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夫人不知咒过傅母多少次,可傅母二次中风,摊在床上不能动弹,太医都摇头了,可她仍旧硬撑着一口气,愣是到如今都没有断气。

实际上,傅母第一次中风的时候就显现出顽强的生命力,想她都半边身子偏瘫了,期间还到处折腾,疑心病很重,怀疑傅奕阳联合太医要害她,那些珍贵的药材不知道便宜了哪块泥地了。

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傅母坚强的挺了过来,虽然还有些后遗症,但到底口能言,偏瘫都有些看不出来了。

苏颖深切怀疑,傅母后来说话那么顺溜,完全是得益于她整日里骂这个骂那个,从傅奕阳到苏颖,从陈宛凝到陈夫人,气血上涌,有助于血液循环么。

戴夫人心中再怨怼,再愤懑,也不能当着苏颖的面发作,只脸上难看了一些:“谁也没能想到她竟是毫不顾忌,肆无忌惮了。可怜我身边的丫环,到现在都还没能醒。”

这个苏颖知道,她皱了眉头:“倒是个忠勇护主的。”顿了顿又问,“我怎的听说她却是逃了出府,竟还叫忠睿王妃碰着了?”

原本陈家估计都没有要真的藏着掖着的意思,陈宛秋又逃出去,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其中发生的事不是?更何况还撞见了忠睿王妃,忠睿王妃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戴夫人正欲说话,陈夫人就相当不耐烦的插嘴道:“大嫂,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性命安危都没得保障了,还去关注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儿!我看大嫂就淡定的很,那应该就是没事的,所以我才想说,现在就该想想如何对付陈宛秋吧!”

苏颖被陈夫人这一通抢白的话,弄得特别无语,半天没说出话来。

戴夫人眉心微拧,却是闭了嘴儿不说话。

陈宛凝一直记着陈宛秋就是今天死的,虽然中间出了点岔子,可陈宛秋是逃不过的,所以陈宛凝也不担心陈宛秋的下场,反而是揪心陈宛秋造的孽给陈家带来的后果。

乍一听陈夫人这么说,在心里微微一晒,也不去看陈夫人,转脸正想跟苏颖说话,就见苏颖微微一笑。

“我怎么忘了,弟妹对付她那样的人比我们都有经验,弟妹既然觉得我只会扯这扯那,何不身先士卒?”苏颖又不是个没脾气的,更何况她姓苏,不姓陈,先前说话还软中带硬,现在直接就刺过去了。

“大嫂!”

“外甥媳妇!”

苏颖这话说完,就招来两道不赞成的声音。

苏颖挑了挑眉,瞧了拉住她的陈宛凝。陈宛凝心里一虚,脸上的笑就牵强了几分,“大嫂可是知道大姐的脾气…不管如何,这件事总归是要好好商量商量的,该如何才能处置妥当了。”

苏颖想说“这干我何事”,可又不够委婉,只道:“陈宛秋如今在何处?”

320章 畏罪自杀

听苏颖这么问,陈宛凝抿了抿嘴儿,望了戴夫人一眼。

戴夫人神色不大好看,可也没说什么,显然都到了这时候,连不高兴都得往后摆。

陈夫人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可她也见识到了苏颖的冲脾气,心里惦念着那只有清单没有实物的私房,想转了话头可她向来笨嘴拙舌的,见陈宛凝把话头都拉过去了,就悻悻然坐下了。

陈宛凝拉了苏颖到了纱橱外,苦巴巴的说:“如今也没什么好瞒着大嫂的,不独大嫂提心吊胆,我和大姐也是。虽说诊脉没诊出异常来,可父亲的例子摆在前面,我们也不想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谁能想到陈远良给陈宛秋做起了靠山,是因为陈宛秋给她下了毒呢。往前还总说陈远良这样,不知是被陈宛秋灌了什么**汤,如今看来可不就是什么“**汤”!

苏颖挑了挑眉头,她仔细看着陈宛凝的神态。

见她焦急中还带着一丝释然,在心里忖了一番,也想了明白。如今陈宛秋是被掐住了七寸,只要陈家人别犯浑发昏,陈宛秋的“登天路”就要毁了。

再说,如今这样的情况,倒可以把罪名一径儿的都推到陈宛秋身上,弃车保卒,陈家说不定还能保全。

苏颖嘴角抿了起来,只等着陈宛凝继续说。

陈宛凝心里惴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瞒着也没什么益处,就期期艾艾的开了口:“出了事后,我们就封了她的院子,伺候的下人也关了起来。从她屋子里抄检出来一些物件。”

见苏颖蹙着眉,她苦笑道:“原便是想着可能找到解药。”

苏颖终于开口了:“可查到什么了?”

