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颖微微一笑:“随口一说罢了,能有什么别的意思呢。”欲盖弥彰,也不是这么盖的。

傅煦阳更纠结了,可他又不能从苏颖嘴里问出什么来,只有愤愤的瞪了傅奕阳一眼。扒开陈夫人搀着他的手,一瘸一拐的往内室走去。

陈夫人又气又恼,狠狠的瞪了苏颖一眼,也跟了上去。

苏颖等傅煦阳和陈夫人进了内室之后,瞥了一眼未发一语的傅奕阳。想到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不由得腻味起来,脸上虽是带着笑,语气却淡的很,道:“我还没虚伪到一定境界,就不在这里掺合了。”轻飘飘的,仿佛一出口就散在了空气里。

傅奕阳原本还在想苏颖那‘随口一说’是有什么深意。可等苏颖转过头来跟他说话的时候,他乍听之下,竟是觉得她是在自嘲。

头一偏就瞧见苏颖脸上带着的淡笑,虚虚的,只是浮于表面,眼中根本就没有笑意。反而是平静的,也并没有被傅煦阳指责的恼怒,好似并不把那些恶言恶语放在心上,跟她说的那些话根本就不符。

傅奕阳哑然,一时竟是不明白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苏颖并不意外傅奕阳会是这样的反应。扯了扯嘴角,也不说其他的了,转过身就真的往外走了。

留下来侍疾?怎么可能。

芦荟和薄荷连忙朝傅奕阳曲一曲膝盖,抿着嘴儿垂着头跟上了苏颖。

傅奕阳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眉头也皱的紧紧的。

等苏颖回到正房,芦荟给薄荷使了个眼色,薄荷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没一会儿就端了调了蜂蜜的温水来,递到苏颖手上。

芦荟窥着苏颖的脸色,劝道:“太太,您不必将二老爷的那些颠倒黑白的话放在心上。二老爷都未必有多孝顺老太太,不然怎么就把老太太给气的再次病倒了?他跟二太太都是一样的,只嘴巴上说几句难听的,其他的就没什么本事了。”

苏颖摇了摇头,道:“跳梁小丑而已,我没有跟他一般计较。”

薄荷附和的点了点头:“太太这么想就对了,二老爷绝对是丑人多作怪,活该被插瓶砸。”

芦荟见苏颖仍旧是原来的神情,又怕薄荷这么附和让苏颖越来越恼,咬了咬嘴唇道:“太太现在就这么甩手走了,岂不是给了二老爷攻讦太太的现成理由。虽说太太您觉得二老爷他们一家子不着调,大人有大量不跟他们一般见识,可他们作起妖来,也实在是够恶心人的。到时候不说再给侯府徒增麻烦,就是他们在大老爷面前拿着您不孝敬老太太做文章说三道四,毕竟老太太是大老爷的母亲,您这般做让大老爷于心何忍,保不准会让大老爷因此心生误会,这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苏颖听了,嘲弄道:“老太太跟前有孝子贤媳,我又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芦荟愁眉苦脸的,道:“您就是在大老爷跟前装装样子也好啊,最起码得让有些专门以己度人的无话可说。”

薄荷嘟了嘟嘴,跟着点头说道:“就是二老爷再阴阳怪气说些有的没的的时候,您也能在旁边‘哈哈’他,让他无言以对。”

苏颖失笑道:“你们俩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怎么听都觉得不大对劲。

薄荷缩了缩脖子,冲苏颖讨好的笑笑:“自然是夸您呢,您是没看到二老爷鼻子都要被气歪了。”

芦荟心里特别无奈,想再劝劝,可苏颖根本没给她开口的机会,指使她去端点吃的来。

薄荷冲芦荟挤了挤眼睛,芦荟无奈的出去了。转身出了房门,找了个小丫头,叫她去把桂嬷嬷请过来。

上房

在陈宛凝把下人们叫进来给傅母更衣之后,傅母再怎么恼怒。都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偏偏还看见陈宛凝轻蔑的神情,傅母呼噜呼噜嘴,口水流了出来。

陈宛凝不嫌脏,亲手拿了帕子,给傅母擦了流出来的口水,亲昵的说道:“姑妈,您说这是不是一报还一报?”

