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尚书乃是上皇在时的老臣,可一朝天子一朝臣,李尚书和当今皇上没有半点香火情,当年夺嫡时,暗中支持的也不是今上,不过等皇上登基后,仍旧是在一部尚书的位子上。

这次在归还国库欠银上态度不积极,又和钟家关系好,钟家欠了国库一百三十多万,都不在意,也没有要还的意思,还想着到最后肯定也会不了了之了。

那李家欠了国库五十多万,也不知是不是受了钟家的影响,也跟着没还。

朱氏一听李二奶奶说的国库欠银,眉心就跟着一跳,李二奶奶不管家不清楚,可她明面上还管着家,心里清楚知道公中能有多少银子。

莫说五十万两,就连五万两一时半会儿的都拿不出来。

正心惊肉跳着呢,到了秦夫人住的上房,还没进到屋子里呢,她们的小姑子李姑娘就神色不愉的说:“母亲不舒服,刚歇下了。”

朱氏扯了扯嘴角道:“既是不舒服,合该请大夫来。”走路生龙活虎的,恨不能吃人,哪里像是生病的样子,恐怕是心理不舒服吧。

李二奶奶接话道:“已是叫人去请大夫来了,既是婆婆已经歇下了,我们只在外头等着。”省的再被殃及了。

朱氏倒也不介意李二奶娘抢了她的话头,她还对李姑娘说:“劳烦妹妹了。”

李姑娘矜持的点了点头,落下帘子进里屋了,对朱氏和李二奶奶这两个嫂子不怎么客气。

李二奶奶眼里的嘲讽一闪而过,该怎么说她这位被婆婆娇纵着的小姑子呢?外头她有一份“贤良淑德”的好名声,可那就能骗骗不知情的,但凡知情一些的,就知道那好名声是怎么来的。

再说了如今她是有秦夫人撑腰,又是未嫁的姑娘,她们这做嫂子的让着她,不会跟她一般计较。可这小姑子也未免把这客气当着她们好欺负了。

说句不好听的,如今秦夫人尚在不如何,可别忘了日后当家做主的是朱氏。一旦秦夫人没了,且等着瞧吧,这样子不会来事的小姑子,哼!

若是这小姑子嫁的好还好说一些…李二奶奶想到一茬,隔着帘子往里面望了一眼。好似能瞧见里头。秦夫人正在装病,她那小姑子在一旁作孝女呢。

这时候,从季府匆匆回来的李二爷耷拉着脸过来了。去给“病”了的秦夫人请过安之后,就拉着李二奶奶回到自己的院子,有些气急败坏的问:“这是怎的了?”

李二奶奶又把先前诓骗朱氏的说辞拿出来说,末了又说:“这事儿原不该问我,合该问问老太太…跟前的金珠。她一直随在老太太跟前伺候的。”

李二爷闻言瞪了李二奶奶一眼,李二奶奶假意哼了一声:“你瞪我作甚,我在这里头还左右为难呢,一边儿是婆婆,一边儿呢又是侯夫人。且不说这里头当着那么些个诰命夫人的,生了什么龌蹉,到底是在人家季府。我们这道儿半路离开了,就叫人家主人家脸上不好看了。”

秦夫人这一次里子面子可都全没了,李二奶奶心里很有些幸灾乐祸,不过现在也不是光顾着乐呵的时候。

李二爷冷呵了一声,“平日里只听你说和那勇武侯夫人多亲香。怎的人家却是半点都不顾念着你们俩的情分,把母亲气的不轻!就算是那勇武侯府多有能量,可也不该如此猖狂!”

李二奶奶被李二爷不分青红皂白就胡乱推卸的做法半点都不苟同,也不多和李二爷理论,挑高了半边眉毛,轻嗤了一声:“咱们家可是欠着国库五十余万两银子罢,不知道咱们家是打算如何的还头?”

这话儿原本没头没脑的,可李二爷却是一愣,忙道:“可是听着什么消息了?”

李二奶奶张了张嘴,她能打听来的不少,可这家里头她哪里能插得上嘴,正想说什么呢,外头就有丫环通报:“大夫来了。”

李二爷站了起来,李二奶奶在心里冷笑一声,秦夫人又来这一套,不过看这一次不叫她偷鸡不成蚀把米,她就再给李二爷纳一房来!

