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这两个人,一个人等来的上吊而死,一个等来的又被踢了一脚,这次心真的是千疮百孔了。

傅奕阳面色平常的过来时,看到的就是魏姨娘一身银红撒花遍地金褙子,他眯了眯眼睛,这次连眉毛都没有皱起来,他已经不想跟这么个女人一般计较了。

魏姨娘从回忆中醒来,看见冷峻如昔的傅奕阳,缓缓露出一个自认为美腻的笑容,可惜衬着乱蓬蓬的头发,刺了傅奕阳眼的银红褙子,根本就没有任何美感可言。

傅奕阳盯着她,一时惘然,才一年,他都有些记不得她曾经是什么模样,只记得那一身芙蓉色的褙子。

“老爷,您来啦。”好似当初还在南院时,她娉娉婷婷的迎上去,小意温柔的伺候着,顺势老爷就歇在了南院,第二天,她就会沐浴在其他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下,别提有多风光了。

傅奕阳的冷淡让魏姨娘回归现实,她想说的话都已经在肚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张嘴就说:“老爷,可还记得去年我撞了柱子后性情大变的事儿?”

110章 聊以慰藉

“老爷,可还记得去年妾撞了柱子后性情大变的事儿?”

魏姨娘一提这事,傅奕阳就皱起眉来,当初有了二房烧死通房丫环的事,陈夫人那些质问还历历在目。

——“我们陈家奉行无才便是德,就是我只勉强认得几个字,她一个跟在我身边伺候的贱婢,别说吟诗作对了,就是大字也不识一个!我起先是被这个背主的贱婢乱了阵脚,现在既然她把老爷伺候的舒泰,我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我也不是那嫉妒之人,留下她何尝不可!可偏偏她这般造孽,不知是被什么孤魂野鬼附了身,专门来祸害我家老爷来了!这又怎么能容忍,再说了这种事要是传出去,旁人可怎么看老爷!我不懂那些诗词歌赋,却只知道老爷对我来说是顶天重要的,我是一刻也等不了那作孽的鬼祟在老爷身边作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那妖邪烧死!”

鬼祟之事,历来很被忌讳。

傅煦阳被陈夫人的一番话点醒,当下也不说再替琥珀鸣不平了,他只要一想到那样有才情的女子是被鬼祟附身就寒毛直竖。

那件事还是傅奕阳给扫的尾,所以等后来魏姨娘也在朝夕之间性情大变,傅奕阳才往琥珀之事上想,原先有期限的禁足就变成了遥遥无期,这还是看在原先的旧情份上。

没想到魏姨娘却主动提起这件事,傅奕阳眉头皱成‘川’字,永平很自觉地去守着门。

魏姨娘知道傅奕阳听进去了,捂着胸口不像上次那样大哭大闹,很平静的说道:“妾身一直不明白老爷怎么就在一夕之间厌弃了妾身,直到昨日被老爷踢了一脚磕到了头,才恍惚记起这一段惊骇的往事。”

“当日妾身羞愤之下,撞柱子想求得老爷的怜惜,却没想到竟是被外来之魂占了身体。”傅奕阳瞳孔猛缩。目光如炬的盯视着魏姨娘,魏姨娘想咧开嘴笑笑,可她现在没多余的力气,说了这几句话都喘息了好几回。

“那外来之魂占了妾身的身子。做了很多不合规矩的事,妾身今天醒来都想起来了,可老爷当时却偏听偏信,认定妾是魇着了,觉得妾是疯魔了。”

“当时那外来之魂是听到有丫环碎嘴说鬼上身被烧死,才吓到了,妾身才抢回了自己的身体。”

魏姨娘恨啊,她又恨怎么到现在才想起来,好恨!