傅母额头上的青筋显现了出来,用骇人的眼神剜着陈宛凝。陈宛凝丝毫不觉得惧怕,一边帮忙掖了掖被角,一边背对着下人低声说道:“太医可说了,您往后就只能这样了,像上回那样好转是不能够了。堂堂勇武侯府老太太。竟是沦落到这样的下场,您以前风光无限的时候,可有没有想过您也会有这一天呢。”

傅母瞳孔猛缩,她的病不能好了?

陈宛凝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安慰’她:“这可都得归功您那唯一孝顺的儿子,他可是个大孝子,您不是最疼爱他的吗?往后他会伺候在病床前。这不是正和您的心意了吗?”

陈宛凝听到外面的争吵声,从床边站起来,不再刺激傅母了,往门边走了几步,隐隐约约的将傅煦阳那些指责傅奕阳和苏颖的话听了一耳朵,在心里冷笑。贼喊捉贼的行为都没有傅煦阳现在的行为恶心。

心里这么想,脸上却是露出担心的神情,“姑妈都病成这样了,傅煦阳竟还有闲心跟大哥争吵,姑妈可不希望看到他们兄弟阋墙啊。”

说的好像傅母就要一命呜呼似的。

绿湖在旁边劝道:“奴婢听着。二老爷好似是嫌大老爷不够上心呢。”

陈宛凝余光放到躺在床上的傅母身上,欣慰的说:“二老爷知错能改,也不枉姑妈往日里那么疼爱他了。”

话刚落音,傅煦阳就怒气冲冲,一瘸一拐的掀开门帘进来,看到陈宛凝没半点好气。

陈宛凝垂下眼帘,说:“姑妈往日里最疼爱你,如今她病倒了,有你在她身边照顾,说不定姑妈很快就能好起来。”

傅煦阳从鼻翼“嗤”了一声,阴沉着脸坐到一边。

陈夫人紧接着进来了,看到陈宛凝,就愤愤的对她说:“大嫂实在是太过分了,煦阳不就是说了几句公道话,她就冷嘲热讽的。我看她就是心虚了,上次她把姑妈气倒,是姑妈撑住了没事儿,要是姑妈上次跟这次似的,我看她还怎么狡辩!”

陈宛凝一愣,随即压低声音道:“你是傻了不成?别忘了上回你也在,要是那次老太太有什么好歹,你说傅煦阳会怎么对你?”

陈夫人被陈宛凝说的有点懵,陈宛凝余光瞥了傅煦阳一眼,冷笑一声,道:“老爷照顾好老太太,我和大姐去小厨房看看药熬的怎么样了?”

拉住陈夫人的手,不容拒绝的往外走,到了外间注意到只剩下傅奕阳,没见着苏颖,陈宛凝还怔了下。

傅奕阳见到她们俩,略一颔首,就避开了她们。

陈夫人向来比较憷傅奕阳这个大表哥兼大伯,在他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的,想到刚才昏了头冲着苏颖大吼,陈夫人不由得觉得头皮发麻,不用陈宛凝拉着她,她就很自觉地赶紧往外走了。

一离开正厅,陈宛凝就问陈夫人:“回祖籍是怎么一回事?”

陈夫人一听这件事脸色就变了:“姑妈跟煦阳说让咱们一家子回祖籍,煦阳才跟姑妈争吵起来的。我已经问过了大嫂,大嫂好像不知情,还让我去问姑妈,可姑妈都那样了,”陈夫人撇了撇嘴,“还能问出个什么花来。”

陈宛凝讶然,傅母提出来让傅煦阳回祖籍,这怎么听都觉得不可思议,让傅奕阳一家子回祖籍还差不多。

想到这儿,陈宛凝冷笑一声,暗暗想着,傅煦阳那么紧着认错就有了合理的解释。姑妈啊,这就是你宠爱的好儿子,不但把你气的在床上生死不明,还有那彰显的孝顺只为了有借口不回祖籍去。

陈夫人郁郁的自顾自说:“我可不想回祖籍受苦去!”

想了想。又有些欢喜的说道:“不过姑妈这一病,开不了口,咱们就不用回祖籍去了,就是留下来侍疾都比灰溜溜的去祖籍强。”

陈宛凝再次感叹了下陈夫人的没心没肺。堪比傅煦阳了,沉吟下对陈夫人说:“我刚才和你说的,你听进去了没有?”

