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料到下人见风使舵的本事那么大,第二日开始早上的饭一日比一日送的迟,饭也一日比一日冷,找去厨房理论,就有人问:“主子的饭还没送过去,难道就送姨娘的?也没这个道理!”厨房都是牧瑾的人,自然都不愿意向着平氏。

平氏远瞧着王峰进了二门就迎了上去,王峰看她比往常更瘦了几分,气色也不好,就知道日子肯定过的艰难,不等平氏开口,就叹了口气:“主子眼里揉不得沙子,什么计谋看不透?姨娘还是用正主意好,十月初七是福晋的寿辰,姨娘要是能讨得彩头,想来主子看在姨娘孝顺的份上,也能多看顾几分,姨娘的日子也能好一些。”

王峰说完就走,他是肺腑之言,平氏却没能体会,越发闷苦:“他这说的都是什么?大奶奶只要威风着哪里能有我的好日子?如今看他也靠不住,还是要靠我自己。”

访蔓进屋子看牧瑾正跟弘晖说福晋寿辰的事,就又退到了一边等着,听得弘晖对牧瑾道:“.......家里前些时候不好的事情多,阿玛的意思是给额娘的这次寿辰还是好好办一办,但额娘不想太隆重,我的意思,不用办的多大,只万事精细又出奇一些才方显出咱们的用心,也显出额娘的尊贵。”

四福晋十月的寿宴,胤禛交给了弘晖。弘晖叫身边的几个谋士参详了不少时间,提出来的方案弘晖都不大满意,就到牧瑾这来转悠着看看能不能得一些主意。

牧瑾手里还拿着一股丝线在解,弘晖自然的接到了自己手上绷开,好让牧瑾找到线头,捋清丝线,牧瑾抿嘴一笑:“我自己琢磨了不少菜单,也有不少是从书上得来的西洋菜,想来在菜色上一定能出奇制胜,一会我就拟出来,爷先过目,看到底那日能不能做。”

弘晖看牧瑾纤细优美的手在墨绿色的丝线中娴熟的翻飞:“这到是好,一会你写出来给我看看。”顿了顿又道:“你在想想还有没有什么别的主意?”

牧瑾笑看弘晖道:“我若出了好主意,爷拿什么赏我?”

弘晖眼眸一转,带着几点好看的华光,看的牧瑾心都一颤:“只要你能出个好主意,你要什么开口就是。”

牧瑾垂了眼,在不看弘晖:“将所有菜色不论热菜凉菜统一做好摆到长桌上,客人的座位桌椅却设在周围,若有什么想吃的自己起来去拿,气氛必定亲切自然,而且也新鲜有趣,做惯了主子的人,哪个自己亲自动过手?只是这法子年纪轻一些的用上自然好,年长的上了辈分的自然还是不用自己去拿,有做好的菜单,上头又有图样,拿到客人手里自己点,下头人去拿,吃的尽兴,老人的尊贵也显了出来,趣味却也吃了出来。”

弘晖手上的丝线已经全部被牧瑾缠成了线团,他才放下手,靠着身后的靠枕看牧瑾,眼里带着满意和欣赏的笑意:“我就知道在你这定能得出好主意。”

牧瑾听这意思竟是同意了,才高兴的抬头看弘晖:“爷这是答应了?!”

弘晖好笑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抬头看我。”

牧瑾这个时候哪里顾得上弘晖的调侃,只兴致高昂的问:“爷可是答应过的,若我的主意能成,我要什么开口就是了。”

此时的牧瑾仿佛是褪尽繁华的纯真孩童一般,正在向弘晖讨要好吃的糖果,弘晖的眼里不自主就有了宠溺:“自然,你要什么,说就是了。”

牧瑾见弘晖答应的爽快,越发笑的眉眼都弯了起来,却笑着昂头道:“这个等额娘的寿辰过了我在跟爷说。”

弘晖得了自己想要的,又还想着去前院商量布置的事宜,因此又说了几句话便起身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计谋

直到弘晖走,牧瑾才看站在一旁的访蔓:“我瞧着是不是有什么事?”

