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冲着傅母这做人家老姑奶奶的,嫁出去的不知多少年的姑娘了,想借着娘家侄女做筏子,使出那样的昏招之前,就根本就没想着和娘家商量过,不把娘家侄女的名声当一回事。

就算傅母相中的只是陈家的庶女,可那也是陈家的女孩儿,傅母就算计的理所当然,光冲这件事,就可以看出傅母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没人会喜欢这样只把自己当回事,任何人她牺牲起来都是理所当然的人。或许在傅母看来,她那么做还是抬举娘家了,毕竟她算计了陈宛秋,就能把娘家一个可有可无的庶女嫁到侯府来做侯爷的续弦了!

如今,傅母落魄了,陈二太太都不惜踩她一脚来抬高旁人。

踩低迎高,本来也无可厚非,可她踩的是婆婆,迎的是儿媳妇。即便苏颖心中对傅母毫无敬重,但对外她可不是这么表现的,谁叫这年头“孝”字憋屈住天下人,就连皇上都不能例外啊。

苏颖若是真应了陈二太太这样的话儿,叫人怎么看她这做儿媳妇的?

这是奉承人呢还是膈应人呢?

怪不得寻常交际应酬,都是戴夫人出面,就是陈二太太这“心直口快”的,出去不知能得罪多少人。嗯,这点和陈夫人蛮像的。

苏颖故作谦虚道:“二舅太太可是折煞我了…”

没等苏颖把话说完,陈二太太就要亲亲热热的挽了苏颖的手臂,她这一出一出的实在是让众人齐齐侧目。

苏颖眉心微拧,不着痕迹的把手臂从陈二太太手边收回来。扯了扯嘴角:“二舅太太如此盛情。我再拒绝便是不大好了,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陈二太太在苏颖撇开手臂时,不免有些尴尬。只是很快就消失不见,她若是个脸皮薄的,先前陈夫人和陈宛凝联合着对她的嘲讽,都让她没脸再到戴夫人这儿来了。

等陈二太太和苏颖出了门,陈夫人就从鼻子里“嗤”出一声来。鄙夷道:“二婶就爱捧臭脚,可不知道大嫂是个什么样的人物,铁定吃个闭门羹!”

结果,没人接她的话。

陈夫人自讨个没趣,悻悻然的瘪了嘴。

这边儿陈二太太不住嘴的夸赞陈宛菡,也不知是她这做母亲的不了解自己的女儿,还是并不是心灵嘴巧之人。来来去去夸奖陈宛菡的话,无非就是什么端庄、贤淑、大方…之类的言语。

虽说陈宛菡论起来和陈宛凝以及陈夫人一样,都是傅母的嫡亲侄女,傅奕阳的表妹,可因着傅母的关系。苏颖这做表嫂的和陈家就不亲近,对陈宛菡的印象还只停留在去年那一桩糟心事儿上。

那时候见过一面,给了表礼,就投入到将计就计将傅母的事情上去了,对没有波及的陈宛菡根本就没什么印象。

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苏颖一下子还猜不透陈二太太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敷衍着,陈二太太便是急了。

“唉,原本好好的,她和二姑娘一并去参加选秀,姐妹俩相互提携,便是入选了,那岂不是咱们全族的荣光。只如今可就被二姑娘这一颗老鼠屎给坏了大事了,我可怜的宛菡啊,若是因着大房这等腌臜事儿坏了前程,那可真是要逼着她没了前程,便是说出去了,也是没得就叫人看轻了。”

苏颖恍然大悟,原来陈二太太这“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的有所求,还是为了陈宛菡啊!

想想也是,经过今天这件事,陈家女儿的名声就一降再降了。这年头,庶女见了嫡母基本上都如老鼠见了猫一般,像陈宛秋这样的竟然刺伤嫡母,可见这庶女教养行事是如何的不成体统,庶女都如此了,嫡女说不得也不如何。

人家可不管是大房二房的,他们只当是这些个女孩子是一起长大的,名声一起跟着不好了!更不用说陈宛秋之前那么高调,不知道招了多少人的眼呢。

如此一来,陈宛菡不说被留牌子了,便是被摞了牌子之后,找人家都是难事了。

再听陈二太太的意思,她分明还是做着陈宛菡入宫做贵人,给家里带来荣光的美梦,可她和自己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想叫他们家在其中使使劲儿,给陈宛菡保驾护航吗?

