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信你!”洛清风恨恨咬牙,之后转身,愤然离开御书房。

见龙辰轩递过眼色,雷宇自是闪身,随洛清风而去……

直至洛清风的身影淡出视线,龙辰轩方才狠吁口气,他不否认自己有利用洛清风的层面,但他亦觉得,洛清风与唐玉书的恩怨情仇,也该适时有个了结。

江湖最怕什么?

最怕树敌,尤其像唐门那么强大的敌人……

午时的东城门,来来往往的百姓井然有序的进出城门。

守城侍卫接过百姓递过来的包裹,按例寻查。

此时,一抹身着青色长衣的男子自城门外而入,步态轻盈,儒雅风流。

男子长相俊美,墨黑长发用玉冠束起,垂落的部分荡在胸前,行走间随风微动。

“慢着!”守城侍卫见男子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当即上前阻拦。

就在这时,城门内突至一辆马车。

待里面之人下车,守城侍卫皆跪地叩拜,那些进出城门的百姓不知所以,亦着跟下跪磕头。

第五百一十六章皇城大乱

唯青衣男子,孑然而立,眼底含笑。

“老夫知唐公子入城,特来相迎。”下车之人正是段翼。

那些守城侍卫见此,皆不作声。

唐玉书浅步而至,于段翼身前驻足,声音淡淡,“如此多谢段老将军美意。”

“唐公子请上座。”段翼侧身,算是给足了唐玉书面子。

“老将军的美意唐某心领,只是唐某还有要事,便不过府打扰了。”唐玉书拱手,微微一笑。

段翼面容微僵,须臾恢复,“何谈打扰,唐公子既有要事,老夫亦不强留,只盼公子忙完要事,能过府一叙。”

“自然。”唐玉书敷衍时拱手,之后自段翼身侧绕行,朝楚馆而去……

待其走远,青龙悄然落在段翼身后,“也不知他是否明白主人的意思?”

“十大神兵已经不是秘密,唐门亦不是普通的江湖门派,唐玉书自然明白老夫亲自来城门迎他的用意,至于他的态度,再等等……”漆黑的眸子闪出如鹰隼般犀利的冷光,段翼知道,他要的不是贪狼斧,而是皇城大乱。

皇宫,锦鸾宫内。

当收到唐玉书入皇城的消息之后,苏若离连紫鹃准备好的午膳都没吃,直接奔出宫门。

不为别的,先下手为强。

哪成想她将将跑出厅门,便被一抹鸦羽色的身影挡住去路。

午时阳光正盛,洛清风的身影在阳光的沐浴下好似镀上了一层金光。

这不是苏若离第一次见洛清风,但给她的感觉却如初见一般抵触跟不喜。

毕竟这是她见过的,唯一一个与沈醉气质相近的男子,她不能明目张胆表现出对沈醉的怨恨,却可以肆无忌惮表达出自己对洛清风的态度。

“好狗不挡道。”苏若离止步,抬眸,冷声开口。

“……”洛清风原本就是压着脾气来的,现在看,他多余,“把解药拿出来!”

苏若离闻声,这方细细打量眼前男子,眼瞧着洛清风一双眼里冷光流动,寒芒如锋,那种从精神上虐杀她的架势惹的某人嗤声一笑。

“枉你自称神医,不知道有些毒没有解药吗?”苏若离双手环胸,绕着洛清风走了一圈儿,“再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给你下的毒了?诬陷也要讲究证据的。”

“整个御医院里那帮废物根本不知道‘洛神花’配‘丹阳露’可以让人武功尽失!”洛清风恨声低吼。

“是吗?‘洛神花’配‘丹阳露’可以让人武功尽失啊?”苏若离恍然般看向洛清风,环在胸口的双手突然握在一起,不时有咯咯的声响传出来。

洛清风恨呐,这种威胁太明显了有木有!

他也明白,这个时候适当降低存在感对自己绝对有好处,“你想干什么?打我啊?”

苏若离摇头,脸上的笑越发深了几分,“不不不……我不想打你,我只是想弄死你。”

某人闻声,神经顿时紧绷,下意识后退,“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还敢杀人了?苏若离你给我等着!你给我好好等着!”

眼见洛清风边叫嚣边后退,直至退出锦鸾宫,苏若离嗤然一笑,“老娘等你!”

