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是母家,他母亲的娘家,更何况他另一门糟心亲戚,分家分出去的嫡亲兄弟,对傅煦阳来说,这陈家不仅是母家还是岳家,而且一娶还是娶了人家两个嫡亲姑娘,这关系实在是太近了。

听傅奕阳说起陈二老爷,苏颖就想到了一心钻营的陈二太太,不说旁的,乍一看,陈家的女人都比陈家的男人厉害啊。

冷不丁傅奕阳来了句:“陈家所欠国库欠款,全是陈宛秋出的。”

苏颖也不是多惊讶,“她可是有这方面的天赋,就是我偶然得知的一处位于铜锣大街的胭脂铺子,便是车水马龙,极有名气的。她能攒下那么多银子,我倒不是多惊讶。”

不过,如今再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陈宛秋已经没了,她做得这些投资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只不过,傅奕阳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来?

苏颖看向傅奕阳,傅奕阳叹息一声,道:“有得有失才正常。”

如今已是入了夏,夜里已经不冷了,偶有夜风吹来,吹散了一些心里的浮躁。

傅奕阳那声叹息很短,很快就散在空气中了,听了他那句评价,苏颖眨了眨眼,对此不置可否。毕竟就傅奕阳看来,是有得有失,不能说公平,也不能说不公的。

可在陈家那些人看来,他们多数是怨怼的,怨恨着陈宛秋带来的灾祸,或者是恼怒着陈宛秋功败垂成,功亏一篑,没能继续给陈家带来好处。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苏颖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傅奕阳倒也没有说怜悯陈宛秋的,和苏颖的想法差不多,就算陈宛秋曾经做过对侯府有益的事情,但那些有益的事情在后来她作的恶前就压根不值一提了,比单纯的真小人更叫人憎恶。

“这件事会不会对你有影响?毕竟这件事和追缴国库欠银的事儿撞上了。”苏颖说着皱起眉头来,“今天上午就李尚书夫人就当着好些个夫人诰命的面,毫不顾忌的提醒我叫你积德呢,实在是不知所谓!”

之前苏颖和傅奕阳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说的还很委婉。根本就没有把秦夫人说的那些不中听的话转述给傅奕阳听。

可哪想到紧接着就出了陈宛秋的事儿,可真是保不准,有人想借机滋事。

傅奕阳听了也没动怒,牵了苏颖的手就说:“倒不知夫人是如何驳她的?我可是知道她半道就早退了,回家就立马请了太医。可见是被气得狠了。”

苏颖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刚张了张嘴,就反应过来,瞪他:“你都打听到后续事件了。还怎叫我再说一通?拿我开心么?”

先前那有点沉闷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傅奕阳舒展开眉头,吐出一口气来:“夫人受了委屈,为夫怎么也得寻摸个清楚,好替夫人出气。”

苏颖见傅奕阳越说越不像样子。伸手掐了他一把。

傅奕阳清了清嗓子:“外面冷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苏颖这才想起来他们还是在外面,虽然丫环们都很有眼色见着主子牵上手了,就慢慢的放缓了步子,远远的跟在后头,可又不是半点看不见,听不着的。

苏颖觉得不能就这么让傅侯爷牵着鼻子走。看他一味在外人面前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如今要是在外人面前显露出“泼皮无赖”的样子,会不会叫人惊掉下巴?

可不容她想出什么招数呢,就被傅侯爷揽着肩膀回了屋子。

可他偏偏回了屋子,就不把话往下说了。弄得好像苏颖不领情一样,苏颖也跟他拧上了,你不说,我还不乐意听呢。

吩咐了下人抬了热水进来,丢下傅奕阳不管,径自坐到梳妆台前,把发髻上的一支缠枝蔷薇的钗子拔下来,放到首饰盒子里。

傅奕阳踱着步子走过来,帮着苏颖把碧玉坠子摘下来放到一边儿,口中说着:“你这般行事,我心里头便是没有不高兴的。”听苏颖维护他,断然只有高兴的份。

苏颖任由他帮忙把头上的钗环摘下来,从镜子里看他,突然福至心灵了,他不会是不好意思了吧?