魏姨娘哀哀的哭:“妾却连个诉求的机会都没有,如今妾都要死了。才恍惚想起来,想来也是妾的命。妾如今就是想给自己寻个诉求的机会,想把当时的事都说给老爷听,即便老爷不信,可妾身说了也觉得满足了。”

“那外来之魂是穿越的。妾不懂这穿越一词是何意,可妾从那残留的印象里,知道和她一样穿越来的不止她一个。”

魏姨娘干枯的手指抠着袖子上的绣纹,“妾不知道为何那外来之魂会穿越到妾身上,可妾却是因此性情大变,妾知道老爷最重规矩,又怎么做出闯前院这种给老爷丢脸的事。妾不甘心啊。”

说着魏姨娘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吐出一口血来,“老爷能不能再唤一声妾的名字,老爷以前都是唤妾的名字的,却不知从何时起,老爷就变了。太太也变了。”

傅奕阳眼神复杂的看了魏姨娘一眼,想起之前她歇斯底里的笃定苏颖是被狐/媚附身,再联想到她打着苏颖的名义请他过来,不是拜托他善待雯玉,却仍旧不依不饶的抓着这种鬼祟之事不放。仍旧没有悔改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这一切,都让傅奕阳生不起半点可惜之情,实在是死不足惜。

魏姨娘眼中的希冀之光一点点随着傅奕阳变得阴冷的目光而涣散了,她想抬起手来去抓傅奕阳的手,“太太,她,是穿越的,是她害了我…我好恨…”

魏姨娘的手终究没有够到傅奕阳的手,她一脸惊骇的看着从门外款款进来的苏颖,又艰难的转头去看傅奕阳,嘴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怎么都说不出话来,扬起的手无力的垂下,到死她都还是怀着对苏颖的满腔怨恨,死不瞑目。

傅奕阳一脸平静,苏颖却不会觉得他凉薄,魏姨娘到头来都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更何况,苏颖尤其不能忍,有人把主意打到福禄俩娃身上,就算魏姨娘只是一把被借用的钝刀子也不行。

更何况,魏姨娘临死临死,还想再挠她一爪子,真是死性不改。

说实话,苏颖也没想到傅奕阳会让人把她叫过来,她过来时,没有惊动里面的人,站在门边也把魏姨娘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真是没想到。

当初那朵附身到魏姨娘身上的圣母花走后,魏姨娘没了那段时间的记忆,可没想到昨天被傅奕阳踢了一脚,磕到脑袋竟然想起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苏颖疑惑了,既然是这样,那么那段时间魏姨娘的灵魂是蛰伏了,不像是她附身到原主身上,而原来的苏氏早就哀莫大于心死,从她身边消散了。

苏颖垂下眼帘,她看起来很平静,心跳却比平常都快不少,在一定程度上来说,魏姨娘说的那些话算是真相了。

苏颖想起之前傅奕阳就是听了魏姨娘那不知所谓的“狐/媚附身”之说,就真的对她心生疑窦,就算只是怀疑了一下,可还是让苏颖止不住齿冷。

更何况是现在魏姨娘临死之前又爆了这么大一个料,就算傅奕阳厌弃了魏姨娘,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虽然魏姨娘是破罐子破摔,舍得一身剐也要把皇帝拉下马,看起来是个拙劣的构陷,可只要该信的人信了,不说信了,就是心里存下疑窦,那就会成为一根刺,一个疙瘩,要想恢复如初,就很难了。

苏颖眉头皱了起来。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留意到傅奕阳一直在留意她的神情变化。

傅奕阳迟疑了一下,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指,苏颖侧过头来看他。她的眼睛仍旧灼灼清澈。看不出有任何的慌乱,只是手指尖仍旧凉凉的,傅奕阳突兀想起去年他从外面回府时,她穿着一声素色来迎接他时,伸出来的手也是沁凉沁凉的,再往后就算是酷暑,也没有多热。

傅奕阳眉心一跳,在那梦里同样也是他从外面回府,迎来的却是太太去了的哀嚎。

——“孩子小产了,你来看过几回?缠绵在病榻上的时候。以为是自己的疏忽没保住的孩子的时候,却得知了原来是做牛做马伺候的老太太做的手脚,从那一刻起贤惠大方孝顺端方的大太太就死了!”

贤惠大方孝顺端方啊,傅奕阳心里闷闷的,往时大太太在他心里留下的印象可不就是这几个词。再往后才渐渐生动起来。是否极泰来,是枯木逢春了么?

