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他看见这个熟睡在床上的女子,他魂牵梦萦的所在。

两人就这么在黑暗中注视着对方,寂静地,木然地,不敢动弹,害怕眼前的人是水中的幻影,微微一碰就会消逝。

亦生伸手,慢慢抚上飘零的脸,掌心立即充斥着真实的柔软和温热。

忽然,亦生俯身,猛地吻上飘零的唇,狂热地吮吸着,和她的舌交缠着。他一件件解开她的衣物,让手碰触到她周身每一寸肌肤,滑腻的,柔软的,他渴望已久的。他的唇逐渐在她身体上游移,从颈脖,到胸前的柔软,仿佛是最后一场盛宴。

黑暗中充斥着激情的喘息,然而没有任何预兆的,一切都静止。

chapter62

亦生停止了,因为他听见一阵呜咽,是身下的她发出的呜咽。

飘零双手捂住眼睛,一行行冰凉的泪水从指缝间逸出:“亦生……我做不到。”

亦生拉开她的双手,固定在两侧,然后无力将头埋在她的发端,呼吸声渐渐由急促转为平静。

飘零怔怔地看着天花板,像是自言自语:“亦生,我要结婚了。”

亦生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他想问那人是否是禹野,但最终没有开口,有什么重要呢,反正不会是他。

亦生慢慢起身,帮飘零把衣服重新穿上,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飘零在黑暗中待了很久很久,然后下楼,来到院子中,从口袋里拿出那枚戒指,曾经用生命保护的戒指,埋在了那片孕育君影草的土壤中。

这里的幸福,她早就错过,是结束的时候了。

飘零回国,走出机场,便看见一人一狗站在车旁等待着她。

飘零记得,那天的阳光不错,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古意走上前来,微笑着接过她的行李。

飘零没有说话,只是握住他的手,掌心一片温暖。

亦生到达葡萄酒庄园时,毛瑾媛正在陪同任朗月用点心。

看见亦生,任朗月识趣地站起:“我去厨房看看晚饭弄好没。”

“伯母,我和他之间的事你最清楚,不需要回避。”毛瑾媛却拦住任朗月,然后转身:“亦生,如果你现在改变主意,我可以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亦生摇摇头:“瑾媛,对不起。”

“何必说对不起呢。”毛瑾媛笑着,笑容却有丝阴森:“你刺我一刀,我也会刺你一刀,谁又对不起谁呢?”

“瑾媛,不要冲动!”任朗月看出她的异样,连忙劝解道。

“冲动?听了我说的事实之后,要冲动的人可不是我,而是你儿子。”毛瑾媛盯着亦生,眼中有蚀骨的寒冷。

“什么事实?”亦生忽感不安。

毛瑾媛走到亦生跟前,逼视着他,声音中有种淋漓的复仇快感:“林飘零曾和你父亲上过床!她为你父亲堕过胎!”

“你说什么。”亦生喃喃问道,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然后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血管中的血液倏地变得冰凉,他猛地拉住毛瑾媛的手,脸抽搐着,厉声道:“你说什么!”

“不信你可以问你的母亲,就是因为这她才千方百计把你们分开。”毛瑾媛毫无惧色。

亦生缓缓转头,从母亲苍白的脸色上看出了真相,他忽觉膝头无力,扑通一声瘫倒在沙发上。

毛瑾媛来到他身后,蹲下身子,在他耳边轻轻说道:“你说当年她怀的是你的妹妹或是弟弟……”

“够了!够了!够了!”任朗月激愤地唤来佣人将她带走:“你做得太多了!”

毛瑾媛一边挣脱着,一边大叫:“任亦生,这辈子我是不能和你在一起,但你也休想和她在一起!我们谁也得不到!”

充满恨意的凄厉叫声在诺大的客厅中回响,亦生静溢地坐着,寂若死灰。

飘零接到李娟的电话,说萧飒吸毒被抓,便带着律师来到警察局,交了保释金,正准备悄悄离开,身后却传来萧飒的声音:“飘零。”

飘零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李娟追上飘零,解释道:“飘零,我可是一个字也没有说,但她不知怎的就知道了。”

萧飒上前来拉开李娟:“你先回去吧。”

“也好,你们慢慢谈吧。”李娟巴不得赶紧脱身。

等李娟离开,萧飒忽然低声说道:“谢谢。”

飘零轻轻摇头:“我先送你回家吧。”

到了家,两人相对而坐,谁也不知该如何开口,都一直沉默着。飘零静静打量着萧飒,瘦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但底子好,打扮起来依旧强过一众人。所以贺景云也舍不得放过她。

实在太过尴尬,萧飒站起身来:“我去给你泡茶。”

飘零看着她走进厨房,心里也不禁埋怨自己,这是做什么呢,逼着人家感谢你吗?于是起身说道:“不用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萧飒没有回应,飘零打开门,正准备踏出去,厨房却传来一阵玻璃破碎声,飘零连忙冲进去。只见萧飒蹲在地上,头埋在双膝之间,肩膀不断抖动着,身边是一只打破的玻璃杯。

“飘零,对不起……”萧飒喉间发出一阵破碎的哭泣声:“我对不起你。”

飘零跪在地上,拥抱着她,温声道:“你知道我不会怪你。”

“对不起,对不起……”

“我明白,你不是故意的,我明白……”

两人紧紧相拥,抱头痛哭。

“你怎么知道是我?”