本来傅奕阳整日里板着一张脸,情绪波动都不大,如果不是跟他相处的久了,从细微之处看他究竟是高兴了还是不高兴了,苏颖都真可能误会了他去。

现在冒出这么个想法来,不知怎么的就越觉得如此,眼底的笑意都快要藏不住了,软软的说:“你不觉得我给你添麻烦就好。”

傅奕阳伸手捏了捏她软软的耳垂,一本正经的说:“不怕他们滋事,就怕他们不滋事呢,水混了才好知道里面究竟是些什么东西。等明儿瞧瞧都有谁冒头,说不得就能网住几条鱼虾呢。”

听他这说话的语气,倒不像是忠臣,反而是像排除异己的奸臣了,苏颖在镜子里面看傅侯爷那张正直脸,忍不住笑一下,随口说:“怎么就不放长线钓大鱼?”

傅奕阳眼前一亮,随后就说:“我就说夫人有时聪明有时糊涂了,”他顿了顿,“你放心,这些事情都是男人家操心的,绝没有叫家里女人跟着一起操心的道理。”

这话儿苏颖不爱听,把自己的耳垂解救出来,冲着傅奕阳啐道:“男人家的事儿?便都是男人家的事了,就不会有今日这一遭了?你还跟我打起哑谜,说一半吞一半了,可真是!”

她这抱怨不像是抱怨,撒娇不像是撒娇的,偏说到最后还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直把傅侯爷哼的也没了脾气。

这会子婆子们抬了热水进来,隔着大屏风芦荟还问了句:“太太,可叫奴婢进来伺候梳洗?”

苏颖正想回答呢,傅奕阳伏在她耳边往她耳朵眼里吹气,“夫人你别恼,要把为夫也伺候夫人一回?”

苏颖心里一动,伸手推推他,却是冲着外头吩咐:“不必了,你们下去候着吧。”

傅奕阳听了,只凑过去在她透着粉色的耳垂上嘬了一口,嘴里啧啧出声:“夫人倒是个口是心非的。”

323章 隔靴搔痒

这一天,傅奕阳神清气爽的起来,低下头碰了碰苏颖的额角:“别起了,再睡一会儿吧。”

苏颖全身暖洋洋的舒服,不愿意爬起来,傅奕阳凑过去来,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看来为夫把夫人伺候的舒服了。”

苏颖脸上绯红起来,刮了刮他的脸皮,真不知道是打开了那个开关,一下子就变得油腔滑调起来。苏颖觉得有些不适应,其他倒还好,心里还觉得挺高兴的,突然就柔情蜜意起来。

永平在正院外头候着,打眼没瞧着苏颖送傅奕阳出府门,心里也就了然。

心里想着,甭管是其他的,光是这细节中见真章,以往哪一日不都是太太送人出门的,不过多是身边还跟着个魏姨娘罢了。

现如今,哪里还有人跟太太争抢,便是那柳姨娘,这一次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不用太太拿捏住把她掐死,就是老爷也容忍不下了。

真说起来,永平直在心里头纳罕,原本还觉得柳姨娘是个聪明人,最起码比得志就猖狂的魏姨娘强吧,可没想到也是个拎不清的。真当把她送到庄子上,是太太撺掇的不成?分明是老爷要给太太立面子,一径同意的。

再有,也没见过哪家被打到庄子上思过的侍妾竟还明里暗里那么生事的,这不是茅厕里打灯笼——找屎(死)么?

傅奕阳也想起来,他一路走一路问跟在身后的永平:“柳氏之事,查清楚了?”

永平头一低,声音也跟着低下来:“那些个原先还有些硬气,不见棺材不落泪。只稍微一威吓,就撑不住招了。柳姨娘能从庄子上逃出来,果然是有人在背后撺掇,有人给了方便…”

哆哆嗦嗦的还未说完,就被傅奕阳阴恻恻的瞪他一眼:“你什么时候这么多话了?”

永平暗自叫苦。没等傅奕阳瞪他第二眼就麻溜说了。

傅奕阳脚步顿了顿。不过也就那么一瞬间,紧接着就顺堂堂的大步往外走,冷笑一声。“侯府这座小庙装不下这等大佛罢。”

