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意泛

宋悠手腕上的灼烫感很快被她忽视了。

她看着萧靖失控的样子顿时呆住了。

如今萧靖尚未在洛阳城站稳脚跟, 承德帝对他依旧存了疑心,他在这个节骨眼上绝对不合适露出这般残暴的一面。

他背影巍峨高大, 手中的柳条每一次抽下去都似乎是用了全力,宋悠甚至能够清晰的看到他手背腾起的青筋。

饶是这一刻,萧靖英姿轩昂的气度尤在, 但因为盛怒之故,让他看上去有些暴厉恣睢。

本王的人.....

萧靖不亚于是在向所有人表明态度了。

宋悠是所他所护着的人, 任谁也不能欺。

“姑娘.....姑娘救老奴啊。”云婆子已经只剩半条命, 萧靖的巴掌可不是开玩笑的,若非云婆子多年在英国公府穷奢贪婪,而养成了肥敦的身子,她方才就被萧靖给打死了。

宋媛此时怎敢上前?

她从不认为这世上男子会像萧靖那样横眉冷对她, 她脑中还记得方才萧靖看着她的眼神, 他眸底的殷红与愠怒委实可怖。

宋媛内心惶恐不安,与此同时也觉之委屈。

今日这种场合,辰王也应该会到场的,这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铁定也已经知晓了,为何不过帮衬她?

为何萧靖能为了宋悠而不顾一切的大动干戈,但是辰王却不曾为了她而露面?

宋媛自幼就是汤氏一手调.教的,最是懂得弃车保帅, 断尾求生,这个时候想着撇清干系才是主要。

“云嬷嬷,你既是误伤了长姐, 倒是快些跟长姐赔礼啊!”宋媛不敢靠近半分,只见云婆子滚过的青砖上处处都是斑驳的血渍。

宋媛到了这时候还嘴硬。

误伤?

任谁都知道云婆子绝非仅仅是误伤。

这时,辰王与将军府的长公子王昌等人被下人请过来。

至于现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已经无需过多解释了,此刻无人敢上前制止,而且云婆子的确是害了宋悠被烫伤,萧靖又是宋悠的未婚夫,人家护着未婚妻,谁又能说什么?

长平郡主看着她幼时就喜欢过的靖哥哥如此护着宋悠,她既是害怕,又是嫉妒。

“皇兄!”辰王唤了一句,他倒是希望萧靖今日在将军府闹出人命,但与此同时他更想博一个贤名,如此才能得朝中大臣支持,所以辰王试着去制止萧靖。

萧靖并没有停止抽打的动作,直至片刻之后他手中的柳条被抽断,这才站直了身子。

他还是那个骁王爷,姿态绝傲孤冷,此刻的他狠绝到了至极,但看在贵女们眼中,骁王爷原来也是这般性情中人,为了未婚妻能对一个妇人大打出手,虽说这种事说出去不怎么体面,不过试问世上哪个女子不希望被人这样呵护照拂着?

贵女们虽是不敢明面上针对宋悠,但内心无疑皆嫉妒到了极点。

这时,云婆子已经奄奄一息,躺在地面的身子微微颤了颤,还有口气在。

萧靖转身大步迈向了一脸愕然的宋悠,眉宇之间掩不住的关切,刚才因为动怒之故,一缕墨发从他的额头垂下,几根黑丝落在了他如剑一样的眉梢上,竟有一丝不甚明显的风流放荡。

宋悠不否则,这一刻她的心狂跳了一下,是因为萧靖。

很多年后,萧靖问她,是何时心悦上他的。

宋悠每每听到这句话,总会回想起这样一个日头火烈的上午,他为了她,险些入魔的样子。

“来人,取冰过来!”萧靖爆喝了一声,深幽的眸子里都是他朝思暮想的小儿。

她女装的模样,当真是好看,就连他也稍稍失神了。

以后也只能给他一个人看!

很快,将军府的下人将冰块取来,墨书与墨画上前给自家姑娘敷冰。

所有人都以为今日这场闹剧就要结束了,毕竟萧靖的确已经为宋悠出头了,当云婆子被人拖下去时,那漫延开的血渍让一惯秉性恶劣的王昌都吃惊了。

萧靖不愧是在边关长大的,一旦下手就是往死里打呀!