陈宛凝垂下眼睛,细声的说:“大嫂,不瞒你说,她可实在有几分能耐。”

苏颖眉心跟着一跳。沉下气来听她继续说。

“原嫂子过府的那天。我用茶杯砸了她的额头,大夫都说留了疤,可今日我再看她。她额头光洁如初,半点都看不出有疤的模样。”

不等苏颖张嘴问,她又说了:“在从她那里搜出来的物件里,就有几个瓷瓶子,里边便有装着药膏的。兴许便是用了这药。还有其他的,真是不好叫大夫过来看,便是拿不准了。”

苏颖绷紧了神经,听到这茬,拧了眉毛,她想起禄小娃先前跟她说得,那空间里有一灵泉。那泉水有起死人而肉白骨之效,想来那瓷瓶里多半装的就是那灵泉水了吧。

陈宛凝扭扭捏捏也有道理,万不能再让陈宛秋和那什么“天女下凡,手用灵药”联想到一起。

“她被绑回来,又说了什么?”不然。怎么会又火急火燎的来请傅奕阳过来。“可看牢了,别又逃了出去。”

一说到这个,陈宛凝脸就阴沉了下来,也不管什么“家丑不可外扬”了,和苏颖咬着牙说了实话:“她一个人哪里会有那样的能耐,可不就有天打五雷轰的下/作奴才帮衬她!如今叫我们查出来,非得剥了她的皮!”

苏颖在心里暗自称奇,没想到陈宛秋到了如今这步境地,竟还有狗腿子!

想想也不是那么奇怪,陈宛秋当初最有能耐的时候,都还能调动刺客去刺杀忠睿王爷,由此可见那些人忠心可是有的。

只不过那次刺杀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也是陈宛秋的势力由盛转衰的导火索。

忠睿王爷气得头冒青烟,容不得陈宛秋在太岁头上动土。短短时间内,陈宛秋名下的铺子以及庄子都被封了,现在还重新开业了呢,显然是换了主子。

“你去看过她了?”苏颖觉察到陈宛凝和戴夫人好像是有意避开陈宛秋的“疯言疯语”,先前戴夫人的姿态就有问题。

就算陈家是傅家的母族又如何,傅家完全可以来一次马后炮,等陈家出事了,做些姿态,不让外人诟病他们凉薄也就行了。如今还愿意搭把手,也不过是因为苏颖被牵扯进来了,陈家还能有什么不满的。

就算求人帮衬,也得将姿态放低点,戴夫人是强撑着低了头,可也是听了苏颖的话后,就有些不满,陈夫人抢白那次,她不就是什么都没说。

难道还想让傅家“身先士卒”吗?

“我恨不能她立时死了,如何不去见她最后一面呢。”陈宛凝也是远远的看了陈宛秋一眼,陈宛秋被忠睿王妃差遣人送了回来,陈家的人都不好说那不是家里的奴才,而是家里的二姑娘。

陈宛秋做丫环打扮,忠睿王妃仁厚,认出了陈宛秋,又没有点破她的身份,可就算如此,陈宛秋里子面子都没有了。

陈宛凝生怕她再弄出什么幺蛾子来,也有可能是想趁机泄愤,当即叫粗使婆子把陈宛秋身上的丫环服侍都给扒了个干净。

那粗使婆子自是知道陈宛秋风光不再,又牵连的几个老姐妹挨了板子,又得了陈宛凝的吩咐,对她毫不客气。扒她外衣的时候,趁机把她手上戴的镯子,鬓上插的钗环都给顺手牵羊了,就连耳朵上戴的耳环都撸了下来。好在这些婆子手上还有些分寸,没有直接撕破耳垂把耳环给摘下来。

一溜儿的把陈宛秋身上的首饰钗环都扒了个干干净净的,美曰其名,怕陈宛秋想不开,用这些个物件自戕了。

最后陈宛秋被扒的只剩下一身亵衣,在这时代只剩一身亵衣,虽然还穿着衣服,但这与果奔无异,搁在旁的姑娘身上,这无异就是断了活路。

陈宛凝看着陈宛秋被按在地上不得动弹,眼里满是吃人的恨毒,陈宛凝非但没被那骇人的目光吓到,反而是心生无限的快意。

陈宛秋原本就在忠睿王妃面前受了奇耻大辱,当时只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又恨不能跳起来挠花忠睿王妃那张冠冕堂皇的脸。更恨的却是她逃出来的急,没有把剩余的毒药带在身上,不然一定要洒到忠睿王妃身上,让她被那慢性毒药折磨的生不如死!