等李二爷站起来去上房,李二奶奶把她的贴身丫环叫过来,在她耳旁嘱咐了几句。“只管做的不着痕迹的。”

“奶奶,您只管放心罢。”

李二奶奶转眼一想,她那小姑子跟在她那好婆婆跟前长大,好婆婆不知跟她灌输过多少要高嫁,最好入宫的念想。

平常家里头的从上头的主子到下面的仆从,都抬着敬着,便是到外面交际应酬的时候,也多是跟身份不如她的大家千金来往,长此以往,李姑娘心气儿自然而然的就高了起来,她断然是不能忍受被撂牌子的,尤其是还输给出身不如她的秀女。

所以,从这点上还真是最好切入了。

李二奶奶掸掸袖子,慢了李二爷一段路子。再想着她那大嫂,在捧杀小姑子的事儿,真是和她很有默契。

也不对,这把小姑子往一径儿往高处捧的,主要还真不是她和朱氏这个大嫂,而是秦夫人这个做人家亲娘的。

她们这做人家大嫂的也不过是处处让着金贵的小姑子,下人又是最会看菜下碟,迎高踩低呢。

大夫请来了,一诊断,秦夫人是气着了,气得病了。

李二奶奶对这诊断一点都不意外,秦夫人被气的不是一般的狠,不然也不会,二话不说,很失礼的离开季府了。

李姑娘眼光只往李二奶奶身上瞟,李二奶奶在心里哂笑,不等秦夫人这做婆婆的发难,又或者是李姑娘这小姑子的“快人快语”,只是认了错。

只说她当时就不该离了秦夫人半步,可人有三急,她想去更衣这真是忍耐不了,只至于叫秦夫人跟苏颖起争执的时候,没能在身旁帮衬。

李二奶奶脸上也带着窘迫和懊恼,又苦笑着询问秦夫人,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竟是惹的一眨眼的功夫就闹将了起来,还闹得大家不欢而散?

朱氏眯了眯眼睛,捂着帕子咳嗽了一声,跟着搭腔,说了:“若是那勇武侯夫人的不是,咱们如何是不能叫人这般欺负到头上来的?这不把婆婆放在眼里。岂不是把咱们尚书府也不放在眼里了,如此便是如何,也要去讨要个说法的!便是她代表的是勇武侯府又怎样,咱们有理在手便是到了哪里都站得住脚跟。”

朱氏表明立场,可这话儿听到秦夫人耳朵里如何会是滋味。简直就像是戳到了她的肺管子上。当下冷冷地看了朱氏一眼。

朱氏捂着帕子低下头,心里更是确定,今日这事儿十有八、九是秦夫人理亏。不然依着秦夫人无理还能搅三分的左性子,恐怕早就闹得人尽皆知了,哪里还用得着生一肚子气,把自己给气得不行。

李姑娘见状,宽慰秦夫人。细声道:“原我从苏家姑娘那边瞧着,以为勇武侯夫人是个宽和仁厚的性子呢。可如今冷眼瞧着,却是有些个激进,没那般平易近人了呢。”

这话儿一说,不说李二奶奶皱了眉头,就连朱氏眼里都闪过一丝错愕。

朱氏说话的时候是带着倾向性的,可她没有把话说死。言语中都是“要真是勇武侯夫人那边的错,就如何如何”。

可到了李姑娘嘴边,几乎是把话儿给锁死了,而且还把苏家给带上了。说人家这做姑姑的不宽和不仁厚,再反推回去。就是说苏家姑娘性子也不大好么?

再有这样的话儿,是个未嫁的姑娘能说的么?

秦夫人没觉察到不对劲的地方,冷笑道:“我活到这么大把年纪,什么都经历过了,吃的玩的,不说不说样样见识到了,也有十之八/九,如今可是开了眼界!”

阴仄仄地看了一眼李二奶奶和朱氏,挥挥手,叫她们出去,只留李姑娘。

李二奶奶掀开帘子,隐约听到秦夫人冷冷的说:“明知自己根基浅薄,却不广结善缘,殊不知爬的越高,摔得越重。”

李二奶奶攥着拳头,脸色不怎么好看,朱氏也听见了,扯了扯嘴角,讥讽的笑了笑,也不知是在讥讽谁。

李二奶奶很快就恢复成常态,斜睨了随着秦夫人出门的大丫环一眼,那大丫环被瞧的毛毛的,心里有些发紧。

李二奶奶借着更衣,把这段躲了过去,可她一直跟在秦夫人身边,却是实实在在知道事情原委的,可却是说不得。

朱氏也看了过来,李二奶奶却是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对上朱氏的目光,竟也是恍若无事的朝着她笑一笑。

