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府内所有下人护院悉数涌向前院且手执利器,如临大敌。

踹门声一下一下,震的人耳膜生疼,直至两扇朱漆镶满纯金方扣的木门被踹开,外面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

一袭白袍,衬的肌肤如雪似玉,脚踏金靴,飒爽英姿撼慑四方。

“二小姐,您……您这一个月都来十五回了……”管家看到来者,愁眉苦脸,哀怨戚戚。

府门外,段清姿孑然而立,挥手间一字出口。

“砸!”

下一秒,那些跟在段清姿身后数十位皮肤黝黑身材魁梧的铮铮铁汉,鱼贯而入。

所到之处,片甲不留,连天青色理石铺砌的地面都裂成无数小块。

第五百一十九章打作一团

管家见此,左右看了两眼,冲过去吧,打不过,不冲过去吧,于情理不合,“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能护什么护什么!”

就在下人们欲动之际,段清姿已至院中,樱唇微掀,“谁动,谁死。”

九节银鞭长啸于空,鞭梢落于地面,生生劈裂一道鸿沟,尘土乍起!

那些下人左右瞧瞧,皆不敢挪步。

谁的脑袋能比石头硬?

“二小姐……您这又是何必,说到底您与顾家主,师出同门……”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她顾如是敢欠,就该还。”段清姿漠然走近,“还有,我最后说一遍,本小姐已经脱离国师府,与顾如是再无半点关系,下次说错,我可不会看在你满头白发就对你手下留情。”

感受到段清姿周身自带的杀气,老管家欲言又止,垂头叹息。

“把这房子给我拆了。”段清姿缓慢抬眸,清冷如星的眸子望着眼前这座她曾住了十年的地方。

人是情非,十年的付出,换来的,不是过白痴二字。

那些随段清姿一并而入的汉子虽称不上高手,但身手却是不凡,拆个房子对他们来说,简直不要太简单。

眼见其中一名硬汉抬腿踹向厅门,倏然,寒光乍现,一柄匕首生生戳进那汉子的小腿,鲜血汩汩。

“谁让你们进来的!”府门处,顾如是怒声低吼,眸色如锥。

段清姿闻声转眸,四目相视,火花迸溅。

顾如是身后,炎冥见那些汉子没有停手的意思,正欲上前却被顾如是拦在身后,“段清姿,你还有完没完?”

“呵,这句话该本小姐问顾家主,你欠寒门的三千万两银子,打算什么时候还?”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即便那些悲痛到不能自抑的事已经过去很久,可对于段清姿而言,却似昨天。

那是一个已经成形的胎儿,她第一个孩子!

“这是钱!”顾如是强自压制住心底的寒意,缓步上前,自怀里取出一张三千万两的银票,愤然递向段清姿。

眼见段清姿接过银票,顾如是冷眸扫过那些打砸庭院的黑衣汉子,“是不是可以让他们住手了?”

段清姿垂眸,随意翻转着手里的银票,不置一词。

“段……”

‘嘶——’

顾如是开口之际,分明看到段清姿竟然将手里那三千万两银票撕成碎片,扬在半空。

碎屑漫天,落在段清姿身上,平添几分寒意。

“金玉钱庄在一柱香之前,已经变成寒门的产业,顾家主自那儿以这座府邸抵押借到的三千万两……算是还了咱们之前的债。”段清姿摇曳着身姿走向顾如是,“现在,本小姐以金玉钱庄庄主的身份,要求你立时还了你刚刚借的三千万两,否则……这顾府便是我的。”

“段清姿,你是故意的?”顾如是咬牙切齿,目色幽寒。

此时此刻,她最恨的人不是段清姿,不是苏若离,是凌紫烟!

凌紫烟明明说过‘神醉’没有解药,除了她,这世上亦没有人配得出解药。

可结果呢,寒子念活了。

他又活了!

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寒子念以雷霆手段与顾如是斗智斗勇,先后吞并了北玉铺南唐庄,逼的她步步后退!

顾府偌大产业到如今,捉襟见肘,她再难支撑!

