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奕阳听到傅煦阳说的那句‘母亲不愿和大嫂计较’。在心中一晒,她计较的还不够多,不够狠吗?

傅煦阳见傅奕阳不为多动,也不问是什么事,心里先不满了,只觉得傅奕阳心性凉薄,果然不假。再来就是浓浓的不甘。他自问学识、德行、操守哪样都不比傅奕阳差,可就是因为他是嫡次子,所以这爵位也就落不到他头上来。

反而是便宜了傅奕阳,太不公平了!

傅煦阳可真是选择性的忘记了,傅奕阳凭借自身努力考中进士,又凭借自身能力入仕短短五六年就升任了从二品的户部侍郎。

再观傅煦阳本身。就算去年没有因为平妻的事儿取消他参加科举的资格,傅煦阳除非是走狗屎运,才会考中举人。

举人都难说,更不用说春闱了。

傅煦阳心里愤懑难平,外面就难免带出一些来。气冲冲的说:“就像今天发生的事来说吧,大嫂背着母亲在外面又是施粥又是善堂扶弱的,竟是没跟母亲说一声。其他老夫人们说起来,母亲竟是一点都不知情的,大嫂她这是踩着母亲来长自己孝顺的名声,实在是,是,过分了!”

傅奕阳皱眉。

傅煦阳愤怒道:“大哥,这事你知道吗?我想大哥你是不知情的吧,要是大哥你知道,你肯定不会让大嫂这么做的,对不对?”

傅奕阳端起茶杯来,拿起茶盖撇着茶碗里的茶叶沫,气定神闲的说:“你觉得你大嫂以母亲的名义施粥、善堂扶弱,借此来给母亲祈福积德,是不该的、错的吗?”

傅煦阳被噎住,傅奕阳这是偷换概念,可傅奕阳说的这件事傅煦阳不能反驳,苏颖做的这些事儿可都是为了昭显她的孝顺,还打着傅母的名义。

“弟弟不是意思。”傅煦阳只能否认。

傅奕阳轻轻啜了一口茶,皱着眉:“可我听你话里话外就是嫌弃你大嫂为母亲祈福尽孝就是多做闲事,不但没有功劳连苦劳也算不上。”

傅煦阳虽然平日暗戳戳的替自己鸣不平,在傅母面前是多么的义愤填膺的要替傅母教训傅奕阳,可等真正对上傅奕阳的时候,在他强大的气场下,傅煦阳还是有些发憷的。

“我何时这么认为了,我的意思是大嫂做这种事出发点是好的,我相信大嫂也是出自一片好心,可有时候,有好心是好的,但有好心却有可能会办坏事的。”

“你这话前后矛盾啊。”傅奕阳在傅母和傅煦阳面前表现的寡言,可并不代表他不善言谈,轻飘飘的谈话的基调就从傅煦阳转移到他这边了。

傅煦阳被堵了话头,不免有些尴尬,再加上几次都被傅奕阳打断,原本打好的腹稿也被搅乱了,只好干巴巴的说:“大哥也知道弟弟我是个务实的,嘴上功夫没修炼到家,比不上大哥能言善辩。”

“而且弟弟我这都是一番好心,大哥你就看在我这一番好心的份上,就暂且不要跟我咬文嚼字的计较。先听弟弟把话说完。”

傅奕阳面无表情的说:“你也说了好心办坏事——”

“大哥!”傅煦阳忍不住拔高了声音,他也恼了,脸上青白一片,煞是难看。

傅奕阳权当没看见。把茶杯放下,慢腾腾的说:“我不过跟你开个玩笑,你何必这么拘谨。罢了,你继续说吧。”

傅煦阳脸登时涨成猪肝色,狠狠握了几回拳头才勉强压住撩起来的心火:“大嫂做这样的事又何必藏着掖着,不让母亲知道,如今外头可都是传大嫂是如何的孝顺,而母亲偏偏还被蒙在鼓里,这是什么道理。几位老夫人在母亲这儿一说,母亲难掩尴尬。要是被那几位老夫人误会了,可实在不妥当。”

傅煦阳还不知道苏颖已经把傅母和几位老封君见面时说的话都原原本本的告诉给傅奕阳了,而且就算没有说明白,就凭借傅母和傅煦阳在背后折腾出的那些事,傅奕阳也不会偏听偏信。

等傅煦阳刻意歇了话头。等他发问的时候,傅奕阳就问:“误会什么?”

