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嬷嬷是觉得魏姨娘就是一根刺,有她在,日后不定还怎么连累大姑娘呢,现在她没了,老爷怜惜大姑娘失了生母,说不定也会对大姑娘好一些。

再者苏颖那里,章嬷嬷认为她是个宽和人。单从魏姨娘能活到现在就可见一斑。章嬷嬷心里还埋怨魏姨娘太会作,都被禁足了还能折腾出那么大的事,怎么就不为大姑娘考虑考虑,白白更遭老爷憎恶。

来传话的翠竹脆生脆气的说:“嬷嬷,是老爷同意让大姑娘去见魏姨奶奶的。太太又说让你仔细些大姑娘,说魏姨奶奶到底是大姑娘的亲姨娘呢。”

章嬷嬷沉吟了下,道:“我知道了。”

等回到大姑娘的院子,红玉迎上来,章嬷嬷皱了皱眉:“魏姨奶奶不大好了,你且准备一下。”

红玉懵了一下,当下泪就往下掉,那句“姨娘”还没喊完,就被章嬷嬷堵住了嘴。

低喝道:“姨奶奶做了那么些事,太太还许了她能看大夫已经是仁至义尽的了,这会子府里又事多,你别自寻晦气,平白惹的主子们不高兴。”

红玉不知情,章嬷嬷如今管着大姑娘的房中事还是知道一些事的,可就是因为知道,才巴不得魏姨娘早早去了,往后别再拖累了大姑娘,再惹来老爷和太太更不喜。

红玉连忙收了声擦了眼泪,抿了抿嘴:“到底是大姑娘的亲姨娘呢。”

章嬷嬷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看在她平日里忠心的份上才跟她多说了两句:“就是因为是大姑娘的亲姨娘,主子们才愿意给她个体面,往后再不许在大姑娘面前多嘴嚼舌。”

红玉咬了咬下唇,点点了头,又问章嬷嬷:“那嬷嬷你这是?”

章嬷嬷还算满意,这丫头调,教调,教也是个得用的,“老爷和太太开恩,许了让我带雯姐儿去见见姨奶奶,到底是亲姨娘,总不能往后让人说了咱们大姑娘凉薄了。”

章嬷嬷再一次庆幸,雯玉现在年纪还小,往后就是有人拿这种事做筏子,也有个说头不是。

魏姨娘是真不行了,本来魏姨娘有大姑娘这个挂念,还能撑得住,可昨天傅奕阳上来就踢她一脚,彻底就绝了她活下去的念想。

大夫被请过去,诊完脉后,眼睛微微一阖,转头就微微摇头,委婉的暗示她已经不行了。

昨天丽月没了,傅奕阳把魏姨娘给踢昏,竟是只有那看门的婆子以前得了魏姨娘不少好处,又因为丽月的事,她就为求个心安,守着魏姨娘,屋子里的炭盆才没有熄灭,不然就这么一天一夜,魏姨娘冻也冻死了。

等魏姨娘幽幽转醒,熬不住了,那婆子不敢耽搁,就跑到正院来禀报,想着魏姨娘到底还是大姑娘的亲姨娘,太太总不至于不管不问。

章嬷嬷用披风包裹着雯玉过来了,章嬷嬷首先是感觉到屋子里热烘烘的,又因为没开窗户,屋子又逼仄,就显得特别闷,再看了一眼放在角落的炭盆,明显不是新烧起来的炭盆。

章嬷嬷在心里感叹一声,要真是装慈和装到太太这个份上,那就不能说是假慈和了。

魏姨娘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跟一张白纸似的。整个人瘦的没了人形,连喘息声听起来都觉得特外无力。

章嬷嬷还真没见过这位,魏姨娘现在早就没了一年前的光鲜亮丽,整个人老了十几岁,又长久没有好好梳洗,蓬头垢面。虽然章嬷嬷看她,隐约觉得底子不差,可怎么都不能和太太比啊。

雯玉不舒服的咳嗽起来,章嬷嬷收回想象,连忙给雯玉又是揉胸又是抚背。魏姨娘听到声音。支撑着撑开眼皮。看到雯玉,眼泪唰的流了下来,伸出皮包骨头的手,嘶哑着声音:“大姐儿。姨娘的大姐儿…”