朱氏在心里冷哼一声,只吩咐着那大丫环好生照料着秦夫人,说完就扶着丫环的手往外走。

秦夫人喝了药,便是昏睡了。李姑娘便有了轻松的空档,由丫环服侍着用了饭,照旧在园子里散散步。

路过假山的时候,却听着有窃窃私语声,想来是躲懒的小丫环,李姑娘身边的丫环瞧见主子一蹙眉,就想着出声训斥,却不料李姑娘耳朵尖,听到了“秀女”这样的字眼,就制止了自己的丫环,想听听这两个小丫环能说出个什么来。

“…但凡是想叫贵人高看一眼的,都还了欠银呢。”

另一个道:“这是哪里来的道理?还有别是你自己瞎琢磨的吧,外头的事儿哪里是我们该懂的。”

“我才不是自己瞎琢磨的呢,”声音低了下来,李姑娘隐约听到“钟夫人”“不小心”的字眼,“想来咱们府上也该还了吧。”

另一个道:“这等子关乎阖府的大事儿,你瞎跟着操心作什么,左右和咱们这样的小丫头可有什么关系。你若是有这等子闲心,还不如多想想往上挪挪等吧!”

“你这小蹄子,往后可什么事儿都不和你说了!你不是想知道那方姨娘的事儿吗?我倒是知道了一些,今儿你求我我都不和你说了!”

待两个小丫环走后,李姑娘才由着丫环扶着走出假山。

那丫环啐道:“这两个惯会嚼舌根的小蹄子,等禀明了大奶奶,打她们板子。”又小心翼翼的窥了下李姑娘的神情,道:“姑娘可是别把她们乱秃噜的话放在心上,断是个没个准的。”

李姑娘抿着嘴,什么话都没说。

311章 网开一面

李姑娘郁郁不平的带着丫环走了,身后远远地影子一动,两个小丫环从游廊拐角处探出头来,正是说话的那两个。

这两个身上穿着红比甲,这样的打扮多是上房的小丫头,只这两个小丫头扯扯身上穿的衣裳,避着人回了二房所住的院落。

李二爷正在跟李二奶奶生闷气,李二奶奶扯着帕子抹着眼角,“原人家便是那高高在上的侯夫人,岂是我个五品宜人能去攀扯的,往后只管断了这份子交情,也省的叫人指着我的脊梁骨骂我黑心肠烂心肝,合着外人挤兑自家人罢!”

秦夫人这做婆婆的分明就是知道这一层关系,可她若是能顾忌到一星半点儿,今日就不会鼓捣出的这么一出!

苏颖都顾忌着这一层关系,对秦夫人多加忍让,又生怕她这做儿媳妇的受秦夫人迁怒,还处处的抬着秦夫人一分呢。

可结果呢,之前秦夫人当着大嫂和一众房里人的面,指桑骂槐的好不痛快。好罢,秦夫人是做婆婆的,养尊处优,被人奉承着惯了,骂几句痛快一番,她这做儿媳妇的能说什么!

可她那小姑子也敢借机攀扯上去了,若不是秦夫人纵容,她一个未嫁的姑娘家会说出那样不妥当的话来!

再如何,李二奶奶在上房都得生生受了!

等回了自己院子,李二爷又是一通不阴不阳的讽刺,李二奶奶可不稀罕受这等子气,噼里啪啦的说这样一通反话儿!

李二爷再想刺一刺都给憋会肚子里了,他还当人家勇武侯府是那些家世不如李家的软柿子,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呢。也不过是因为李二奶奶和苏颖交好。一时间脑袋没转过弯来,把苏颖当成是和李二奶奶一个辈分的了。

殊不知人家是堂堂的侯夫人,品级在那儿摆着呢,不能是他能随意替秦夫人出气就能随意在背后“义愤填膺”的!

一转回弯来,李二爷口气软和了几分。道:“这不是瞧着母亲气出病来。我就失了分寸,一时没按捺住我这急脾气罢,方才那些话儿你别放在心上了。”

李二奶奶在心里冷笑。李二爷会失了分寸,秦夫人若是没说这些颠倒是非的话儿糊弄他,她就把头扭下来给她那婆婆当夜壶去!

可嘴上说着:“二爷这话儿可真是折煞我了!”说着还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李二爷原本脸色也不大好,她这一哼叫他看过来,见她哭的眼睛肿着。也不施脂粉,眼窝处透着些黄,倒显得比往常更觉得可怜可爱。

心里头便是软了几分,遂拉下身段来哄了几句,李二奶奶方才破涕为笑。

李二奶奶咬死了她对发生了什么不知情,这会子如何也不会透露出半句来的,更何况秦夫人那边儿既是已经咬死了是苏颖“仗势欺人”。那李二奶奶若真是说了半句与秦夫人这话儿意思合不上的,岂不是就还是那“合着外人挤兑自家人的黑心肠烂心肝”!