傅奕阳将苏颖的手指护在自己的手心里,牵着苏颖的手走出这偏僻之地。

永平等在门外,傅奕阳朝他吩咐:“让傅管家来。”

永平早在看到傅奕阳和苏颖牵手过来的时候,就低下了头,回道:“小的这就去。”

苏颖突然开口:“把魏氏的遗物都收拾好了,送到大姑娘那儿罢。也算是给她留个念想。”人死都死了,原来她活着的时候,苏颖就没真正苛待过魏姨娘,现在死了就更不必了。

“原先魏姨娘的娘家查抄出来的那些首饰地契,我也一块给大姑娘了,不管是做日常花销也好。还是存着当自己的体己都可。”对大姑娘,苏颖自认已经仁至义尽了。

傅奕阳却想的更多,之前大姑娘病的不正常,苏颖也正在气头上,根本就没掩着藏着。苏颖能知道的,傅奕阳一查自然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魏姨娘托人送到雯玉那里的荷包里藏了脏东西,雯玉被章嬷嬷教过规矩后,隔几日都是要往苏颖那里去请安的,顺带去看看福禄俩娃,那样的脏东西要真的传给福禄俩娃,到时候哭都没处哭去。

虽然魏姨娘是被丽月利用了,丽月也死了,可傅奕阳到底还是把魏姨娘给迁怒上了,更何况魏姨娘说是被利用,可那被扎了一排排针的人偶怎么说。那可是丽月逼着她做的,那针可是丽月逼着她扎的,那恶毒的心思是丽月灌输给她的不成?!

傅奕阳迁怒魏姨娘,对养在正院的雯玉也多了不喜,以前有些事觉得孩子小,再养养,再好好教导教导就好了,可再往后要是再有那内里藏奸的人利用了再对晨儿和昀儿不利如何是好?

未免日后苏颖对雯玉生出更大的隔阂来,有些事也得未雨绸缪。

傅奕阳又想起到现在雯玉还是按着嫡女的例来,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她还养在南院时,竟是没有一次去到正院给苏颖这个嫡母请安,就是后来挪到正院来,也是鲜有的。

傅奕阳就想起苏颖说的那句“嫡子未出生就搞出个庶长女”,如果不是他纵容,或许魏氏就不会生出庶长女来。或许不管是以前他自认为自己给足了正阳体面,又或是这一年来,他独宠正院,但只要外面一知道他在有嫡子前还有个庶长女,就觉得那所谓的体面,其实在别人看来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傅奕阳长长出了一口气,对苏颖说:“往后雯玉那儿就照着旧例来吧,你身边还养着福儿和禄儿,再往后也忙不过来,等她过了六岁,我再挑个院子让她搬过去。她身边一个嬷嬷不够,我再给她寻一个来,她要是想认字,就请女夫子来教她,搬出去才方便。”

傅奕阳不开这个口,觉得以苏颖的性子自然不会去为难雯玉,不然当初魏氏那么张狂的时候,她也仍旧是拿自己的东西去给雯玉补足了嫡女的例。

…傅奕阳这样,可真是他认为一个人好,就觉得她不管是做什么都是好的,都是有理由的。

看看现在就连把大姑娘从正院挪出去的理由都给找好了,考虑的不能再周到。

苏颖还在兀自发呆,听见这话微微一怔,她看向傅奕阳问道:“冷不丁你怎么会想这么做?”

苏颖其实从来没有待大姑娘亲近过,按照嫡女的例以及时常给些衣裳首饰不过就是抬抬手的事儿。就是在外人看来是替大姑娘好的把她身边那欺主的奶娘整治了,也不过是因为。就是因为当初这些从南院就跟在大姑娘身边的下人在,魏姨娘那儿才能从正院得到消息去。

要不是当初大姑娘从上房挪到正院时,苏颖看大姑娘还小,要是离了身边熟悉的人。肯定会不适应,还得她再花心思在她身上,这才把奶娘和她原来贴身丫鬟中比较老实的红玉留了下来。

免了大姑娘的请安,就跟免了妾室们的请安一样,不想看到她们在她跟前晃悠。还有给大姑娘用药膳调理身体,对苏颖来说本来就不费心,更多一方面还是要做给傅奕阳看的,她自然不会傻了吧唧的留下一个‘苛待庶女’的名声。

林林总总的在苏颖这里其实只是顺手的事儿,在别人看来这已经是很宽和的嫡母了,这个印象已经在傅奕阳或是下人眼里是根深蒂固的了。再往后大姑娘要是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旁人也只会认为她守不住庶女本分,绝对不会映射到苏颖身上来。

可傅奕阳既然这么说了,难道就是因为她做得太好了?