傅煦阳瞪傅奕阳,他都说的这么明白了,傅奕阳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口气不善道:“大哥你别揣着明白当糊涂!这事可事关母亲的名声还有咱们侯府的名声啊!”

傅奕阳神情自若:“从你的话里,我并没有听出任何的不妥当来。夫人正大光明做善事为母亲祈福,旁人只会赞叹夫人纯孝。羡慕母亲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对母亲的名声有碍。”

“再说夫人做那些事,银子并没有从公中出,二弟这下可放心夫人她没有私心了吧。”无中生有,顿时就把傅煦阳打着傅母的名号的好心变成了惦念公中银子的私心,说的还煞有其事的。

傅煦阳被激怒了。他猛地锤了一下桌子,大声质问:“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难道是因为那等看重黄白之物的人吗?”

傅奕阳不悦道:“噤声,你难道想把母亲吵醒吗?”

自诩孝子的傅煦阳顿时蔫了,他在上房装孝子装的面面俱到。傅奕阳端出这点来遏制他,再好用不过了。

傅煦阳带着懊恼的坐下,他这样看的傅奕阳觉得特别讽刺。

“大哥,你诬蔑我这件事就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了。可我还是想说,大嫂她未免太自私了些,母亲病了这些天,大嫂竟是没来过侍疾,这哪是孝顺?以为花些银子做些善事就能掩盖这个事实么,那也未免太投机取巧了,而且这并不是真的孝顺,我只是为母亲感到痛心,替大哥觉得不值而已。”

“大哥你屡次为了大嫂顶撞母亲,惹母亲伤心难过,如今竟是全然被大嫂蒙蔽了,大嫂做出这样花钱博孝名的事来,大哥你既然知道非但不制止,不呵斥,反而是放任自流。大哥,你这样做,对得起卧床不起的母亲吗?对得起在生前一直对你谆谆教诲的父亲吗?”

说的傅奕阳好像自甘堕落,不但纵容妻子不孝婆母,自己也跟着不孝母亲一样,真是发自肺腑,感天动地。

傅奕阳不由觉得好笑,他问:“那你觉得怎么样才算真孝顺?”

傅煦阳还以为傅奕阳被他说的无路可退,而傅奕阳这话也算是正中傅煦阳的下怀了。“就大嫂这样做儿媳妇的来说,自然是要到上房来殷勤伺候,端药喂水,一刻都不能松散,直到母亲痊愈。”

“这才是真孝顺,而施粥祈福就算是假孝顺了?这么说来,我平日里也只是来探望母亲,不能时时刻刻侍奉在母亲跟前,也是不孝顺了。”

“这样的话,那我就该向皇上请假,不处理公务,不交际应酬,而我夫人也不管府中中馈,不管这大家子吃穿用度,不用照顾幼儿,只管像二弟这般日日不缀的在母亲跟前侍奉,才是尽了孝吗?”

傅奕阳把手中的茶杯放下,冷道:“二弟未免太以己度人了,又太看重形式了。”

说着傅奕阳就站了起来,无视傅煦阳难看的脸色:“我知道二弟也是一番好心,二弟放心,我并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

这种标榜自己宽宏大量的话也不只有傅煦阳才会说,可从傅奕阳嘴里说出来,就无端带着一股儿嘲讽味儿。

傅奕阳又加了句:“不过,我夫人毕竟是你嫂子,长嫂如母,二弟你也是悖晦了,日后这排揎的话还是少言为好,省的惹人诟病。”

冠冕堂皇的话也不是傅煦阳的专利,傅奕阳以前没这么犀利过,如今犀利起来,傅煦阳根本就招架不住。

你说再多,人家直接一个不合规矩、不敬长嫂的大帽子就压了下来,也算是回应傅煦阳话里话外拿不敬婆母这条去压苏颖了。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等傅奕阳走后,傅煦阳气的摔了茶杯,还不过瘾,又踢翻了椅子,兵兵乓乓的好不热闹,黑着脸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欺人太甚!实在是欺人太甚!”