永平心里一紧,明白了傅奕阳的意思,垂下头应了句。随即在心里头冷笑,什么叫蚍蜉撼大树,他这次可真真长了见识了。

还当这还是先前呢。不过便是先前,这等事儿捅到了侯爷面前,也不会那么简单就姑息的,毕竟这可实实在在打的是侯爷的脸面。

实在是“天堂有路你不在,地狱无门自来投”,永平暗自想着,这件事他得实实在在办好了。傅奕阳这边儿有个交代,便是也能卖太太那边儿一个好。

他爹在太太的陪嫁铺子里做管事,既清闲又有体面,便是她妹妹,如今跟着太太从外头买进来的药嬷嬷身后打下手呢。便是学得那样一身本事,往后便是嫁人都得叫夫家高看一筹呢。

但他听说太太有心替身边几个大丫环说媒呢…

傅奕阳出门时神清气爽,便是到了神武门外等着上朝,也和往常一样。

他那么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让一干想看热闹的都拿不准了,便是有那暗搓搓心思的,都在心里头打鼓,暗自琢磨着,还是再观望观望,省的没吃到羊肉反而惹了一身骚。

若是这事儿搁在旁人身上,只要拿捏好了,把人拉下马也不是什么难事,但傅奕阳不一样啊。

傅奕阳在功勋之家中算是个奇葩了,这念头功勋之家的子弟多是像傅煦阳这样的,文不成武不就,靠着祖荫吃喝不愁,便是想做官了,家里头出钱给捐个官。

可像傅奕阳这般的,从正经科举出身,又年纪轻轻位居高位的,真真是凤毛麟角,看着就特别的碍眼。

当然这不过是功勋之家的看法,但傅奕阳风头太盛也是事实,成为了一些人的绊脚石,可有些人想拉他下马。

不过傅奕阳本人谨慎,滑不溜秋的让人抓不住把柄,从他本人出手不行,那就从其他人出手,所以当初傅煦阳娶平妻,就闹得轰轰烈烈的,就算娶平妻,在有体面的人家那都是瞧不上的,律法也不承认,可又不是傅奕阳这袭爵的娶平妻,当时闹得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是傅奕阳娶平妻呢。这件事,到最后也是雷声大雨点小。

下面人闹腾的再厉害,最后做主的还是皇上,也就象征性的罚了傅奕阳三个月的俸禄,傅煦阳没了前途而已。对傅奕阳来说,不痛不痒的。

有些人再回头来看,如今户部尚书老迈,上头生病,萌生退意,上乞退折子,皇上不准,还特特赏了御医去给户部尚书诊脉,乍一看像是多舍不得户部尚书老大人呢。

可有些人一瞧,分明就是觉得傅奕阳年纪和资历不够,不能够服众,留着老大人再呆几年,然后直接把尚书的位置过渡给傅奕阳罢了。

想想看,傅奕阳不到而立,就达到了旁人兴许做一辈子官都达不到的地步,能不让人羡慕嫉妒恨!

不说旁的,便是和傅奕阳同年的那一届进士,官途最亨通就属如今任杭州知府的胡大人了,那也不过是从四品,可那已经是让人称道的,怎么都没法和傅奕阳比。

傅侯爷平步青云的让人眼红,如今见他这边又出状况,便是没有和他交恶的官员都带着看热闹的心态了,这算是善意的,礼部右侍郎齐大人假模假样的叹息:“谁家没门不上进的亲戚呢。”

齐大人还留口德了,“不上进”这个词太笼统了,而且概括范围太广了,这样“不上进”的亲戚谁家都有,不独侯府有。

虽说京城什么不多,“大人”最多,可那是和地方相比,但真说起来,这个圈子还是很小的。又盘根错节,所以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但凡一家知道,一传十,十传百。不消多久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更何况陈家之事。还有“有心人”在里面推波助澜,昨天发生的事儿,今早上朝基本上也都知道个皮毛了。

所以齐大人这么一感叹。跟他凑到一块儿的官员们都清楚他这是在说谁了。

工部左侍郎史大人捻了捻胡须,低声说:“他家不上进的亲戚也是多了些。”

这话一说,就得到了大家的认同。

毕竟吧,单不说旁的亲戚,单就是那么一个嫡亲兄弟。就能以一敌十了!虽说夺爵之事,详细情况大家可能不清楚,又涉及到皇上,谁敢在背后嚼舌根,又不是嫌自己活得不耐烦了。

可从细枝末节上看,就能脑补出来了。更不用说,还有个偏心到丧心病狂的母亲了。就为了这个,虽然傅奕阳伤到了心,但莫名的人缘好了些,事发之后也还是有人隐晦安慰他的。

齐大人隐晦的瞧了一眼史大人,在心里暗笑了两声。主要吧。他说话时是没题名道姓,旁人理解他是说勇武侯,也不是不可以。

但他想到昨个家里夫人跟他说的新鲜事,可忍不住咂舌。齐夫人昨天去季尚书府赴宴,围观了秦夫人和苏颖“群枪舌剑”,回头跟说书似的和丈夫说了。

齐夫人偏向于苏颖,毕竟一来季尚书是自家丈夫的顶头上司,勇武侯又比李尚书简在帝心;二来么,秦夫人立身不正,她家没还国库欠银,偏拿旁人家在那里做筏子,输了还没风度,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