“你是不是担心因为魏氏的缘故,我…”苏颖半截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没好气的傅奕阳瞪了一眼,他可真是好心到她那里当了驴肝肺,可他又生不起气来。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不想那荷包的事再发生罢了,当初让雯玉挪到正院来也是没选择,哪里想到会被有心人利用。”傅奕阳说起来还带了几分内疚,面对苏颖时他的底气难免有些不足。“还有,与其日后养成她心高看不清事实的性子,还不如现在尽早的就让她看清事实。”

“以前府里就只有她一个孩子,难免金贵些,可再金贵也不能不分嫡庶。”傅奕阳还真是诚心诚意的说这话,苏颖却在心里微微一晒。要真是早就分清嫡庶,说不定就没那么多幺蛾子了。

苏颖心里是这么想的,可嘴上却说:“是我想错了,只是被魏氏说的那番话困扰住了。”

“嗯?”傅奕阳不解。

苏颖叹口气,语气有些飘渺:“大抵是我以前钻了牛角尖。总觉得在老爷面前要学会不争不抢,不嫉不妒,要贤惠要端方,尽好做正妻的本分,就是一个好的妻子。可我后来也明白了,老爷不但是老爷,还是丈夫,夫妻本是一体,我却只当好了一个太太,没能做好一个妻子。”

“这还是撞到了南墙撞得头破血流才得了这么一个教训,我虽然明白,可心里全是不甘,还有怨怼,总觉得我什么都没做错,就连嫁给老爷都不是我能左右的,我连个好妻子都不是,却还要承受那么多的苦楚,只觉得老天待我实在不公平。”

“知道真相后,我就觉得心里头蛰伏了一头凶兽,让我以德报怨,我实在做不到呢,我只想着报仇雪恨,只想着让那些欺辱过我,暗害过我的人也尝尝我受过的苦。”

“现在看着魏氏死了,丽月死了,我也没觉得有多欢喜,”老太太中风偏瘫她却是实实在在高兴的,“我在想,是不是不管我怎么做,都没法成为一个合格的妻子。”

苏颖本来也只是说给傅奕阳听的,等说到后面,她自己也有些伤感,什么时候她也渐渐变成了她原先讨厌的样子了。就算现在她对傅奕阳有些好感,可到现在和他说的话里也没多少是真心实意的话,她都替自己觉得悲哀了。

苏颖从傅奕阳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指:“我想静一静。”

傅奕阳敏锐的看到她的眼圈都红了,傅奕阳是少见她哭的,就是之前冲自己发泄的时候都没有掉眼泪,一下子把心里头那点觉得她从没有真心对过自己而产生的不平都给打散了下去。

难得在外面伸手揽住了苏颖的肩膀,让她往自己肩膀上靠了靠,伸手抹掉她眼角的泪,“尽瞎想。”

苏颖一下子就觉得心堵得慌,早在她和他揭露自己做的那些事时,苏颖就做好了他震怒的准备,只是没想到他并没有,而是把苏颖做过的事都扫尾了,保准不会让人把揭发傅母毒害侯府子嗣一事联想到其实是苏颖设的局这一点上。

傅奕阳并不是心如铁石的。他并不可能在傅母连番设计他、暗害自己的妻子,甚至连孙子都容不下,一心想让大房绝嗣的情况下,还会当这些腌臜事都没有发生。对傅母还如往昔那般恭敬。

本来就如履薄冰的母子关系彻底是冰冻三尺了,再没有修复的可能。

如果不是因为傅奕阳做的这些事,苏颖也不会那么快就放下心结。毕竟严格说来,苏颖并没有受过多少苦楚,她和傅奕阳控诉的时候都没有用‘我’,而是用的‘大太太’或‘她’来代指。

可刚刚算是和好,就出了魏姨娘临死还想祸害她一把的事,苏颖还是没有下定论,到底要不要信任这个男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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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有这样的事?”忠睿王爷讶异后,也就渐渐平静下来。比这更离奇的事他都见识过了。如今属下报上来的这件事就没那么让人吃惊了。

忠睿王爷眯了眯眼睛:“陈宛秋那边如何了?”