雯玉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见过魏姨娘了,以前魏姨娘疼是疼雯玉,毕竟雯玉是她安身立命的砝码,还是争夺傅奕阳宠爱的筹码,他们一家三口可是在南院和和美美的呢。

呵呵。

魏姨娘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想见见雯玉。章嬷嬷也是怕魏姨娘过了病气给雯玉,而且雯玉在这屋子里呆的也不舒服,就出声道:“姨奶奶见谅,大姐儿她才生了场病。还没有大好,能来探望姨奶奶,都是老爷和太太格外开恩了,姨奶奶有什么要交代,说给我听也是一样。”

魏姨娘这才把注意力放到章嬷嬷身上。她捂着胸口惊讶道:“怎么是你?大姐儿的奶娘呢?”

章嬷嬷先皱了眉,可到底魏姨娘还算半个主子,就道:“姨奶奶可能还不知道,雯姐儿的奶娘是个包藏祸心的,不仅伺候姐儿不尽心,还偷拿了姐儿的东西,这等欺主的自然是容不下的。”

“我,我不信。”魏姨娘粗声喘气,可她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眼带泪光朝雯玉的招手,“大姐儿,到姨娘,这里来。”她现在说话都费劲,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的。

雯玉过了年虚岁已经五岁了,可因为从胎里带来的不足之症,小时候又经常生病,虽然这一年来养起来了,可人还是瘦瘦小小的,再加上昨天又病了一场,小脸粉白粉白的,可瞧上去比以前好多了。

魏姨娘叫她,她怯怯的看过去,可魏姨娘现在这样,让一年前见过她的那些人来看,十个里头能有一个认得出来就是走运的了。

雯玉认不出来,可到底对魏姨娘还有些印象,血浓于水,雯玉从章嬷嬷身边怯生生的往魏姨娘那边走。

章嬷嬷眼睛闪了闪,亦步亦趋的跟在雯玉身边。

魏姨娘泪流的更凶了,伸出干枯的手,手指甲因为很久没剪了,看上去挺吓人的,雯玉被吓着了,身子一扭把头藏在章嬷嬷怀里。

魏姨娘本来用手臂撑起来的半边身体也因为雯玉的动作泄了力气,一下子瘫倒在床上,“你,你——”

章嬷嬷一边安抚雯玉一边对魏姨娘解释:“姨奶奶别恼雯姐儿,您一病就这么长时间,雯姐儿想见见您也不容易,好不容易得着机会,可姨奶奶您又病的重了。老爷和太太怜惜雯姐儿身体没大好,未免过了病气,不好去您跟前探望,再往后,您都这样了,雯姐儿就更不好过来了。”

章嬷嬷句句都往魏姨娘肺气管子上戳,那婆子在门外头听得直摇头,被跟过来的翠竹瞥了一眼,立马就闭了嘴。

魏姨娘死死的盯着章嬷嬷,之前还进气多出气少,被章嬷嬷这么一激,竟然撑着手肘坐了起来,唬了章嬷嬷一跳,连忙搂着雯玉往后退了两步。

章嬷嬷也不好太过分,缓了口气就劝道:“姨奶奶快顺口气,都这时候了,您就别跟我一般见识了。您放心,既然太太让我去教养雯姐儿,我必然是尽心尽力的。您看,如今大姐儿的身体和规矩都不是往常可以比的。雯姐儿刚才那般,是乍一下吓着了,现在缓过来就好了。”

说着,就哄着雯玉去给魏姨娘见礼。

雯玉果然听话,魏姨娘眼泪往下落,不再死死盯着章嬷嬷了,伸出手来:“我的儿,到姨娘这儿来。”

雯玉怯怯看了魏姨娘一会子,扁着嘴叫了一声:“姨娘。”

“哎,我苦命的大姐儿啊。”魏姨娘这话就扎了章嬷嬷的耳朵,雯玉已经被魏姨娘搂住,再听魏姨娘一口一个可怜一口一个苦命,章嬷嬷听的额角直跳。站在门口候着的翠竹眉头差点儿竖起来。

翠竹耷拉着脸,魏姨娘这是什么意思,大姑娘养在正院,太太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她,又是找教养嬷嬷,又是寻药膳厨娘,还整治了那奴大欺主的奴才,大姑娘哪里就可怜哪里就苦命了!

