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睿王爷就说他的疑惑:“瞧瞧,本来在臣弟看来很简单的一件事。如今怎么就闹得这么复杂呢。”

“哦?那臣弟认为是怎么一回事呢?”皇上很配合。

忠睿王爷扫了一圈跪在地上的人,道:“本来呢,在傅老太太没掺合来之前,事情已经很明朗了。那个傅二不是笃定了勇武侯下毒暗害傅老太太么,太医院判也说了,傅老太太没有这方面的异常,这点就站不住脚了。”

“如此诬蔑勇武侯不孝不悌、狼心狗肺、禽兽不如等等的。就是空谈了。勇武侯可是朝廷能臣,皇上甚爱之,人品怎会如此不堪,所以是小人诬蔑之。”

“皇兄英明,一眼就看穿是傅二嫉妒作祟构陷于勇武侯,言明傅二是心不正则言邪。言邪则行歪,臣弟亦是赞同的。”

忠睿王爷和皇上很有默契,皇上没说完的那句话,忠睿王爷都能给补上了。

皇上点点头:“不错。”

兜兜转转这句话还是说出来了。

傅母脸色灰败,她蠕动了几下嘴唇。可怎么都说不出话来。再看看跪在一旁无动于衷的傅奕阳,眼神如同淬了毒。

忠睿王爷的话还没完:“傅老太太又言明这是她挑唆的,说是诬蔑,怎么到后来傅老太太又笃定勇武侯是真的不孝不悌了呢?这就真让臣弟糊涂了,不过听后面傅老太太发自内心的言语,臣弟这才真明白了。”

“原来最终目的是想让勇武侯退位让贤啊,这爵位的变动,可不就是由皇兄说了算么,所以才折腾了这么一出戏到皇兄面前来。”

皇上大怒:“好的很!竟然把算盘打到朕头上来了!你们可知罪?”

傅母这次还想避重就轻都不能了,傅母把傅煦阳的罪也揽到自己身上来,又求皇上看在她为母的私心,还有老侯爷的面子上,宽恕了老妇人了。

傅煦阳痛哭流涕也不管不顾了,只说他都是听了母亲的话,以为母亲受了委屈,才想要替母亲出口气,竟是把罪也顺着推到了傅母身上。

傅母闻言,哭的更厉害了。

傅奕阳自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傅母受罪,只说傅母病糊涂了,她的所作所为当不得真,他做儿子的不敢计较,至于冲撞了皇上的罪名,他愿意承担,还请皇上念在傅母年迈多病的份上宽恕傅母。

却决口不提傅煦阳的事儿。

对傅母,傅奕阳这么做全是为了孝道,可对傅煦阳,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忠睿王爷嗤笑一声:“愚孝!”

傅奕阳只磕头道:“她到底是臣的生身母亲。”

就这么一句话听得皇上他老人家心酸,叹息一声。

忠睿王爷不屑的撇撇嘴,却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皇上就让傅奕阳和傅煦阳分家,傅煦阳这样的就是给勇武侯抹黑的存在,看着实在是碍眼。

皇上说了,竟然没人应,皇上不高兴了:“怎么?朕不英明了?”

傅奕阳道:“臣弟已与臣分家了。”

皇上随口问:“哦?是什么时候的事?”

傅奕阳说了时间,皇上一想,冷笑一声:“若老侯爷泉下有知,不知该作何感想?”

“臣惭愧。”

“不管奕阳你的事,”皇上也是偏心眼的,“既分了家,往后就是两家人了。也好。”

皇上又看向跪伏在地的陈远良,叹息道:“陈卿也跟着糊涂啊,傅煦阳无知愚钝,可以说他是年轻不经事。陈卿也跟着无知愚钝了?”

陈远良老泪纵横:“臣惭愧啊,臣也是好心,哪料到会惹出这般的是非来,臣愧对皇上的厚爱,臣自请皇上责罚。”

陈远良也只是客气一下,以退为进么,哪想到皇上当了真,说:“陈卿真是朕的好臣子,知道自己有错,朕不好姑息。就主动提出来,不让朕为难。也罢,你就官降一级,以作警示。”