楚馆,锦瑟居。

楚林琅没想到唐玉书来的这么快,亦没想到他来时没有直接去找自己的妹妹,而是到了自己的房间,且在桌上搁下十张十万两的银票。

他要包场。

一天十万两,十天刚好一百万两。

面对桌上的银票,楚林琅细细思量,觉得划算,于是点头。

“三楼除了锦瑟居,公子可以随意挑选住处,至于姑娘们……”楚林琅吩咐秋水沏茶,抬眸时,淡雅如星的眸子迎上唐玉书略有些失神的目光,声音宛如天籁。

“不需要,唐某……不需要别人伺候。”唐玉书盯着楚林琅看了许久,久未解封的心扉微微荡起一丝涟漪,心微动,残存的记忆渐渐变得清晰无比。

容貌虽不同,但气质跟底蕴却是如此相像。

这世上,丑的人千奇百怪,美的人却大致相同。

然尔有如此神韵跟风度的女子,却是少之又少。

沉静内敛又不失大气,眼前女子让他想到了心底最痛。

楚林琅微微颌首,“如此的话,公子随意。”

唐玉书闻声握拳,态度似比对段翼时恭敬几分,之后转身,这方去了自己妹妹的房间。

房门开启,自家妹妹正背对自己,专心配比桌上的药材,丝毫没意识到有人进来。

赌注换,赌局不变,她跟苏若离的这场比试定要有个结果。

“救命!”在其身侧,一身冰蓝色长衫的卫无缺绝望的目光突然闪出一抹希翼的色彩。

他不认识来者是谁,但不管是谁,哪怕是来找他寻仇的都没所谓,只要能把他带出这个房间就行,哪怕出去死,总好过在这里活活被唐见雪吓死。

真的,唐见雪配药的过程真是太惊悚了,不过十十个时辰,桌上的琉璃瓶已经爆了三十个。

卫无缺不怕别的,他怕唐见雪拿他试药,死倒是解脱,万一死不了呢!

“见雪,你就是这样对待自己丈夫的?”清如檐下滴水的声音溢出薄唇,唐玉书掠过卫无缺,径直坐到自己妹妹身边,略有嗔怒之意。

“哥?你什么时候来的?”唐见雪闻声,这方搁下手里药材,清澈灵动的大眼睛光芒璀璨,透着惊喜。

“我什么时候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未来夫婿逢人喊救命的习惯可不好。”唐玉书瞄了眼卫无缺,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做工精致的骨扇,骨扇尾端系着一块很是奇怪的琥珀,莹黄色的琥珀里似长着一株四叶草,看出去精美至极。

唐见雪瞧了眼骨扇,又瞧了眼被她绑在椅子上的卫无缺,小嘴倏然一抿,起身!

‘啪——’

这一巴掌把卫无缺给打蒙了!

第五百一十七章好久不见

“干嘛打我!”卫无缺重新绝望的目光迸射出极端的愤怒,恨声低吼。

“还敢顶嘴?”未及唐见雪开口,唐玉书冷下脸,握着骨扇的手越发紧了几分。

‘啪——’

“就打你了!不服是不是?”唐见雪甩了甩用力过度的娇嫩小手,插起腰,一派泼妇骂街的气势面向卫无缺,那双灵动的眼睛却在一个劲儿的眨呀眨!

卫无缺都气死了,哪还看得出唐见雪在对他使眼色。

“不服!老子就是不服!有种你打死我!我就是不娶你这个母夜叉,我就是当和尚也不会迈进你们唐门一步!”卫无缺在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之后,欣然等待死亡。

手刀起,瞬时落。

整个房间立时清净了。

看着椅子上耷拉着脑袋的卫无缺,唐见雪兀自感慨,自从那一年求得‘不死草’,自家大哥便有了一个怪癖,就是那把不知何处得来的骨扇。

平日里还好,但凡遇着让他不顺心的事儿,那把骨扇就会显露人前。

说白了,骨扇出,十有八九饮血方入。

唐见雪自认刁钻跋扈,但她不傻,卫无缺好歹也是落霞山庄的少主,若真死在哥哥手里,唐门以后的日子也别想消停。

“哥,你怎么会来皇城哒?”唐见雪懒理卫无缺,转尔绕回到桌边坐下来,眉目皆笑。

“父亲不放心你一个人,便差我过来看看。”唐玉书转眸时,收回骨扇。

“切!父亲小看我!”唐见雪呶呶嘴,不以为意。

“你喜欢这小白脸儿?”妹妹的维护,唐玉书自是看在眼底。

“凑合吧,嫁谁不是嫁呢。”唐见雪一副‘就还行’的表情耸了耸肩,“再者,父亲不是说了么,就我这命格能嫁出去都该偷着乐了……”

“若你不想……”

“不想!我不想!”唐见雪根本不需要唐玉书把话说完,就能猜到他想说什么。

自小到大,她还没见着有哪件事是哥哥摆不平的。

唐玉书闻声浅笑,只如平常一般抬手揉了揉唐见雪的脑袋,“父亲的话也不全然就是圣旨,这件事哥哥替你办……只是……若你错过他,再无人敢娶……”

“那便不嫁。”唐见雪异常坚定的抬起头,璀璨明亮的目光昭示了她的决心。

宁缺勿滥!