忠睿王妃不过是端着亲王妃的范儿,就让陈宛秋滋生出这样恶毒的心思来。陈宛凝指使粗使婆子做的。那就更不用说了。

更甚者,陈宛凝根本就是在陈宛秋第一个恨之入骨的名单上,新仇旧恨。陈宛秋扭曲着脸爆发了,竟是硬生生的推开了拉住她的婆子,猛地往外冲,嘶叫着:“你不得好死!你就等着被毒性发作,生不如死吧!哈哈。知道我给你们下了什么毒吗?”

粗使婆子原本竟被眼睛都气红了的陈宛秋推的踉跄着,差点倒在地上,又一听“毒”什么的,当即唬了一跳,这一耽搁,竟叫陈宛秋快冲到门边了。

都不用陈宛凝招呼,门边的两个婆子当机立断就把陈宛秋给擒住了。

“没有我的解药。你们也不得好死!”两个婆子根本就不客气,陈宛秋似乎觉察不到疼痛了,神色癫狂,“等我成了皇…”

陈宛凝心提到了嗓子眼,得亏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候。一个婆子就已经把帕子塞到她嘴里了,把陈宛秋把半截话都给堵住,成了“呜呜唔唔”。

“等你成了黄土一抔时,我发发好心,说不得还叫人给你烧些纸钱。”

陈宛凝也不管旁人会如何看她,把先前陈宛秋那半截话说了全然不同的方向。

陈宛秋私下里自信心膨胀,可少不得表示过几回她的宏愿,便是对着苏颖就曾经说过,她是要成为后/宫之主的女人!

可私下归私下,当时和苏颖说的时候,亭子里就只有苏颖和陈宛秋两个人,饶是如此,苏颖都觉得心惊肉跳了,叱责了陈宛秋,为此还让陈宛秋给记恨上了!

陈宛凝到底只是十来岁的小姑娘,便是有了前世(姑且称之为前世)的记忆,性格稳重了不少,可她前世也不过是这么个年纪。

眼界有限,陈家为何会落到日后的凄惨境界,她不往旁处想,头一个想到的就是陈宛秋!如果不是陈宛秋痴心妄想,想进宫去当贵人,就不会连累到陈家一败涂地!

再说了,如今在知道陈宛秋压根就不是原来的庶姐陈宛秋,而是不知道哪里来的鬼祟附身,没有立即把她点了天灯就已经是对得起她了,如今陈宛秋还想再害陈家一步,陈宛凝真是恨不能她历时死了,对其他的更不会顾忌了!

陈宛秋恨死了陈宛凝,陈宛凝又何尝不是恨不得活剐了陈宛秋。

“最后一面”,苏颖垂下眼睛,从以前陈宛凝不经意泄露的信息来看,陈宛秋是没活到选秀开始,眼看这就要到了,这么说也就这几天了。

想到这里,苏颖心下大定,一个陈宛秋不知道造了多少孽。即便是她这边运气好,没让陈宛秋的阴谋得逞过,可有这一个不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爆炸了,不,现在就已经爆炸过了,现在是大面积爆炸了。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会子陈宛秋好似毫无顾忌了,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要是陈宛秋把什么都嚷嚷开,到时候就不是她一个人死了。

苏颖对这么一个人可不会心软,眼见着陈宛凝心灰意冷的样子,原先那点迁怒也散了,只安慰了句:“你劳心了。”

苏颖对陈家人更是嗤之以鼻,出了事,劳心劳力的反而是出了嫁的姑奶奶,也就陈宛凝还有些担当。

然而这对陈宛凝来说,哪里是什么好名声,更何况这些天,陈宛凝三天两头的往娘家跑。如果不是陈宛凝嫁的是傅煦阳,而傅煦阳又关在上房里养伤,光是陈宛凝这女生外向的架势,就算夫家再宽和,也绝对是让人家诟病的,说不得把人给休了,陈宛凝都找不到地方哭去。

这年头,本就是如此,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并不只是说说而已的,再说了,嫁出去的姑娘冠上夫姓,那就是夫家的人了。即便是同嫁到一处,做了人家媳妇儿一年到头都难回几趟娘家。

不过。苏颖不赞同的并不是这点,而是陈家男人没担当,还没有陈宛凝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有些个担当呢。

苏颖淡淡说了这么一句,反把陈宛凝的眼泪给逼出来了,如果可以。她也绝对不愿意对着娘家的事情指手画脚。叫人认为她是个心大不安分的!