访蔓忙上前一步,弯着腰,低声道:“关东家的去看太太回来了,太太要她给奶奶带句话。”

牧瑾皱眉:“什么话?”

“老爷知道奶奶不能生育的事情了,这几日一直在物色本家的姑娘,想要明年送给大爷当格格,帮着奶奶生儿子。”

牧瑾垂眸冷笑:“他们到是好心。”

访蔓低声问:“奶奶有什么打算?”

“天花的事你还记着么?收拾她不是没有把柄。”

访蔓顾虑道:“就是怕把太太牵扯到里面。”

“我自有分寸。”牧瑾这样说访蔓便不再多言,顿了顿才想起关东家说的其他话:“.......在给二爷寻亲事了,只是四儿总是私下里掺合,事情也不大顺当。”

牧瑾垂眸思索了片刻:“这个事我知道了,你差个人去问问我二哥,看她想要个什么样的夫人,我这边就是使劲,也使不错地方。”

访蔓应了是。

访蔓出去,牧瑾又问起了院子里的事,如今下头人调教的大都靠向了牧瑾,牧瑾这里有什么传不出去,但外头若有什么事牧瑾却能立时得了消息。

夏青说也没什么多余的事,只说了说谷氏那边:“实在爱吃酸,下头人人都道她这次必定能生个阿哥,往日里爱吃酸梅,这几日吃了不少山楂糕.......”

夏青话还没说完,牧瑾就变了脸色:“谁让她是吃山楂的?难道也没人拦着?”

夏青不知道其中利害,牧瑾却知道山楂这东西能兴奋子宫,吃的多了是要流产的,不等夏青说话就道:“去跟谷氏说,山楂吃不成,以后不准在吃了。”

夏青忙应了一声下去吩咐。

牧瑾吩咐谷氏不敢不听,在说这吩咐听着也不是什么坏事,便也按照牧瑾说的,在不吃山楂,只是她是孕妇,正是有反应的时候,往常觉得恶心山楂吃着到能压住,如今忽的不吃,恶心起来吃别的什么酸的都不顶用,便在也控制不住吐了起来,这下一发不可收拾,几乎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几日就瘦了。

平氏特地来瞧谷氏,看她瘦的衣服都宽了,夸张的哎呀了一声:“我的天,姐姐这是怎么了,怎么才几日的功夫就瘦成这样了?要是在这样瘦下去,这肚子里的孩子可怎么办?”

这个时候的谷氏脆弱敏感,平氏的话戳中了她的要害,便也控制不住的变了脸:“这有什么法子,女人都要过这一道子的,嬷嬷说在过些时日就好了。”

平氏装着疑惑:“你前些日子也不是这样,怎么忽然就开始吐了。”这自然始于牧瑾不让谷氏吃山楂,谷氏也想到了这,不知怎的心头颤了一下,抿了抿嘴并没有回答平氏。

平氏又叹气:“身子是自己的,孩子是自己的,你要是自己没主意,谁能帮你?还是要吃上饭才行,若不然身子太弱怀不住孩子,或者以后孩子太弱,哪个都不好,你说是不是?”

谷氏的手不自然的握在了一起,平氏说的何尝又不是对的。

平氏说了几句起身就走,走的时候轻飘飘的道:“要生孩子,还是本家人更得用。”

平氏的话像雷电一样击中了谷氏,让谷氏心神震荡,她一直想不明白奶奶为什么不用她生孩子,平氏的话忽然点醒了她,如今看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成了奶奶的挡路石了......

