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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周宪的手伸过来紧紧握住了周蓁蓁的,他不安地唤了一句。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姐刚出来,又要进去?还是因为沾上了人命,他好担心呀。

周蓁蓁揽了揽他的肩,“别担心,会没事的。”

这时,沈律兄弟正好就出现在斜角。

周海都快气死了,沈氏这是耍着他们玩啊,虽然一早就有心理准备,这事没那么容易,但被这样耍着玩,他快气炸了,见到沈律时,眼睛喷火一般,“沈律,你言而无信!”

沈律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哪里言而无信了,我是答应将人放了,但没说再将她抓起来啊。”

周蓁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沈律这样的行径,妥妥地诠释了何为我能放了你,也能转头就让你大牢二重游。这样极尽所能的嚣张,日后必将成为沈氏的罪状。快了,现在是九月十七了。

“海大伯,别生气,放心吧,会没事的。不就是再进去大牢嘛,我相信那里关不了我们多久了。”周蓁蓁说完这话,然后借着环视众人的时候,看向了罗成和江青。

江青轻轻颔首。

罗成隐晦地给她打了一个手势,成了?周蓁蓁心一喜,面上却不露端倪。曾老夫子终于还是让浩瀚书肆将刊印出来了?这下他们一个也别想跑。

“走吧,别耽误大家的时间了。”沈律发号施令。

周蓁蓁最后看了家人族人一眼,朝他们安抚地笑了笑,然后才转身。

这一刻,周氏族人眼睁睁地看着周蓁蓁再次被押走,所有的人心里都憋着一股劲,看向沈氏的人眼中都带着愤怒的火焰。此仇,不死不休!

这时,有族里的小伙子飞奔回来,“府衙大门处贴出公告,……在霍文忠霍太守生病期间,庐江境内的案件公务皆下移至徐仲言处理,由他全权审理。公告上附上了府台大人的手谕。”

周海最后看了渐渐走远的周蓁蓁那行人一眼,“走吧,回宗房。”

又回到了大牢大门口前,周蓁蓁感觉自己像是出去放风了一趟,可惜没能有时间换掉这身衣裳,她都能闻到有味儿了。

“周蓁蓁——”沈律叫她。

她一抬头,发现人已经散开了去,此时就剩下沈律和她。周蓁蓁挑眉,都到了这地步了,沈律不会以为她就会妥协了吧?

“明天就该提审你们了,最后一次机会,你当真不要?”

明天提审?她相信主审人一定不是霍文忠,那就是说,他们终于弄到了提审资格?

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了。周蓁蓁之能看出来霍文忠是故意称病的,沈律贺弦等人自然也能,他们是不会就这样坐以待毙的。果然是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哪。

“沈族长,不论你问我多少遍,我都是那个答案。”

“行吧。将她押进去!”沈律一挥手,立马上来了两个狱卒。

啪!王硕一只手将桌子拍得震天响,他真的是愤怒到了极点,“沈律,你想干什么?”

“你敢弄死周蓁蓁,我的‘四为句’后两句没着落,信不信我直接让你沈氏出一次大血?!”

沈律站在那,不卑不亢地道,“王大人有所不知,即使是这样,周蓁蓁都不肯松口呢。周氏那些人都是硬骨头,非得将他们逼到绝境,才有可能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我可警告你,要是玩脱了,我的损失你赔不起!”

“王大人放心吧,玩不脱的。”

贺弦在一旁没有多说,只是最后拍了拍沈律的肩膀,贺周两族,这真的是生死大仇,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大牢那边

这次他们也不故弄玄虚了,押着周蓁蓁就往牢房深处走去。却不料她一路进去,引起了阵阵骚动。

“哇,进来个女囚犯!”

“女囚犯有什么稀奇的?”

“不是,看穿着这是一位贵女啊。”

“真的假的?”

大牢两旁,因为好奇,犯人都扒在道路两侧的牢房上,甚至还有人试图伸手构向周蓁蓁。

听到贵女二字,自打进了大牢就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的周宸筱然一惊,他迅速来到牢房的最外侧,看到那些牢犯口中的贵女果然是周蓁蓁的时候,他先是不敢置信,接着便是面如死灰。

“蓁蓁,他们把你也抓进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周蓁蓁迅速看了过去,见真是周宸,再听他的话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多稀奇?对方本来就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她扭过头冲着他喊,“我前几日就被抓进来了。”

一时间周宸的脸色很难看。

看着她被押着往里走,周宸大声地问道,“他们抓你的罪名是什么?”