真是不识好人心,翠竹在心里狠狠的记了魏姨娘一笔,都这种时候了还死性不改!

魏姨娘抱着雯玉掉眼泪。刚才雯玉被她吓着可真是寒了魏姨娘的心。她还在南院的时候一心想着等什么时候老爷想起她的好来。她就会复起,到时候她再努力努力,挪出去养的大姑娘或许也能回来了。

可等到后来傅奕阳没说要解了她的禁足,她就暗暗指望起大姑娘来了。想着但凡大姑娘在傅奕阳跟前说她一句好话,她日子也就不会那么艰难,可左等右等,也不见傅奕阳的踪影。

魏姨娘就觉得她生的这个女儿靠不住,那时候还在想,怎么就不是个儿子,庶长女跟庶长子那可真是天差地别。

要是个儿子,太太能那么轻易就动了她的根基,老爷也不会不那么顾念旧情。说不定日后侯府都能让长子继承了!

可惜没有如果。

魏姨娘不甘啊,她知道她不快不行了,可就是不甘心就落了这样凄惨的下场。

强打起精神来说:“我有些话想跟雯姐儿说,你先下去吧。”

章嬷嬷皱起眉,刚动了动嘴。就对上魏姨娘阴测测的眼神,配上她瘦的只剩下骨头的模样,平添了几分诡异,看的章嬷嬷打了个寒颤。

魏姨娘扯了扯嘴角:“怎么,我现在连个下人都使唤不动了?我还没死呢。”

章嬷嬷看不上魏姨娘这轻狂劲儿,最后还是往门边移过去,翠竹啐了一口:“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也不照照镜子,她现在是什么鬼样子。”

章嬷嬷摸摸她的头:“她都这样了,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

翠竹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嘟囔着:“谁知道她还会不会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狗改不来吃屎,翠竹又扯了扯章嬷嬷的袖子,压低了声音说:“我怎么瞧着她不像是不大好的样子啊。”

之前还气若游丝呢,可现在看着不但坐起来了,还又力气呵斥人了。

章嬷嬷也有些纳闷,可人家大夫都摇头了,就道:“怕是回光返照了。”

翠竹唔了一声。

章嬷嬷侧身往里面看了一眼,屋子就那么点大,又没有屏风挡着,自然是看一眼就一目了然了。

可曾想和阴测测的魏姨娘对上了眼,章嬷嬷眼一缩,把视线收了回来。心想这魏姨娘别真是还想最后闹一把大的吧,可想想,她都这样了,还能闹腾出什么来。

章嬷嬷也没掉以轻心,过了没一会儿雯玉又难受的咳嗽起来,章嬷嬷也不管魏姨娘了,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还遭了老爷厌弃,倒是还摆起谱来了。

直接进屋把雯玉抱到怀里,包上披风往外走,等到了门口,没那么憋闷了,雯玉才好受了一些。章嬷嬷敷衍的对魏姨娘道:“老爷和太太心善,才许了大姐儿来看姨奶奶,姨奶奶也得替大姐儿身体着想,再说能呆这么一会儿都已经是极限了,等姨奶奶身体好转了,大姐儿再来探望罢。”

谁都知道魏姨娘这次是真不行了,哪里还来的好转。

魏姨娘艰难的喘息着,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把几个人都吓一跳。

章嬷嬷最先镇定下来,“别慌,这位姐姐你去瞧瞧。”

那婆子直在心里呼晦气,不情不愿的进去,走到床前,伸出食指来去探魏姨娘的鼻息,却是被枯爪打在手背上,吓的这婆子往后一退,一屁股坐在地上,“我的亲娘哟!”