陈远良才刚艰难的官升一级,如今又被皇上张张嘴皮子就给撸到原地了。到头来,也还是原地踏步啊。

陈远良傻眼了,可他能有什么办法,只能硬挤出一丝笑来领旨谢恩,笑的比哭的还难看。

忠睿王爷强忍着才没笑出来。

皇上又以治家不严的名头罚了傅奕阳半年的俸禄,可皇上也没说是哪份俸禄。

傅奕阳身上有爵位,这自然是要领一份俸禄的。这俸禄比较多,而他如今又是二品官,这也有俸禄可拿,自然是和侯爵的俸禄不能比,皇上可没严格说要罚他哪一份俸禄。

再说侯府又不真的靠傅奕阳的俸禄过活,不然早就饿死了。

罚完之后。皇上就带着忠睿王爷走了。

回了皇宫,皇上看忠睿王爷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等忠睿王爷不解的看过来,皇上才慢吞吞的说:“朕发现,今天阿弟你的话不是一般的多啊。”

忠睿王爷顿了顿。才说:“皇兄不也是想看热闹,臣弟只是顺势而为,你就不怕你那能臣受了这么大的打击,看不开了?”

本来嘛,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哆哆嗦嗦的说了这么多话,皇上认定了谁有罪他没罪也有罪,哪像这次,根本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到最后简直就是毛毛细雨,中间那一大截纯属是唬人的。

忠睿王爷自己罗里吧嗦的一大堆,其实也没多大的意义,最后一锤定音的还是皇上。

皇上想了想,道:“跟朕去慈宁宫见母后,朕不好抢了母后训诫命妇的活儿。”

皇太后如今在慈宁宫颐养天年,她又向来是喜皇上之所喜,厌皇上之所厌。一听皇上把傅母涉及的事儿说了,皇太后立马就跟皇上保证了,一定要好好训诫这不慈的老太太一番。

勇武侯府

皇上走后,被降了官的陈远良不忿的对傅母说:“我的好姐姐,你怎么就这么糊涂!有些事你在心里头想想就算了,怎么就把持不住说出来了!现在好了,皇上如今连我都迁怒上了,实在是…”

等陈远良反应过来,傅奕阳还在一边,他就尴尬了,脸上讪讪的,他是不敢跟这个大外甥对上,但另一个外甥兼姑爷他就没那么客气了。

“无知愚钝!实在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陈远良知道傅煦阳得了皇上这四个字的评价,这辈子就算是无望了,他当初就不该同意把嫡长女嫁给他,当初看着还算成器,怎么到后面就长歪了呢!

定是姐姐娇惯的,丢下句:“惯子如杀子,姐姐你也该好好反省反省了!”就忿忿不平的走了!

杜鹃和黄莺小心翼翼的靠过来,想要把傅母从地上搀扶起来,哪想到傅母朝着傅奕阳歇斯底里的嘶吼:“你个不孝子!你是不是要把我逼死你才满意啊!”

傅奕阳一脸漠然,更加刺激了傅母,举着巴掌就朝傅奕阳抡过去。

啪的一声打在横空伸出来的胳膊上,苏颖一边把傅奕阳拉了下,一边用胳膊挡住了傅母的巴掌。

傅母喘着粗气,指着苏颖大声骂:“反了天了!”

苏颖冷然道:“老太太!”她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傅奕阳喝止了。

苏颖定定的看了傅奕阳一眼,抿了抿嘴唇,冷笑道:“扶老太太回去歇着。”

要是以前傅母定要秉着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的心态大闹一场,可她现在实在是闹不起来了,外强中干罢了。

等被身强力壮的婆子架着回到上房没多久,没等来傅煦阳的安慰和解释,反而等来了皇太后让她即刻进宫的懿旨。

147章 有违妇德

傅母一腔悲愤和怒火还没来得及宣泄,就接到了皇太后让她即刻进宫的懿旨,当即如同一大盆冰水浇下来,把傅母给浇了个透心凉。

之前觉得皇上还是看重老臣,格外开恩,对今天的事儿重重拿起轻轻放下了的侥幸,现在全都没了。

皇上当即惩处了傅奕阳和陈远良,并没有惩处傅母的意思,那并不是因为要法外开恩,那是因为管教命妇并非是皇上的事儿,宫里头还有皇太后和皇后呢。

如今皇太后下懿旨让她即刻进宫,可见是皇上震怒了,跟着一向跟着皇帝儿子脚步走的皇太后也怒了,加上还有忠睿王爷煽风点火,这次傅母绝对没那么容易过关。

在皇上和忠睿王爷离开后,皇太后详细了解了事件的起因和经过后,觉得傅母实在是拎不清,是个无知愚钝的!