陈二太太又转过来奉承了说:“大外甥简在帝心,若是在后/宫里头也有个帮衬的,两厢得益…”

苏颖听了也不计较,对陈二太太笑道:“我们老爷身上有着侯爵,未及弱冠,便是在科考中拔得前筹,自此忠君爱民,兢兢业业,未及而立,就成了从二品大员,这一份成就,便是我们老爷自己得来的。在本朝不说找不着第二个,那也是凤毛麟角的。”

又道:“且不说傅家百年门风,何至于需要靠裙带关系上位。更何况当今是什么人?当世明君!难不成二舅太太认为万岁爷会受后宫妃子枕边风的蛊惑,识人不明不成?这等子话,二舅太太还是不说为好,省的叫人误会二舅太太是在质疑万岁爷的德行?”

本来陈二太太就是在畅想美好未来,拉傅家一起入伙而已,结果到了苏颖嘴里,三言两语就成了陈二太太质疑皇上德行了,这帽子扣的可够大的。

当下陈二太太脸上青青红红,秃噜着嘴就是说不出半句清晰的话来。

这还不算完,苏颖又说了:“如今出了这等忤逆不孝之事,若是旁的时候倒也罢了。只如今陈二姑娘是陈家推举入宫选秀的,便是此等素质,若是一个不好,一个欺君之罪扣下来,那可就…”

苏颖只说了半截。但这个帽子扣的比之前的还大。陈二太太脸上的青青红红迅速褪成了煞白色,如果不是丫环扶着,说不定还会腿软的倒下去呢。

苏颖见火候差不多了。清了清嗓子说了:“不过呢,想来万岁爷体恤下臣,对此事定有合适的圣裁。”那也得要看陈家是个什么姿态了,若是还不安分守己,哼哼。

陈二太太唯唯诺诺道:“说的是。是该这样。”

也不说再缠着苏颖了,只说突然身子有些不爽利,叫丫环扶着她急匆匆的离去了。

扶着苏颖胳膊的芦荟在一旁看的瞠目结舌,连觉得陈二太太这送客送的“虎头蛇尾”,有些失礼了都没来得及想呢。

苏颖撩起眼皮,看了一眼领着她们往仪门去的大丫环,明显感觉到那大丫环抖了下。

苏颖便是当做没看见。而且她相信,这个大丫环是个忠心护主的,她刚才跟陈二太太说的那一番话,这大丫环肯定会学给她主子听的。

苏颖这边儿还“拉拉扯扯”的,才从内院出来。傅奕阳已经在二门处等着了,瞧见苏颖过来,他走过来亲自扶着苏颖上了马车。

苏颖略看了一眼,过来送傅奕阳的是陈二爷,和傅奕阳是同辈不假,可陈二爷是陈远良的庶子,便是身为嫡子的陈大爷也不过沾了陈家积极归还欠款的光,才被恩荫了个从五品的虚衔,身为庶子的陈二爷如今也不过是个白身,连秀才这等功名都没有呢。

看来,傅奕阳和陈远良的交谈不甚愉快啊。

苏颖和傅奕阳什么都没说,夫妻俩交换了个眼神,苏颖笑了笑,就着他的手上了马车,没曾想他也跟着上来。

“不耐骑马了。”傅奕阳说了这么一句,算是解释了。

苏颖往里面坐了坐,马车本来就宽敞,过来的时候没带几个丫环,便是傅奕阳坐进来也还很是绰绰有余的。

芦荟抿嘴笑了笑,很自觉地坐在外头的车辕上,又松手把帘子放下来。

“他们打算开宗祠,把陈宛秋从陈家除名。”

苏颖挑了挑眉:“人都没了。”

傅奕阳冷笑了一声,他如今对陈家可算是耐心告罄。

想着就过去握了苏颖的手腕,苏颖瞧他还有几分大夫诊脉的架势,没说话,就笑盈盈的看着他。

傅奕阳也是略懂一些,理论经验有,实践经验可是少得可怜,不过叫他看一般的脉案便是没多大问题的,真是不得不让苏颖对此佩服至极。

除了锦绣文章外,他好像什么都懂一点,也是异常的讲究,平常也是有点小爱好。苏颖也是不经意间才发现的,他喜欢自己刻印,这听起来风雅但是很烧钱的爱好,毕竟就是雕刻练手用的石头,就是青田石。

青田石细腻温润,极易受刀,拿这个练手再好不过了。不过就算是寻常一点,可青田石也并不是多便宜。那就更不用说田黄石了,“一两田黄三两金”,非但如此,有时候还有价无市呢。