属下道:“陈姑娘被嫡母戴氏禁了足,对外就说是生了场小病,需要静养。属下已经按照王爷的吩咐将陈姑娘名下的几处招眼的铺子的底细透露给了戴氏。”

“另外,陈姑娘好生奇特,本来陈姑娘偷偷出门是瞒过了门房。可等戴氏质问门房的时候,门房突然反口说是她们收了陈姑娘的好处,才把陈姑娘给偷偷放出门的。”

“哦?”忠睿王爷突然想起当初陈宛秋安插在他府中的钉子,当初查的时候,就他们到底是怎么被收买的就没有调查个所以然来,是以对陈宛秋才有忌惮,陪着她演戏。就当是逗个趣儿,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你想法子让陈宛秋想遮掩的,无法转圜的一些小事儿都给捅出来,本王倒是要看看她究竟还有多少手段。”忠睿王爷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测,吩咐属下。

“是。”

“下去吧。”忠睿王爷又把他的内侍叫过来,“去和王妃说不用再去邀请那些在选秀女来王府了。”

“是。”内侍心里惴惴的。想不通王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在心里叹口气,这段时间王爷真是越来越喜怒无常了。

忠睿王妃听了内侍的传话,眼皮都没抬一下,“知道了。”

她身边的奶嬷嬷趁机往内侍手里递了个荷包。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内侍随手把荷包塞到袖子里,压低了声音说:“好似听说陈家的姑娘病了,王爷才让奴才来给王妃带这么一句话。”

奶嬷嬷回头和王妃那么一说,看自家主子无悲无喜的面容,忍不住替她抱屈:“主子,您看王爷是不是对陈家姑娘上心了?老奴记得那陈家有个姑娘长相很是出挑,是个庶女出身。”

忠睿王妃喝了一口茶,淡淡道:“王爷他什么时候在意过出身?”

先是一个婢女出身的侧妃,后面又有一个戏/子出身的庶妃,就算是被御史参,可忠睿王爷执意如此,就算是皇太后劝诫都没有让他改了主意。

“嬷嬷,我却不这么觉得。你觉没觉得那个苏祭酒家的嫡女和那位有三分相似?”

奶嬷嬷还不知说什么为好呢,就听忠睿王妃又道:“就是那出身再卑贱不过的庶妃仔细看来也有四五分肖似,你们都不说,正当我没看出来呢。”就是因为看出来,才更觉得心寒,忠睿王妃摸了摸鬓边,“可这又如何呢?百年之后,继承这王府的还是我生的孩子。”

到最后,忠睿王妃也就只有这点可以聊以慰藉了。

111章 心灰意冷

奶嬷嬷暗中劝着:“那位之所以到现在还有幸被王爷惦记着,不就是因为她没了,主子要往前看才是。”

活人哪里争得过死人。

忠睿王妃拧起眉来:“她没了,王爷却将原因怪罪到我身上,这一年来我可曾舒心过,若不是还有我儿,说不得我这王妃之位早就名存实亡了。”

“嬷嬷,你说到底是谁害了她?咱们竟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虽然我无辜被了这么个黑锅,心存愤恨不假,可一旦想到那幕后黑手可能还在暗中潜伏,我就担心的睡不安稳,生怕有一天祸及到我儿身上。”

忠睿王妃自然不甘心背那么大的黑锅,可安排人手查下去,却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才是让她胆颤的地方。

奶嬷嬷也知道实情,不由得猜测道:“有句话不是叫‘阎王叫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许是那位就是这么个命,怪不得旁人的。”

忠睿王妃苦笑:“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奶嬷嬷倒了一杯茶来给忠睿王妃,“太后娘娘不是要趁着今年的选秀给王爷添几个新人么,去年时王爷都给拒了,可今年却是没有的,想来王爷已经走出了原来的念想。再说,那些新人再怎么着也不会越过主子您去,以我看,主子您在王爷跟前就稍微软和一些,我瞧着,王爷可不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忠睿王妃抿了抿嘴,她是自己迈不过那道坎,怨不得别人。

奶嬷嬷见她有所松动,又劝道:“您就是不为了自个,也得替小王爷好生打算才是。”