“最开始的罪名是与你同伙,私藏了你偷盗而来的脏物‘药典’。药庄被关了,制药厂也被关了。现在我的罪名是所研制的安宫牛黄丸涉嫌杀人。”

狗屁!周宸往墙上狠狠地打了一拳,是他连累了蓁姐儿!

周蓁蓁没有隐瞒。她第一次被押进来时,是蒙着头的,说明沈氏一定在顾忌什么。加上之前禁止他们周氏的人探视她七哥,沈家所要避免的,恐怕就是怕她七哥知道她也进来了吧。

现在看她七哥的表现确实如她所猜。

周蓁蓁能猜测出来沈氏为什么会这么做。沈氏诬陷她七哥的两项罪名,不一定能经得起推敲。恐怕这点沈律自己是心知肚明的。

如果她是沈律,一定会利用信息的不对等,以她七哥为突破口,想方设法在升堂前,从他这里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或者更有利的证据。

现在再次将她抓入大牢,却不搞之前那一套了,原因嘛,愤怒外加图穷匕见是其一,其二,怕是在她七哥身上也没讨着好。

想到这,周蓁蓁轻轻吁了一口气,她七哥也没让他们算计得逞,真好。

随即,她又皱起了眉头,为她的新罪名,有人因服用安宫牛黄丸死了?安黄又不是毒药,即使遇到不适应症的人,也就是肝肾功能衰竭的人,也不会一下子就致命。死者的死因是什么,她没见过尸体,官方杵作的尸检说法也还没有出来吧?死因尚且不能下定论。

她卖出的安宫牛黄丸不多,且她为了预防一些情况,其实每一粒的安宫牛黄丸她都做了标记,有相对应的编号,且她卖出去的药,买者都有相关的身份信息。

只要查一查,就能大概知道是谁手上的安宫牛黄丸出问题了。

从她手里出去的安宫牛黄丸也不多,她外祖家给了两粒,袁溯溟给了两粒,他们一个远在江阴,一个远在京城,和庐江这起案子的关系不大。且他们都不是缺钱的主,大多都应该是备用在家的。

药庄开张前,顾氏、盛氏等六大家族除沈氏之外都到三秦制药厂大批量买过药,当时每个家族匀了三粒安黄给他们:然后周氏七个房头,她还每个房头的当家人都送去了两粒:药庄只在开张那天卖出了三粒:还有给了她七哥一粒:为救莫老安人用掉一粒:有了这些信息,很容易就查出是谁手上的安黄出了问题。

周蓁蓁强迫自己入睡,因为她知道,明天她将有一场硬仗要打。

而且,她装孙子够久了,现在一切都差不多成定局,终于不用再装了。

明天升堂,她不必再示弱了。

 

第68章

九月十八日, 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日子。

一大早,府衙大门前人就渐渐地聚集起来。

最先到达战场的是周氏和沈氏两姓的人, 围观的老百姓一看这阵仗,聚集的人是越来越多。

“升堂了升堂了。”

“咦,不是说霍大人身体抱恙无法升堂吗?”

“今日升堂的是徐仲言徐大人, 霍大人仍在病中。”

“啊?徐大人还不够资格吧?”

“昨天府衙外贴出公文了,你不知道?府台大人昨天有公文到, 命徐大人接手监狱案情这一块公务, 直至霍大人痊愈。”

升堂前,周蓁蓁和周宸他们终于得到允许, 有小半个时辰的时间见一见自己的讼师。

马冬梅抓紧时间,问了他们几个很关键的问题。然后告诉他们徐仲言打算先审周宸的盗窃案, 然后再审安宫牛黄丸造成的命案。

这个安排, 发人深思。

不先审后者, 她身上背负着命案, 就很难收获众人的同情。

如果沈氏赢了,民众只会觉得是他们罪有应得:如果他们周氏占上风,估计民众就要不爽了。

这样的安排, 不可谓用心不良苦。仅仅只是这样的安排,就已经赢了一小半了, 沈氏那边三方势力联合, 果然不容小觑。

不过这些想法,在她脑子里转了几转,周蓁蓁并没有说出来。他们这边士气低落, 再说出来,也只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罢了。

肃穆的公堂,“明镜高悬”匾额端正地悬挂在主审大人公案之后,徐仲言端坐于公堂之上,尉官主薄位于两侧,衙役分列两班。

啪!徐仲言惊堂木一拍,“升堂!”