王昌是好.色.之徒,男女通吃,宋悠的真容又是罕见的娇妍,但王昌此刻并不敢多看她一眼。

萧靖的视线紧紧锁着宋悠,只见他的小儿却是一直低垂着眼眸,好像是在故意回避着他的目光,萧靖也不急,这时他转过身叫住了即将离开了贵女们。

“都给本王站住!”萧靖冷声道。

方才集聚在此处的贵女皆面色煞白,还有几个吓的正在抹泪。

这厢,在场的贵公子们开始窃窃私语。

“骁王爷冲冠一怒为红颜,险些杀了宋家婆子。”

“宋家长女如斯美人,换做是我,也不会对那婆子手下留情。”

“不过说实在的,萧靖若是此刻继续为难姑娘们,他就是太不顾风度了。”

“那婆子是宋二的人,你们说该不会是宋二陷害宋悠吧?陷害不成,又让身边婆子加害?啧啧,没想到宋二是这种人。”

“........”

萧靖无视旁人异样的眼光,也不认为针对女子就是没有风度!

只要是伤了他的小儿的人,就算对方是女子,他也定会斤斤计较,眦睚必报!

毕竟在他眼中,这世上的人只为三种:敌手,自己人,还有就是小儿,没有男女之别。

此事是梁婉肜率先引起,她此刻无端后悔,早知宋悠背后有这么一个嗜血的靠山,她也不会说那些话。

“是谁方才污蔑了本王未婚妻的清誉?嗯?此事本王今日定会追究到底!”

萧靖的嗓音清冽,透着一股凉意。

梁家是辰王一党,若是梁婉肜有意嚼舌根子,故意污蔑骁王府未来王妃的名声,可想而知,此事绕来绕去极有可能会绕到辰王的头上。

辰王不可能坐以待毙,他做过的事,他不会承认;他没有做过的事,他愈加不会承认。

辰王与梁府私交甚笃,与梁婉肜也算是自幼结识,遂道:“梁姑娘,你不妨实话实说,此事若当真并非因你而起,骁王爷也不会错怪了你。”

有了辰王这句话,梁婉肜内心的防备底线彻底奔溃瓦解,她都快被萧靖给吓死了,又把方才说过的话再次阐述了一遍,“此话并非我所言,是郡主说与我听的!”

长平郡主是将军府的嫡小姐,其母又是皇太后所生的唯一的长公主,她非但在将军府横行,在皇宫也是通行无阻。

但长平郡主对萧靖却是独一份的心心念念着。

当众人都朝着她望过来,似乎都将她当成了恶毒女子了,长平郡主倨傲至极,就是不愿意看到宋悠好过,她嫉妒她的容貌,痛恨她是萧靖的未婚妻,更是因为萧靖方才的庇护而恨宋悠恨的牙痒。

长平郡主趁着洛阳城一半的贵女公子皆在,她豁出去了,嚷嚷道:“宋悠她本就是失.贞了!两年前的赏诗宴那晚,她与一身份不明的曾男子欢.好过,此事不会有假,没有人中了“千媚”之后还能完好无损的!”

“千媚”是何物,在场的不少贵公子都见识过。

的确是助兴的好东西。

又是两年前么?

萧靖转过脸看了宋悠一眼,她虽是镇定依旧,但就在那双剪水眸中,他看到了一丝慌乱一闪而逝。

萧靖自是将两年前的一切记得一清二楚,那女子的确有异常,否则怎会直接扑过来就.脱.去他的衣裳?

她动作顽皮孟浪,事后的言辞也是极度浮夸狡黠。

萧靖本是寒铁一般的心扉再一次因为同一人而漏跳了两拍。

狂喜?

不不不,这并足以形容他此刻的感受。

他焦虑,着急,迫不及待的想去探知一切真相。

这时看着宋悠细长的脖颈,她中衣领高高竖起,根本看不到任何的痕迹。

萧靖,“......”

他不断的拂开面纱,但每次撕开一层之后,还有无数层,似乎总有迷雾挡在他面前,让他隐约可以看见所谓的真相,却又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彻底看清。

搅的他好不煎熬!

这时,萧靖看向了长平郡主,“证据呢?有些话不是你随口说说就可以的!本王的未婚妻是怎样的冰清玉洁,本王自是心中清楚!今日此事若不能彻底澄清,本王绝不会善罢甘休!王潋,你所谓的证据是什么?!”