再说了,李二奶奶自个不说,李家人今儿听信了秦夫人的一面之词,那么明儿就等着妥妥打脸吧!

秦夫人莫不是认为她认定是苏颖“仗势欺人”“性格睚眦蛮横”。今儿在场的那些诰命夫人们也会跟着睁眼说瞎话?可别忘了今日她们去的是谁家?

那季家可是老侯爷的母族,莫说帮亲不帮理了,便是这件事是秦夫人先挑起来,经过苏颖那一番“辩白”的话,人家是‘亲’和‘理’都占了。

更何况秦夫人自己输不起,来一出失礼而退走,便是没将人家主人的脸面放在眼里,一步步来便是步步都落到下乘!

这还不算,今日季府请的本是交好的亲朋好友,来的诰命夫人李二奶奶都记得分明,那些人家分明不管什么身家,可多半是已经偿还完国债,剩下的可都是陆陆续续在还的。

秦夫人一番话可就是显得多“出淤泥而不染”了,那些人没在秦夫人振振有词的时候,出声附和,又在苏颖辩驳后,没出声打圆场,这种乍看像是中立的姿态,实际上还不过是建立在她们都是来客的身份上。

那一时她们不好说什么,可等回到自己府里,难免不会就今日发生的事儿发表自己的意见。

李二奶奶眯了眯眼睛,她真是迫不及待的想看到她那位好婆婆,到时候被流言打脸时的情景了。

既是秦夫人都被气病了,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儿就得暂时往后排,李二奶奶心知肚明,可就是假装不知情,又催着李二爷去上房尽孝,她自己眯着眼往秋香色迎枕上一靠。

大丫环桃红过来,凑到她跟前把话一说,就连后头李姑娘身边的大丫环说的那几句话都学了。

那大丫环以为四处无人,说话也不大顾忌,那两个小丫头又没有真的走远,模模糊糊的虽然听得不大真切,但大概意思还是能琢磨出来的。

桃红撇嘴道:“原还不曾有什么呢,叫那妮子一说,便是没什么也有什么了,也不知太太和姑娘是怎么调/教出这么一个实诚人哟。”

李二奶奶虽然不管家,可这几个主子跟前得用的大丫环媳妇子的,她心里还是有数的。

听桃红这么一说,眯着眼想了一圈,心里头不由得一动,嗤笑道:“既是姑娘身边的,如何能用那面上贤良,实际上内里藏奸的!”

说罢指着手边的一碟子果子点心,对桃红说:“把这果子散给那小丫头罢。”

那两个小丫头欢天喜地的接了。

“大嫂那边儿可有什么动静?”李二奶奶虽说想到一点,可有不太确定,不过这件事即便真是叫她那大嫂知道了,李二奶奶也不是多在意,她那大嫂可不是个蠢的。再说了她作为管家奶奶,里头可不知道受了多少窝囊气。

旁的不说,李二奶奶只搭把手办了一回差儿,不说油水没捞着多少,反倒是往里头贴了几十两银子。

李二奶奶不觉得是她那大嫂故意掣肘她。再找人一查探。稍微一琢磨,就明白里头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们妯娌俩平时表现的不怎么对付,可却是有共同的‘敌人’的。如此,她那大嫂必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桃红一边用剥了皮的鸡蛋给李二奶奶敷眼,一边笑着回答说:“大少奶奶病了有两日了,今儿有一番折腾的,瞧着都憔悴不少呢。”

瞧瞧自家奶奶的神情。桃红压低了声音说:“我瞧着大少奶奶也是,病了两日,管家事务愣是不经他手,事事亲为,旁人谁知道了不得赞一句大少奶奶贤良的。可私下里,倒是未必这般说的。”

不用桃红说,李二奶奶都能想出来那些碎嘴的婆子媳妇的会说什么。不由得撇了撇嘴。

“大少奶奶怕是夫人借着这空档,把管家权收回去么?可管家权再重要,也不及自个的身体重要啊。”桃红跟着感慨了句。

李二奶奶洗了把脸,接过桃红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闻言冷笑道:“你信不信。便是我那大嫂病的在重一些,主动跟太太说她无力管家,太太都不会接手,说不定还不计前嫌叫我帮衬着管一段日子呢?”