彼时订下这门亲事,哥哥并不在场,唐见雪亦想着若能凑合,便凑合着嫁了,直到这两日与卫无缺相处,她方觉得,凑合二字何其艰难。

眼下哥哥既然这样说,她或许,也该给自己一个机会。

大不了到最后一个人孤独,总好过两个人辜负……

楚馆正门,车来车往,人声鼎沸。

楚馆后门,静默寂寥,唯二人久立不动,大眼瞪小眼,直至眼睛发酸。

“师兄你何必执着呢,放弃吧!”苏若离最先败下阵来,双手狠揉自己的眼睛,眼泪沾满柔荑,哭的甚是伤心。

“为了真爱,师兄我总觉得应该争一争。”周写意象征性揉了两下眼角,陈述事实一般的语气都把苏若离给气乐了。

真爱就是夜观星相啊?

没吃过猪肉还没看到过猪跑么!

苏若离自觉前世今生未遇真爱,可她看的多了,所谓真爱,必惊天地,泣鬼神,轰轰烈烈!

若真爱如周写意一般随便,那这人世间的真爱可就太不值钱了。

“师兄你真是……”苏若离有些无语,先一步迈进后门,须臾转身,“师兄你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会儿唐门大公子唐玉书就在里面,那厮出了名的护短,你一会儿进去收敛一下,若让他看出你对他妹妹有非分之想,挨打可没人拉着。”

周写意听罢之后,想了想,似有深意的点点头。

见周写意冥顽不灵,苏若离只叹了口气,便先一步走上楚馆三楼。

雅间外,苏若离敲门而入,周写意紧随其后。

接下来的一幕,戏剧了……

苏若离虽未见过唐玉书,但从长相上就能判断出,此刻坐在唐见雪身边的男子必是她今日想要巴结的正主儿。

万事俱备,只欠一拜!

就在苏若离上前一步的瞬间,唐玉书先一步动作,起身时双手拱拳。

苏若离愕然,谁说唐门的人难相处,明明就很懂世故嘛!

哎呀,他这先一拱手,自己倒不好意思了呢。

不想下一秒,自唐玉书嘴里,吐出一句让苏若离几欲吐血的话……

“周兄,好久不见。”清绝的声音陡然响起,苏若离脸上的笑容还未退却,便已龟裂。

紧接着,身侧风起,唐玉书与她擦肩,直朝周写意而去。

“好久不见。”

身后,周写意温和淡雅的声音,听得若离浑身冒冷汗。

空气!

此刻苏若离脑海里唯有这两个字无限循环,她头一遭被人无视的这样彻底。

若只是被无视也就算了,让苏若离万万没想到的是,周写意竟然认识唐玉书,看样子还挺熟。

“你是来看解药的吗?”幸而这个时候,唐见雪无意间解了苏若离的窘状。

“是……是啊!”苏若离干笑两声,“不知大小姐配的怎么样了?”

“哼,你别得意,我已经配的差不多了,就只差一味药,你等着!”唐见雪这方想到正事,之后大步走出雅间,去向不明。

苏若离暗自抹汗,回身时便见周写意与唐玉书相聊甚欢。

“你我有两年未见,今日在此幸遇,走,我请你喝酒!”唐玉书眉目浅笑,眼中尽是善意。

“此处皇城,当是由我尽地主之谊,唐兄请。”周写意侧身抬手,右边唇角微扬,转眸时,似戏谑似玩味的目光刚好落在苏若离身上。

直把某人气的翻白眼,肺都有点儿要炸了!

下一秒,刚刚还显得有些拥挤的房间顿时变得清静了。

除了昏厥不醒的卫无缺,就只剩下苏若离一人。

第五百一十八章红鸾星动

某人顺了半天气儿,之后不得不耷拉着脑袋走去对面房间,还险些撞到门框上。

房门开启,茶香浓郁,苏若离却没有因为这茶香而有半点抖擞的意思,整个人活像霜打的茄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扑通趴下去,狠狠捶打桌面。

“始料未及!始料未及啊!”