131章 剑走偏锋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季姗姗让秋水把潘如月弄醒,秋水也有经验,又是掐人中,又是掏出薄荷油在她鼻子底下熏的,潘如月总算幽幽的醒过来了。

季姗姗面无表情的说:“今天的事你最好都埋到心底去,一个字都不准往外透露。”

潘如月幽幽的望着车顶:“奕表哥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这样?”

季姗姗脸黑了下来,不知悔改。

潘如月就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傅奕阳那样对她已经让她受了莫大的打击,再想咄咄逼人的苏颖,脑海里又突然跳出来,他们夫妻俩温情脉脉的场景,一时间竟然痴了。

“怎么会这样?明明她早死了,明明我就要被许给奕表哥了,明明奕表哥一点不都喜欢她。”

季姗姗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冷道:“你在胡说什么?谁早就死了?”

潘如月脸扭曲起来,看起来有些瘆人:“奕表哥的原配苏氏,她该死!不,她早就死了,她占了我的位置,明明站在奕表哥身边的该是我,奕表哥明明是喜欢我的…”

季姗姗没多想,只以为潘如月想嫁给傅奕阳想疯了,竟然诅咒起苏颖来了。

秋水大着胆子凑到潘如月脸上方瞧了瞧,见潘如月的眼睛失神,没有焦距,就吞吞吐吐道:“表姑娘不会是魇着了吧?”

玛瑙好似无意间碰到了潘如月的膝盖,潘如月竟然没什么反应,玛瑙也有些慌神了,“这?”

季姗姗半信半疑:“潘姐姐不会是被大表嫂的那一番话给吓的丢了魂吧?”

就是当时她听着都觉得胆战心惊的,不过她可不可怜潘如月,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辩解不了了就用以死明志来威胁大表嫂。大表嫂却不吃这一套,当时季姗姗就怀疑,就是潘如月真的在当下撞柱子死了。苏颖绝对不会让下人拦着的。

或许大表嫂就是笃定了潘姐姐只是说说而已,才会说出那样一番凌厉的话来。

秋水傻眼了,她们跟着潘如月出来,潘如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都得跟着吃挂落。

当下,秋水就真切的呼唤起潘如月来,试图给潘如月把魂招来。

潘如月还在魔障似的念念有词:“奕表哥会娶我当继室的,我还会给奕表哥生孩子。”

秋水听了个正正着,脸一下子臊得通红,心一横,就上手狠狠的掐了一把潘如月的胳膊,“姑娘,你莫说胡话了,赶紧醒醒吧!”

季姗姗也听见了。啐了一口。

没想到潘如月的反应大的很,她张牙舞爪的挥舞着手臂,很笃定的解释道:“我没有胡说,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知道奕表哥的原配死了一年多了。小产后得了病没治好就死了,所以我才成了奕表哥的继室。”

季姗姗心里头突然冒出来潘如月在侯府时对着那处院落问大表哥妾室的画面,冷不丁就觉得头皮发麻。

但季姗姗很快就回过神来,觉得潘如月是打击太大,异想天开了,在她耳边冷冷道:“不知所谓!”

潘如月眼泪突然就流了出来,痴痴呆呆的反复念叨着一句词:“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薄幸郎,心易变,泪雨潇潇,终不怨。”

季姗姗想说你只是单相思而已,什么心变不变的,可看潘如月痴痴傻傻的模样。心生不忍,话到嘴边就咽了下去。

勇武侯府

芦荟回来把心中的疑惑细细的说给苏颖听,苏颖一脸古怪的重复:“她是喊魏姐姐?”