苏颖先前得了块用寿山荔枝冻石雕刻的印章,透明的跟玻璃一样,却又比玻璃厚重,又如冰糖一样通灵,晶莹透彻。

当时苏颖得到那块印章的时候,说是傅奕阳亲自选的寿山石,画的花样,是让匠人雕刻的。可实际上呢,还是一次他说漏嘴,那印章是他自己雕刻的。

其实不光是傅奕阳有这样风雅又烧钱的爱好,其实苏氏也有这种喜好。只不过苏颖虽然有了苏氏的记忆,可再如何在那些方面也是比不得苏氏的。

桂嬷嬷曾说了句,“想太太在苏家时,日子过得惬意,时常自己画些花样子,叫老师傅照着打造首饰,很是受姐妹们欢迎呢,只如今便是很久没了这心思了…”

这样的话儿又是引来一阵心酸,桂嬷嬷说过一次便再就没说过了。

苏颖暗自感叹,可又觉得一样米养百样人,单就是傅奕阳和傅煦阳是同胞兄弟,傅奕阳样样优秀(就如今的表现来说么。还有可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而傅煦阳文不成武不就,偏偏还自持甚高,还钻钱眼里了!

傅奕阳抬起头来,见苏颖脸上带着笑。可却是出神了。忍不住抬手在她莹白的脸颊上掐了一把,在苏颖回过神来之前迅速把手收了回去,脸上装的一本正经的。好像刚才他什么都没做过似的。

苏颖“扑哧”笑出来,“傅大夫,你可诊出什么来了?”

傅奕阳以手作拳放在嘴边咳嗽一声,“脉象沉稳有力…”

他说了几句,苏颖原本还听得认真。后边怎么越听越是觉得耳熟,稍微一想,就想起来了,这不是先前路院判给的诊词么?

挑挑眉头嘴角含笑的看着他,傅奕阳被她看的不自在起来,沉下气说:“万不能掉以轻心,毕竟那陈宛秋就不明不白的没了。”

苏颖原先轻松的心情也收敛了一些。她抿了抿了嘴角,颇觉得不大意思,毕竟这件事也是她鲁莽行事,招来的灾祸,再者她根本就没有中毒。不管是陈宛秋说了谎话,还是其中出了什么弯弯绕绕的,她从禄小娃那里得到确诊却是事实。

可她没办法跟傅奕阳说啊,她就是笃定自己没中毒,可她又不是大夫。

先前去陈家时,还想着去跟陈宛秋当面对质呢,可就那么一会儿功夫,陈宛秋就被火烧焦了。

陈宛凝说的“最后一面”还真是成了最后一面,就是这样,苏颖还觉得不大真实了。

像他们这样知道的多了,心思又重的,就容易多想,傅奕阳和苏颖这样的都不能免俗,尤其是苏颖,在这种自觉不真实的情况下,由不得她不多想。

不像陈夫人心大,神经比水桶还粗,知道陈宛秋被烧焦后,就拍手相庆,觉得问题解决了,烦恼就没了。

苏颖想起陈夫人的表现,不知怎么的还有点羡慕她呢。所以,就把那些乱七八糟,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都抛之脑后,再一想死的是陈宛秋,是陈家人,干她什么事啊!

就笑着对傅奕阳说:“我不欲再想了,便是真有什么,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傅奕阳一怔,却不觉得有什么,带了些笑意说:“夫人豁达,倒是为夫着相了。”

苏颖再忍不住,捂着嘴巴乐不可支,笑趴到傅奕阳肩膀上,笑着调侃:“我真不知道外面都说是谦逊恭谨的勇武侯爷,也有这般有油腔滑调的时候呢。”

傅奕阳无奈极了,可也不是就认妻子这么调笑他不反击的,搂着苏颖的肩膀说:“旁人不知也是不了解,可为夫里里外外都叫夫人看过了,夫人怎么还会觉得惊讶?”