“你是亲眼看见了?还是听谁谗言?”

萧靖咄咄逼视,喊出长平郡主的闺名时,带着一股狠意。

王昌感觉不妙,他这人虽是荒.淫.无度,但也曾上过战场,他亲眼见识过萧靖的本事,此人若是动真格,连他这样人人厌恶畏惧的纨绔也是十分惧怕的。

“二妹,你把话说清楚,两年前你在雍州娘舅家中,你怎会知晓洛阳城赏诗宴的事!休得胡闹,更不要在王爷面前胡搅难缠!”王昌走到长平郡主身侧,却是非常不要脸又躲到了她身后去,就生怕萧靖连他也一并对付了。

当初萧靖烹煮的那位异族女首领异常美艳,听闻还会妖术,专会勾得男子为她所用。

而且据说她还在萧靖面前.脱.光.了衣服,试图勾引过他,不过饶是如此,萧靖还是二话不说,在就城门外架起了火炉子,将她给煮了。

如此狠辣无情之人,真没想到会为了未婚妻而这般得罪人。

今日这事一过,不管是梁家,还是将军府都会对萧靖心存芥蒂。

他这是只顾美人,将江山抛之脑后了?

辰王对萧靖的失控倒是乐见其成,但.....他根本不信萧靖会为了一个女子而得罪朝中权贵。

长平郡主喊承德帝一声舅舅,寻常没少得承德帝的宠溺。

就连辰王寻常也会让着长平郡主。

对辰王而言,宋悠是他此前不要的女子,可她现在却似乎成了萧靖心尖上的人。

辰王看到这一幕,心绪自是一阵复杂。

这时,宋媛的脸色已经不是胭脂水粉所能遮掩了。

萧靖再一次逼问,他一改不问世事的寡淡,此刻显得咄咄逼人,“王潋,你若是自己不说,本王也能查清楚,届时本王未婚妻所受的一切委屈,你也有份!”

长平郡主被唬住了,两年前的赏诗会那日,她的确不在洛阳。

这件事在场的不少贵女皆知,根本做不了假的。

显而易见,此事要不就是长平郡主有意造谣,或者还有人故意在长平郡主面前说了什么。

而且背后这人定是心机叵测,心思歹毒,利用别人毁了宋悠的名声,她自己却是躲在背后看好戏。

长平郡主终于熬不住了,带着哭腔道:“是她!是宋二告之我的,她说宋悠两年前中了“千媚”,那次定与男子有过苟.且!”

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将这件事捅出来的人是宋二!

宋悠的同父异母的妹妹!

这宋二乃洛阳三美之一,寻常性子温柔如水,连只蚂蚁都不曾踩死,却不想是如此歹毒。

就算宋悠失.贞了,作为妹妹的宋二也不能将此事说出去半个字,她这可谓是杀人不见血了,而且是借刀杀人!

宋媛的面色煞白灰暗,此前她有多么美艳,此刻便有多狼狈可耻。

在所有人都在私底下窃窃私语时,萧靖回头看了一眼宋悠,只见她侧脸氤氲在一片斑驳日光之中,肌肤白的透亮,长长的睫毛在眼帘留下一道剪影,她安静如斯,任由婢女用冰块给她敷手,仿佛置身事外,并不没有将此刻发生的事放在眼中。

萧靖很想知道事实,但他并没有去她面前质问清楚。

他不舍,也不忍心,简直无法想象一个十四岁的姑娘遭遇那种事!

萧靖再次看向了宋媛,根本没有打算放过她的意思,“宋二姑娘,你当作何解释?!”

他手背上腾起的青筋尚未退下去,眼底的暴戾未散,看架势若是此刻确定是宋媛故意使坏,他甚至连宋媛也会一并打了。

这厢,宋媛美眸润泪的看向辰王,渴望着她心目中的男人能救她于眼下的困境。

可辰王从头至尾也不曾站出来替她说过一句话。

宋媛捂着唇,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看上去还是那个滴粉搓酥,善良柔弱的宋二姑娘。

就在宋媛扭着腰身要逃离时,萧靖长腿一迈,挡住了她的去路,在外人看来他已经是在欺负一个弱质女流了,但萧靖不以为然,冷声道:“宋二姑娘想要离开也无妨,但此事本王不会到此结束,本王会择日亲自递贴子登门英国公府,届时自会向英国公讨一个公道!”