李二奶奶说到“不计前嫌”的时候,明显加重了音。

李二奶奶先前和李二爷说她被人戳脊梁骨骂,可不是无的放矢,显然秦夫人就把火撒到她身上了。

桃红“咦”了一声,瞧着李二奶奶脸色不大好,便是凑趣道:“奶奶向来料事如神,我是傻了才和奶奶赌呢,奶奶是家缠万贯,我那点子银钱奶奶可是看不上吧。”

李二奶奶啐了桃红一口,也没再这件事上多说,可她心里清楚地很,这管家权现在可就是个烫手山芋,谁接到手了谁都跟着倒霉吧!

朱氏手里有管家权瞧着多风光,可内里如何她自己清楚。与其等着朱氏想来一招“祸水东引”了,还不如她自己过去和朱氏说清楚。

现在么,还是先瞧事态如何发展了。

李二奶奶想着事到如今,她这边儿其实还好说。她那好婆婆是个什么性子,虽说联合着那骄纵的小姑子下了她的脸面,可实际上也仅止于此了,在李二奶奶这里看来可就是色厉内荏。

怕是恍惚过来了,苏颖可不是那些平日里奉承着她的夫人太太们了,勇武侯府便是根基浅薄又如何,可谁叫人家简在帝心,深受皇上倚重,背后有皇上这座大靠山,谁不得忌惮。

秦夫人拿了钟家做筏子,殊不知钟家也没能从勇武侯府上讨到过什么便宜,现在还被苏颖将了一军…

李二奶奶正想着呢,外头小丫头通报说:“夫人跟前的银珠姐姐来了。”

李二奶奶一边说着叫人进来,一边又指使桃红,道:“我还觉得我这眼睛涩得慌,你再拿鸡蛋给我揉揉,便是出门了叫人瞧见我这眼睛红肿肿的,忒的不像话。若是叫人误会了去,那我可实在是在婆婆面前无地自容了。”

桃红会意,道:“奶奶说的是什么话,先前在季尚书家做客的时候,可是几家子夫人太太都夸咱们夫人是个慈爱的婆母,待儿媳妇比待自家姑娘也不差几分的呢。”

银珠脚步往里头踏,自是把她们主仆一唱一和的话儿听了进去,脸上颇有些不自在。无他,秦夫人这会子可是化身成不慈的婆母,叫李二奶奶过去可不会有什么好事的。

李二奶奶把银珠的神情看的分明,在心里微微一晒,等银珠行了礼,热热乎乎的把她拉到跟前来,“惯常不是金珠么?怎的这会子换成你了?”

银珠扯了扯嘴角:“金珠姐姐不小心烫伤了手,夫人体恤她先回去养着了。”

“怎么这般不小心?桃红,我可记得咱们这儿有一瓶专管烫伤的药膏子,回头给金珠送去,她是个妥帖的,夫人这边儿离了她怕也是不自在的。”

李二奶奶揉揉眼睛,瞧着不大显了。才随着银珠去上房了。

刚进去就和掀了帘子出门的李姑娘碰了个照面,李二奶奶打眼一瞧,李姑娘眼圈红红像是哭过的模样,李二奶奶佯装错愕,低声问道:“妹妹怎的这般?可是婆母实在被气出好歹来了?”

若是往常李二奶奶说出这样的混话。李姑娘如何能依的。可如今像是没听出李二奶奶话里的‘诅咒’之意的,连个笑影都懒得给李二奶奶这个二嫂子,颇有些不耐烦的说:“二嫂看茬了。母亲正等着你呢,快些进去罢。”

不等李二奶奶回应呢,就冷着脸往外去,扶着李二奶奶的桃红眼底露出一丝忿恨,这还是嫡亲的小姑子呢。忒的不客气了。

李二奶奶用帕子遮住扬起来的嘴角。

这边李家都围着生病卧床的秦夫人转呢,那头“苦主”苏颖回了侯府。

薄荷迎出来,朝傅昀和傅晨的屋子努努嘴,小声道:“老爷和大姑娘都在呢。”

“老爷什么时候回来的?”傅奕阳上朝勤勤恳恳,户部那边儿又忙,他也不是点卯就走人的类型,通常回侯府也多是下午才回。在书房和幕僚们商量公务,这来来回回的差不多到了晚饭前回来,这样的次数更多一些。