苏颖为了他这句话一下子烧红了脸,心里暗骂他不按常理出牌,甭管是多正经的男人,便是在床上的时候,情到浓时还能再正经着不成,调/教好了,他如今可不就是好丈夫的典范了,比这还不正经的话儿更有的是。

又骂自己没出息,都滚过多少回床单了,只不过一句隐晦调笑的话就脸红个什么劲,到底还是瞪了他一眼,从他怀里起来,拢了拢耳边的鬓发。

傅奕阳看着苏颖的目光又柔和了一些,他记得原先妻子刚嫁过来的时候,性子很是明丽的,只后来渐渐便是少了稚嫩,与在闺中时被娇宠出来的天真活泼,渐渐就变得端庄大方起来了。

人只有经历过磨难,才会变得更加成熟。可这磨难,原本就是人为的,便是傅奕阳自己,他本就是孝顺,对傅煦阳也是多有忍让,可这孝顺和忍让都在傅母那些所作所为前,觉得自己成了一个笑话。

便是后来因傅母势衰而软和的心肠,也因为傅母变本加厉,闹出来的那些事情冷了心肠,他自己都如此了,觉得苏颖作为无血缘关系的儿媳妇却受了这么多磨难,难免有些移情作用。

因而见到苏颖日渐明丽起来的性子,心中颇多感慨,觉得她这样比端着贤惠范儿,鲜活可爱多了,自然也是乐见其成的。

322章 排除异己

傅奕阳和苏颖坐车回府,那领了苏颖出来的大丫环回头,在戴夫人问起来的时候,就一五一十的把两个人的对话一一说了。

陈夫人先声夺人道:“我就说了,二婶是决计在大嫂跟前讨不着什么便宜的!”

戴夫人没那么多精力去管陈夫人,听了这样的话,一时心里五味杂陈,摊在床上喘着粗气。

陈宛凝却没想到那么多,只把苏颖后来说的“不过”之后的话记在了心上,斟酌着就跟戴夫人说:“万岁爷是当世明君,定然能够明察秋毫的,毕竟咱们称一声“苦主”都不为过。再说,大嫂和大伯夫妻俩惯是面冷心软的,如何都不会看着咱们家被问罪,到底这样他们脸上也不好看。”

戴夫人叹了口气:“但愿如此。”

戴夫人又想起先前皇上赏赐下来的玉如意,还美曰其名说是她这个嫡母把陈宛秋那个庶女教养的好,现在看来,可不是成了笑话一场。

戴夫人心力交瘁,虽说陈宛秋没有刺伤她,可也着实受了惊吓,后头又强撑着一口气,如今陈宛秋这个心腹大患彻底没了气息,强撑着的那口气就松懈了下来,一阖上眼很快就昏睡过去。

如此,却把一干人等唬了一跳,连忙把候着的大夫请进来,大夫只说是力竭昏睡,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陈二/奶奶此时也不好再做背景板了,她虽说是庶子媳妇,可也是陈家的二少奶奶,再如何也比陈夫人以及陈宛凝这两个姑奶奶操持起来,更名正言顺。

回过头来便对陈夫人以及陈宛凝说:“姑奶奶忙前忙后的。怕也是累了,不若去歇息一番,太太这儿自有我呢。”

陈夫人是嫡出,向来瞧不上庶出的子女,听了陈二/奶奶的话。眉毛一扬。不甚客气的说:“早先做什么去了?”

她还欲说什么,陈宛凝就制止了她,对陈二/奶奶说:“多谢二嫂子惦记。那就麻烦二嫂子了。”

陈二/奶奶又不是个泥人性子,虽说是自家男人是庶子,难免就矮一头,加之如今戴夫人气焰再度高涨起来,她一个庶子媳妇。往后都要在戴夫人这个嫡母跟前讨生活,自然是要夹着尾巴的。

可陈夫人未免欺人太甚,这哪里是小姑子,这分明是小祖宗!

就算有陈宛凝打圆场,陈二/奶奶还是意难平,皮笑肉不笑的说:“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这做儿媳妇的服侍婆母那可是天经地义。可很是当不起姑奶奶这声“麻烦”。”

陈宛凝何尝没听出陈二/奶奶这话儿里头的恶意,她现在浑身懒怠,又兼之陈宛秋这颗眼中钉肉中刺没了,心里提的那口气不上不下的正难受,也懒得再和二嫂子计较什么。硬拉着陈夫人出门了。

陈二/奶奶在心里啐了一口,真当自个还是陈家娇宠的姑娘呢。出嫁从夫,如今那姑爷可不是侯府二老爷了,也不过是个白身罢了。又在圣上那里挂了号,和当权的嫡亲大哥分了家,这辈子怕是前程无望了。

也不过如此,大家往后谁也不比谁身份高,对着娘家的事儿指手画脚的,可真以为自个真有本事!有真本事的,可是那勇武侯夫人。

陈宛凝出了内室,冷不丁就问了句:“陈宛秋人呢?”