芦荟点点头。

苏颖撇撇嘴,前面叫她苏姐姐,如今又来了个魏姐姐。她倒是想姐妹情深。

苏颖从来没有跟魏姨娘或是柳姨娘姐妹相称过,潘如月是真天真还是假单纯,竟叫魏姨娘叫起魏姐姐来。

芦荟皱着眉:“奴婢觉得那潘姑娘表现实在是太诡异了些,若是真知道魏姨娘,就该知道魏姨娘已经去世了,而且她好像知道那座院子就是魏姨娘以前住过的,外人也是难知的。”

“还有她说话行事总是要攀扯上太太您,旁的不说,就拿她硬要来正院跟您话别这件事来说,在客居院落的时候,那话里的意思就是您让她们直接走,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实际上却是想旁人认为她不礼貌。再就是到正院后,她还那么明目张胆的给您上眼药,暗指您不宽厚仁和。奴婢听她几乎句句话都是这种招式,实在是让人憎恶。”

“规矩人家的姑娘哪里会是这种样子,平白落了下乘,为人诟病。”

薄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苏颖和芦荟看过去,薄荷连忙道:“奴婢只是觉得这位潘姑娘的做派有些眼熟,仔细想想,不就是和那位有些相像。”

薄荷手指了指南边。

芦荟拧起眉来,假意训斥薄荷:“你浑说什么,怎么能把潘姑娘这好人家出来的嫡女跟那位家生子出身的相比呢,这不是折辱了潘姑娘了么?”

薄荷跺跺脚:“我哪敢啊,潘姑娘是官家出身,谈吐不凡,听起来也应该是念过几年书,能吟诗作对的,听听她说那劳什子从梅蕊上刮雪水来烹茶,就觉得是个再风雅不过的人物呢。这样的自然是和旁人都不同的,我瞧着她掉眼泪,梨花带雨般,瞧着连妆容都不带花的,若不是身份碍着,我都想问问潘姑娘到底使了哪家铺子卖的胭脂水粉的呢。”

芦荟嗤笑一声:“你尽瞎说,人家姑娘用的胭脂水粉,哪是你能用得起的。也不对,照我瞧着,潘姑娘应是没用胭脂水粉,不然就是再好的胭脂水粉,掉了那么多的眼泪,都该花了。”

薄荷眉飞色舞道:“哦,这个我知道,却闲脂粉污颜色,所以连太太给她的景泰蓝镶红珊瑚如意金簪,她都是要推却不要的。果然是个清高人儿,目无下尘的,跟天上的云朵似的。自然是跟地上的污泥不能放在一处比较的。”

说着,就轻轻打了自己脸颊一下,“奴婢该打。”

芦荟指着薄荷对苏颖说:“太太,平日里您就说薄荷就是太直爽。有什么说什么的,她自己都是知道的,还是改不来这性子。”

有什么说什么,那不就是间接承认薄荷刚才把潘如月和魏姨娘一块儿比较的话了。

苏颖眯了眯眼睛,她这俩贴身大丫环一唱一和的,一个捧另外一个抬,表面上是在夸潘如月,可实际上是把她给贬低下去了,明明该是天上的云朵,偏偏自甘下贱成地上的污泥。这一番下来替她这当主子的狠狠的从口头上出了口恶气。

苏颖往榻上一歪,芦荟和薄荷相视一眼,悄悄的笑了笑。

苏颖挑了挑眉:“你去打听打听潘姑娘是怎么知道咱们府上有个住在南院的魏姨娘的?”

“怎么回事?”傅奕阳掀开帘子进来,就听到苏颖这么一句话,芦荟端了茶后就很有眼色的退到外间去了。

苏颖揉了揉眉心:“还不是那位潘姑娘。”

傅奕阳冷笑一声:“潘家真是好教养!”