“是啊,我是故意的。”段清姿丝毫不隐瞒自己的初衷跟动机,倾身靠近,嗤然一笑。

“你有什么好嚣张的,你根本就是靠男人!”顾如是无比怨毒的瞪向段清姿,整个国师府,她最瞧不起的人就是段清姿,谁能想到,竟然有这么一日,她会被段清姿活生生踩在脚底。

“那又怎么!我段清姿靠的是自己的男人,顾家主若不服,也可以找个男人来靠呀!”段清姿忽似想到什么,“只可惜聂庄离的太远,顾家主只怕一时也靠不上呢。”

一侧,炎冥不明白段清姿为何会突然提及国师府的三徒弟,可顾如是明白,那晚的事苏若离必是告诉段清姿了!

“寒子念也真是瞎了眼,竟然会爱上像你这种千人骑……”

‘啪——’

火辣的痛感自脸颊传来,顾如是愕然看向段清姿,九节银鞭的鞭梢沾了她的血!

“你敢抽我……”

“杀了你我都敢!”段清姿寒眸冷戾,步步向前,“你我恩怨,若扯别的就远了,我段清姿是何种人整个淮南的人都知道,寒子念瞎没瞎眼睛也不用你操心,倒是顾家主,你被谁骑过这件事,相信很多人都会十分好奇……”

段清姿声音很小,小到只有她身侧的炎冥听得到。

“你敢说!”顾如是慌乱不已,那晚的事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别人知道,尤其是师傅!

为此,她曾想过杀了聂庄……

段清姿没有说,不是因为不敢,时至今日他们之间隔了血海深仇,她还有什么不敢的。

只是她觉得,现在说出去,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顾家主要是不能拿出三千万两,就请出去。”段清姿漠然开口,冷目如冰。

“段清姿,顾府并非我一人产业,你当真不顾及师傅半点养育之恩?”面对眼前这座她住了十年的府邸,顾如是岂会舍得。

段清姿转身,背对顾如是,“拆!”

欠沈醉的养育之恩,她早就还清了……

顾如是心知无力回天,不得已与炎冥一起离开,行至府门时,吐了口血。

至此,屹立在淮南十年之久的顾府,灰飞烟灭。

身后传来脚步声,段清姿没有回眸便知是谁。

下一秒,她便被一个强有力的臂膀揽在怀里,“让你靠一辈子。”

“下辈子还想靠怎么办?”

“那就约好了,三生三世……”

第五百二十章相由心生

冬日天短,未过酉时,天色已暗。

国师府正门,某人蜷成虾米状堆坐在外面的石狮旁边,靠着靠着,靠睡着了。

倏然,肩头一沉,苏若离猛然睁眼,便见头顶一抹黑影罩下来,仔细一看,周写意。

要么说,相由心生。

之前她看周写意时,总有一种随时羽化成仙的崇拜感,现在看,麻痹就是一神棍。

活该当初被唐见雪点中,就该点你!

此刻,苏若离搥着石狮站起身,不经意瞄到肩头周写意刚刚给她披上的玄色大氅。

感动?

不,他这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眼见苏若离上下打量自己,周写意十分会意的伸出双手,空空如也。

“贪狼斧呢?”苏若离心下一紧,愕然抬眸。

“在唐玉书手里吧。”周写意有些不确定。

“他没给你?”苏若离走出楚馆之后没回皇宫,而是跑到这儿来堵周写意,就是想看看自己还有没有努力下去的必要,万一人家哥俩儿好,唐玉书直接把贪狼斧交给周写意了呢!

周写意摇头,“他没给,所以我决定还是要从唐见雪入手,有没有兴趣帮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哟!”

苏若离默。

之前那条白嫩嫩的大腿又伸回来了,要不要抱?

不,还是不能抱!

一来唐玉书没把贪狼斧给周写意,说明这件事还有转机,退一万步讲,她想以贪狼斧换取沈醉绝对的信任,那么这件事就需要她自己完成,有周写意帮忙,介时功劳算谁的!