奶嬷嬷这话是说到忠睿王妃心坎上去了,她抚了抚身上的牡丹绣纹,思索了一会儿对奶嬷嬷说:“嬷嬷,你让人去仔细查查那位陈姑娘的底细,”顿了顿。“那位苏姑娘的也查一查,我好有个底。”

“是。”这样才对。

忠睿王妃和奶嬷嬷绝对没想到她们俩的对话隔了没多久就原原本本的被下属呈到忠睿王爷面前。

忠睿王爷凤眼一挑,目光在‘阎王叫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上稍作停顿。

忠睿王爷自然是知道当初苏侧妃的死和王妃一点都关系都没有。可知道归知道,但并不妨碍他迁怒王妃,不要以为他不知道他子嗣单薄的原因。

想到慧行大师给勇武侯夫人的批命,忠睿王爷心情就复杂起来,还有对方和苏侧妃肖似的容貌,结合起来,都容不得忠睿王爷不多想。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直都驱动着忠睿王爷关注着勇武侯府,傅奕阳能那么轻而易举的查出来暗害苏颖的幕后黑手,其中就有他的推动。

可以说。从那天往后勇武侯府发生的事,只要是和傅阳阳还有苏颖有关的,基本上都在忠睿王爷这里过了目。

魏氏死前说的那番话也差不多原原本本的呈到忠睿王爷面前来,‘穿越’一词魏氏不知是什么意思,可忠睿王爷对这一词并不陌生。当初清婉在酷刑之下就招认她和陈宛秋是穿越来的,当时勇武侯府另外一个疑似穿越之人,也被确认了。

可没想到,还有一个漏网之鱼。

仔细看过魏氏的经历,忠睿王爷凤眼猛地一亮,是不是有种可能——那些被夺舍了躯体的原主还有机会把自己的身体夺回来。

陈宛秋留着绝对利小于弊,她的存在有着太多的不确定性。而且不说她的‘与众不同’,单就是她妄想把他和皇兄玩弄于鼓掌之间,这一点就不能忍。

至于勇武侯府的事,等把陈宛秋彻底解决了再说。

>>>

忠睿王爷的命令给陈宛秋带来的不小的麻烦,让被禁足的陈宛秋忙的焦头烂额。

陈宛秋想不通,她在外面开商铺都有大半年了。一直都没被人发现端倪,怎么一下子就被人捅到了戴夫人面前,那些证据让陈宛秋百口莫辩。

陈宛秋挣扎着肉痛着把所剩不多的药下到陈父身上,陈父帮她转圜过去,可越是这样。戴夫人看她的眼神就越冷,陈宛秋也不是没想过把药下在戴夫人身上,可她还想看戴夫人日后因为嫉妒不甘而狰狞的面孔呢。

想想还是算了,有了陈父给她保驾护航,相信就算戴夫人再怎么不甘心,也拿她无可奈何。

可陈宛秋实在是太小看戴夫人了,戴夫人浸/淫后宅数十年,只有陈宛秋的姨娘生下了个她这个庶女,其他妾室都无所出,从这点就可见戴夫人手段不一般。

可惜陈夫人没能遗传到戴夫人这点,三太太比陈夫人好一些,可毕竟还年轻稚嫩,还有待进步。

戴夫人如何看不出陈父对陈宛秋突然之间的看重,她以为陈父是在外面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才突然就对陈宛秋这个庶女看重起来。戴夫人没想到别处去,就联想到前几日忠睿王妃两次来叫陈宛秋去王府做客的事,心想难不成陈宛秋还真入了贵人的眼不成。

戴夫人怎么都不会想到陈父是被陈宛秋下了暗示,这可以说是‘玛丽苏光环’的药丸版,不过这药丸版本来就有限制还有副作用,不然的话,陈宛秋直接给皇上来一下,让皇帝爱她爱到要死要活不是更简单粗暴。

这种药丸版只对心智不坚定或是地位低于她才有效,而且并不是长久有效,兴许哪天就突然清明了,陈宛秋也不是迫不得已才会想到这种药的。

戴夫人见不着陈父对陈宛秋的维护,但她绝对不会当面忤逆陈父,场面话一套一套的,忽悠的陈父都觉得戴夫人是真心替陈宛秋考虑,是个慈和的嫡母,遂放心的把陈宛秋交到戴夫人手上。

另一方面,戴夫人也不想着争风吃醋了,转身就把陈父跟前几个娇滴滴水灵灵的侍妾叫过来,不说和颜悦色,但最起码没有往日的那种阴冷,不但没有趁机磋磨她们,反而是暗示让她们这段时间好生服侍陈父。让陈父没空管后宅的事。

几个侍妾噤若寒蝉的出来,面面相觑。

一个侍妾用手指顶了顶额角,隐晦的表示了:戴夫人脑袋不会被驴踢了吧?