109章 余情未了

章嬷嬷抱着雯玉回到正院,雯玉给苏颖请了安,苏颖推了跟前的一碟绿豆糕,“乖,让红玉抱你到旁边去吃。”

章嬷嬷也不多说,毕竟当时她身边还跟着翠竹呢,那是苏颖跟前的丫环。章嬷嬷只说了魏姨娘抱着雯姐儿说了些体己话,旁的就没什么了。

苏颖脸上的笑容没变:“丧仪那些老爷已经交代给了傅管家,至于守孝,”苏颖顿了顿,章嬷嬷心里一紧,这到底没有给姨娘守孝的道理,可大姑娘到底是魏姨娘亲生的,总归要有些表示。章嬷嬷还在想这些,就听苏颖接续说:“到底是亲姨娘呢,守个三日便是了,身上穿的素一些。”

章嬷嬷松了一口气,“还是太太想的周到。”

章嬷嬷领着雯玉走后,禄娃娃突然跟苏颖说:【傅奕阳被魏氏叫过去了。】

苏颖挑挑眉:【果然还是余情未了啊。】

禄娃娃愕然:【你怎么是这个反应?】

【那你觉得我该是什么反应?】苏颖往后歪倒,靠在大靠背上,慵懒的说。

【嗯…】禄娃娃很不解,【明明我这里显示你对傅奕阳的好感度已经有…咳咳,我是说根据我的观察,你不是对他有好感吗?怎么见他去见旧情人,你就不吃醋?女人啊,你的名字叫口是心非。】

苏颖可没有忽略禄娃娃话里漏出来的情报,说起好感度,当初在玩游戏的时候还真的有,等到后面转成真人版的,反而没有了,当初要知道有好感度,事情就变得量化多了。

苏颖往枕头上一躺,【你觉得傅奕阳是因为什么原因愿意去看魏姨娘了?傅奕阳可是实实在在的憎恶魏姨娘。他的脾气就像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魏姨娘那个蠢货,既然说动了傅奕阳去见她,原因我也能猜出一二来。】

禄娃娃的重点却不在这个原因上。他哼哼唧唧的说:【看来妞儿你对傅奕阳很了解嘛,还说你对他没意思,啧~】

苏颖伸手捏了捏禄娃娃肥嘟嘟的脸蛋儿,哟,滑不溜秋的,真是好捏。【你好像对我是否对傅奕阳有好感这点很在意啊,嗯?】

这轻飘飘的话让禄娃娃觉得头皮发麻,他现在有头皮了,噢耶。赶紧解释:【我都是一番好心啊,你往后都是要在这地方生活下去的。夫妻么。两情相悦总比貌合神离好。】

【…你还会说成语了?】

【妈蛋。小爷当然会用成语,而且还会用很多成语,愚蠢的人类!】禄娃娃又一次炸毛了,没注意到苏颖若有所思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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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姨娘在章嬷嬷走后。把看门的婆子招过来,从手腕上退了个玉镯子给她。

那婆子一看那成色的镯子,眼都直了,就这样的成色,得值个几十两吧,可一想丽月那里,这婆子就发憷。

魏姨娘却没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把镯子塞到她手里,没了之前盯着章嬷嬷时的狰狞。一脸哀容:“婶子,我都这样了,你就帮我一把,全当你发发善心了。”

那婆子呵呵笑,心里还挺美。魏姨娘以前可是响当当的人物,伺候好大老爷一个人,连带着全家都跟着吃香的喝辣的,还把大太太给逼的都退让。虽说现在落到这个下场,可人家到底是枝头上的人物,如今还亲亲热热的叫她一声婶子,不能更美。

这婆子被哄的去颠颠的传话了,当然了主要还是魏姨娘给的那镯子有用。

魏姨娘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如今老爷心里满心满眼看到的都是太太,对她憎恶至极,现在能让老爷过来的也只有借着太太了。

魏姨娘捂着胸口,她已经感觉不到胸口疼了,只是觉得心里那层苦绕着五脏六腑绕了个来回,哪里都是苦的。

没人看着,魏姨娘吊着最后一口气起来,摸到梳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梳起早变得杂乱的头发来,找来一点水把头发抹顺,撑着痛苦找出一件银红对襟褙子来套到身上。

她一个妾室自然是没资格穿大红,规矩一点的妾室也不会穿与大红相近的银红、绛红色,偏偏魏姨娘原先做的衣裳里少不了这样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大红颜色的衣裳。

魏姨娘瘦脱了,穿上原先的大衣裳显得空荡荡的,不过好在魏姨娘已经没力气再脱了她原先穿的长袄了,这么一穿上,也没显得那么空。

炭盆里的碳没之前燃的旺了,魏姨娘想站在门边等傅奕阳过来,可她现在也没有那个力气了,而且她总觉得有股寒意直往骨头里面钻,冷的人牙齿打颤,明明外面是艳阳天,春意日渐浓了。

魏姨娘躺在床上,把话在心里过了一遍又一遍,嘴角渐渐扬了起来。

傅奕阳在前面书房,婆子费了牛鼻子劲才把话传过去,“魏姨奶奶都那样了,就当是可怜可怜她,你把话传给老爷听了,老爷愿不愿意去那是老爷的意思。要是你不传,万一日后真出什么事,咱们都得担着干系,左右不过一句话的事,是不是?”