也不想想现在是个什么局势了,一个寡居得病的妇人不说静心休养,拜佛念经还生出一副歹毒心肠来!

如此视朝廷规矩、祖宗家法,长幼礼教尊卑有别于无物,竟然下狠手要毁了袭爵有能力的大儿子,去扶无知愚钝的小儿子上位!

最不能忍受的是傅母竟然还攀扯到皇上身上,还有忠睿王爷说的那件事,皇太后对傅母的愤怒值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皇太后在后宫沉沉浮浮几十年,从妃嫔到太后尊位,心机手段自然是不缺的,乍一听觉得傅母是偏心小儿子偏心到没边了,可再分析就觉得傅母这么做绝对是利欲熏心!

不仅是利欲熏心,还蠢到没边了。

就拿皇太后自己来说,她也有两个儿子,如今一个是当今天子,另外一个是亲王,可皇太后就很明智,她知道自己的尊荣全部来自于大儿子。所以从不违逆皇上的意思,又谨守本分,一向不插手朝政,就连后宫。如今就是皇后临近生产,这训诫命妇的事儿也只有皇太后能管,她才接手的。

虽说平时偏心一些小儿子忠睿王爷,但大前提都是在皇上默许的范围内。

如此一对比,皇太后只觉得傅母是想拿捏权柄想的疯了,真以为勇武侯府的一亩三分地是她自己的了?莫不是觉得她比自己这个皇太后还尊贵了——竟敢把主意打到皇上身上,就连她这个皇太后也没敢这么做的。

如此一来,等傅母穿着二等诰命品级的全副披挂被宫女搀着战战兢兢进来,摇摇欲坠的跪在地上时,皇太后也没有因为傅母半边身子还使不上劲儿就对她格外开恩。生生的让傅母跪了一刻钟才叫起。

也不赐座,就让两个宫女硬生生的搀住傅母就那么站着听,从为长不慈到尊卑不分,从有违妇德到无视国法,从长幼不分到以下犯上。从教子不严到冒犯天颜,皇太后就专挑听起来严重的话说,吓得清醒着的傅母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几乎浸透了诰命吉服,如果不是两个宫女硬撑着,傅母腿软的都撑不住了。

末了,皇太后说够了。挥挥手让太监宣读懿旨,撤了傅母的诰命,如此一来傅母就成了白身。

这是皇上说的,皇太后原本还以为傅母是随老勇武侯的一品诰命,后来一听是二品诰命,就问是怎么回事?

这又牵扯出去年傅母诰命等级被降等的事儿。就因为平妻一事儿,原来从那时候起傅母偏心幼子的形象已深入人心了。

皇太后对傅母的观感再往下降,这种不入流的事儿真是丢了勇武侯府的脸。

如今不但撤了傅母的诰命,还赏了《女戒》《女则》来,命傅母各抄三百遍。又另外赏赐了佛经,命傅母日日研读,道往后应当拜佛念经,静心休养。

傅母颤巍巍的叩头谢了恩,被小太监半扶半拖着出了慈宁宫的大门。

傅母回到侯府上房,就撅过去了,底下人忙成一团,连忙去请大夫来。

经过今天的事儿,傅母和傅煦阳可是把太医院的太医给得罪了,再者如今傅母也已经不再是诰命了,没资格请太医。

再说就是能拿傅奕阳的帖子去请太医来,可这样也不妥,懿旨刚下,就病倒了请太医,怎么,你是对懿旨对皇太后有什么不满吗?

说来说去,就是请太医不妥,只能请大夫来,还得悄悄的,别大张旗鼓的。

侯府的众人早在傅母还没从宫里回到府中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太后的懿旨,若说之前降诰命等级的那道懿旨没有明说傅母不慈,这次就是明晃晃的言明了傅母为母不慈,长幼不分,尊卑不分。

皇太后让傅母抄写《女戒》《女则》更是坐实了她有违妇德,消息传到陈府,刚因教女有方得了赏赐的戴夫人差点没气的吐血!

戴夫人这段时间莫名就病了,今天莫名好了,又得了宫里的赏赐,这是多大的荣耀啊,刚想着摆酒庆祝一番呢,可不好的事也跟着一块来了!

先是陈远良陈大人被牵连官降一级,他能官升一级实在不易啊,如今又一朝回到升官前,就因为多管闲事!