另一个侍妾欣喜的把戴夫人赏的赤金柳叶耳环戴在耳朵上,不以为意道:“既然是夫人示下的。咱们只管听便是了。”

陈父被娇滴滴的小美人绊住了脚步,鲜少在到后院去,陈宛秋被戴夫人请来的教养嬷嬷拘束着,她院子里的婆子比以前多了好几个。

陈宛秋被上次出去差点就露馅一事还心有余悸,如今就不好再贸贸然的偷溜出门了,而且她也不敢随随便便从空间里拿东西出来了。

一次被质问被搜检已经够陈宛秋憋屈的了,原本陈宛秋还盼着忠睿王妃再下帖子来请她到王府去,她好趁机点明忠睿王爷对她的心思,让忠睿王爷来压戴夫人,看戴夫人还怎么耀武扬威!

可再往后忠睿王妃就没有下帖子来。陈宛秋料想戴夫人也不敢对着忠睿王妃阳奉阴违,可就是这样陈宛秋才更憋屈,她的计划不能就这样功亏一篑,在心里狠狠的给戴夫人记了一笔。

同样心焦的还有潘如月,自从正月十五潘如月见识到琴瑟和鸣的傅奕阳和苏颖后。潘如月回到季府就大病了一场。

季姗姗同季大人讲:“潘姐姐就是太掐尖要强了,本来我见她身体弱,撑不了那么些时间,好言相劝说让她先回府。可潘姐姐一时又说她无大碍,说她想多看看外面的景儿,我和哥哥们才陪着她多走了几步,因为顾忌着潘姐姐的身体。连灯谜会也只草草逛了一番,就早早回府了,哪里想到潘姐姐的身体竟是弱到这种地步。”

季大人听了,皱了皱眉,让潘如月好生养着,叮嘱了季夫人两句。就往前面去了。

季夫人回头点了点季姗姗的额头:“你可算是长进了。”

说起这个,季姗姗就万分恼火,她可不对季夫人顾忌:“母亲你不知道潘姐姐她多过分!”

“本来远远瞧见勇武侯府的表哥和表嫂,潘姐姐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避讳的大声叫‘奕表哥’,女儿想起来都觉得臊得慌。”

季夫人冷笑一声:“我早就看出如月她春/心浮动了。显然是她单方面对勇武侯有意,不知规矩廉耻,还是在这种节骨眼上,早知道就该拘着她,不让她出门去祸害别人。”

“怎么这样?”季姗姗对潘如月积累的好感度都消失殆尽了,拧着眉抱怨:“更过分的是,潘姐姐还对表嫂出言不逊,喊表嫂苏姐姐,这是什么不伦不类的称呼,差点弄得我们都下不来台。”

季姗姗把当时的情形描述给季夫人听,季夫人脸耷拉了下来。

季姗姗扁扁嘴愤愤道:“再有潘姐姐竟是指责我没戴面纱,是轻薄无礼,当时表嫂就在跟前,表嫂也没戴面纱。”

季夫人怒极反笑:“就没见过她这样不知所谓的!往后你能避就避,别好好的姑娘家都让她给带坏了。”

“不用母亲说,我也知道的。”

季夫人本来就想拘着潘如月,以前还有季姗姗给她通融,可经过了这样的事后,季姗姗就对潘如月敬而远之起来了。

潘如月敏感的感觉到她被孤立了,可潘如月还沉浸在悲伤中,心里并不在意,可等潘如月再想出门时,季夫人第一个不同意,季姗姗也不帮她说话了,潘如月困惑极了。

潘如月私下里找到季姗姗,蹙着秀眉:“姗姗妹妹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