永平本来还不想沾上魏姨娘的事,他跟在傅奕阳身边这么些年了,还能不了解老爷的脾性,因为昨天那诅咒娃娃的事,老爷可是把魏姨娘给彻底厌恨上了,不然就算是看着大姑娘的份上,给魏姨娘订的祭仪都不会那么轻。

可如今魏姨娘把太太给祭出来,永平就不得不考虑一下了,谁知道魏姨娘还会做出什么腌臜事来,万一日后太太真会有什么不测,他就是几条命也不够赔的。

永平一咬牙,就进去通报傅奕阳了。

傅奕阳听完神色一滞,他又觉得真不值得再为那么一个恣凶稔恶的女人置气,缓了一口气,“走,去看看。”他倒是要看看这女人还能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

永平同小厮使了个眼色,他现在可是完全投诚向苏颖了,他爹现在在太太的

陪嫁铺子里当个二管事,说出去都是很有面子的差事,更何况如今后院还真就太太一家独大了。

说起这个,永平都觉得唏嘘不已。一年前魏姨娘还张狂的不行,可就是那会儿,魏姨娘吃肉其他人还能喝汤呢。可现在呢,傅奕阳就一直独宠苏颖,别的女人那里连个肉喳喳的都没有见着。

就凭这点,永平要不是眼瞎了,就知道该抱谁的大腿。

魏姨娘听到外面的脚步声,骨瘦如柴的手就攥紧被褥,如果不是她把太太祭出来,老爷是不是连她最后一面都不见。

到现在。魏姨娘都不明白会变成这样。她跟着老爷最久。还给老爷生了女儿,一个月里歇在南院的时候是最多的,就是有时候她都敢去正院截人,太太不是照样要摆出贤惠大方的样子来。嘴上还说着不介意么。

她哪回朝老爷诉委屈诉辛苦,老爷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安慰的话,可总是会有赏赐的,就是她穿银红,她明明知道老爷不悦,可她学聪明了,她从不在老爷跟前穿,她都穿给太太看了。

太太眼里容不得沙子,可就是这样才不讨老爷喜欢。老爷还是最喜欢她,那时候南院是多热闹,多风光。

可什么时候就变了呢,魏姨娘怔怔出神,也不知道太太用了什么法子把老爷给拢住了。老爷突然之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日日流连在正院,原先属于南院的风光,属于她的宠爱,都被正院给抢走了。

老爷眼里就跟再没有她这个人似的,不,比这样还让她难受,老爷斥责她,冷冰冰的看着她,把大姑娘挪走。甚至,甚至就因为她说了太太几句不是,老爷就打了她,还把她爹和哥哥都送到大狱里去了。

老爷骂她毒妇,要把她送去庄子上去,要真是这样,她一辈子就回不来了,再无出头之日。可后来没送去庄子上,反而是送到这荒僻的院子,逼仄的屋子几乎都让魏姨娘给憋疯了。

和她一起来的还有丽月,真是好笑,太太还真是好心,把她以前院子里开脸的通过丫环过来伺候她,就不知道丽月她碍着太太哪里了,丽月是个通房丫环,而且又不得宠。

丽月还真的尽心尽力的照顾她,她身体不好了,只能躺在床上,天天抱着药罐子,都是丽月在忙活,如果没有丽月,她说不得早就撑不住了。

可魏姨娘不甘心,她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到底干了什么事就惹

的傅奕阳厌弃,甚至还连累到家人,让她连个自白的机会都没有。

魏姨娘自始至终都不相信傅奕阳是这么绝情之人,一定是被太太蛊惑了,一定是太太嫉妒她得宠,嫉妒她生了庶长女,才在背后撺掇的!