牧瑾的菜谱赶了两天才写出来,送去给弘晖,弘晖先看的是字,连身边跟着的谋士也赞叹:“不想大奶奶还有这么一手好书法,真是佩服。”

在看菜谱,足有百种之多,前面列了目录,一目了然,内容里每一种怎么做用什么材料都写的清清楚楚,有些是见过的,也有大多没有见过,连邬思道也跟着凑热闹:“大奶奶竟然知道这么多的菜谱,竟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连邬思道也赞叹,弘晖坐在椅子上垂眸喝茶,恰好掩住了眼里的几丝少有的自豪得意之情,说话的口气却还是淡淡的:“她就是平日里喜欢看书,这些大都是从书本里看来的,她自己哪能会这么多。”

邬思道眼里的笑意一闪而过,语气里带着几分夸张:“是吗?那更难得呀,可见大奶奶是位博览群书的有才识的女子呀!”

邬思道明明是有几分调侃弘晖,偏偏平日里异常敏锐的弘晖浑然不觉,越发的嘴角多了丝笑意:“哪里有你说的这样。”

邬思道忍不住差点笑出来,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弘晖这回是栽了,不过载在大奶奶这样一位人物的手里,到也还算配得上。

邬思道拿了菜单给胤禛过目,自己还满面笑意,胤禛看了看菜单微微点头,见邬思道还笑:“老道,有什么喜事?”

邬思道哈哈笑道:“不过是在笑大爷而已,英雄难过美人关嘛!”

看邬思道的样子胤禛也明白了些,又翻着看菜单:“这个大奶奶果然有些本事,这字写的竟有些魏晋时期的风范,平日里也确实能帮到弘晖,弘晖看重她是对的,妻贤夫祸少,以后这个大奶奶帮到弘晖的时候还多着呢。”

邬思道没想到胤禛竟然这样赞赏牧瑾,可见确实是看重这个儿媳妇,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因为看重儿媳妇而看重儿子的,在说王爷心里最看重的儿子还是弘晖,也可见以后就是有别的儿子长成,想要取代弘晖夫妇,还是需要些本事的。

四福晋寿辰将至,牧瑾的寿礼也要准备出来,她费心思索了好几天,还是准备施展自己的长处,按照平日所见的四福晋将她画成了观音的样子,比起古画看起来更加逼真,如果是现代人来看,肯定觉得是在看照片,由于画的精细,又是费心费力的准备了四五日才全部画好,送去了锦绣楼请大师傅绣成绣品。

牧瑾出了主意,有好些地方说的不明白,弘晖要么自己来问,要么打发下头人来问,平日里没什么事牧瑾也总是忙着弘晖说的事。

牧瑾正在画给热菜保温的盒子图样,原理也很简单,下头一层放上生石灰,浇上水之后就能生热,过一会下头人换一次便能保证整个就餐过程,热菜不冷。

才画完,福晋院子里的人就来请牧瑾,牧瑾忙起来换了衣裳过去。

进去的时候栋鄂氏也在跟前,不知说了什么,两人满面笑意,见牧瑾过去董鄂氏忙起来跟牧瑾相互见礼,四福晋笑着朝牧瑾招手:“过来坐。”

牧瑾便同董鄂氏坐在四福晋塌下的椅子上。

四福晋笑指着董鄂氏对牧瑾道:“二奶奶过来跟我说,你整日的为了我的寿宴忙碌,都不知道休息,所以我特地叫你过来松缓松缓。”

牧瑾转眸看,也没想到董鄂氏还有这样的好意,笑着道:“我不过是跟着瞎忙,也没做什么,是额娘和二弟妹心疼我罢了。”

弘时还在禁足没得什么差事,也没什么事轮到董鄂氏做,她垂眸笑道:“嫂子说的哪里话,嫂子是真忙,若不嫌弃,若有什么用的上我的,只管吩咐就是了,我不过是个闲人,能为额娘的寿辰替嫂子分忧,也算是我孝顺额娘。”