陈夫人犹豫道:“不会吧?”

陈宛凝冷笑一声:“会不会,你自己心里也清楚的,不是吗?想想之前你怎么会早产的?”

被戳了痛处的陈夫人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呐呐道:“也不能这么说吧。”她自己说的都特别有气无力的。

陈宛凝嗤笑一声:“他是咱们的好姑妈亲生亲养的,自私自利唯利是图的性子如出一辙,可有什么好奇怪的。”

陈夫人闷声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还能怎么样。”

陈宛凝被问的哑口无言,心里却是恨极了。当初暗害她不得不嫁给傅煦阳的傅母和陈宛秋。

如果不是傅母当时想构陷傅奕阳,就不会请她们姐妹几人到傅家来,以至于被陈宛秋将计就计,将她给推了出去,让她连正妻都做不成。还险些和大姐反目成仇。

后来,在生产时,要不是陈夫人机灵去把戴夫人叫过来,她很有可能就因为傅母决口要保大人而一命呜呼了。

陈宛凝眼神暗了暗,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脸颊,之前傅煦阳差一点就要打到她了…

陈夫人心情不好,见陈宛凝的动作。忙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陈宛凝想起苏颖先前说过的话,在心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别跟着傅煦阳瞎折腾就行了,他哪次能从大伯手里讨得着好,他那么做反而是引得大伯反感。”

陈夫人头发一麻,她先前就跟着傅煦阳一唱一和来着。

不过听陈宛凝这么一说,陈夫人福至心灵:“你说让咱们一家回祖籍。是不是大哥的主意?”

陈宛凝真的没往这方面想,咬了咬嘴唇,“傅煦阳是怎么和你说的?”

陈夫人唯唯道:“只说是老太太说的,其他的就没和我多说,我也问了。当时屋子里没有留伺候的人。早知道,就不去大嫂那里了。”

确实就不该去正房,陈夫人这么口无遮拦的,是个人都能被她那话给气得够呛,陈宛凝暗自叹息,然后就听陈夫人幸灾乐祸的说:“大嫂也不知情,看来大伯也没知会她么。”

陈宛凝看了她一眼,陈夫人仍旧无所觉的继续说:“先前煦阳指着鼻子骂大嫂的时候,大伯可是一句话都没说。咱们先前出来的时候没看到大嫂,她不会是被气走了吧?”

陈宛凝拧起眉不说话。

陈夫人还越说越来劲了:“以我看,大伯怕是心里恼了大嫂,毕竟上回可是大嫂把姑妈给气晕了过去。要是上回大嫂把姑妈气出个好歹来就有好戏看了,不知道大伯知道了,会不会把大嫂关到家庙里去?”

陈宛凝深深的无奈了,没好气的说:“你不是和我说,是你狠狠的指出姑妈的不对,把姑妈气的浑身颤抖了么?攀扯出这件事儿,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转念,冷声道:“要是这样就要把大嫂给关家庙,那咱们那好姑妈的所作所为,可该怎么惩戒?大嫂可不是好招惹的,你日后说话的时候,可不能像刚才这样随心所欲了。”

陈夫人被陈宛凝一通话说的悻悻然,她就是偷偷和陈宛凝发泄下心中的牢骚,只是一下子没控制住嘴而已。

“你怎么一直向着大嫂啊?”

陈宛凝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陈夫人一眼,陈夫人被她瞪的一头雾水,茫然又无措的样子,看的陈宛凝特别的心塞。

榆木不可雕,孺子不可教!