苏颖把玩着傅奕阳从外面买回来的拨楞鼓。道:“人家都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我看这位潘姑娘就是那不要命的。”

傅奕阳心里的怒气消了些,又想起苏颖把潘如月比作那盘齁咸齁咸的菜的独特说法,就问:“这又是个什么说法?”

“自来女儿家的名声比命还重要,偏偏那位潘姑娘剑走偏锋。视自己的名声为无物就罢了,还拼命的自掘坟墓,不是个不要命的是什么。”苏颖把拨楞鼓放在桌子上,“别人都得顾忌着她的名声,所以得帮着她遮掩着,她倒好。莫不是觉得别人都是围着她转的,竟是有恃无恐,还威胁我要以死明志呢!”

傅奕阳一听,可不就是这个理,之前他不就是顾忌着这个。只骂了句‘不知所谓’么。

“她以死明志?”傅奕阳听了就先皱了眉,冷哼一声:“不知所谓!你可是受气了?”

苏颖哧了一声:“我要是受了气,你会帮我讨回来么?”

苏颖就这么一说,傅奕阳还真认真考虑起来了,“我自是不好跟个无知少女一般见识,我倒是记得潘家外放多年,一直想回京城来,我倒是可以让他在外面多做出些政绩来,根基打稳当了再调任更稳妥一些。”

他这是真要替她出气,苏颖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有这么个人护着,往前再没有人会这样呵护她,只觉得眼眶湿湿的。

若是放在以前,她还只是对他半信半不放心的,可现在一听这样的话,心里却信了起来,自己觉得这样有些傻,可心里就跟灌了蜜似的甜了起来。

傅奕阳还在考虑从哪里下手,抬头就见苏颖静静的看着他,目光胶着在他的脸上,那目光柔的能滴出水来。等反应过来,妻子已经扑过来,压在他身上,感受着一个接一个的轻吻印在自己脸上。

傅奕阳只觉得心里有一处地方突然崩塌下来,他能做的只有把她搂的紧紧的…

两个人腻歪到一处,下人们早就退到外头去了,苏颖亲了亲他的鼻子,又往他脖子里拱了拱,喜悦之情流露出来,也感染了傅奕阳。

傅奕阳顺着她的肩胛拍着她的背,“真受气了?”

苏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只是觉得厌烦,她那样没理也要搅三分的,还毫不顾忌的,实在是说不到一处去。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养成这样的性子,如果不是顾忌着她的身份——呵呵,瞧我都要顾忌这顾忌那了,真是烦人。”

说着,她就伸手戳了戳傅奕阳的胸膛,“若不是那头是你,我才不会这般顾忌的。”

就怕潘如月到时候不管不顾的扯出什么来,还有她重生的身份,一时还真有些让人束手束脚的。

“哼!我这可是遭了无妄之灾了,真是不知所谓!”傅奕阳是第三次说‘不知所谓’这个词了,显然是潘如月厌恶至极。再见苏颖这样按捺,听她说“若不是那头是你”就是一阵儿心软,这闲气总不是白受的!

潘家虽说是他祖母的内侄女的夫家,说起来也和勇武侯府连着亲,但多年下来。关系也淡了,在祖母去世后,就更疏远了。本来见潘璋有真才实学,还以为潘家家教还是不错的。甚至还生出了提携的意思。

可潘如月这事儿实在是让傅奕阳厌恶,吞不下去吐不出来,一个闺阁少女不知避嫌,反而不知廉耻,做出那等轻狂的事来!这还是在他家,当着他妻子的面,以为他听不出来她攀扯妻子时的话外之意。

别说傅奕阳的心早就偏到苏颖身上了,就是他不偏不倚,就凭着潘如月一个客人在主人家就敢给主人玩文字游戏就让人喜欢不起来。

更不用说潘如月还玩‘郎有情妾有意’这一套,实在是不成体统!

