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眼中,萧靖是个不折不扣的玩弄权势者,根本不可能有儿女私情,而他对宋悠一惯不甚了解,这几次碰面,也只觉宋悠是个性子孤冷的内敛女子。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二人竟然已经亲密到了这个地步!

据他所知,宋悠常年深居后宅,萧靖回洛阳之后,与她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二人几时开始如胶似漆了?!

萧靖警觉性极强,察觉到有人靠近,很快将宋悠扶了起来。

宋悠发现,她在萧靖面前就像是一根无法自控的阿罗汉草,只能任由萧靖摆布。

又是一阵天翻地转之后,她身子颤巍巍的,萧靖长臂将她搂在身后,对几丈开外的辰王道:“二弟怎会在这里?宫宴开始了么?”

辰王无法看到宋悠的脸,她整个人被萧靖挡住,只露出兰花色衣裙的一角。

辰王内心冷笑:哼,装什么矜持,尚未大婚就与男子卿卿我我,也是个不检点的。

宋悠作为他的未婚妻时,他并不怎么在意她,可如今宋悠成了萧靖的未婚妻,辰王却总是控制不住的留意。

这感觉很是不好,辰王多方劝说自己,当初弃了宋悠是正确的选择,他是不会走错路的!

辰王的脸色很快恢复正常,“皇兄,父皇正命人寻你,我喝多了几杯,便四处走走,没想到恰好在此处遇见。”

萧靖唇角微动,脸上挂着浅笑,“多谢二弟,我这就去筵席处。”

说着,萧靖牵着宋悠往另一侧的甬道而去,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她的身子,辰王至始至终没有瞧见宋悠的正脸。

辰王目送着宋悠与萧靖离开,他眉头深蹙:当真是出来幽会的?

辰王怎么都没法说服自己相信,萧靖是个只顾美人,不要江山的主。

***

萧靖与宋悠双双回到了筵席处。

他根本不在意旁人会在私底下说什么,更是没打算避嫌。

他这人毫不吝啬的将占有欲呈现出来,用了一切实际行动告诉所有人,宋悠是他的未婚妻,而他萧靖也是个十分在意未婚妻的人。

席上的宋严见此景,自是心中不悦,即便宋悠不是他最为在意的女儿,但身为女子,也不能随随便便与男子私会,这无疑有损宋家的颜面。

宋严不好直接斥责萧靖不顾常理,但他自己的女儿,他自是可以多家管教。

宋悠刚落座,便有一婢女靠近了她,俯身压低了声音道:“姑娘,国公爷让您此刻就启程出宫回府,还交代了让您莫要与骁王爷单独见面了。”

宋悠之所以没有像萧靖那般主动,主要还是有点畏惧他的热情。

闻此言,她骨子里的倔强冒了上来,“让父亲莫要操心,我自有分寸。”

宋悠跟在萧靖身边待久了之后,也潜移默化的随了他的性子,对待外人时,时常是冷漠疏离。

婢女明显感觉到了她的不悦,而且眼下所有人都知道骁王爷当真是将宋悠视作掌心宝的,婢女不敢继续多言,又折返回了宋严身边,低声回禀道:“国公爷,姑娘她暂时不离宫,还让您....让您莫要操心,她有分寸。”

国公爷喜欢柔弱听话的人,这一点,汤氏母女倒是极讨他欢心。

就在国公爷气不打一处来时,郁久闾带着伤走到了酒馈的中轴线上,他单手撩袍向承德帝跪下,道:“大魏皇帝在上,郁久闾恳请皇上将宋家二姑娘赐给我当王妃!”

郁久闾话音刚落,宋严刚灌入喉咙里的烈酒险些就喷了出来,若非是他常年习武,稍稍控制住了,就怕要御前失仪了。

郁久闾求娶宋媛?!

这可了得!

宋媛是他与汤氏唯一的骨血,是他二人最为浓情蜜意时生下来的,可谓是宋严与汤氏之间深情的见证。

柔然就是虎狼之地,郁久闾也生的彪悍粗莽,宋严万万不可能让宋媛远嫁千里之外。

趁着承德帝尚未应下,宋严忙是从席位上起身,在行至中轴线上时,他看向了辰王,意思已经很明确,是要辰王也趁早表露心意。

宋严撩袍跪下,一脸的痛心疾首,抱拳道:“皇上,臣之次女身子不虞,年纪尚幼,臣委实不舍她外嫁啊。”

说着又看向了郁久闾,“多谢郁小王看中,奈何小女没有这个福气,还望郁小王则择他人吧。”

郁久闾眉头蹙了,他已经输了比试,公主娶不到,若是连个大臣之女都带不回,未免太失颜面,他当即面色不佳,也顾不得情面了,对承德帝道:“本小王一心求娶,英国公却是这般阻挠,莫非大魏朝是看低了我柔然?”