夏绿咬了咬嘴角:“老爷吩咐人装好了抬走了。”

都烧的面目前非了,连装裹都没有装裹,更何况陈宛秋本就是未嫁女,又做出这等忤逆不孝的事儿,差不多便是随意找个地方埋了吧。

陈夫人抖了抖肩膀,小声同陈宛凝说:“该是把她烧成灰的,这样才能放心啊,最好再找个道婆来,做做法事,定叫她再不能害人,再不能超生。”

陈宛凝抿了抿嘴角,细细的说:“父亲那里有数。”

“她是这么说的?”忠睿王爷捂着腮帮子,突然觉得牙疼,“当世明君?”这话儿可不能叫皇兄知道,不然他准会嘚瑟的。

忠睿王爷虽然这么想着,实际上眼底的冷厉没化开多少,目光落在一旁的那几个瓷瓶上,还有一些其他的杂物,也算得上陈宛秋的遗物了。

“如今,本王可以交差了。”亏得他特意选了个有意义的时间点呢。

毫不客气的一天之内连续两次夸奖了傅侯爷的苏颖,还真不知道她特意说给陈二太太听的那番话,该听得也听着了,还叫意想不到的人都听去了。

她和傅奕阳坐车回了侯府,车子刚行到二门外,永平就候在那儿了,傅奕阳皱了眉斜了他一眼,永平脑袋一缩。

傅奕阳拍了拍苏颖的手,“你先回去。”

苏颖点了点头,目送着傅奕阳下了马车,往外书房去。

马车又往里走,苏颖扶着芦荟的手下了马车,走在半道上突然想到,陈家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傅母应该是半点消息都不曾得到的吧?

苏颖在心里“唔”了一声,傅母在侯府从孙媳妇做起,直做到侯府老封君的位子,经营多年,手底下不能没什么人手,也必然不是她这个入府才不过寥寥五六年的能比的。

可当初傅母被剥夺了诰命后,苏颖原本也只是不动声色的蚕食傅母的那些“猢狲”,可这过程却出乎意料的顺利。虽说树倒猢狲散,可散的太快了,如今仔细想想,这里头未免没有傅奕阳的手笔。

比起苏颖这当家太太能耐更多在后宅,傅奕阳作为一家之主,满府的奴仆都能任由他拿捏,他略一动,虽说是“杀鸡焉用宰牛刀”,但绝对是事半功倍的。

傅奕阳一旦硬起心肠来,绝对不迟疑的。

芦荟见苏颖神思不属,轻声说:“太太可还是在惦记陈二姑娘?”

苏颖垂下眼睛:“她是咎由自取,没什么好说的。”

芦荟听了这话儿若有所思,“唔”了一声。见苏颖睇她,便说:“奴婢也只是替陈四姑娘觉得可惜了,平白被连累了名声。”

有那么个一心“卖女求荣”的母亲,又被陈家其他姑娘连累了名声,就算她自己是个好的。可旁人先入为主。可不会那么想。

苏颖眯了眯眼睛,这种事儿还真是不好说,随口说道:“福祸相依罢。”谁叫她是陈家女的。既然享受了家族带来的富贵荣华,那也得承担现任的祸、难。

【陈宛秋真死了?】苏颖沉默了半晌,问禄小娃。

禄小娃丝毫不被这些“红尘琐事”影响,语气仍旧很欢乐:【如果你说的死是代表她的那个点灰了的话,是哒。她死了。】

苏颖没吭声。

【我原本还很看好她的,她很有成为女主角的潜质,最起码比你有潜质多了。想想看,如果你没有借尸还魂,仍旧是冠宠忠睿王府的苏侧妃的话,那按照彼此的配准,那就是女主和女配的一场酣战。】

苏颖听禄小娃叽里呱啦的就此事发表着他的言论。和苏颖关心的那是八竿子打不着,苏颖翻了个白眼:【谁有你的配准,你才是猪脚!】

禄小娃桀桀的怪笑一阵,【我可是要征服星辰与大海的男人!】

【…在那之前,还是先做个不尿床的男人吧。】

禄小娃:【…】

被噎了之后他很快就壮志熊熊的说:【不。在那之前,我要先做个能大口吃肉,大口吃酒的男人!】

【呵呵,这么说,你是想尿床尿到娶媳妇啊,真是有雄心壮志的。】苏颖知道陈宛秋是真死了之后,也就有心情跟禄小娃插科打诨了。

禄小娃一时间被吓到了,他磕磕绊绊的同苏颖说:【我还要娶媳妇啊?】

苏颖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故作惊讶的说:【你不想娶媳妇?难道你是断袖?你要是真断了的话,少不得傅老爷到时候家法处置,把你赶出家门,任你自生自灭啊,你可要想好了。】