萧靖这是要将送媛逼到绝路了,如此一来,如果她承认这桩事是她捏造的,那么她便落实了恶女的头衔了。可她若是不承认自己造谣,届时她就需要要拿出证据,到时候就会被人查出两年前是她与母亲陷害宋悠的事。

无论怎么选,都是一个死局。

宋媛吓傻了,这个时候根本顾不得狡辩,提着裙摆一路跑开了,她身后婢女连忙跟了上去。

辰王看着这一幕,只是稍稍蹙眉之后就恢复了神色如常。

这个时候,宋悠的心跳已经慌乱到了极致,当王治大步赶过来时,她才稍稍松了口,她知道此刻万不能与萧靖独处,她当真是害怕,或许仅此一个眼神就能让自己彻底露馅了。

而且......她已经隐约怀疑早就露馅了!

“表妹,你没事吧?我来迟了!”王治懊悔不已,他并不想与洛阳城的这些贵女公子们走近,便一直陪在英国公身边应酬,听闻这边变故之后当即就赶了过来,没想到还是迟了。

宋悠的手敷过冰之后好转不少,但她肌肤娇嫩,依旧有些红肿,王治心疼不已,就在萧靖的目光盯着这边时,王治握住了宋悠的小手。

几乎是顷刻之间,萧靖脑中突然炸开了。

这是什么感觉?

比起年幼时,辰王抢了他的小.奶.狗,还要令他仇恨百倍,那双小手他都没有牵够!

此时,萧靖的视线同时又看了一眼宋悠修长的鹅颈,但那里遮的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见。

就如她的手腕一样,所有痕迹都被掩盖。

他眼下仿佛可以笃定她的身份,可又仿佛只是一厢情愿。

如若她真的是那人......她如今在他身边了,他二人也已经订下婚约,她没有任何理由再瞒着他!

“宋姑娘!”萧靖唤了一声,就连辰王也感觉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明显的戾气与醋意。

辰王,“.......”萧靖该不会当真心悦上了宋悠了?怎么可能?像他们这样的人怎可能将女子当回事?

辰王笃定,萧靖一定是在逢场作戏!

“表妹,我送你回去。”王治可能不太想让宋悠继续待下去,她的确是生过孩子了,那么宋二并非是造谣,可宋二为何会如此清楚?

王治细思极恐,简直不敢继续想下去,一想到两年前表妹才十四,还是一个稚嫩小姑娘的模样,王治恨不能杀了宋二,还有那个让表妹怀上孩子的男子!

宋悠没有回头,直接跟着王治离开了,她当真是不敢回头!

萧靖目光幽幽,目送着他的小儿离开后,脸色已经阴郁的可怕。

(往下翻作话,给大伙写了赠文,^_^。)

作者有话要说:【赠文】

宋悠与王治走后,长平郡主这时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嚷嚷道:“都怪宋二,这一切都是她一人说出来的,她现在一走了之又算什么事?有本事造谣,还没本事承认么!”

众人看到萧靖如此呵护宋悠,定是坚信宋悠并没有失贞,否则萧靖又怎会为了维护她,而不惜得罪所有人!

长平郡主此言一出,众人更是明白了,此事就是宋二造谣出来的。

萧靖这时准备离开,辰王叫住了他,“皇兄,此事就算了吧,你又何故跟一个女子斤斤计较,若是让父皇知晓了,怕是对你不利。”

辰王当着众人的面劝诫萧靖,相比萧靖方才的失态,他倒是稳重文雅的多。

这件事往小了说无非只是姑娘家之间的小矛盾,算不了什么大事。

萧靖却道:“对我不利又怎样?我怎会在意?倒是二弟,千万不要娶了心术不正的女子!”

辰王的脸色顿时尴尬了。

原本,他的确是非宋媛不娶的,这样女子够好看,家世也够好,更重要的是英国公府的权势地位。

可若是此事传到了承德帝的耳中,宋媛便不是良配了,届时倘若他还是坚持娶她为王妃,承德帝一定会另有想法。

萧靖没有给任何人面子,甩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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