戴夫人还能忍住心头的怒火,虽然险些憋成内伤,可等傅母被皇太后申斥又撤了诰命等级后,戴夫人实在是忍不住了,悲愤欲绝道:“她的诰命是先帝封赠的,如今竟是让皇上给撤了,可见皇上这次是震怒啊!咱们家好不容易有了出头之日,如今全被你的好姐姐我的好大姑子给牵连了。”

陈远良这次也实在没办法替傅母开脱,想想傅母做的那都是什么事儿,确实太过分了!陈远良心里也对傅母生出几分怨怼,还有不满。

戴夫人见状冷笑道:“她自己拎不清也别把咱们家也给拉下水,你看看,若不是先前还有皇上赞我这个嫡母教女有方,单凭咱们陈家女为母不慈,妇德亏损,往后咱们陈家女就别想嫁的好了。”

别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傅母就是嫁出去二十多年了,那也是从陈家嫁出去的。

戴夫人恼怒异常。新仇旧恨,怒火升腾之下,原本藏在心里头的话都被带了出来:“…我早知道她心思歹毒,当初算计宛凝也就罢了。后头又害的宛茹早产,如今她去诬蔑自己的亲儿子我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只可惜啊,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个也载进去了,这都是报应!”

“当初她要给傅煦阳求娶宛茹我就该硬扛着不答应的,我真是傻啊,傅煦阳他光有勇武侯嫡次子的名头,可到现在都还是白身一个,我可怜的姑娘嫁过去连个诰命都没有。平白就硬低了人家一头啊!”

戴夫人越想越悲愤,连当初一力赞成傅煦阳和陈夫人亲事的陈远良都埋怨上了,可她斥骂这么久,也没听到陈远良吱声,忍不住抬头去看陈远良。被他涨红到额头上青筋都暴出来的样子唬了一跳。

“老爷啊,你这是怎么啦?别吓妾身啊。”戴夫人连忙过去又是给陈远良揉背又是拍胸口的,陈远良好一会儿才缓和过来,紧紧盯着戴夫人:“你说的都是真的?”

戴夫人一听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漏了嘴,当下拿帕子按着眼睛,悲悲戚戚的说:“事到如今,妾身还能骗你不成?我可怜的宛凝啊。都是我这做母亲害了她,当初要是不答应让她去侯府小住就好了。大姑子跟妾身关系不和睦,妾身多年都一再忍让,可谁曾想大姑子竟是迁怒到宛凝身上来了,都是妾身害了宛凝啊。”

陈远良语气不太确定的问:“那事儿竟是姐姐做的?可她又是为了什么啊?”

戴夫人琢磨着陈远良这语气不像是替傅母辩护,心思一转就道:“是啊。妾身也想不明白,大姑子一心向着姑爷,又怎么会…”

陈远良顺着戴夫人的思路,再结合到今天的事情一下子想明白了,傅母事先算计的不是傅煦阳。是傅奕阳啊!

要是搁在以前,就是戴夫人把确切的证据放在陈远良面前,陈远良都还会怀疑的,可如今就算没有确切的证据,陈远良却是一下子就信了。

今天傅母被揭露出的那些事儿可实在是到了让身为亲弟弟的陈远良都觉得太过分的地步,可涉及到的受害人是傅奕阳和苏颖,苏颖这个外甥媳妇儿先不说,就是傅奕阳这个外甥,跟陈远良也不亲。

说实在的,陈远良其实并没有多少感同身受的悲痛,只是后面因为这事儿被皇上迁怒,官降一级,陈远良才真切对傅母和傅煦阳滋生出不满了。

如今戴夫人把陈宛凝和陈夫人摆出来,陈远良才有了真切的感觉,那可是他的嫡亲闺女,尤其是陈宛凝还颇得陈远良喜爱。

比起亲姐姐、亲外甥,自然是亲闺女更重要,可就是他亲姐姐设计毁了他亲闺女,如今还连累了陈家的名声,陈远良心塞啊,与之前觉得皇太后撤了傅母的诰命实在是太不留情面不同,如今他愤慨的觉得这都是傅母自作自受的!

“这实在是,实在是…”陈远良狠狠的捶了下桌子,“可恶!”