有本事你挑事,有本事你输了就别输不起啊,平白就落了下乘。

末了,齐夫人还感叹了句:“寻常还看勇武侯夫人温温和和的,谁曾想着实长了一张利嘴。不过,也难怪,如今她底气足,说削李尚书夫人面子就削了。”

秦夫人再如何,丈夫也是从一品大员,两朝大臣了,且秦夫人话里还把钟家牵扯进来,钟家比李家只有更显赫的,可苏颖丁点都不顾忌,在场的那些夫人诰命暗自觉得苏颖嚣张,可往往都往这嚣张背后想。

后宅夫人诰命能想到的也就是,看一个女人的地位,不外乎三方面,夫家、娘家、以及子女。

在外人看来,苏颖如今有嫡子傍身,又笼络住勇武侯的心,便是娘家也是蒸蒸日上,如此能这么硬气也是无可厚非的。

后宅夫人不外乎如是想,心里也是羡慕居多的,可同样的事到了男人耳朵里,那就不一样了。

傅奕阳不欲苏颖操心这些个,才跟她说不让她跟着操心的,可实际上呢,后宅交际和前面男人的事儿是分不开的。反过来也是一样的,齐夫人那么一感慨,齐大人不免是联想到前朝政事上了。

难道皇上有意要对钟家开刀了?

至于李尚书,齐大人琢磨着,皇上应该也是不满他尸位素餐了,占着高位,却不干什么实事,啧啧,还因为国库欠银的事儿惹了皇上不痛快,偏偏李尚书自认是太上皇在位时的老臣了,皇上总得要优待老臣的不是吗?

可李尚书也别忘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和当今皇上可没有多少香火情。

想到这里,齐大人用很微妙的神情看了一眼工部左侍郎史大人,说不定他过不了多久就能高升了。

齐大人心情微妙,这时候就听得一个略微刺耳的声音。

引得正低声细语说话的一干官员都侧目,等看清楚是谁后,齐大人皱了下眉,跟他凑成一个小圈子的官员们都纷纷露出嫌恶的神情来,要知道姜家的名声如今就跟洗抹布的水差不多。

先是外室,再到后头姜源打死人,以及逼死丫环叫人找上门等等一系列事件,可着实让姜家的声名扫地。

就算和姜家二房分家事件里,大家多是觉得姜二老爷这庶子不识时务,那是因为嫡庶历来是有天壤之别,可姜存富同样是没捞着什么好。

他拿庶出兄弟当替罪羊,可是在金銮殿上,这事儿一出,大家看他的目光中就带了异样。

虽说他如今还坚实的硬/挺着不倒,可敏锐一些的大臣们心中都有一杆秤,在心里都给姜存傅打上了“敬而远之”的标签。

偏偏姜存富没有这样的认知,也难怪。他能够在一众官员中“脱颖而出”,他的岳家钟家出了不小的力,钟家还屹立不倒呢。

所以,一众官员冷眼旁观姜存富去嘲讽傅侯爷,齐大人在心里冷笑着想:‘怪不得人家总说出头的椽子先烂。姜存富这纯粹是花样作死!’

当事人陈远良憔悴不堪的到了。当场气氛就顿了一秒。

不过,也没有给他们多少八卦的时间,上朝的时间到了。神武门开启,众位大臣们鱼贯而入。

齐大人多长了个心眼,注意了下李尚书的神情,不巧呢,李尚书正向着傅侯爷飞眼刀呢。

齐大人低下头。瞄着官服上的锦鸡补子,可实在是绣的栩栩如生呢。

还没上朝呢,就暗潮波动了,如此也就注定了今日朝堂上的不平静。

非但不平静,反而能用热闹非凡来形容了。

刚一开始,不等有人弹劾陈远良,陈远良就上折子请罪了。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

不知他是怎么想的,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向,在那边跟唱戏的一样,将陈家的家丑自揭了不少出来。

什么当初选秀推举入宫参加选秀的本是家中的嫡次女,没想到嫡次女被人构陷。不得不嫁于人为平妻,户部来征召的时候,只得将庶女报上来。

本就没指望着这庶女有什么大出息,可谁想到这庶女鬼迷心窍,糊涂油蒙了心,一心想往上爬。又说自个被下了毒,迷了心窍,纵得她一个庶女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做出那等忤逆不孝、大逆不道的事来!