丽月开始还不多话,等到后面才渐渐话多了起来,等到有天突然冒了出了句:“以前听老人讲过,被狐/媚附身的就特别会蛊惑男人,会趁机吸了男人的阳气呢。”

魏姨娘脑子里有根弦一下子断了,她总觉得太太把老爷给蛊惑了,不然一向不太喜欢太太的老爷怎么会日日流连正院;还有太太也突然变漂亮,还变得越来越漂亮,以前那端方劲儿一下子没了,浑身带着股儿妩媚;以前太太最爱她那贤惠名儿,怎么可能一直霸住老爷,就连后头怀孕了也不例外…

魏姨娘觉得那都是话本里写的骗人的,可总是一遍一遍的去想,太太真的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魏姨娘根本就没法子去找证据,她急啊,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火急火燎的就直接把这件事捅到傅奕阳那里去了。

…蠢货。

魏姨娘把傅奕阳找来,上来就哭:“老爷,太太她不是人啊,您不要被她害了哇!”

傅奕阳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他以为魏姨娘是在骂苏颖不是个好人,殊不知人家是说苏颖不是个人,顿时就觉得魏姨娘是以小人之心度君之腹!

傅奕阳整颗心都偏到苏颖身上去了,魏姨娘只说一句,傅奕阳心里早就寻了好些事实来辩解,再看魏姨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就心头火起,冷哼一声!

不消多说,魏姨娘就从这冷哼声中听出了傅奕阳对她言语的不屑,魏姨娘抓心挠肝的难受啊,说话就不经过脑子:“老爷。太太她是个狐/媚子!您被她蛊惑了啊,老爷您清醒清醒啊,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然,可是会亲者痛仇者快的!”

“老爷!!!”

魏姨娘一嗓子振聋发聩!

傅奕阳继续误会,以为魏姨娘还是在辱骂苏颖,脸早就阴沉下来,冷冰冰的看了魏姨娘一眼:“闭嘴!谁准你重伤主母的,口舌招尤,早知如此。就应该把你送到觉罗寺去。修身养性。清净六根!”

魏姨娘眼泪噗噗的往下掉,可惜她现在不是个美人儿,没有楚楚可怜之态了,哭起来只是涂惹傅奕阳憎恶。

傅奕阳低喝道:“你还有脸哭。真是够了!”说着就要往外走,再也不想看魏姨娘一眼。

魏姨娘好不容易见到傅奕阳,她怎么能甘心,扑上去搂住傅奕阳的腿,泪也不流了,悲哀的开口:“老爷,妾身说的都是发自肺腑的啊,太太她早就不是以前端庄贤惠的太太了,她现在是被狐/媚附身了啊老爷!”

“胡说八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太太是你能诬蔑的吗?”傅奕阳的声音嗡嗡的,像是在极力忍着发怒。

魏姨娘仰头又是一声:“老爷!!!”——不把彼此的耳朵振聋,魏姨娘是不会善罢甘休。

魏姨娘抱住了傅奕阳的腿不放,抬起头来目不转睛的看住傅奕阳,哭的那叫一个悲惨:“老爷!妾身什么时候害过您。您就信妾身这一回罢!您仔细想想,太太她已经变了不像是以前的太太了,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妾身沦落到这种地步,都是太太她算计的,妾身实在是冤枉啊!”

“老爷,您仔细想想,太太要不是不被狐/媚附身,又怎么把您霸在正院不放,老爷您被她蛊惑了,眼里再没有其他人了!老爷,您还是去找高僧去把附在太太身上的狐/媚给收走吧,不然她连老爷您都会给害了啊!”

傅奕阳低着头面沉如水的看着魏姨娘的脸,却连生气的欲、望都没有,一想到他以前宠爱了她好几年,都觉得恶心!

他愕然的眼神慢慢淡了下来,紧皱的眉头松开,连之前一直紧抿的薄唇也放松下来,动动身子抽出被魏姨娘抱着的腿,一用力魏姨娘就坐倒在地。

刚刚因为见到傅奕阳脸色缓和以为他是相信了自己话的魏姨娘,还没来得及狂喜若狂,就被他这样的举动给弄懵了。

傅奕阳看也不看倒在地上的魏姨娘,径自走了,连只言片语都吝啬给魏姨娘留下,这么多次,耐心早就告罄了。

魏姨娘等傅奕阳身影不见了才反应过来,哀嚎出声:“妾身全都是为了老爷啊,老爷您再也不能这么糊涂下去了!”

