结果受了寒病了几天。

这还罢了,竟然还不知廉耻的打听外男的事,就算有亲戚关系,可到底是外男,要不是姗姗说漏了嘴,季夫人都还不知她这般不矜持,听嬷嬷说她私下里做荷包,看样式就是给爷们儿用的,季夫人气的肝疼,总不能让她连累了自家姑娘们的名声,真不知如月的教养嬷嬷是怎么教导她的。

那外男——季夫人抬眼看了下言笑晏晏的苏颖,她还带着产妇的圆润,但看得出来气色很好,是个温婉的,再加上如今在侯府地位稳固,往后谁也不能越过她去。

想想如月一直在江南,除了是和表侄同行至京城外再无交集,表侄向来端正,自然不会做出有违礼仪之事,那只有如月她一厢情愿,想想季夫人都觉得替她臊得慌。

对季夫人的神情变化,苏颖觉得莫名其妙,还没来得及深究,洗三的时候到了,产妇还不能下床,苏颖只能看着被包裹的很喜庆的俩娃被抱出去,一想外面天寒地冻的,赶紧嘱咐了:“小心些,福儿禄儿洗三完了赶紧抱回来,小心别受了风。”

季夫人随着女眷们往前面去添盆,呼啦啦的屋子里散了个干净,苏颖躺在床上眼巴巴的往外望,果然有了孩子就和原先不一样了,什么都先着他。

“太太饿不饿,厨房里熬了鲫鱼汤还有鸡汤呢,”见苏颖撑着头芦荟笑着说,“已经让小丫头过去瞧了,回来就报给太太听。”

这次真的热闹,来添盆的不老少,接生婆笑的见眉不见眼,吉祥话流水似的往外说,福禄俩娃还没被送回来,苏颖就知道了他们俩的表现。

福儿被放到盆里的时候,‘响盆’的很响亮,小嫩嗓子扯着哭,那威力苏颖在短短几天里都见识到了,苏颖本来还想自己亲自喂养的,可两个孩子根本就顾不过来,一次只能喂一个,另一个就得等着被饿哭,苏颖哪里舍得。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双生子,他们俩做什么都快同步了,苏颖想轮换着来喂都是奢望,一个哭连带着另外一个也会哭起来,起起伏伏的可真是好不热闹。

就像这洗三,福儿先来,被抱出来的时候还哇哇叫,至于禄儿一开始放进盆里的时候没吱声,大家还以为这小不点不会‘响盆’了,谁知道他过了一下子就哇哇大哭起来,哭的也很响亮,等把他从盆里抱出来立马不哭了,原先还哭的起劲的福儿不用哄也随着弟弟不哭也跟着不哭了。

围观众人都暗自纳罕,什么夸赞的话都说的出来,比如说这么小就知道‘兄友弟恭’了;再比如兄弟齐心,光耀门楣;又比如很有灵性,长大必有大出息等等的,才三天的俩娃被夸的天上有地下无人家难得几回闻的…

苏颖听小丫头学的那些话,忍不住黑线的同时还生出那么几分自豪感,紫苏端了汤水来,喝着那没咸味的补汤,苏颖忍不住内流满面,做什么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就像她想亲自给俩娃喂奶,那这坐月子期间喝的汤水都淡的快让她嘴里长毛了,这才过去三天啊。

苏颖捏着鼻子认了,要是日后福禄俩娃不孝顺,哼哼。

三太太在她的屋子里隐隐约约听到大房那边的热闹声,心底不由的有些恨自己肚子不争气,可一想若是自己真生了个儿子,那岂不是如了她那好姑妈的意,据说姑妈想把大姐儿给抱到她身边去养,三太太眼底一片阴霾。

“小姐,太太来了。”陈宛凝正沉思着,贴身丫环过来通报。

戴夫人添完盆和陈夫人顺道一起过来的,陈宛凝看到戴夫人登时就委屈的红了眼眶,“母亲——”

戴夫人见此也叹了一口气,先看过了大姐儿,虽说当时是早产加难产,孩子生下来较其他孩子孱弱些,不过大夫说了只要好好养着,平安长大是没问题的。

“你还年轻,往后有的是机会。”戴夫人不说还好,一说陈宛凝眼泪噗噗的往下掉,咬着牙苦闷的说:“自从我出了月子,表哥就没在我这里过过夜。”

也就是说二老爷和三太太就那么一次,三太太嫁过来的时候已经怀孕了,中间傅煦阳就没再碰过她。

戴夫人轻描淡写的说:“外面那个再也不会威胁到你和你姐姐了。”

“什,什么?”陈宛凝掐了一下手指才明白过来戴夫人是什么意思,“您是说?”

戴夫人不以为意:“既然你的好姑妈无所作为,我只有代其劳了。”

陈宛凝联想下傅煦阳把傅母给气晕的事儿,动了动嘴唇:“表哥以为是姑妈做的,怪不得呢。”复又把帕子拧成麻花,咬牙切齿的,“表哥对那个狐媚子还真是情深意重啊,为了她竟是忤逆顶撞了姑妈,这一次姑妈可被气的实在不轻呢。”

说到后面又有些幸灾乐祸起来,被自己偏宠的儿子忤逆顶撞的滋味肯定不好受吧,“还不是一次呢,后头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姑妈又晕了,还磕破了头呢。”

戴夫人一撩眼皮:“还有这事?”