陈远良很多话说得语无伦次,又说不求家中女儿给族中带来什么荣耀,担求女儿能够安分守己便罢了,可没想到自己造孽生出个这么个来讨债的女儿!

虽说她自知犯下大错,引火**了,可他这当爹的也有责任,愧对被刺伤的老妻,愧对陈家百年门风,又有负于皇恩,实在是无颜面对世人,还请皇上降罪云云的。

说到最后降罪,真真是悲从中来,一度哽咽到差点要厥过去。

陈远良自爆家丑,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呢,倒也没蠢到把陈宛秋其实是被鬼祟附身这等要人命的事儿说出来。

作为什么都知道的皇上,瞧着这一幕哭笑不得。

真说起来,若是要治罪,陈家那些罪名里头,占着大头的都是不可往外说的罪名,又或者是忠睿王爷折腾出来的。

不过,谁让陈家倒霉,“万中无一”的事儿都让他家给摊上了呢。

皇上哭笑不得后,就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来,当然了,也没谁敢直视圣颜,看着底下一众朝臣,道:“诸位卿家,你们说,这事儿该怎么办?”

陈家虽有爵位,不过也只是靠祖荫,到陈远良这一代,空有爵位而无实权,但谁家有一门好姻亲。傅家能干,到傅奕阳这一辈的,年纪轻轻就位居高位,简在帝心。

但姻亲归姻亲,陈家的人没什么本事,渐渐没落,在官场上并没有多少影响力,大家也没什么兴趣去和这么一家过不去。

可谁料到,陈家突然就“神来一笔”,崩出个有大造化的秀女,一出一出的实在就跟唱大戏一样。

可惜,这高调的方向不对,看清门道的就觉得这哪里是什么“大机遇”“大造化”,分明就是把人架到火堆上烤嘛。

没看清门道的,也想自家里攀裙带关系,往宫中使劲的人看陈家就森森不满了,如今陈家自家作了那么一个大孽,那就是落水狗,不打白不打啊!

更何况,还有人暗搓搓的想着,能不能靠着这件事儿把傅奕阳给拉下水,就算不能彻底拉下水,膈应膈应他也好啊。

陈远良这上折子请罪,底下就有人跳出来弹劾了。

什么治家不严,抬庶灭嫡,家风不严这些罪名都还是轻的,到最后欺君罔上的罪名都跑出来了。

后边傅奕阳就被捎带出来了,毕竟陈家是傅家的母族,母族出了这等腌臜事儿,傅奕阳不可能不知道,非但不劝阻。反而是做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实在是有负皇恩,不堪高位。

这弹劾一出,就有人在心里翻白眼了,不说亲亲相隐乃是人之常情。只这“罪名”实在是太过于牵强。而且还是隔靴搔痒,对人家来说实在是不痛不痒。

更何况,如果这样的“罪名”都能落实的话。那往后大家还要不要和亲戚来往了?谁家没几门糟心的亲戚,若是亲戚有罪,甭管自己知情不知情,都被连坐,那岂不是乱了套吗?

齐大人是从二品礼部侍郎。这官职听起来不低,可朝堂上站位的时候,也是在殿内占个中游,有心看了看是哪位。

不说旁的,这勇气实在可嘉。

齐大人打眼一瞧,这跪下的官员实在是面生,想来应该是被人当了枪使唤了。至于是哪位在背后操纵,给傅侯爷使绊子,这就有待商榷了。

齐大人往右侧瞥了瞥,瞧见姜存富姜侍郎没掩藏好的幸灾乐祸,顿时就有点了然。

收回目光后。在心里把姜侍郎鄙视了一番,想找人家茬,就该拿出点真本事来啊,这隔靴搔痒算是什么回事?