旁人也就算了,可给她当头一棒的却是陈夫人。

便是到了现在,陈夫人都还心大神经粗到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说不定现在心里惦记的就只有傅母的私房了!

苏颖这边儿在心里鄙夷陈家男人没担当,傅奕阳那边儿也是这般想法,当然,他向来无表情惯了,就算是心里波涛汹涌了。脸上照样都能不露分毫。

再者,如果说戴夫人还知道是求人,摆低了点姿态的话,陈远良可半点求人的姿态全无。

觉得就算往常有对不住傅奕阳这个大外甥的地方,比如说掺合到傅母与傅煦阳母子企图废长立幼一事,陈远良这不和傅奕阳说他当时是被魇住了,然后就完了。

你觉得我有错。可我被魇住了,我说了,然后就完了,你要是再记仇,那就是不孝长辈了。

不得不说。在这方面,陈远良和傅母不愧是亲姐弟。

傅母以“孝”压人,何尝顾忌过傅奕阳的前程,傅奕阳的让步和隐忍,在傅母看来那都是理所当然的。如果不是傅奕阳简在帝心,颇受皇上重用,说不定大房在侯府都没有立身之地呢。当然,后来傅母连这点顾忌也忘了。

到了陈远良这里,想法也是,就算先前就算有些龌蹉,可他现在不是半点事都没有嘛。

所以如今舅家有难了,傅奕阳作为外甥,又不是没有能耐,就应该尽心尽力,难道还想叫外人说他凉薄不成?

听陈远良语气里的威胁之意,傅奕阳仍旧八风不动,只撩了撩眼皮说:“舅母被舅舅的庶女刺伤,难道叫我这做外甥的上折子请罪?叫我这做外甥的说什么?难道说我身为外甥,没有孝顺好舅舅,导致舅舅家出了这等忤逆不孝之事,以至于无颜面对世人?”

傅奕阳向来寡言,可寡言又不代表不会说话!若是叫他出去舌战群儒,依着他的水准,肯定能来一个战一个,来一双胜一双,把人说得吐血,撞柱子。

不过这样的机会不多,他身后有皇上,身上又有爵位,简在帝心,位居高位,旁人就算暗搓搓的记恨他,也不会在人家正“当红”的时候去对上。

俗话说,打狗还的看主人呢。皇上如今大权在握,又不像是先皇那般宽仁,有胆子去触霉头的,呵呵,坟头都长草了。

更何况傅奕阳还有个做都察院左都御史的岳父,原先苏家因着苏氏嫁入侯府,和傅家生了芥蒂,更何况苏氏过的美满也就罢了,偏有个偏心到外星球的婆婆,苏氏日子过的不算好。

苏家对傅奕阳这个姑爷不甚满意,不过如今不同了,傅母倒了,苏颖彻底在侯府当家做主,又有一双嫡子傍身。傅奕阳跟前半个通房侍妾都没有,如今俨然是好丈夫的代表,京城里不知多少人对苏颖羡慕嫉妒恨。

一般人家也不会盯着别人家的后院,哪怕心里有想法,嘴上也只会说,贤伉俪夫妻情深,让人羡慕之类的话,总得积点口德。

当然这里面也有另类的,也许没什么旧怨,纯粹眼红看不过眼,碎嘴几句的。

扯远了,傅奕阳成了好丈夫代表,和岳家的关系也就和谐起来了。傅奕阳因着苏颖吃了那么多苦,又是傅母造的孽,也是被自己牵连了,这种事儿又不能往外说,便是用心回馈岳家。有来有往,关系拉近了不少。

浪子回头还金不换呢,傅奕阳这本身就有才干,原本有些毛病现在也没了,苏家对他自然就得多看顾一些。

傅奕阳在户部追缴国库欠银进展的比预想中顺利,苏文政这做岳父的自然是功不可没的。

总之,傅奕阳这“舌战群儒”技能,很少有用武之地。

现在,甫一用在陈远良身上,可把陈远良气的直翻白眼,差点晕了过去。

傅奕阳这话儿忒毒了。“没孝顺好舅舅,导致舅舅家出了忤逆不孝之事”,原本这样的句式多是用在高身份的人对低身份的人上的,比如说,“身为舅舅。却不能教导好外甥。让外甥做出这样那样的事情,实在是无颜面对世人”。

这反过来说,算是怎么一回事?