擦干了眼泪,两人坐在厨房地板上,絮絮交谈着。

“我妈是不会管我的。”萧飒静静地笑着:“不过我能理解,她苦了半辈子,终于能过安稳生活,要放弃是很困难的。”

飘零静默。

萧飒岔开话题:“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在外国,开始时很痛苦,后来又很平静,学会了许多,你呢?”

“你走了之后,我很后悔,很不快乐,后来便吸上了那个,从此,钱像流水似的花了出去,没多久,我就落魄下来了。”

“还和贺景云在一起?”

“只有从他那里能要得到钱。”

“他对你很恶劣?”

“再恶劣也是我自己找的,如果当初听了你一句,也不会到今天的下场。”

飘零将萧飒的头靠在自己肩上:“我不会让他再动你一根汗毛。”

萧飒欣慰地笑:“我相信。”

“萧飒,我要结婚了。”

“和禹野?”

“不,我和禹野从来没有在一起过。”

“可是当时你和他闹得这么大,还因此和亦生分手?”

“那一切便是为了和亦生分手。”

萧飒看着她:“我不明白。”

飘零哀哀地一笑:“亦生的父亲便是当年买下我的那个男人。”

萧飒睁大双眼,满脸愕然,随即又怜惜地拥过她的肩膀:“可怜的飘零。”

“别担心,最难的都过去了。”飘零长透口气:“萧飒,去戒毒好吗?”

萧飒面有难色:“我不是没试过,但是……太痛苦。”

“萧飒,我只剩下你这个亲人,我不能看你出事,为了我,去戒了好吗?”

“……好!”萧飒重重地点头,伸出小指:“到时我来当你的伴娘,像小时候约定的那样。”

“好。”飘零也伸出小指,和萧飒的尾指相勾,像小时候那样,两人齐齐说道:“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说完,两人相视而笑。

飘零看看钟:“我先回去准备一下,明天来接你,好吗?”

“好。”萧飒颌首:“明天早上来这里吃早饭吧,我给你煮红豆粥,你最爱吃的。”

“好。”

目送着飘零离开,萧飒回到厨房,准备先将红豆下锅煮熟。忽然全身发冷,不停打哈欠,毒瘾又犯了。她赶紧去卧室找毒品,然而一开门,却惊住。

贺景云竟悠闲地躺在床上。

chapter63

萧飒已经来不及管他,只是快速冲到床头柜前寻找前天买的海洛因。

“宝贝,是不是在找这个?”贺景云手中把玩着一小包粉末。

看见贺景云手上的东西,萧飒两眼放光:“求求你,求求你快给我!”

“我当然会给你,如果你乖乖地听我的话。”

“我听,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去做!”萧飒跪在地上,不断哀求。

“去叫飘零来。”

“你……你想干什么?”萧飒惶惧。

“宝贝,别吃醋,我不过是想和她玩玩。”贺景云淫笑一声。

“你不要乱来,这是犯法的!”

“她会自愿的,否则,我就向媒体宣布她和任亦生父子的故事。”贺景云的目光贪婪而阴险:“你说她敢不同意吗?”

“你听见了!”萧飒只觉得全身像无数只蚂蚁在撕咬,痛得她满头大汗。

“当然,还多亏了你呢。”贺景云忽然一把揪住萧飒的头发,目露凶光:“快叫她来!”

“你先让我……吸……吸两口,不然我这个样子她会起疑的。”萧飒周身不停颤抖。

贺景云将海洛因丢到她面前,看着萧飒像狗一样卑贱地扑上去,冷笑一声:“谅你也不敢骗我。”

贺景云坐在一旁闲闲地抽着烟,等到萧飒吸食完毕,闭眼舒适地喘着气,便将电话递到她跟前:“快打。”

萧飒睁开眼,眼中一片平静与释然,她知道该做什么。

“快打阿!”贺景云不耐地吼道。

“好。”萧飒微笑地看着床头柜上那把闪着阴森光泽的刀:“好。”

“贺景云被捅了7刀,失血过多而死,然后她爬上天台,纵身跳下,畏罪自杀了。”警察冷冰冰地向飘零解释着事情的经过。

飘零毫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具由白布覆盖的尸体,她不相信这就是萧飒。

不可能的,昨天她才抱过萧飒,她的身体是温热的,柔软的,怎么一夜之间就僵硬得不再动弹呢。

但是,那只白布之外的手上却有着萧飒特有的纹身,古兰经中的句子:“他们将永居火狱,不蒙减刑,不获宽限。”

是她。

“这是现场找到的她写给你的遗书。”

飘零接过,展开信纸,上面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道歉就完了吗?