苏颖自然是跟傅奕阳站在同一战线的。其实潘如月根本就不用苏颖出手去整治,就有人出击了。

季府

季大人沉着脸到季夫人的上房,季夫人和他多年夫妻,见他脸带怒气就亲自接了茶送到季大人面前来,温柔的关怀了季大人一番。季大人见此,心里的怒火就消了些。

“母亲在世时也多惦念嫁到外地的妹妹,如月又是我妹妹唯一的女儿,她客居在咱们家,就算不能像是在自家一样,但也不能让她受了委屈不是。”

季夫人一听,眼眶就红了:“老爷这是觉得妾身怠慢了如月么?自打如月来了咱们家。我待她吃穿用度都是比照姗姗的份例,平常也常常过问,自认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哪想到竟是劳的老爷敲打妾身,这名声我可是不敢担的。”

“你真没有?”季大人的语气明显松动了。

季夫人在心里暗恨是哪个小人去季大人跟前嚼舌根,嘴上却说:“老爷若是不信。我让嬷嬷拿出名册来,让老爷瞧瞧这几个月来我给如月的,再比照跟姗姗的,若有半点不同,我就任凭老爷发落。”

季夫人说的镇定有力。没半点闪烁,季大人就迟疑了:“可妹妹她来信说,许是妹妹太挂念如月了,担心则乱。”

好你个咬群的骡子!季夫人一点都不觉得她写了封含沙射影的信给潘母有什么不对,没想到潘母竟然还有脸面写信跟季大人恶人先告状!

真是好样的!

季夫人擦了擦眼泪:“这为人母的心情妾身能理解的,可小姑子怎的就无缘无故的给老爷你写了这样诉苦诉委屈的信,难不成是信不过老爷和妾身么?好在老爷相信妾身,不然妾身可真是要受这诬蔑了。”

季大人一听季夫人这么一说,心里也有些不悦,可也不好说妹妹什么,就道:“如月她的病好了吗?”

季夫人扯了扯帕子,勉强挤出微笑来:“如月这孩子,大夫都说她是忧思过重,我让姗姗平常多陪陪她,就希望她不要思虑过多,坠了身子。今儿出门做客去了,就当是出门散散心,我想着就答应了。这会子也该回来了。”

潘如月身子向来纤弱,季大人是知道的,没多想。

正巧,季姗姗来上房请安来了,季夫人问起潘如月来,季姗姗就说:“我看潘姐姐有些累了,就让丫环先扶着她回去了,说是晚些再过来给母亲请安。”

季夫人知道季大人这人最爱面子,他不一定是真疼爱潘如月,只不过因为潘如月是客居到季府的,总不能让人说他们家怠慢了亲戚的,就在季大人面前极力摆出疼爱潘如月的姿态来:“她既然累了,就好生歇着,不必再麻烦来一趟了。我原就说了她身子不好,寻常就不必来请安了,少一次也没什么的。”

长辈怜惜你身子不好不必来请安那是慈爱,可小辈真当真不来请安,那就是不孝了。

季夫人的话触动了季大人的某根神经,他皱起眉来:“寻常如月可有来上房来?”

季夫人迟疑了一下,顿了顿才说:“她身子不大好,哪里好勉强她来,我又不在意这个的。”这是默认了。

季大人看了看坐在下首乖巧的女儿,沉吟了下道:“她既然身体不大好,就好好养着,姗姗寻常不必多去打扰了。”

正说着,外面一阵嘈杂,季大人不悦的皱起眉来,不等他发火呢,潘如月就踉踉跄跄的跑了进来,直接扒住了季夫人的衣裳,哀求着:“舅妈,我不想去参加选秀,舅妈你就帮帮我吧,我知道您一定有法子的!”