四福晋低头喝茶,笑着微微颔首,好似是专心品茶。

牧瑾听董鄂氏这样说话,立时真心笑道:“可见弟妹果真是真心疼人的,只要有你这句话,后面有什么事,我自然就要开口麻烦你,到时候弟妹千万不要嫌我烦。”

董鄂氏也没料到牧瑾会这么爽快的答应,忙去看四福晋,四福晋这才笑着开口:“你们妯娌同心,额娘自然高兴。”四福晋这也是答应了的意思。

董鄂氏悄悄舒了一口气,只要能得些差事,她在这府上就能多抓几分势,多几分体面。

又说了几句便转到了别处,牧瑾说家里的事,又说玉柱:“也是年纪说亲了,我额娘也犯愁,一时到说不上合适的人家。”

四福晋想着也是,玉柱以前是二子,如今玉德没了成了长子,要找长媳确实不如先前容易,而且先前相看的肯定也是不合适的,便道:“我也帮着看着点,若有合适人家的姑娘就说给你二哥。”

牧瑾等的就是这句话,要是四福晋答应相看,有了雍亲王府的这边的影响,想来亲事也好成几分。忙谢道:“若是额娘说好的姑娘自然是极好,若是能成了,到是我二哥的福气。”

又说了几句话,牧瑾就跟董鄂氏退了下去,四福晋笑着对周嬷嬷道:“二奶奶一开口她便答应了,我没看错大奶奶,是个大方有心胸的,这就好,是我们雍亲王府的幸事......”

弘晖这些日子差事不少,又要忙家里的事情,稍微得了空闲就来了牧瑾这里。

正院里摆着好些盆各色开的正好的菊花,牧瑾开了窗户坐在窗前向外看,仿佛是在看菊花,弘晖走到跟前看的时候才发现牧瑾虽看着窗外却怔怔的出神流泪,看见弘晖来,吓了一跳,慌张的遮掩,强笑着道:“爷来了,我竟没看见。”

弘晖微微皱眉,立在牧瑾身边问:“好好的这是怎么了,受了什么委屈?”

牧瑾只是摇头:“也没什么,只是想起有的事,觉得心寒罢了,人生在世果真不易。”

牧瑾这话说的凄凉,弘晖越发的要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们是夫妻,我是你丈夫,你即有事自然要告诉我,难道你不信我。”

牧瑾本是装着哭的,弘晖这话虽然说的大男子主义,但确实有真心实意的关怀,她不禁真的眼眸酸涩了起来,垂眸又轻轻抽泣了起来:“爷既都这么说,我若在不说,就不识好歹了,只是这是关于我家里的事,说出来爷不要笑话,也千万不要动怒,不要跟别人提起。”

弘晖微微颔首,牧瑾这才缓缓的说起了上次天花的事:“......我思来想去必定是荷包出了问题,只是荷包是我额娘做的,任凭是谁也不会是我额娘要这么做,我只想是得罪了家里的人,才要出这样狠毒的主意,便是我死了又有什么,却连累了府上的人,说起来最让人嗤笑的是这人的愚蠢,我如今都看不透她到底是盼望我家里好,还是盼望家里快点散。只可恨我势单力薄,实在无能为力,只能垂泪。”

牧瑾说这话主要还是在说明,有四儿在背后搅合而成的事情,多半好不到哪里去,因为那根本就是一个只知道眼前利益的蠢笨之人,为的就是以后若是有什么事,弘晖能够在前面挡一挡,有时候也不要太把隆科多的话当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后悔

秋日里阳光温暖明媚,泛黄的树叶闪耀着金色的光泽,悠然飘落,花盆里的菊花散发着怡人的清香,一起诉说着秋日的秘密,打开的窗户里能看见牧瑾几乎依着弘晖站着,看上去似乎娴静安然,仿佛入了画一般好看,外头的下人看见不禁心里也发出感慨,大爷和奶奶果真是一对璧人,如此恩爱,看的人羡慕。