陈宛凝一时怏怏然,没心思再和陈夫人费口舌,斩钉截铁的说道:“你听我的就是了。”

陈夫人绝对的欺软怕硬,要是陈宛凝好声好气的跟她说,她肯定还要嘀咕几句,可现在陈宛凝的脸色不好看,语气也不善,陈夫人只有腹诽几句。嘴上是不敢说出来的。

陈宛凝没忘她拉陈夫人出来用的借口,话不多说,就拉着陈夫人去小厨房,看傅母的药熬好了没有。

“桂嬷嬷?”陈宛凝看见在小厨房指挥的嬷嬷。疑惑了叫了声。

桂嬷嬷赔笑道:“太太不放心,就让我来搭把手。”

陈夫人撇撇嘴:“大嫂她人呢?老太太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大嫂怎么就这么拍拍屁股就走了,把烂摊子留给我们来收拾,这也太不厚道了吧。”

陈宛凝十分想扶额,什么叫烂摊子啊,她说话可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

桂嬷嬷也假装没听懂陈夫人话里的意思,道:“实在是两位小哥儿离不开太太,再者太太觉得怎么也不抢了二老爷将功折罪的机会。还说这里还有二太太这般贤惠的儿媳妇,她自愧不如。且又不招老太太待见。就不好到老太太跟前给她老人家添堵,省的她老人家心情不愉,耽搁了病情。

可又不好就这么放任这不管,徒惹了口舌,就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这不就派老奴过来了。好好敲打下上房这些个因着老太太病重浮躁起来的妮子们,让她们自此侍候着,别当面殷勤背后就懒怠,使唤起来不尽心。”

陈宛凝假装没听出桂嬷嬷话里的指桑骂槐,还有前面那话儿定是讽刺傅煦阳和陈夫人的,明显的明褒暗贬。

陈宛凝不由得在心里叹气,桂嬷嬷不会跟她们说话都夹枪带棍的。这话儿肯定是由主子授意的。桂嬷嬷是苏颖的奶娘,这冷嘲热讽的话儿定是苏颖借着桂嬷嬷的口来说给她们听的。

陈宛凝扯了扯脸皮:“有嬷嬷来坐镇是再好不过的了,也省的有人趁机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陈夫人嘟囔道:“不想来就直说,何必弄这些个弯弯绕绕。”

陈宛凝哭笑不得,她看向仍旧笑的和蔼的桂嬷嬷,道:“嬷嬷。你去忙你的吧。”

桂嬷嬷应了一声,道:“这给老太太熬的药好了,两位太太可是来端药的?”

陈夫人点了点头,桂嬷嬷笑道:“怪不得我们太太夸您孝顺贤惠呢,这种活儿差遣个丫头来就行了。”

陈夫人瘪瘪嘴:“大嫂可不会这么夸我呢。你这婆子尽会瞎说。”

陈宛凝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现在的心情,只觉得百感交集,脸上硬挤出的笑容都僵住了,只觉得应该立马跟她撇开关系的。

桂嬷嬷也没想到陈夫人会来了这么一句,只得干巴巴的笑笑,转身让黄莺和朱鹮端了熬好的药,随着陈夫人走。

陈夫人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表达了自己的不屑,拉着陈宛凝就往外走。

桂嬷嬷抹了一把汗,在心里叹息,二太太果然是不好应付啊。

药端进去了,陈宛凝没想到傅奕阳也在屋子里,陈夫人想都不想就躲到了陈宛凝身后。

而傅煦阳一马当先的站起来道:“我来试药。”

傅奕阳根本就没有要跟他争抢的意思,冷淡的看了一瘸一拐的傅煦阳一眼。

傅煦阳当下被这一眼看的面红耳赤,道:“喂药还是我来吧,毕竟我比大哥有经验,先前母亲生病的时候,也是我常常在床前侍奉母亲喝药的。”

陈宛凝听了这话儿,在心里冷笑,傅煦阳可真是鬼话连篇,大言不惭。他扪心自问,他亲手给傅母喂过几次药,或者是说,他亲手端过几次药碗?

这么说,真是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想归想,陈宛凝半点都没有要给傅煦阳拆台的意愿,还按住了陈夫人——傅煦阳要显摆他孝顺就让他显摆去吧,她们就不跟着掺合了。

结果…差点没把傅母给呛死。

傅煦阳当下就尴尬极了,脸上青青红红的。

陈宛凝在心里嗤笑,她要是他,这时候就应该找个地洞钻下去,别再丢人现眼了,哈哈!

209章 见死不救

“给我罢。”傅奕阳面无表情的开口,傅煦阳一咬牙,把药碗塞到傅奕阳手上,心里冷笑,倒要看看谁更不行!