“才回来到不到半个时辰,只在大姑娘的院子里用了饭。”苏颖嘴一抿,想起李二奶奶说的傅奕阳在外给她立面子的事儿。又想着摆在他们中间的一个大姑娘,就觉得有些腻歪。

回到屋里换下了见客的衣裳,换上了家常服,出了里屋,原本领着女儿和儿子们玩的大老爷已是老神在在的坐到上首,端着茶盏喝茶了。

雯玉和苏颖请过安后,就被丫环们带下去了。

“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苏颖随口问了句,芦荟掀了帘子进来,端着个托盘,里头有两样一看就是明显垫肚子的点心,不消多说,苏颖也明白了这丫头的意思。

芦荟脸上冲着苏颖勾了唇角,便是拎着托盘退到一边儿了。

苏颖往枕上一靠,捏了块儿点心放在帕子里,吃了两口便是放了碟子边上。

傅奕阳可不装老神在在了,挥一挥手,芦荟偷眼瞧了苏颖这才退了下去。

傅奕阳挨过来捏了苏颖的手,“怎的了?在季府有人给你难看了?”

苏颖漫不经心的说:“我可是堂堂的勇武侯夫人,又是在季府,旁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呢,又会有哪个会给我难看呢。”

说是这么说,却是睇了傅侯爷一眼,他把苏颖吃了两口的点心塞到嘴里,三两口吃完,又塞了一块儿到苏颖手边,“味道倒也适宜,你再尝尝。”

苏颖心里一暖,也绷不住了,嘴角边的笑真切了几分,“户部最近可是在追缴钟家的欠银?”

傅奕阳“唔”了一声,不知道是算默认了,还是怎么的,没说什么,等着苏颖接续往下说。

“李尚书夫人和钟继夫人交好,所以出言劝说了几句,只说让主事的人转圜几分,别把钟家逼得太紧了呢。”

苏颖说的轻巧,傅奕阳可不会真以为会是那么轻轻巧巧的,不说旁的,单就是涉及到了这两家,李家先不说,钟家就是大刺头。

心里便把苏颖说的这话儿往重里想了十二分,再把那些语气轻巧的话儿变换一下词汇,还有刚才那句话儿往反意思上想,大概就应该是真相了。

当即冷笑一声道:“钟家,贪心不足蛇吞象,说的就是他家。”

见苏颖不解,就简单了说了下,当年钟家在夺嫡时的所作所为。

钟家在夺嫡时明面上没有站位,可背地里却是广撒网,想谁不得罪,想着无论最后是哪位皇子登基了,钟家那一份从龙之功都少不了的。

毕竟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不是,这种事儿呢若是没有被点破还没什么,可偏偏竟是被看破了。在上位者看来,这样的都比不上一心只跟着一位的,便是那份子从龙之功都变了味,打了折扣。

偏偏钟家自认做的隐蔽,等今上登基之后,便处处以功臣自居,占得好处。又不像出力,有什么风吹草动,便是做起了缩头乌龟。

这一次,追缴国库欠银,钟家这种姿态表露无疑。

有些不知底的见了。可不就是觉得既然钟家这样的。站到皇上这边的重臣,都罔顾皇上的旨意,不交欠银了。他们自认还不是钟家那样明摆着站位的,又何必上赶着还钱呢。

皇上着实被恶心住了,尤其是钟家老爷子的风、流、韵、事都在皇上御案上备了份,左右收拾钟家,都只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儿。也就在近些日子了。

“钟家家大业大,不能没一件违法乱纪的事儿,若落个抄家流放之类的下场,名声便是也无所谓了吧。”苏颖觉得傅奕阳既然特意把钟老爷子的风、流、韵、事特意提出来,怎么听都有点违和。

傅奕阳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的说:“到底曾有功于社稷,为了不让功臣们寒心。今上应是会网开一面的。”

这话儿怎么听怎么假,苏颖再想一想,凑到傅奕阳耳边说悄悄话:“声名扫地,门庭不起,这可算不上网开一面。”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或者说,叫人家活着受罪,还得感念皇上隆恩,这还不如给人家个痛快呢。

傅奕阳一本正经的说:“立身不正矣。”

“这般说来,和姜家有异曲同工之妙呀。”苏颖慢吞吞的来了一句,低头吃点心,钝刀子杀人,啧啧。

傅奕阳用了个简短的鼻音算是回答了苏颖的话,苏颖心情突然飞扬起来,“今儿李尚书夫人为了钟家打抱不平,待钟家真出了事,李尚书夫人必定会施以援助之手,才不负这番情谊。”

傅奕阳咳嗽了一声,带着笑意说:“怪声怪调的像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