弘晖的手扶在窗棂上:“这事情你确定?”他听起来似乎还是那淡淡的样子,但牧瑾肯定,他在生气,因为那双漆黑的眼里没有了一丝波澜,深不见底。

“虽说有几分猜测在里面,但自家的事情自己最知道,错也是错不离谱的。”

弘晖想到的却更多,他修长有力的手里一下一下敲打着窗棂,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起了轻风,牧瑾便闻到了扑鼻的菊香,她看着弘晖凝重的神情忽然意识到,这事情原是她想简单了,也许未必是四儿母女所为,也许是有人在借隆科多之手害雍亲王府的人,也或许本身就是在挑拨两家的关系,有着更大的阴谋。

她有些后悔自己错过了一次向雍亲王府深表忠心的机会,原本她是早该说的。她忽的福着身子向着弘晖道:“是我愚笨了,把事情想的太简单,本应早点说给爷听的,我却自作聪明了。”

弘晖回过神看牧瑾,看她因为自责脸颊都有些泛红,耳上的宝石坠子微微晃动,在阳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泽,微微皱眉:“这耳坠子式样有些老了,改日我让人给你新打几套头面。”

牧瑾觉得自己完全跟不上弘晖的思维,讶异的看弘晖。

弘晖扶着她的胳膊起来:“你原也没想错,能出这事情必定是家里人有意在先,怕只怕身后还有其他事,你能说出来这事情,其实已经不易了。”

牧瑾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若以后在有这样的事情,我定早早的告诉爷。”

弘晖想的却是,娘家人不义,牧瑾才能越发向着他向着雍亲王府,说起来这是好事不是坏事,从这件事来看,这就是一个好的开始,只有全心全意向着他的妻子才能让他放心。

弘晖思索了片刻对着牧瑾道:“以后你自己多小心,让身边的人也多个心眼,我这几日给你物色个得力一些的小太监送过来,太监比丫头能服侍的更长久,从小养着也更忠心,以后也是你的臂膀。”

牧瑾也没想到说了这事还有这样的好处,在说弘晖还说要给她打几套新头面,她越发真心的道谢:“多谢爷为我想的这样周全。”

弘晖几乎能看见牧瑾的眼因为高兴露出的跳跃的光芒,仿佛天边闪烁的星辰,自己眼里不自觉的也有了笑意:“行了,你忙吧,爷走了。”

牧瑾要人来问玉柱想要个什么样的妻子,想来是要为玉柱在娶妻这事情上使劲,玉柱也欣慰的感慨:“小丫头长大了,知道为哥哥分忧了。”

只他自己从来没想过要个什么名门闺秀,他希望是一个,有担当有能耐有见识的女子和他一起奋斗,孝顺兆佳氏,保护家里的弟弟妹妹,成为他亲人的避风港湾。他不在乎女子的容颜,更不在乎出生,在他看来事在人为,出生就是再好,也说明不了任何问题。

牧瑾看玉柱的来信,连她自己也感慨,她赞成玉柱的想法,也明白玉柱的苦心,隆科多作为父亲很多时候实在少了那份仁爱和担当,子女和妻子很多时候在他眼里不过是个物件,有用了才是好的,若无用,那便是次的,实在是个自私薄情的人,若玉柱自己不能有能耐,不但自己保不住,弟弟妹妹们更不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玉德能出家,跟怀恪之间的事情密不可分,但若隆科多能稍微多几分爱子之心,事情也不用走到这一步。

牧瑾看完信放在一边,见圆嘟嘟的猫儿在炕上使劲的昂起脑袋,也不知道是看见了什么让她高兴的事,咯咯的笑个不停,牧瑾自己不禁也露出了笑意,将女儿抱在了怀里,起身在屋子里转悠。

董鄂氏才将给四福晋做衣裳的事情安排了,自己还未进屋子便听见屋子里传来丫头妖娆的轻笑声,她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丫头不急打起帘子朝着屋里道:“二奶奶回来了!”