“师兄你放弃吧。”苏若离再一次与白嫩嫩的大腿,失之交臂。

试探已毕,苏若离自觉可以回去睡个安稳觉,不想周写意突然伸手,拦其去路。

“干嘛?”苏若离转眸,警觉开口。

“衣服。”周写意瞅了瞅苏若离的肩膀,“把衣服还我。”

一言不合就暴露本质,苏若离就知道他之前把衣服给自己披上不是真心的!

看着苏若离纵身而去的背影,周写意独自站在原地,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成王败寇四个字……

且说唐玉书回到楚馆时,先去了自家妹妹的房间,妹妹不在,卫无缺倒是醒过来了。

除了卫无缺,还有楚林琅。

此刻的画面,楚林琅手里正拿着包子,卫无缺在那里大口大口的嚼。

看到唐玉书的一刻,楚林琅握着包子的手微微一抖,难免心虚。

她欲开口,不想唐玉书已然走进来,单手划过绑缚在卫无缺身上的麻绳,之后转身离开,没留下只字片语。

“放我走啦?”卫无缺一脸懵逼,茫然看向楚林琅。

楚林琅眸色微暗,之后将包子搁在碗里一并搥给卫无缺,继而起身跑出房间。

如她所料,唐玉书就在门后,在等她。

“唐公子别误会,林琅只是……”

“楚姑娘喜欢卫无缺?”没等楚林琅说完,唐玉书突然开口,语出惊人。

面对楚林琅的无语凝喉,唐玉书薄唇划过一抹浅淡的,微不可见的苦涩。

“唐公子误会了,林琅不过是看卫公子饿了一天可怜而已,而且以林琅这样的身份,实在没资格喜欢谁。”楚林琅抬眸,淡声解释。

她可以也只有在苏若离面前,才会毫不避讳。

唐玉书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楚林琅脸上,真的很像。

尤其那双眼,就算说假话时亦似古井无波,好像错的那个人,从来不是她们。

但可但,这么聪慧的女子,如何不懂得清者自清的道理,越解释,越似掩饰。

从她追出来的那一刻,答案已经揭晓。

气氛莫名尴尬,四目相视,楚林琅下意识别开视线,然尔唐玉书却一直紧盯着自己,半点移开的意思也没有,而且,他还不说话。

楚林琅暗自调息,再解释?还是转身离开?

“时候不早了,公子早些休息。”楚林琅终是转身,不想身后突然有声音飘际过来。

“你们这样不累吗?”

楚林琅微怔,累?

怎会不累,明明心有所属却不敢说出来,可若不这样,还能怎样。

“公子还是想多了,林琅告辞。”楚林琅有些仓皇的,甚至狼狈的走向对面,启门入了锦瑟居。

唐玉书凝眸半晌,苦笑不已。

想多了?

为什么他觉得自己想的再正常不过!

那一日他偶染风寒,贞娘衣不解带照顾他两天两夜。

那一日他被园中食人草缠住脚踝,贞娘急的直接伸手去拔根茎,自己反被食人草所伤。

那一日他失足扑在贞娘身上,贞娘却没有立时推开他,他至今仍记得贞娘脸颊那两抹绯红,宛若朝霞。

盈盈一水间,默默不得语。

他一直以为,他与贞娘之间只差一层窗户纸,可原来差的,何止千山万水!

倏然,唐玉书眸色骤冷,眸子稍稍朝上挑了挑。

暗夜苍穹,月光清幽,浮云掠影。

唐玉书纵身攀上楚馆屋顶之时,对面屋顶上亦立着一抹人影。

须臾,那抹人影背身而去,唐玉书紧随其后。

差不多绕了半个皇城,那抹人影终是在皇城西北角一处废弃宅院的屋顶上停下来。

唐玉书纵身而落,行至近前方才认出造访之人,“以国师的武功,便是当个武林盟主亦绰绰有余。”

“沈某意不在此。”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沈醉。

与以往不同,沈醉换了一身夜行衣,即便如此,那张脸依旧清绝无双,淡雅出尘,尤其在月光的映衬下,越发多出几分神秘的色彩,让人心生向往,情不自禁想要顶礼膜拜。

“哦?”唐玉书挑眉,“那国师意在何处?”