陈宛凝点点头:“好似是表哥和大伯起了争执,姑妈去劝解,具体是发生什么事我就不清楚了。”

戴夫人在心里冷冷一笑,她那大姑子偏心到没边,说什么去劝解,怕是又让傅奕阳退让,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了。想了想,对陈宛凝语重心长的说:“往后和大房那边好好处处,别再因为你姑妈把关系弄得更僵硬了。”

“这?”陈宛凝迟疑了,就是这就让戴夫人觉得比较满意了。戴夫人也想通了,当初傅母给他们画了个大饼,言辞灼灼的说日后爵位会落到二房头上,可现在看来这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以前大房没儿子或许还有可能,可如今那对双生子她也见着了,健康着呢,傅奕阳又深受皇上器重,不然又怎么会在他袭爵时特赐不降爵呢。

照傅母这样让傅奕阳寒心下去,说不得日后二房都得不到侯府的照拂,到时候吃亏受累的还不是她的两个女儿,不对,宛凝就差点遭了毒手,戴夫人无论如何都要为她的两个女儿考虑的,所以就有了她出手处置了傅煦阳养的外室嫁祸给傅母的一出反间计。

081章 故态萌发

戴夫人出手处置了傅煦阳养的外室嫁祸给傅母,设计了一出离间计,离间傅母和傅煦阳的母子之情。

不过怕是戴夫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傅煦阳能混到何种地步,怒发冲冠为红颜,给原本就微妙的母子关系、兄弟关系蒙上了一层阴霾。

现在才想起来修补裂痕,想亡羊补牢,可惜太晚了些。

“雯玉病了?”苏颖皱起眉头来,“好端端的怎么生病了?大夫是怎么说的?”

雯玉自从挪到正院后,极少生病,怎么说病就病了?

芦荟一边给苏颖通头发一边回话:“大夫说是寻常的风寒,开了药方,大姑娘喝了药发了汗被奶娘哄着睡下了,往常大姑娘也是经常得病,来诊脉的大夫也备了案底的。”

那些专用名词苏颖还是懂的,归根到底大姑娘还是抵抗力弱,这时候得风寒最易反复,雯玉身子虽然不壮,可到苏颖跟前还没生过病。

“让孙嬷嬷过去帮帮忙,等雯玉病好了再让她回来。”苏颖跟芦荟吩咐了,傅奕阳抬脚进来,他去看过了,顺口接了句:“不过是寻常的风寒,会好的。”

苏颖微微一笑没说话,她对雯玉没什么感情,这安慰的话她还真用不着,拢了拢额前的碎发,“先前魏氏病了,想见见雯玉,我怕过了病气给她,就许了雯玉,等魏氏病好了让她去南院探望下魏氏,到底是她的亲姨娘呢。现在雯玉也病了,还得让魏氏再等等了,她也是想念大姑娘,日日不断的让小丫环来我这里呈情呢。”

傅奕阳眉先皱了起来,想起去看望雯玉时,她嘴里念叨着姨娘,想到底是母女天性,可一想到疯魔般的魏姨娘,傅奕阳心里就下意识的厌恶起来。

苏颖的话也连带给魏姨娘上了眼药。魏姨娘不是想扮慈母么,这坑就给挖好了,指不定什么时候魏姨娘就自个掉进去了。

或许苏颖的想法显灵了,大姑娘的病情反复了几日都不见好,傅奕阳也有些上心,虽然现在得了一双嫡子,可到底大姑娘还是他头一个孩子,感情不一般,拿了帖子请了太医来给她看诊。

太医掉了一堆书袋,和先前请来的大夫说的都差不多。就是寻常的风寒。只是因为大姑娘先天不足。气血不旺,抵抗力弱,才没那么容易好起来的。

先前大姑娘在南院的时候三五不时的经常生病,就给傅奕阳留下了“大姑娘先天不足身子弱”的潜意识。等挪到了苏颖院子里渐渐也没生过病,身体一日比一日好,两厢对比又加固了傅奕阳“魏氏不堪为慈母”的印象,对大姑娘病情反复并无疑心,只吩咐了底下人尽心照顾。

南院

魏姨娘对着镜子看自己蜡黄无血色的脸,发狠似的把水粉儿往脸上扑了一层又一层,终于满意了又从柜子里的拿出月白色绣兰花刺绣的长袄配上葱白底绣红梅花的百褶棉裙。

穿上之后觉得空荡荡的,魏姨娘瘦了不少,原先穿上很掐身的衣裳如今再穿上身上就显得空荡荡的了。而且这两件衣裳并不是当季的,新送来的衣裳都是按照魏姨娘现在的身量做的,都是按照份例来的,并没有克扣她,可魏姨娘看不上那些鲜亮颜色的衣裳。尤其是看到那桃红色的就觉得刺眼。

往日魏姨娘嚣张的时候还穿过近乎大红的银红色衣裳呢,等到后宅苏颖当家做主了,针线房里的才不敢去给失宠被禁足的魏姨娘做那些会惹太太不愉快的颜色的衣裳了。

近身伺候魏姨娘的小丫头偷懒躲在西边屋子里取暖去了,正好便宜了魏姨娘,魏姨娘舀出针线来把穿起来宽松的长袄想给改的贴身,时间紧她又不能大改,只掐了腰,穿上去还能看出腰线来。

又翻箱倒柜的找出来藏在里面的往前傅奕阳给她的缠丝镶珠金簪,挤着牙缝嘟囔着:“那起子捧高踩低的小人,等我得了老爷宠爱,有她们好看的。”

——虽说魏姨娘的份例没被克扣,可没有傅奕阳的宠爱她就是个空壳子,往常的赏赐也没了,魏姨娘想往外传话必须得往外撒银钱,虽然她得宠好些年有些积蓄,可也止不住有出无进,再说想让自己日子过得好一些,都需要银钱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