嘶哑的声音在逼仄的屋子里回荡。

等傅奕阳走了,隔壁屋子里的丽月才神情复杂的走到魏姨娘的屋子里,她现在脸上已经消肿了,只不过当初因为猛地脸着力导致门牙崩了,所以现在说话还漏风呢。

丽月看着如一滩烂泥躺在地上的魏姨娘,眼中闪过一丝快意,但等魏姨娘抬起头的时候就恢复成往日温顺木讷的惯用表情,小意温柔的把魏姨娘扶起来,叹了口气:“魏姐姐,你这样又是何必呢?老爷他,他…”

“他根本就不领情啊。”丽月把话补全了。

“老爷他变了!他真的变了,他以前绝对不会这样对我,他会叫我的名字,听我诉委屈,会一直宿在我这儿,我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

魏姨娘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注意到丽月因为她的话变得扭曲的神情,她接着哭哭啼啼,“现在全都被太太鸠占鹊巢了,你也看到了,老爷他现在眼里完全就没有我这个人了,而且我还被太太算计的遭了老爷的厌弃。”

“老爷为什么就不信我,我可都是为了老爷好。”

丽月阴森的想:说什么为了老爷好,其实最主要的还是为了你自个吧,贱/人。

丽月心里不屑,嘴上却安慰着:“老爷现在是被迷花了眼,而且现在可不仅仅是太太一个人,还有太太生的两个嫡子呢。我想老爷主要还是顾忌两个少爷吧。”

丽月这话戳中了魏姨娘的肺气管子,她兀自掉着眼泪:“我可怜的大姐儿,我可是她的亲姨娘,太太却算计的我们母女分离。老爷偏听偏信,早就被太太魅惑住了!该死的狐/媚子!”

魏姨娘咬牙切齿,丽月心里不屑的冷笑:以前也不知道谁才是真的狐/媚子呢,现在还有脸说别人,如果不是她现在还用得着她,早就把她给整治死了。

丽月可没忘魏姨娘以前在她面前趾高气扬挤兑她欺负她的事儿,真是个蠢货!

“那魏姐姐现在可如何是好?我原本以为凭借姐姐和老爷昔年的情谊,老爷总是会听进去姐姐的劝说,可看老爷他…”丽月担忧的说着,顺便踩几下魏姨娘。“我现在可都指望着姐姐你了。若是能离了这里。妹妹往后做牛做马的报答姐姐你。”

魏姨娘那颗被傅奕阳伤的千疮百孔的心立马就被丽月这样的奉承奉的好受多了,她难得温和的跟丽月说:“我知道你是个好的,不像是现在的太太,太有心机了。我就不信,我说的那些话不会让老爷有芥蒂。”

“我跟在老爷身边可是最久的,老爷的脾气我比谁都了解,他可多疑了,就算觉得我说荒唐,可我估摸着老爷也会因此长个心眼。我就不信了,太太就不会露出什么马脚,老爷肯定能揪出她的狐狸尾巴的。”

“到时候真相大白,老爷肯定会亲自来把我迎回南院的。到时候我就在老爷面前替你美言两句,老爷就会对你以前做的事既往不咎的,你就放心吧。”

丽月掐着手心才没让自己一巴掌打过去,还朝魏姨娘虚以委蛇:“可等老爷醒悟过来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妹妹不像姐姐还有个女儿。而且还是老爷的长女,如果不是现在这个太太生出的两个嫡女,那大姐儿可还是老爷膝下唯一的孩子呢。大姐儿在老爷心里一定很重要吧,姐姐不妨让大姐儿在老爷跟前说句好话,毕竟您到底还是大姐儿的亲姨娘呢。”

魏姨娘虽然觉得丽月有些话听起来不怎么中听,但总起来倒还是蛮顺耳的,在丽月的撺掇下,魏姨娘打起精神来给大姑娘做了个荷包,等荷包送出去后,魏姨娘还躺在床上做着傅奕阳敲锣打鼓来迎她风风光光回南院的美梦。

丽月回到自己的小屋,眼中闪过一抹深深的怨毒,想到日后那高高在上的天仙就要变成地上的污泥,辛苦盼来的孩子早夭,丽月就特别的快意,不由得笑了起来…露出一豁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