齐大人正胡思乱想着呢,上头皇上听朝堂上吵吵嚷嚷了半天,最终大手一挥,定了陈远良作为家主,治家不严,管束不力,导致家宅不宁。

不过看在陈远良积极归还国库欠银,又曾进献灵药的份上,从轻发落,身上的爵位往下降三等,罚银三万两,以作惩戒。

陈远良这爵位到他头上,已经是一代过一代的降袭了,本就是不高,这再降三等,往下就没得降了,也就是说家里的爵位到陈远良这一辈就是最后一代了。

更何况有实权的爵位和没实权的爵位,那真是天差地别的。就拿傅侯爷来说,京城里有侯爵的多了,甚至侯爵往上的也有些,可傅奕阳偏生比旁人有体面,以至于连顺郡王见了他都不敢拿大,还不就是因为傅奕阳手里边有实权,得皇上青睐得缘故。

如今在大家看来,陈家这爵位也就听个响,实际上也不比一般平民好到哪里去了。

至于傅奕阳,他丁点事儿都没有。

齐大人在心里琢磨了下,总觉得这里头有哪里不大对劲,就听得旁边捏手指头捏出来的骨头声,斜睨过去,果不其然,姜存富铁青了脸,显然是很不满这个惩处,不过转眼他就换了一副嘴脸,齐大人很有些不解其意呢,就听得有大臣站出来,“臣有本奏!”

齐大人瞄了下,原来是石御史,在心里暗叹:不知道这一次是哪家要倒大霉了!

姜存富在心里“咦”了一声,难道岳父找的竟然石御史么?

不过,这比他想象的要好,毕竟石御史在朝中向来铁口直谏,很有威名,说不定是抓住了傅奕阳天大的把柄,让傅奕阳翻不了身。

姜存富还在心里洋洋得意呢,可只听石御史字字铿锵,却不是弹劾傅奕阳,而是弹劾钟家徇私枉法,操纵诉讼,罔顾人命!

姜存富当下就懵了,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齐大人却在心里想:‘果然如此,万岁爷也是要对钟家开刀了。’

稍微一琢磨,看姜存富的目光就变了,这“操纵诉讼”一事,说起来姜侍郎的儿子前些日子不是才打死了人,后来叫个下人顶罪了么?当时这件事还闹得不小,现在看来,若是查起钟家来,姜家也是跑不了的吧?

果然,皇上大怒,说的振振有词:“钟家乃是簪缨之族,门风严谨,如何会做出如此罔顾国之律法的事来?”当即命刑部出来,要严查此事,一定要给钟家一个交代。

陈远良的事儿过了就过了,其实没留下多少痕迹,可钟家就不同了,就像皇上说的钟家是簪缨之族,乃是太上皇的心腹大臣,在兵部很有些能耐,不然姜存富也不会就被推到兵部侍郎的位置上去。

这么一个手握实权的大家族,要被皇上下旨彻查了?别看皇上说的多冠名堂皇,但听听给个“交代”,而不是还他清白,就知道,一旦钟家不清白了,就等着吃挂落吧。

皇上“愤怒”而下了朝,转身离去,文武百官看着皇上离开的背影,心中不免有些沉甸甸的。

324章 非礼勿听

皇上因为钟家一事,愤而离开,文武百官看着皇上离开的背影,心中都有些沉甸甸。

先前傅奕阳的事儿,大家也想了,谁家没门“不上进”的亲戚呢。在场的诸多人,也不是没干过类似的事情。

这钟家被弹劾的这条“徇私枉法,操纵诉讼”的罪名,虚着不好说,就拿姜家儿子打死人来说吧,瞧瞧这还是在天子脚下呢,最后顺天府尹结案,结出来的可不就是姜家儿子管教不严,纵容下仆当街打死人,当下仆当了替罪羊,姜家少爷除了被罚点银钱,丁点事都没有。

这种事呢,若是上头没发现,自然一切都好说,可问题是,看皇上的意思,显然是要拿钟家开刀了,还从重处置。

皇上就说了那两句话,怎么就看出来是要从重处置呢,可不就是弹劾钟家的乃是石御史,这可是皇上很得用的尖刀、喉舌,以前没事,怎么现在就开始弹劾了,那必然是得了皇上的授意啊!

如此,可见圣意如何了。

因此,不少人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叮嘱家人,以后这些事情,不能随便沾手了,还有以前做过的,赶紧收拾了首尾,该打点的打点好,省的再闹出什么问题来,被人揪住了小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