承德帝的确瞧不起虎狼之邦,柔然铁骑固然是骁勇善战,但那又如何?又何曾比得上大魏朝的风情人貌?!

不过,承德帝肯定不会内心所想说出来。

他自己的女子定是不会远嫁柔然,牺牲一个英国公府的二小姐,也未尝不可。

承德帝正要开口,辰王觉之不妙了,他如今对宋媛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但宋严的面子不得不给,娶了宋媛对他而言也没有损失,遂也起身从席位上款步而来。

见辰王也出列,在场的众人自是心中明了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不正重复了上回赵逸与萧靖同时求娶宋悠一事么?

果不其然,辰王跪下之后,当即道:“父皇,儿臣与宋二姑娘情孚意合,此事宋二姑娘也可作证,还望父皇给予成全。”

承德帝原本打算应了郁久闾的请求,但辰王如此一求娶,承德帝动摇了。

英国公府门庭光耀,又掌三十万精兵,萧靖与英国公府的长女已经定亲,这将来若要平衡势力,自是得有一人制衡着萧靖。

而辰王则是最好的人选。

承德帝如今看重萧靖是一回事,信任他又是另外一回事。

身为帝王,他真正信任的人就只有他自己。

承德帝的两个儿子,如果都娶了英国公府的嫡女,也好分散宋家的权势。

不过,承德帝对宋媛的品行已经有所耳闻,一个对试图在暗中污蔑嫡姐的女子,饶是颜色再好,也难等大雅之堂。

储君位置一日未定,几位亲王皆有那个机会。

众人皆知,辰王原先是要娶宋家长女的,此番却又想求娶宋家次女,此事不管怎么看,都好像藏着什么不可言喻的丑事。

承德帝这时趁机道:“既然宋二姑娘与辰王情投意合,那朕也不便拆散你二人,辰王已弱冠两载,的确是该娶妻的时候了。长平郡主秀慧端庄,芳龄二八,堪为良配,朕将长平赐婚于你,为你正妃。至于宋二姑娘,便指给你为侧妃吧,待钦天监择好良日,她二人同日嫁入辰王府。”

闻此言,辰王当即大喜过望,他没想到承德帝会把将军府的掌上明珠长平郡主许配给他。

至于宋媛,他既是不想娶,却又舍不得放下,让她给自己当侧妃实为甚妥。

辰王当即谢恩,“儿臣谢父皇成全!”

长平郡主因为此前与宋悠起了争执,又被萧靖斥责,她早就去了偏殿哭诉,并没有出现在酒馈上。

长平郡主被赐为正妃,将军府自是没有任何异议,若是将来辰王问鼎,将军府恐要出一位皇后。

这厢,长公主与王将军当即起身谢恩。

而宋严却是脑中嗡嗡作响,他从不将长女放在眼中,次女才是他捧在手上的娇娇。

这下可好,长姐要嫁给骁王做正妃,但次女却是要成为辰王的侧妃......

宋严擦了把汗,想来可能因着宋媛近日名声不太好,才致承德帝做此决定。但是眼下承德金口玉言,如水覆地,已经没有更改的余地,可怜他的娇娇次女,本应该是富贵凤凰命,却是因为近日的事,而堪堪成为侧妃。

这一刻,宋严对长女的反感前所未有的强烈。

众人谢恩退下之后,承德帝又道了一句,“曹家幺女雍容典雅,正当婚配的年纪,朕特赐姻缘,将曹沐云许给骁王为侧妃,婚期择日再定。”

曹沐云吏部尚书大人的幺女,也是曹芊芊的姑姑。

皇太后的意思,是让七宝与曹芊芊定下娃娃亲,这厢又让曹沐云给萧靖当侧妃。可见,从今往后,曹家与骁王府算是息息相关,再也不可割舍了。

承德帝接连赐婚之后,郁久闾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他自是知道承德帝是有意为之,这算是向柔然示威么?