戴夫人拿帕子攒攒嘴角:“妾身能理解大姑子事事替傅煦阳着想,傅奕阳自小就养在祖母身边,跟她不亲。”

陈远良就想了:再不亲那也是她亲儿子,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看如今她都做了什么,她是想把大儿子给毁了啊。

“如今大姑子落到如今这步田地,虽说是大姑子咎由自取,妾身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刚才都是妾身一时悲愤,妾身只是想到了陈家的名声。”

陈远良就想了:可不就是咎由自取么,夫人一时情急恼怒也是正常的。

戴夫人继续说:“亏得咱们陈家没有其他的出嫁女了,不然也连累的她们在娘家不好过。再说了,咱们这一房没有未嫁娶的,可二房就不一样了,弟媳还打算等选秀过了给三儿说亲呢。再者,宛秋和宛菡是要参加选秀的,到时候可是由皇太后评选的,这万一…”

陈远良火气被撩的更旺了。

戴夫人叹口气:“不过,想来皇太后深明大义,仁慈和顺,不会将大姑子的事儿牵连到咱们陈家的姑娘身上。”

这话儿起到的自然是反效果,陈远良怒火升腾的更厉害了。这自然就是戴夫人想要的。

要说以前戴夫人还有所顾忌,谁让傅母有个简在帝心爵位比陈家高的大儿子呢,可如今戴夫人的顾忌就没那么多了。

经过这件事傅母和傅奕阳关系不说决裂,那也差不多了。毕竟谁还会发自内心的去尊崇总想害自己的母亲呢,就是亲生母亲,感情也被磨干净了。

再者这件事还在皇上和皇太后那里备了案,傅母的诰命都被撤了,往后她见了戴夫人都还要行礼呢。

如今傅母是有能耐的儿子靠不住,又没有了能压人的诰命,能依靠的就是娘家了,可戴夫人就是想让她没得娘家依靠,但又不能做的太绝了,毕竟陈夫人和陈宛凝还是傅家的儿媳妇呢。

不过。往后傅母要是敢磋磨她们,也得掂量掂量,这才是戴夫人想要的。

如此一想,戴夫人心中大定,收起了脸上悲悲戚戚的神情。感慨道:“原本大姑子做的那些事儿妾身是没打算给老爷您说的,可如今妾身却是逼不得已,妾身只是揪心宛茹和宛凝。原本把宛茹嫁过去,是想着咱们两家亲上加亲,宛茹日子过得舒坦些,哪知道大姑子满心满眼的就只有傅煦阳呢。”

“事已至此,妾身不好说什么。只如今大姑子没了诰命,侯府里头成了苏氏那个大太太一家独大,只怕宛茹和宛凝落了下乘,没得被人轻视了。”

陈远良冷哼一声:“傅煦阳这个眼皮子浅薄的早为了那点家业跟傅奕阳分家了,这事儿皇上都知道了。往后他们就是两家人了,各不相干。”

“什么?”戴夫人愕然不已。“分家了?”

陈远良皱眉看了戴夫人一眼,一想就道:“这几天你病着,不知道,傅煦阳他主动闹着分家了,分府别居去了。”

戴夫人紧紧攥着手。压着心中翻滚的情绪,这件事竟然没人跟她提起过,实在是没把她这个太太放在眼里了!等明儿她得闲了定是要揭了她们的皮,戴夫人缓了一口气,道:“煦阳他怎么这么拎不清,侯府如今是他嫡亲大哥当家,他往后可不得靠着奕阳帮衬,一分家,那就成了两家人啊!”

陈远良对此嗤之以鼻:“都是我那好姐姐教出来的好儿子!知道皇上怎么说他吗?无知愚钝!他往后还能有什么好前程?!还有今天这件事儿,可都是他在里头折腾的,连累的我被皇上迁怒了,也把傅奕阳这个嫡亲大哥给得罪很了,人家没有落井下石都还是念在他们是同胞兄弟的份上呢!”

戴夫人傻眼了:“那宛茹和宛凝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陈远良也跟着叹气,当初想着亲上加亲,女儿嫁过去跟傅母又是婆媳又是姑侄,这样做媳妇儿的就少被婆婆错待,受的罪少,日子就舒服的多。

可哪想到傅煦阳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傅母又昏了头,赔了夫人又折兵,连累的两个女儿都跟着受罪。

“分家的时候,煦阳得了三成的家业,往后经营有道,足够他们一家子的开销了。大不了到时候咱们再帮衬一些,等个三两年,皇上把这件事给忘了,再给他谋划个一官半职的罢。”

戴夫人心力交瘁:“也只能这样了,希望煦阳能吃一堑长一智。”

陈远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

被陈远良和戴夫人评鉴的傅煦阳还真没有吃一堑长一智,他试图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

傅母从宫里回来就晕过去了,大夫来诊病,傅煦阳还在上房里冲傅奕阳怒吼:“你不是特别得皇上看重吗?怎么还连累到母亲被撤了诰命?你难道不知道母亲是多看重她的诰命身份吗?往后母亲可如何自处?向大嫂还要行礼吗?”