是寒碜人还是讽刺人呢?

陈远良气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瞪着老神在在的傅奕阳,半天都没说句整话出来。“你,你——”

傅奕阳皱了眉头,又说:“舅舅,您莫忘了我姓傅。不姓陈。”

折腾出这件事的是陈远良自己的庶女,被伤了的是他的嫡妻,叫个外姓人来搅合,算是怎么一回事?

傅母是妄想把傅家变成陈家女人的天下,可她却是忘了,这傅家终究是姓傅,傅煦阳是傅家的子孙。傅母也是傅陈氏,死后也是要埋入傅家祖坟的!

傅母让两兄弟离心离德,又险些造成傅家根基不稳,子孙有碍,不知傅母死后如何有脸面去面对傅家的列祖列宗。

陈远良正气得七窍生烟呢。外头就传来一阵嘈杂声,陈远良猛地一拍桌子,发出好大一声响。

就连里面正小声说话的陈宛凝和苏颖都听见了,苏颖在心里哂笑一声,往外看,却看到一股红光,再定睛去看,哪里是什么霞光的,分明是失火了!

“走水啦!走水啦!快来救火啊!”

得,这都不用丫环来通报发生什么事了,她们都知道了。

陈宛凝猛然一凛,看了看,一下子就变了脸色,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对苏颖说:“如今便是救火要紧了,我得过去看看,别再闹出什么伤亡来。”

苏颖道:“应当的,你快去吧。”

那失火的地方离上房很近,稍不注意,恐怕就要烧到上房来了,府中的下人都被召集起来去灭火了。

陈夫人咋咋呼呼道:“那不是陈宛秋被关的地方吗?”

苏颖恍然大悟,怪不得陈宛凝先前突兀的变了脸色呢,原来是陈宛秋在那边儿。

陈夫人神经果然粗到一定程度,拍手叫好,嚷嚷道:“那妖怪被烧死才好呢,也省的她再出来造孽!”

苏颖翻了个白眼,也不理会叫叫嚷嚷的陈夫人,径自走到外面,看到往这边侧目的傅奕阳,快步走了过去,低声同他说:“失火的是陈宛秋被关的地方。”

火势那么大,又好像是一下子烧起来的,要说不是人为的,谁都不会信。

傅奕阳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火不久之后就扑灭了,陈宛秋没救出来,屋子里就只剩下一具烧焦的女尸。

而且一点分辨的物证,比如说首饰物件,又或是衣物什么的都找不着。

但那屋子原本就是用来关押陈宛秋的,几个婆子怕她再折腾出什么来,把门窗都锁死了,又给陈宛秋勒住了嘴,她们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在外面守着。生怕再让陈宛秋给逃走了,前面那些被打的屁股开花的婆子们就是前车之鉴呢。

据她们交代,火是从里面烧起来的,一下子就烧了起来。陈远良听了这样的话,冷笑道:“亏她还有些廉耻心,只自戕也非得搞出这么大阵仗来,亏得火灭的及时,不然——”

不然,烧到上房,把大家伙都烧死么?

不管这里面有多少说不通的地方,比如陈宛秋是怎么点的火,还有火是怎么一下子烧那么大的,再比如陈宛秋先前还千方百计的想逃出去的,现在怎么就存了死志了?陈远良寥寥几句就给这件事定了性子,陈宛秋是“畏罪自杀”!

戴夫人听了夏绿的话,念了一声佛,着实松了一口气,被火烧死了,那附在陈宛秋身体里头的鬼祟也一并被烧死了吧。

不但戴夫人这么想,陈宛凝以及陈夫人也是这般想的,陈宛凝惶惶然,木着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陈夫人向来心大,先前还扶掌欢笑呢,这会子知道陈宛秋被烧死了,还称死得好呢。

苏颖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可以说是,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321章 虎头蛇尾

对于那烧的只剩下半截墙的屋子,再有那据说烧焦的女尸,还有陈远良二话不说就定了下来,说陈宛秋是自杀了,

这一切苏颖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还不等苏颖做些什么,原先龟缩起来不露头的陈家二房的一众主子,就纷纷冒了头。