得不到美人,郁久闾只好强装最后的尊严,他起身鞠了一礼,这才回到了席位上。

宋悠将赐婚的事情听的一清二楚,她抬头望了一眼男席处,就见萧靖泰然起身,他与宋悠对视了一眼,隔着数十丈的迷离夜色,他神色如常,片刻之后,他移开了视线,抱拳谢恩,“儿臣谢父皇。”

宋悠,“.......”

曹沐云要给萧靖当侧妃,他....并不拒绝?

宋悠胸口微酸,突然泛上了莫名的委屈,她不太想看到萧靖,垂下了眼眸来,故作镇定的吃着桌岸边的小酒,嘴里却是没甚滋味。

这感觉很是微妙,她谈不上愤怒,就在萧靖亲口谢恩时,对他的好感都演变成了失望。

***

宫宴结束之后,众人陆续离宫,宋淮远护送着宋悠上了马车,萧靖在她身后几丈远处唤了一声,“小儿。”

宋悠仅此身子一滞,但很快就迈入了马车,单手落下了车帘子,将萧靖的视线阻绝之外。

坐定之后,隔着一层帷幔,她这才觉得踏实,好像很不想在萧靖面前表露她此刻的阴郁。

“王爷,我要带悠悠回府了,王爷有什么话不妨直言。”宋淮远长臂挡住了萧靖的路。

马车外挂着两盏琉璃灯,光线轻浅。透过薄帐,萧靖还可以隐约看到车厢内的人,他自是感觉到小儿生气了,他很想上前哄她,但眼下不是最好的时机。

萧靖终是默了默,才转身离开。

当英国公府的马车驶离长道,冀侯一家三口站在了宫门外。

赵逸摇着折扇,愤慨道:“宋姑娘如斯美人,自是不愿意二女共侍一夫,骁王爷今晚倒是不客气,皇上赐婚,他便直接接受了,哼!委实不堪为良配。”

冀侯多看了儿子一眼,他这个儿子自幼风流,不过还算洁身自好,不然他也不敢提出让赵逸娶宋悠。

冀侯对身侧的王蔷,“别担心,我明日去求见卫国公,听听他是什么看法。”

卫国公是宋悠的嫡亲外祖父,一定会帮着她,王蔷点了点头,但脑子又开始混沌了,被冀侯半搂在怀中之后,她困乏道:“我当真无用,这又要睡下了。”

冀侯笑了笑,扶着她上了马车,“无事。”总比过一直沉睡不醒。

赵逸觉得父亲与母亲方才的话有些古怪,为何母亲会格外在意宋悠的婚事?

***

今夜月色皎洁,晚风徐徐,渐渐吹散了白日的暑气。

宋淮远将宋悠送到了海堂斋,她一路上脸色挂着浅笑,是故作镇定时的伪装。

宋淮远一眼就能识别,到了海堂斋,宋悠想送客了,宋淮远却道:“我有话对你说,让他们先下去。”

墨书与墨画有些犹豫,毕竟长公子是汤氏的儿子,他定是与汤氏站在一队的。

如今自家姑娘与汤氏母女水火不容,搞不好长公子想害自家姑娘呢。

宋悠稍作思量道:“你们先下去,我与大哥说会话。”

是以,墨书与墨画几人才退出了屋子。

宋悠在外间招待了宋淮远,桌案上的茶已经凉透了,此刻饮之正好解渴。

宋淮远迟迟没有开口,他用了一杯凉茶,神色略显凝重,似有难言之隐。

宋悠问道:“大哥,你要跟我说什么?”

宋淮远觉得,那个小团子到底长大了,再也不会冲着他天真无邪的笑了。

是了,人人皆有自己的防备与秘密,宋淮远不怪她,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他突然轻轻一笑,像是自嘲,眸光落在宋悠脸上时,是不带任何敌意的,“悠悠,你还真有本事,若非我派出数人在查,当真是查不到你就是卫辰。”

此言一出,宋淮远直直的盯着宋悠白玉无暇的脸。

她当真是好看,脸上还隐约留着幼时的影子,性子也是极为沉稳,即便是被他揭穿了,她还镇定如初的坐在这里听着他说话。

宋淮远对她愈发好奇。

宋悠知道瞒不住,宋淮远不太像在诈她。

“大哥,你想如何?”