苏颖冷冷的看了傅煦阳一眼,对他的神逻辑不置一词,也没有像以前舌灿莲花的讽刺的傅煦阳说不出话来,她觉得那绝对是白费力气。

和逻辑都扭曲的人将道理,还不如对牛弹琴呢。

咆哮傅,还是让傅奕阳去对付吧。

苏颖眼睁睁的看着傅奕阳冷冰冰的看了傅煦阳一眼,道:“如果你想被逐出宗族,你就接着闹腾。”

现在也不过是分家了,傅煦阳还是傅家人。但一旦被逐出宗族,傅煦阳可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傅煦阳一愣,然后就接着冲傅奕阳咆哮:“母亲刚一落难,你就这么对待自己的嫡亲兄弟。你不是不孝不悌是什么?!”

苏颖总觉得傅煦阳这么有恃无恐的作死,就是笃定了傅奕阳真不会把他怎么样,或许刚才傅奕阳说的要把他给逐出宗族也只是说说而已。

苏颖往屋子里头看了一眼,傅煦阳所依仗的不外乎是傅母,可如今傅母都自身难保了,作为本朝第一个被撤了诰命的妇人,这可真不是一件荣幸的事呢。

傅奕阳岿然不动,一摆手让家丁把傅煦阳压到祖祠里,去跪祖宗。

苏颖挑挑眉毛,可真是简单粗暴。

陈宛凝匆匆而来看到的就是傅煦阳被家丁捂着嘴拖走的场景。她顾不得多少,直接来质问苏颖:“大嫂,老爷他到底犯了什么错,底下那些奴才胆敢如此对待他?”

苏颖抬起眼皮来看了一眼陈宛凝,她可不觉得陈宛凝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之前在前厅发生的事儿没走漏风声,可之后那么长时间,陈宛凝真的一点风声都没听到,有点不现实。

“二老爷去跪祖祠,自我反省。”反省什么,这谁知道,而且就傅煦阳那个熊样的。他还不觉得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呢。不然,刚才怎么就在傅奕阳跟前还是一副理直气壮的嘴脸呢。

陈宛凝有些讪讪的,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

往里面望了一眼,陈宛凝这次可就没问苏颖“老太太她到底犯了什么错,被皇太后下懿旨撤了诰命”。说出来或许还会被人认为是不满皇太后懿旨呢。

苏颖要是知道陈宛凝在想什么,绝对会出声宽慰陈宛凝的——怕什么,就在刚才傅煦阳已经质疑过,不满过,咆哮过了。也不差你一个。

傅母是气急攻心才晕过去了,大夫开了药方,被妥帖的送出去了。

苏颖吩咐丫环去熬药,掸了掸衣袖,特意看了一眼傅奕阳,从刚才开始他就一副无悲无喜的死样子。

苏颖抿了抿嘴,这时候她也真的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她能说什么,说你亲娘真狠毒么,还是说你嫡亲兄弟不是个玩意儿么,说你真可怜,你娘和你兄弟联合起来构陷你么?

这些听起来是同仇敌忾的话,不过是往傅奕阳伤口上撒盐,他一定不会想听的。

而且,苏颖觉得傅奕阳并不一定就真的特别难受,也不是说他不难受,没知觉的那才没心没肺,那才冷血冷情呢。

怎么说呢,傅奕阳应该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发展,从傅煦阳暗地里小范围的散播傅奕阳不孝开始,傅奕阳那时候心里就开始做心理建设了。

只是,就算是做了心理建设,等事到临头,还是会觉得难受。

苏颖垂下眼眸,她觉得除非傅母死了,否则她还是会这么偏执下去。

苏颖给傅母下的并不是让她心理扭曲的药,而是放大她心中所想的药,她自认为药剂量不多,可哪想到在傅母身上竟然效果这么惊人。

也就是说,傅母会做这种事儿,只是遵从了本心,就是她正常了,这种事儿也还是会发生,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若傅母还有药物作用,那傅煦阳他就是真的彻彻底底的自发自做了,只不过到头来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除了侯府三成的家业他就什么都没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