苏颖跟戴夫人原本就交情不深,如果不是戴夫人是傅奕阳的舅母,谁还管她是谁呢,如此就更不用说寻常没什么交集的陈二太太了。

陈二太太原就是骂骂咧咧的过来,瞧见了苏颖和傅奕阳愣了一下,到嘴边的污言秽语就噎在当场,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苏颖抬眼瞧了瞧傅奕阳,傅奕阳道:“既是如此,咱们就很不必在这儿添乱了。”

苏颖觉得傅奕阳有他自己的思量,陈宛秋死的不明不白的,便是他们都觉察到这件事里头有猫腻,可到这时候,也都假装不知情,当陈宛秋是“畏罪自杀”了。

一来,那点亲戚情分全是狗屁,陈宛秋自作孽,撇开以往那些“恩怨情仇”不说,单就是陈宛秋性格扭曲,见谁咬谁,拿着毒/药随便下,就没得让他们会对她产生什么正面想法了;

二来,陈宛秋究竟得罪过谁,陈府浑浑噩噩的摸不着头脑,可苏颖他们夫妻却是知道的,光是看现在这么一出,就该知道这其中的轻重缓急。

如何会为了这么一个自作孽的人,让自家失了圣心,让锦绣前程蒙上一层阴影。

苏颖权当自己是中规中矩的后宅妇人,为着陈宛秋之死叹口气,脸上摆出点伤感的神情。也就罢了。

又冷眼看着戴夫人直念佛号,陈夫人欣喜如狂,亏得她的大丫环翡翠拉扯了她袖子一把,她才稍微收敛一点。至于陈宛凝,她木愣愣的。双目无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二太太原本憋足了劲儿要借题发挥,可没预料到苏颖还在这儿,她虽说是小辈。但国法大于家规,陈二太太这做舅母的见了外甥媳妇少不得还要行国礼,这样的差距让陈二太太心里发虚,嘴皮子蠕动了几下就暂时歇了声。

她都如此了,就更不用提闻讯赶来的陈二/奶奶了。她只当自己是背景板,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不过,少不得在心里庆幸一番。原本陈宛秋有陈远良在背后撑腰,在陈家的地位一涨再涨,戴夫人势弱,陈远良跟前的那些侍妾就有按捺不住,要挑战衬戴夫人威严的。弄得人心浮躁。

陈二/奶奶也被撺掇着去分割戴夫人的管家权,陈二/奶奶显然是动了心,毕竟那时候陈大/奶奶操心着陈大爷外放的事儿,她这一房又是庶出,何不趁着管家的时候好捞些银钱来?

只最后到底陈二/奶奶还是没敢动这样的心思。戴夫人积威犹在,她一个庶出的少奶奶管家何曾名正言顺,更何况戴夫人与陈宛秋这一个庶女的斗法,哪能会一直就是陈宛秋压倒戴夫人,便是东风压了西风,西风压了东风才对。

但看如今,戴夫人可不就是一朝蛰伏,但凡出招就彻底把陈宛秋给压倒了。

陈二/奶奶听底下人说尸体都被烧的面目全非,生生的出了一身冷汗。

如今陈宛秋死了,那往常有些事儿就该死无对证了,陈二/奶奶心思转圜间,额头上冷汗涔涔,幸亏大家都各怀鬼胎,没谁注意到她。

苏颖趁机提出告辞,戴夫人才恍惚回过神来,虚弱的说:“叫外甥媳妇跟着劳心劳力了。”

苏颖客气了一句,戴夫人指了陈宛凝送苏颖出去,陈二太太抢白道:“没得叫姑奶奶送客的道理,得巧碰着了外甥媳妇,我有意跟外甥媳妇亲香亲香,便是叫我送外甥媳妇出门罢。”

一句话说的陈宛凝尴尬,陈二/奶奶冷眼看着,半句话不说,只当屋子里就没她这个儿媳妇。

苏颖只推辞,“没得劳动二舅太太的道理,便是我家老爷那边儿也是差不离了。”

陈二太太似乎听不出苏颖推辞之意,笑着说:“怎么当不得,外甥媳妇如今可是勇武侯府的当家太太,一品诰命的,咱们这里数来数去,可就是你诰命等级最高,便是老姑奶奶如今都比不得了!”

这老姑奶奶自然是指傅母了,这时代可不光婆媳问题是个大问题,就是妯娌之间,做儿媳妇的与大姑、小姑之间,问题也是层出不穷。

看得出来,陈二太太不喜欢傅母这个老姑奶奶,这也不难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