屋子里的笑声戛然而止,董鄂氏进去便见着弘时躺在榻上看书,身旁站着几个丫头,她的目光在几个丫头的身上来回扫视,并没有觉得有多美貌,她冷声道:“下去吧。”

丫头们看了一眼弘时,其中有个摸样拔尖些的,朝着弘时道:“爷奴婢该不该下去。”

书兰上前就给了这叫做白雪的丫头一巴掌:“你是个什么阿物,也敢随便插嘴!”

白雪立时就摔倒在了地上,哭着看弘时:“爷您难道也不说句话?这屋子里您才是主子呀!”

董鄂氏这到正眼看了看白雪,这丫头到是个有些心计的,才跟了这些时日就把弘时的性子摸了个透,她冷笑了一声,看着猛然坐起来的弘时:“二爷,要养这些丫头费银子的很,我的嫁妆所剩无几了。”

弘时大手大脚,自己又没什么营生差事,就靠家里那点月例银子根本维持不住,要不是董鄂氏弘时几乎是没有什么银子花的,只这一句话就让弘时斗志全无,又实在心有不甘,只涨红了脸,到头躺在榻上装睡。

白雪一看一时蔫了,吓的再不敢多言一句。

董鄂氏这才转身看着白雪,居高零下,满眼的不屑和鄙视,仿佛是在看下等低贱的事物:“你到是有几分聪明,只可惜,用错了地方。拉下去打二十大板!”

二十大板要一个丫头的命都可以,白雪吓的浑身发抖,在没了丝毫傲气,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二奶奶饶命!二奶奶饶命!奴婢以后在不敢了!”

哪有人听她求情,早有婆子上来,将白雪拖了下去,白雪吓的失声尖叫:“我有身孕!我有身孕!不能打!不能打!”

董鄂氏脸色一变,书兰跟出去就让人堵住了白雪的嘴:“胡言乱语!重重的打!”

外头在听不见喊叫声,只有沉闷的撞击声,弘时忽的坐了起来,指着董鄂氏:“她都说有身孕了,你怎么还下毒手?!”

董鄂氏嘲讽的笑:“二爷,您难道还想在被禁足一年两年?她是从哪来的?别人不知道难道二爷以为我也不知道?让青楼的贱人生子,二爷果真与人不同!”

弘时猛的瞪大了眼:“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董鄂氏笑了笑:“二爷只要知道,我能知道的王爷和福晋也能知道,早除了她,早一日清净。”她又叹气:“忙了一日也累了,我歇了,爷忙吧。”

她说着就进了里间,丫头们一拥都跟了进去,外面就剩了几个嬷嬷,弘时看的心烦,重重的摔了个茶碗,方觉得挽回了几丝体面,见外头有丫头进来,忙问:“白雪怎么样了?”

丫头向里看了看,见没声响,才道:“已经打完了,只是早晕厥了过去。”

弘时多少有些惋惜,摆了摆手,丫头忙走了进去向董鄂氏禀报。白雪到底没能过了夜就没了,不过是个丫头也惊动不了别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了,连同她肚子里那个未成型的孩子。

冬青釉五彩加金花鸟纹大花盆的绿色的大朵波斯菊清新宜人,四福晋看的眉开眼笑:“难为竟能找到这样的花。”

牧瑾笑着道:“这是我阿玛那边今日送过来的,知道额娘寿辰,所以送来这几盆菊花,到时候摆在寿宴上装点。”

“实在是麻烦你阿玛了。”

多少人想在四福晋跟前献殷勤也不见得有门路,牧瑾见缺几盆养眼的花便让人去给隆科多说了一声,隆科多果真有手段立时就送了过来,还传话说牧瑾懂事,果真也得了四福晋的喜欢。

牧瑾扶着四福晋坐下:“额娘您真是见外了,我阿玛和额娘还指望着您给我二哥选个好媳妇呢!”