傅奕阳垂着眼皮,根本就不愿意和傅母有任何的视线交汇。

傅煦阳站在一边,还假惺惺的说:“大哥,你到底行不行?我刚才是一时疏忽。”

傅奕阳根本就不理会傅煦阳的挑衅,虽然刚开始喂药的时候还有些生疏,但后面上手之后,就熟稔起来了,看的傅煦阳眼珠子都要脱眶了。

陈宛凝不屑的撇嘴,这就是差距。她用余光瞥着傅母,心里冷笑,只有她把个败絮当成了金镶玉,沦落到现在的境地全都是咎由自取!

不说傅母心中是怎么想的,她喝了药之后很快就昏睡过去。

傅奕阳把药碗递给黄莺,看了一眼傅煦阳,淡声道:“你跟我来。”

傅煦阳神色大变,他直觉这其中不会有什么好事,有心逃避,躲过一时是一时,心一横就道:“母亲这里离不开我,大哥有什么事儿还是等母亲病好了之后再说吧。”

傅奕阳不说话,傅煦阳就又说了:“怎么?现在最要紧的不就是母亲的身体吗?这难道比不上其他事重要?”

傅奕阳听了,并没有反驳,看着傅煦阳道:“既如此,那你就先守着母亲,有什么事往后再说。”转过头来对陈宛凝说:“二弟既要日夜守着母亲,那弟妹就将二弟的平日用品收拾了送到上房来,左右现在上房的东西厢房都空着,足够二弟住了。”

傅煦阳一下子就火了,反驳道:“我什么时候说要日夜守着母亲了?”

傅奕阳淡淡道:“不是你说的母亲离不开你吗?怎么你要出尔反尔?”

傅煦阳被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噎了个够呛,他现在是进退两难,只有两个选择,一个就是照着傅奕阳说的做,另外一个就是被遣送回祖籍去。

孰轻孰重。傅煦阳心里早就有了衡量,可他就是不甘愿这么听从了傅奕阳的话,梗着脖子道:“不是我不愿意守着母亲,只大哥你也知道。我刚从顺天府的大牢里出来,现在又有伤在身,可谓是身心俱疲,这如何能照料好母亲?”

傅奕阳的目光在傅煦阳包扎着纱布的额头上转了一圈,讽刺道:“二弟这是在推托?先前可是你自己说要将功赎罪的,怎么一转眼二弟就百般推托了?我看你那所谓的孝心,也不过尔尔。”

傅煦阳大为火光,愤愤道:“大哥你这是诬蔑!我可不是推托,我只是觉得我现在这样子,照料不好母亲。我这都是全心全意的替母亲考虑,怎么到了大哥嘴里就成了推托之词了。何况我再不孝,也总比有人忘恩负义来得强!”

傅煦阳的话换来傅奕阳一声冷笑,杀伤力堪比苏颖的‘呵呵’‘哈哈’。

傅煦阳对苏颖的‘呵呵’‘哈哈’还心有余悸,一听傅奕阳的冷笑。脸一下子涨红了。

傅奕阳心中恼怒,脸上还是一贯的神色,眼神已经冷了下来,声音冷冰冰的,“你们先下去。”

陈夫人被挡在陈宛凝身后,一听这冷冰冰的声音,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她惶恐的拉着陈宛凝就要往外走。

陈宛凝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昏睡过去的傅母,就从善如流的顺着陈夫人的力道,往外走了。

一屋子丫环也如蒙大赦般,轻手轻脚的鱼贯而出,别说有好奇心了。就是出了屋子都不在游廊在呆着,生怕不小心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陈夫人明明知道内室里的人听不到她说的话,可还是下意识的压低声音,悄悄的问陈宛凝:“你觉得大伯会和煦阳说些什么?”

陈宛凝莞尔:“我哪里会知道,只觉得大伯是真怒了。”

陈夫人咬了咬嘴唇。嗫喏道:“我都听出来,煦阳那是推托之词了。”

陈宛凝嗤笑出声,“他向来如此。”理所当然的让人恶心,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这用来形容他可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陈夫人叹了一口气,“我都有些可怜姑妈了,煦阳这次真是过分了些。”

陈宛凝冷笑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更何况咱们的好姑妈可都是咎由自取,傅煦阳不过是跟着她有学有样罢了。”

不必陈宛凝再提醒,陈夫人就已经自动自发的回想,傅母曾经做过的腌臜事儿,呐呐的蠕动了几下嘴唇,同情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陈宛凝安抚的拍了拍陈夫人的手背,她的好姑妈可不值得同情!