这年代说民风不开化也是真的不开明,可说是开放也在某一方面开放,比如说南风上,世家子弟爱南风的比比皆是,只不过多是当成“兴趣爱好”,甚至一度还成了攀比之风,但没有哪家男子真断了的。

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就连家里的妻子对丈夫有此类“爱好”的,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男男不能生子,比后院那些侍妾姨娘之流还少生是非呢。

禄小娃急的哇哇大叫:【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问题呢?娶妻生子,天要亡我!】

【其实也不是没有旁的法子…】苏颖慢吞吞的说着,眼底的笑意挡都挡不住。

【什么办法?】

【你可以出家当和尚啊,这时代做了和尚,那就真的是皈依佛祖,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那就不用娶妻生子了。】

禄小娃终于意识到苏颖这是在耍他玩了,嘤嘤了一会儿,撅着屁股把自己埋起来,【就当我彩衣娱亲了。】

【呵呵,这年头不讲究自由恋爱,讲究“父母之约,媒妁之言”,包办婚姻不要太一般。】苏颖笑呵呵的丢给禄小娃这么个“大礼包”,让他自己去纠结吧。

她绝对不是睚眦必报。

傅奕阳回来时天都黑了,苏颖也算是少了一桩心事,不说整个人一下子轻松起来,可也惬意起来,把原先苏氏的爱好也搬了出来。

“这是什么?”傅奕阳接过下人递过来的毛巾擦了一把脸,苏颖把描眉的笔在纸上描描画画,听他这么问就笑着说:“把你给的那方印章把玩呢,就突发奇想了,画了一套茶具的模样来,回头叫人烧制出来。”

傅奕阳也有这等风雅的爱好,想到她过去从没有说过这个,恐怕也是闺中的爱好,只把心里那点遗憾按下,凑过去瞧一瞧。

“是花神杯?倒是风雅。”

——十二月令花神杯分别以水仙、玉兰、桃花、牡丹、石榴、荷莲、兰草、桂花、菊花、芙蓉、月季和梅花为主题,一花一月,并配以相应诗文装饰。

苏颖推了他一把,“还没画好呢,等烧制出来再叫你看看。”又问他:“前头的事儿完了?饿不饿?要不要用点鸡汤面?”

傅奕阳在前头见了幕僚。晚上吃的怕是不多,苏颖让厨房熬了鸡汤来,就等着他回来下面呢。

见他皱眉,苏颖就知道他想什么,“鸡汤煮的清淡。并不油腻的。面切的细细的,晚上吃了也不会克化不动。”

傅奕阳点了点头,也没再往苏颖画的那套花神杯上瞧。

苏颖把描眉的笔放下。她哪里是突发奇想的,根本就是为了投桃报李,或者说想用这个来“讨好”傅侯爷,虽然不算亲手烧制,可也是动手画了的。寓意自然是好,总比亲手绣些个扇套荷包或是做一套衣裳,在苏颖看来简便的多,也雅致的多。

天知道,做那一个扇套可险些没让她把脸都丢尽了。

没一会儿紫苏便亲自端着托盘上来,放在傅奕阳面前,刚揭开碗盖就闻见一阵清香扑鼻而来。里面放着几丝洁白如丝线的面条,挑起来吃一口果真是爽滑可口,鲜美之极。

傅奕阳赞叹了一声好,很快就把一碗面都给吃了。

苏颖见他喜欢吃,就笑着对紫苏说:“每人赏些大钱。”

紫苏应了一声。把碗筷收拾起来喜气洋洋的出去了。

待饭后,夫妻两个在院子散步消食,当然是傅侯爷散步加消食,苏颖这不过是陪着散步。

苏颖想到今天在陈府里,忍不住说:“出了这等事儿,舅太太卧床,能有些担当的偏是三弟妹这个嫁出去的姑奶奶。只三弟妹也不过是一味觉得错都在陈宛秋身上,不曾知道陈宛秋往前做过的那些事儿。”

“本就是不求上进,只靠着祖荫,浑浑噩噩的过日子,大舅老爷身上虽有爵位,可再传一代便是到底了,到那时候也与庶民无异了。至于二舅老爷,我至始至终都没见到他,想来是身体实在是不爽利。”

傅奕阳对着苏颖话难免多了一些,再说今日之事他也是憋得慌,总得和人说说才好,到最后也不免带出点讽刺来。谁家没几门糟心亲戚,可傅奕阳这糟心亲戚实在是不好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