楚林琅并不知道对面发生了什么事,但就苏若离的表情,也能猜到几分,“秋水刚刚看到唐玉书跟你四师兄一起出去,去,他们的关系似乎很好?”

“他们……他们竟然称兄道弟……”苏若离一脸悲愤抬起头,眼底似要滴出血泪,“你能想象我现在的心情吗?曾经有一条肥嫩嫩的的大腿摆在我面前,可是我没抱上……千算万算,没算到周写意那个王八羔子认识唐玉书啊!”

楚林琅唇角微抽,“咳,他好歹是你四师兄。”

“他是吗?他根本就是老天爷派下来想要整死我的逗逼!”苏若离最恨的是,直到昨天在沈醉面前,周写意也没透露他认识唐玉书这件事。

谁要说这不是个坑,她把桌子吃给他看!

“现在怎么办?”楚林琅微蹙眉,低声开口。

“还能怎么办?周写意跟唐玉书关系那么好,他若想把贪狼斧交给国师府也不会选我,就算选我,我若拿到贪狼斧不上交给沈醉,下场简直不要太惨。”苏若离愁肠百结,叹息不止,“现在怎么办……”

“争一争吧,就算得不到贪狼斧,由你或是由周写意交给国师,并不一样。”楚林琅的意思很简单,既然得不到贪狼斧,亦要用贪狼斧换取更多的信任。

苏若离缓缓起身,悲愤的目光渐渐冷却。

是了,十大神兵固然重要,却不及沈醉对她的信任来的重要。

毕竟现在的她,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可以站在沈醉对面,剑指那位昔日恩师。

在楚林琅这里平复心境之后,苏若离起身离开,且不管唐玉书与周写意关系如何,她的计划还要继续。

她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洛清风身上了……

皇城,一间极不起眼的客栈三楼,窗棂微敞,冷风侵入。

周写意提壶拿起对面的杯子,缓缓斟满。

看着满满一杯酒落在自己面前,唐玉书薄唇抿笑,“你等不及了?”

“怎么等?你家老爷子就要把我娘子嫁给别人了!”周写意给自己倒了一杯,长吁口气,“你这回过来,打算怎么帮我?”

唐玉书端起酒杯,轻呷一口,“没说要帮你。”

周写意闻声,将将端起的酒杯又被其搁回原处,“哎,不是……你反悔了?”

“当初你救过我的命,作为回报,我是答应过你会帮你娶到我家妹子,但今非昔比,你回皇城了……”唐玉书同样搁下酒杯,垂眸,莹白手指似是无意摩挲杯身。

气氛瞬时宁静,周写意一改往日温和随意的容颜,表情严肃,“你在乎这个?”

“成王败寇,自古世人只见败者凄惨悲凉,断碑残垣,但在我看来,但凡成者,也未必就是笑到最后的那个人,尤其现在时局混乱,迷雾遮眼,谁又能保证国师府一定走到最后?”唐玉书抬眸,目色渐寒。

“嗯,很独到的见解,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个算命的。”周写意素来把自己的位置,摆的特别正。

“算命的?倘若哪一日国师府有难,亦或沈醉面对生死,你会坐视不理?”

“国师府有难我不会理,但若有人威胁到沈醉的性命,我必要出手……且不管他当初收养我们十位首徒的目的是否单纯,他毕竟把我们养大,而且养的很好。”

或许没想到周写意会有这样的回答,唐玉书挑眉,“国师府有难你不会理?”

“不理。”周写意重声重复,“便如我明知道你身上有贪狼斧,却从见面到现在,一字都不曾提过。”

唐玉书笑了两声,自顾提壶斟满酒杯,“你提了我也不会给你。”

“如果我料想不错,这一次师傅会亲自出马,你最好权衡利弊,再决定贪狼斧的归属问题。”周写意算是好心提醒。

“我便真给了段翼,沈醉还能……还敢与我唐门为敌么!”唐玉书脸上浮现出一抹傲色,“不过看在你的面子……”

“不用,你不用看在我的面子,你只要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就行了,你知道的,我是真心喜欢见雪,此番得沈醉令回皇城便是知晓她也来了皇城,叫你过来也是为了促成这桩美事。”

所谓‘红鸾星动’不过是借口,多年前的一眼,他的红鸾星就已经动过了。

至于沈醉。

他至今都不明白,师傅明明不是贪名逐利的人,何以会自甘陷入这样的争端……

远在淮南,天气虽不比皇城冰冷,却也一样的入骨寒凉。

‘咣当——’

随着踹门声陡然响起,门内管家浑身一震,登时吹响随身挂着的竹哨。

刺耳的哨鸣声传遍整个顾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