两班官差口喊“威武”。

所有人都跪下,叩拜大人。

徐仲言双手朝北行了一个拱手之礼,口言,“近日,霍大人身体抱恙,无法处理公务。鉴于此,府台朱大人特意下了手谕,命我等代为处理某些紧急的公务,直至霍大人痊愈。今日升堂,本官就先处理一起几日前就原该审理的一起盗窃案件。来人!传原告,带犯人!”

徐仲言拍了一下惊堂木,挺直了背脊,中气十足地问,“原告何人,呈上诉状!”

“民女沈君瑜,庐江人士。”

“学生周宸,庐江人士。”

“民女周蓁蓁,庐江人士。”

“大人,在下方琼,讼师,全权代理主诉原告的冤情委屈。”

“在下马冬梅,讼师,全权代理洗刷两位被告的冤屈。”

他们五人依次通报姓名。

徐仲言手中的惊堂木又是一拍,“准!”

周蓁蓁留意到,在这公堂之上,竟然还有贺弦的一席之地,只见他就坐在一旁旁观的椅子上。

咦咦,他旁边坐的是王硕?没想到王硕也来了?他肯露脸,那可真是太好了呢。

其实贺弦劝过他不要出面的,但王硕等得实在太心焦了,他一定要在当场自己判断还有没有可能拿到他想要的东西。所以他就来了。

而他完全没料到这一次的露面,会让他日后百口莫辩。

他们通报姓名之后,围观的百姓们立即就议论开了:

“马冬梅,谁啊?”

“听说之前周氏找过吴真吴讼师呢,不知道为何,最后周氏竞请了马冬梅这位名不见经传的讼师。”

“吴讼师挺好的,是个为百姓着想的好人。”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一定是吴讼师发现了周氏的案子有什么的地方,所以不肯为他们作状。”

“肃静!原告有何冤屈,速速道来。”

这时方琼站了出来,“回大人,事情是这样的……”

在方琼的娓娓述说下,一个美好的故事缓缓向众人展开,沈君瑜、周宸这对情窦初开的少年少女不顾家族恩怨,从认识到心生好感,以及沈君瑜这个姑娘家不顾两姓氏间的恩怨恳求她爹认可周宸,但周宸最终辜负了她,甚至从她那里盗走了对沈氏一族来说非常重要药墨方子和一本她堂哥沈春林寄放在她那里的药典。

一时间,围观的百姓们对沈君瑜充满了同情。

“沈姑娘识人不清啊。”

“周七郎那么可恨,说然不好听的,就是骗财骗色嘛!”

“可不是嘛,这两兄妹也是绝了,一个骗财骗色,一个为财做药药死人。”

“蛇鼠一窝,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觉得三秦药庄的药很好啊,死人的事会不会另有原因,与周东家无关?”有人小小声地说了一句。

但很快就被人指着鼻子骂,“死人的不是你的亲爹,所以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肃静!被告方,你们有何话说?”徐仲言问。

“一派胡言,事实恰好与方琼口中所言相反。方琼,你身为讼师,还记得‘夸大其词被笞,无中生有反坐’这一条吗?”马冬梅诘问他。

方琼轻蔑地扫了他一眼,“有证据你就拿证据,我做讼师这么多年,比你更清楚如何这一点。反倒是我这个前辈得劝一劝你,初入这行,不要昧着良心给人做状。人在做天在看,亏心事做多了,这条路是走不长的。”

围观的周氏子弟皆朝方琼怒目而视。

啪!徐仲言道,“马讼师,有证据就说证据,不要攀扯与案情无关的话题!”