宋淮远又是一笑,觉得自己极蠢,“那日在开元湖,若知是你,我绝对不会带着王昌去寻你麻烦,悠悠,你别怪我。”

宋悠不明白宋淮远他这是怎么了。

竟对她充满了善意。

不过,饶是如此,宋悠依旧不会轻易信任一个人,她静静等着宋淮远接下来的话。

宋淮远也不想吓坏了她,但有一桩事,他非知道不可,“悠悠,我亲生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宋悠那日在开元湖的确是提及了张家三爷的死。

原著中写到过,汤氏为了荣华富贵,她暗中毒杀了张三爷,以便能早日嫁给宋严。

宋悠的确是对宋淮远说过此事,此刻若说自己不知,他肯定不会信。

而且,她没有任何理由替汤氏保守这个秘密,“大哥,我说什么都是空口无凭,你若想知道真相,不如去验尸。”

张三爷早年就已经入土为安,若是此番开棺验尸,多少有些不敬。

不过,这件事缠绕在宋淮远心里太久了,他务必要知晓答案,“好。”

宋淮远没有逼问宋悠是如何知道的,他总觉得宋悠还藏着什么秘密,但他并不急于一时探知答案,“你早些歇息。”

宋悠起身,亲自送了宋淮远离开了海堂斋。

若是让宋淮远查出事情真相,那么宋淮远与汤氏一定会闹出罅隙,届时宋淮远保不成能为萧靖所用。

“.......”

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时,宋悠微怔。

那厮都要娶侧妃了,她为何还要替他的大业操心?!

宋悠只是一个寻常女子,她没有那种包容一切的海量让萧靖左拥右抱。

她正愁着想不出任何的理由拒绝萧靖,如今他若是有其他女子,她定是不愿意委曲求全。

***

夜色渐深,宋悠沐浴之后就准备上榻,一整天没有束胸,她总感觉胸口空落落的,不过也落得自在。

内室只剩下两盏起夜用的仙鹤缠枝的酥油灯,宋悠上了榻,墨书便放下了薄纱轻帐,随着她的动作,挂在床柱上的镂空纯银的香球晃了晃,散发出淡淡的花香,令人安神。

宋悠躺在榻上,迟迟没有睡意。

脑子里都是萧靖毫不犹豫谢恩的画面,她与他在那不久之前还亲热过,但他转眼就愿意接受侧妃,哪怕这只是权宜之策,但宋悠依旧是无法接受。

她知道她这是吃醋了,甚至还想跟萧靖赌气,此后不再搭理他。

内室安静如斯,唯有沙漏的稀稀疏疏的声响,夜已经深了,惆怅人却是无心睡眠。

就在这时,宋悠隐约之中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声响,她并没有起身查看,即便萧靖惯是喜欢夜探她的寝房,但这里是英国公府,他一个堂堂王爷,理应不会不顾颜面的夜闯女儿家的闺房。

然而,宋悠还是低估了萧靖。

他当真是来了,而且直接上了脚踏,单手离开了纱帐,看着她淡淡一笑,“小儿,原来你与我一样,也睡不着。”

“.......”

宋悠瞪了他一眼,侧过身去,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但宋悠内心深处很清楚,今夜萧靖若是不潜入她的闺房,她估计会更加生气。

女子当真是矛盾,心口不一。

不过,此时此刻,宋悠不打算轻易妥协。

萧靖看着那抹纤细的背景,因着夏日炎热,宋悠身上只着一件薄纱睡裙,里面的碧色小衣带子隐约可见,还能朦朦胧胧瞧见小衣领上绣着的初夏荷叶。

这隐隐灼灼,又似露非露的光景比不.着.寸.缕更加让人为之贪.恋沉沦。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赵逸:哼哼,静看某人追妻火葬场。

宋淮远:+1

萧靖:小儿吃醋了....本王甚是欢喜。

七宝:小曹曹的姑姑要给爹爹当侧妃了?我能近水楼台了?^_^

宋悠:好想屏蔽了这对父子两!

PS:侧妃只是赐婚,不会娶,大家要相信王爷,毕竟他患了恋爱妄想症,除了他的小儿,谁也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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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早上好啊,评论前十红包掉落^_^,晚上9点见,作者君卖力赶稿,希望能完成日万活动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