陈夫人的同情怜悯来的快,去的也快,她自己想通之后,好奇的朝内室望去,支着耳朵想听听里头的动静,“他们不会打起来了吧?”

陈宛凝‘呵’了一声,“你是说大伯像痛打落水狗一样打傅煦阳吗?”

听了陈宛凝的比喻,陈夫人下意识的有些不大高兴,她瘪瘪嘴,嘀咕道:“伤上加伤,他要是有个什么好歹,到时候倒霉的不还是咱们。”

陈宛凝实在是哭笑不得,这话儿到底是关心傅煦阳呢,还是巴不得傅煦阳真有个什么好歹呢?

陈宛凝也跟着侧耳听了下屋子里的动静,并没有听见摔打东西的声儿,心里还真有些说不出的失望。

陈夫人侧着耳朵等了半天才松了口气,想到什么似的,拽了拽陈宛凝的袖子,咧着嘴巴说:“若是能趁此机会,咱们一家子搬回到侯府来,就好了。”

陈宛凝一怔,旋即就给陈夫人浇了一瓢冷水,“即便是搬回来又如何,咱们二房已经是和侯府分了家的,这都是在官府那里挂了名号的,族中长老也做了见证的。”

见陈夫人悻悻然,陈宛凝苦笑道:“你当当时傅煦阳为何不敢拖沓,一等你做完月子,就马不停蹄的从侯府搬走了?”

陈夫人嘀咕道:“不是大伯逼迫的吗?”

陈宛凝心里特别无力,她可真是个榆木疙瘩,怎么都不开窍,而且原先她一点一点揉碎了讲给她的道理。她一点都没听进去吧?

特别恨铁不成钢的说:“你以为姑妈的诰命是怎么没的?太后娘娘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皇上授意的,当时之事惹怒了皇上和忠睿王爷,父亲都被贬谪了。可想而知,形势是有多严峻了。往后你别傻乎乎的说再侯府的话来,说不定会惹来杀身之祸。”

陈宛凝往严重的说,把陈夫人给吓住了,她连忙道:“我往后再不提就是了,你莫要吓我。”

陈宛凝瞪了她一眼:“我说的可都是实情,吓你做什么,你好好的记住了。”

陈夫人只觉得头皮发麻,她什么不管了,只管可劲点头。

陈宛凝在心里长长的叹气。本来以为奏效了,没想到陈夫人回过神来就说了:“那大伯让煦阳住到上房来,岂不是要害他?”

陈宛凝不耐烦的冷笑说:“傅煦阳那都是自己作的,他自己作也就罢了,还想着把咱们拉下水。他想得美。你等着瞧吧,他指不定会拿着咱们做文章,我定然是不愿意的。他也不想想,咱们家里还有哥儿和姐儿要照料,哪里能陪着他,一起将功赎罪。你要是想撇下哥儿,就尽管陪着他好了。”

陈宛凝答非所问。可一下子戳到了陈夫人的软肋上,毕竟傅煦阳现在不行了,谁也不知道往后行不行了,她能倚靠的就是唯一的儿子了,哪里会舍了儿子来显摆自己的孝顺和贤惠。

陈夫人紧张的说:“那咱们先走吧,反正你看大嫂早就拍拍屁股走了。没道理留咱们在这里跟着遭罪。”

陈宛凝沉声道:“他们还没有商议个所以然来,怎么好就走?”

陈夫人焦急道:“那可怎么办啊?要不我去找大嫂过来替咱们顶缸?”

陈宛凝无奈至极,敢情她先前说的那些话真是白说了,还有大嫂做出的那些憎恶的姿态,也全白做了。

“你若是能在大嫂手里讨着什么好。那你就尽管去。”

陈夫人缩了缩头,诺诺道:“我刚才当着大伯的面,冲大嫂喊了两句,我可不要去触霉头。”

你还知道啊!陈宛凝觉得她还没有替自己的女儿操心呢,就已经要给陈夫人把心操碎了,缓缓吸了一口气,道:“要不你先回去,我在这里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