“朝堂。”沈醉无需要避讳,淡声开口。

唐玉书似有深意的点头,“可惜了。”

“沈某所求,乃唐公子身上的贪狼斧。”沈醉薄唇浅抿,墨色长发随风微扬,几欲飞仙。

第五百二十一章没想好给谁呢

明明该是出世的仙嫡神将,偏要沦于世俗争名夺利,唐玉书暗自感慨,“贪狼斧在我身上没错,但给或不给,给谁,我还要想想。”

沈醉无语,侧眸。

“国师莫急,想那将军府的段翼亲自到城门迎接,我可是半点面子也没给,好歹我现在,追着国师你大半个皇城呢。”唐玉书言外之意,他答应想想已经是给足了沈醉颜面,身为唐门少主,他不惧朝堂,对段翼的态度已经很好的诠释了这一点。

“贪狼斧于沈某十分重要,唐公子若有要求大可提出来,但凡沈某做得到,定不推辞。”沈醉此番与唐玉书见面为的不是这几句话,而是让其看到他的态度。

堂堂大周国师亲自出面,便是诚意。

唐玉书点头,“还是那句话,容我想想。”

“那么沈某,便静候佳音。”

夜风起,那抹黑色的身影飞身一跃,速度之快让人根本捕捉不清那道轨迹,唯有苍穹之上,残影如鸿……

子时,锦鸾宫外夜风凄冷,树影摇曳。

参天古树上,一抹暗色身影随枯枝摆动,仿佛与这夜色融为一体。

雕工精致的窗棂上,两抹人影在烛灯的映衬下栩栩如生。

渐渐的,两个人靠在一起,形似交颈缠绵。

心,莫名沉闷,好似被一团棉絮堵塞,连呼吸都有些艰难。

沈醉握着树干的手慢慢收紧,树皮承受不住挤压纷纷脱落。

风起,影消。

唯留枯木树干上,那五个清晰的指印……

房间里,二人临面。

龙辰轩撅腚趴在桌上,手臂直接被苏若离拽过去把脉,这般影像落在窗棂上可不就是鸳鸯交颈!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龙辰轩实在忍不住开口,“你莫不是想在朕手腕上看出一朵花?”

某人闻声,终在漫长的思绪中回过神儿来,“脉象平稳。”

龙辰轩愕,我撅了这么久你丫就告诉我这四个字?

面对苏若离那张半点愧疚感也无的清丽容颜,龙辰轩选择忍,“有心事?”

“四师兄跟唐玉书相熟,如此就算唐玉书把贪狼斧给我,也必然会把这件事告诉给四师兄,四师兄也定然会告知沈醉,那么……”

“那么你若不把贪狼斧上交到国师府,沈醉能打死你。”龙辰轩毫不怀疑这样的后果。

苏若离那双星星眼眨了两下,“非常对,所以呢……”

“所以朕现在要做的,就是助你把贪狼斧弄到手,再眼睁睁看着你把贪狼斧交给沈醉。”龙辰轩甩了甩刚刚搥了半天桌面有些麻的手臂。

“正解。”苏若离点头,“你答应了?”

“朕不答应。”眼见苏若离的星星眼正朝凶狠之势爆发,几欲喷涌,龙辰轩继续道,“朕不答应的下场,是不是你现在就能打死我?”

“那倒不会。”苏若离自觉不是那么粗暴的人,“如果一定要选,我觉得我会毒死你,这样动静小一些,再然后,你的化尸水应该可以派上用场了。”

“不用再然后,朕答应你。”龙辰轩异常坚定,满眼流露出来的,尽是深情。

烛光依依,香熏袅袅,气氛瞬间暧昧不已。

苏若离片刻心抖,因为知道贪狼斧的重要,所以对龙辰轩如此轻易且干脆的放弃,她若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反正轻舞也在沈醉手里,朕终归是要仰仗你才能从沈醉那里把轻舞弄到手,介时你顺带着再把贪狼斧一并弄回来就是了。”

这不过是借口,龙辰轩只是不想让自己表面上过于深陷,这样只会让人觉得他是个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