“好的,大人。”两人刚才的唇枪舌剑你来我往,方琼无事,自己却被斥责,马冬梅没有生气,他说道,“我要说的是,那张药墨残方张药是周宸去年年底的时候在四海书肆购买古籍时无意中得到的,这事不能为外人所道,他得了方子之后,又陆续去了四海书肆几回,陆续购买了不少书籍,算是回馈一二四海书肆的东家。”

“周宸得了药墨方子之后,如获至宝,想亲手将药墨制出来。奈何因此在这上头花费精力太多,导致县学课业下滑得厉害。后被他爹知道后,将其训了一顿,甚至勒令不许他再去制墨坊。就是在那时候,在沈君瑜的关心下,周宸忍不住将药墨方子的事和盘托出。这便是沈氏能拿到药墨方子并倒打一耙的基础。课业成绩下滑这些事都发生在去年的十二月份,大家可以去找当时的县学教谕查证一二。我的话说完了,请大人明断。”

和方琼的以情煽动人不同,马冬梅从一些类似具体时间具体的地点等细节来证实他所说的真实性,这便是马冬梅的细心之处。

方琼讽刺,“你这样说就好笑了,他是三岁孩童吗,不知道药墨的重要性?此药墨方子往大了说,事关一族兴衰,他好歹也是出身周氏宗房,眼界有那么窄吗?”

听到这话,站在一旁的周海愧疚极了,这一系列的事与其说是因他的儿子而起,倒不如说导火线在他这个老子身上。看不出药墨价值的是他,眼界窄的人也是他才对。

马冬梅反唇相讥,“他当然比不上你当事人精明,否则那药墨方子也不会被她三言两语诓了去,以致有今日之祸。”

……

现在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双方各执一词。

这事内里如何,其实当事人真的都心知肚明。加上药墨方子、药典这两样东西又不是实物,想要抓贼拿脏,操作起来很难。

所以马冬梅和方琼基本上都只能打嘴仗。

但马冬梅能力顶方琼,不输于他,对周氏这边的人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甚至连方琼本人都很讶异,马冬梅这个初出毛驴的讼师既然能在他的手上走了那么多招。

徐仲言问,“周宸,你以盗窃罪被捕,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自己没有偷盗沈家的药墨方子和药典吗?”

周蓁蓁皱眉,徐仲言这偏颇也偏得太明显了些。

不管是什么案子,一般不都是谁主张谁举证,现在是他们被控告,应该由沈氏举证啊。如果让他们自己拿出证据来证明自己没偷窃,本末倒置了吧?这样的话,她也可以控告徐仲言偷窃了,然后你得自己拿出证据来证明自己没偷窃吧,忙不死你!

她朝马冬梅看了一眼。

两人虽然没有怎么合作过,却有难得的默契。

徐仲言的话一落,马冬梅就道,“大人此言差矣!您应该要求沈君瑜多拿些证据出来证明周宸的确偷了沈家的药墨方子和药典。”

马冬梅毫不留情地指出他的业务的不熟练,他早已通过周家得知,此人与那沈氏是一丘之貉,所以并不怕得罪他。

真杠!

周围的百姓都瞪大了眼,他们发现了,周氏请的这个新讼师,竟然敢呛声主审大人。虽然主审大人是暂代的,但也拿捏着这件案子的审判权呢,他们就不怕吗?

徐仲言眼中划过一抹不愉,“以目前双方提供的情况来分板,情况对被告方很不利。周宸,周蓁蓁,你二人有何话说?”

周宸率先表态,“我不承认沈君瑜指控于我身上的两项罪名。”

“证据呢?”

“我是没有更多的证据来证明了,但我愿意以死明志!”说完,他人已经决绝地朝旁边的柱子用力地冲撞过去。

“不要!”

周海直接冲进了公堂上。

周蓁蓁看着自己伸出去却什么都没有抓着的手掌。

公堂上,贺弦、王硕、徐仲言等人都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拦住他!”

“啊——”围观的百姓们发出惊叫。

陈捕头当时离周宸最近,伸出手想拉他,最终却只扯坏了他的衣袖。

此时,周宸额头撞到柱子上之后,人直挺挺地往后倒。

陈捕头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人接住了。

周宸额头破了,血顺着伤口往下流。

“七郎七郎,你没事吧,你不要吓爹啊!”

连死都不行吗?周宸睁开眼,苦笑,“爹,我没事,就是头有点晕。”

周海招呼族人拿出止血药,七手八脚地给他止血。

周蓁蓁缓缓上前,“陈捕头,刚才谢谢你了。”

刚才真是幸亏他扯了一把衣袖卸了一部分力道,否则她七哥就不止是撞破了头流血那么简单了,而是脑浆崩裂。

陈捕头罢罢手。

才刚升堂不久,就发生了这么烈性的一幕,大家都直接懵了,等回过神来后,就忍不住议论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