飘零冷笑,骗子,萧飒,你这个大骗子。

不是说好要一起吃红豆粥的吗?不是说好要去戒毒的吗?不是说好要当她的伴娘的吗?

“骗子。”飘零喃喃说道,泪流满面。

在萧飒的坟墓前,飘零见到了那个男人。

“她是个好女孩,我们在一起5年,”男人向飘零讲述着:“但渐渐的,我发觉自己爱上了她,我知道她也……但是,这是危险的。我是个自私的男人,她的过去,她的过去……”

“是阿,”飘零静静地看着墓碑上萧飒美丽的笑颜:“过去是很重要的。”

“我想把她的骨灰带走,能时时刻刻看着她。”男人垂下头:“我知道你会觉得这举动十分可笑,生前那么对她,现在却假惺惺地做这一套。

”这世界上,对她好的人是很少很少的。她说过,你对她已经算是很好。“飘零幽幽说道:”带走吧,她在这里从来也没有开心过,她一定很讨厌这里。“

飘零悠悠地睁开眼,看见露台上的那些藤条正迎风摇摆,古小西则傻傻而执著地随着它们奔跑。

”醒了?“一双温柔的手抚上她的额头。

”古意。“飘零微眯着眼:”刚才我梦见了小时候的事。“

”哦。“

”梦见小时候的萧飒从家里偷来饭菜,看着飘零狼吞虎咽地吃着,帮她抚去嘴角的饭粒。梦见萧飒被父亲打伤了,飘零为她包扎,很痛,但她却一直忍耐着……“

古意为飘零拭去眼角的泪水,温声道:”一切都过去了,萧飒现在已经是个幸福的小婴儿。“

飘零看着远处的大海,轻轻说道:”古意,我不该回来的,这里有太多不快乐的回忆,我不该回来的。“

”好,我们离开这里。“古意轻抚着她的脸庞,声音像大海般宁静温和。

飘零握住那只手,闭着眼,用脸摩挲着。

已经四天了,任朗月看着那扇门,忧心如焚。

自从知道事情的真相后,亦生来到那间别墅中,一直待在卧室里,不让任何人打扰。

这时,专门打理这幢别墅的老妇人走上前来,将一条套着钻戒的项链交给她。

”这钻戒你在哪里找到的?“任朗月讶异。

妇人老实回答:”埋在君影草的根旁边,是狗翻出来的。“

这时,门忽然打开,亦生走了出来。

”亦生!“任朗月惊喜。

亦生自顾自拿过任朗月手中的钻戒,眼中浮动着复杂的挣扎,他轻轻抚摸着内环上刻的字,在那一瞬间,眼神清明起来。

任朗月关切地问道:”亦生,你想吃什么……“

”我要回国一趟。“亦生打断她的话,转身快步向外跑去。

”亦……“任朗月张开嘴,又缓缓闭上,幽幽地叹口气。

任他去吧,不论如何,故事总该有个结局。

结局

很快,这里的事情便处理完毕。在走之前,飘零向所有人道别。禹野,Joe,陈氏夫妇和小风,所有爱过她关心过她的人。

人一生的大多数快乐,便得益于身边的这些人。

“在想什么?”机场中,古意和飘零等待着即将飞往英国的班机。

“想昨天向他们道别时的反应。”飘零心中五味陈杂。

最高兴的是Joe:“终于没有不辞而别,算你够朋友,一路顺风。”

没有什么眷恋,飘零心中有些失望。

最感动的是陈家,陈太太给她准备了一大袋食物,叮嘱道:“飞机餐你也吃不惯,这都是你平时爱吃的,拿到飞机上吃吧。到了那边要注意身体。”

小风则拉拉她的手:“姐姐,我长大了一定去那里看你。”

温情漫溢,飘零红了眼眶。

最难面对的是禹野,只见他惆怅地叹口气:“结果我和任亦生打了这么多年的暗战,你嫉妒我,我嫉妒你,到最后却杀出个陈咬金,不声不响就跟他走了。”

飘零讪讪一笑。

睹此情状,禹野不想再难为她,伸出手:“祝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