“胡闹!”季大人狠拍了一下桌子,“选秀又不是儿戏,岂能容你说不去就不去的!”若是被上面的人知道,被上面的人认为是她在不满,可就是大大的不妙了。

潘如月傻眼了,可她上一世就真的没能成功参加了选秀啊,后面她就被嫁给奕表哥了,可为什么舅舅会这么说?她带着几分不确定和期待的看向季夫人,祈求道:“舅妈…”

季夫人简直想要一巴掌怕死她,好叫她别再丢人现眼,看潘如月的目光渗着冷意:“好好的,如月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

132章 引人发省

“我喜欢奕表哥!”潘如月再也不想掩饰她的心思,她斩钉截铁的说着 ,落地有声,见众人都没有反应,又说:“我喜欢奕表哥!哪怕给他做妾我也要嫁给他!”

季姗姗已经不是第一次听潘如月的豪言壮语了,可这一次季姗姗觉得她 真是闯大祸了!原本潘如月喜欢傅奕阳这事儿,季夫人和季姗姗都是暗 地里知晓,并没有把这件事摆在明面上来,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事!

可现在潘如月自己当着季大人和季夫人的面直白的不加掩饰的说了出来 ,多么的铿锵有力,季姗姗却觉得潘如月就是一个祸害,是来祸害他们 全家的。

季夫人也是这么觉得的,她在一瞬间的怔忪之后很快就反应过来,厉声 道:“如月是不是在宴席上贪杯了,喝醉了就说起胡话来了?”

瞧她多慈爱,到这种时候都还知道替潘如月转圜,可人家压根不领情啊 !

“还求舅妈成全我!”潘如月改为抱着季夫人的大腿,“我不想去选秀 ,舅妈还像以前那样让我选不了秀啊,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嫁给奕表哥 了,我要让奕表哥知道,到底谁才是最爱他的女人!”

“我再也忍耐不下去了,我明明心里惦记着奕表哥,可为了那些繁文缛 节,为了所谓的名声,我硬生生的忍了下来,就连偶尔惦记着奕表哥都 不行,都是不对的,都要惹人诟病!”

“现在我实在受够了,如果我再不采取行动的话,奕表哥就注定离我越 来越远了!现在我把话说了出来,我已经义无反顾了,还求舅妈千万成 全我!我给舅妈磕头了,我往后会报答舅妈的,我什么都听舅妈的。舅 妈——”

潘如月脸上带着一种飞蛾扑火的决然,还有一丝甜蜜,几分癫狂,季姗 姗之前在潘如月说出这种话的时的脸上见过。可现在总觉得潘如月的精 神状态很不对劲,喃喃道:“疯了…”

季大人把手中的茶杯砸在地上,红着眼睛,胸口起伏,一口气没提起来 ,差点就从椅子上栽下来,还是季夫人眼疾手快的上手扶了一把,顺脚 就把抱住她大腿的潘如月踢开。

“老爷,你怎么样了?别吓我啊!”

季姗姗也反应过来了,跑过来给季大人捶胸口。“父亲!”

潘如月被季夫人踢倒在地毯上,呓语着:“我没有,我没有…”

外面丫环、婆子俱被里面兵荒马乱的声音吸引住,都在心里猜测这是闹 什么呢?

半晌,季大人才缓过神来。看着倒在地上趴伏着不动的潘如月,气不打 一处来,手指颤抖着指着她:“孽障!逆女!”

一时间就要找婆子来把潘如月给看管起来,季夫人连忙说:“老爷这不 是明摆着要告诉旁人如月犯了错么?这种事可是再不能传出去的。”

季大人也是气糊涂了,如今理智稍微回笼,就知道潘如月这事儿就该藏 着掖着,语气生硬道:“夫人说该怎么办?”

“如月既病着。就让她先在她的院子里静心养病。”季夫人把音落到‘ 静心’上,“姗姗,你先陪着你如月姐姐回她的院子。”

虽然季夫人也恼怒季姗姗行事有失分寸,可她转念一想,与其日日担忧 ,不如快刀斩乱麻。原本她就有想让潘如月选不了秀的念头。可这毕竟 有风险,万一日后让季大人察觉出来,那她是绝技讨不了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