四福晋听的直笑:“果真是大奶奶的东西不好拿,回回都有事求!”

牧瑾便只笑,顿了顿又道:“我到问过我二哥,他自己不求门第不求样貌,只求姑娘有能耐有见识,愿意孝顺我额娘照顾兄弟姐妹就行。”

四福晋听的微微颔首:“能这样想,就难为他了,是个有主见的,这样我到知道个姑娘,样貌确实不讨喜,只难得是个清楚明白又有见地的人,只世俗眼光看她,实在难有人中意,所以拖的年纪大了些,后头的妹妹都成亲了,她还在家里。”

牧瑾忙问:“不知道是哪家姑娘?”

“云阳伯家的大闺女,她是原配夫人所生,日常过的也艰辛。”

“额娘说好,肯定差不了,等到额娘寿辰我在指给我额娘看看,想来也不会差到哪去,若成了,定要答谢额娘。”

四福晋轻笑:“我喜欢那孩子,她要是能得个好归宿,我也高兴,不用你们谢。”

牧瑾从四福晋跟前回去就给玉柱写了信,说了这个云阳伯的原配生的长女,让他自己私底下也查查,若愿意就让人在说,若不愿意也就罢了,重新在找。

年氏依着湖蓝色的团花引枕,皱眉看着头发稀疏又瘦弱的女儿:“大奶奶家的那个生的时候也不大好,怎么她那孩子就养的那样壮实,这孩子到总是这幅模样,我便是想让她讨王爷喜欢也不能。”

这话丫头们谁都不敢接,便都只沉默的低头,年氏皱眉,见飞烟从外头进来,忙问:“那盒芙蓉糕送给弘历了?他吃了没?”

飞烟忙道:“送是送了,只四阿哥实在是个谨慎的性子,怎么也不肯当着奴婢的面吃,奴婢也不敢太强求,只说了主子要他主意自个的身子,若有什么喜欢吃的用的,来找主子要就是了。”

飞烟看上去有些沮丧,年氏却带了笑意:“他要不是这性子,我还不定看重他,慢慢来吧,我多的是法子对付他一个小孩子。”

飞烟见年氏并不生气,这才放下了心,忙又说了几句奉承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意外

选了白菊花最嫩的花瓣用清水洗干净,放到熬好的老母鸡汤里做暖锅汤料,新鲜的鱼片切好放进锅里煮,鱼片里便带出了菊花的清香,又是美味又是雅致。

丫头抬了炕几摆在炕上,牧瑾才吃了几片鱼片,就听的弘晖进来了,忙放下筷子,往外迎,弘晖一面洗手一面问:“吃的什么东西这样香。”

“做了个白菊花暖锅,正在煮鱼片,爷要是不嫌弃,也尝尝。”

弘晖也不客气,进来就坐在了桌前:“你到是谦虚,如今家里谁不知道你最会吃最会做,你的东西哪里有坏的。”

牧瑾抿嘴笑了笑,也不多言,给弘晖夹了两片煮好的鱼片。

弘晖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低着头吃,一会就将一碟子煮好的鱼片吃了个精光,牧瑾又吃惊又好笑,给他夹了一筷子的凉拌莴笋丝:“爷也吃些素的。”又给他盛了一碗煲的蘑菇菌汤,放了一碗绿莹莹的碧粳米饭。

牧瑾这些日子跟弘晖相处下来,也大致摸着了他的几分习惯,看上去挑剔,但若对了胃口,也是给什么就吃什么,牧瑾夹什么弘晖就吃什么,将牧瑾给的都吃光了,也就觉得七八分饱了。

弘晖停下了筷子,牧瑾却还没吃饱,弘晖在一旁漱口洗手,牧瑾就着青菜鱼片吃了一碗米饭,又喝了几口汤,觉得饱了便也放了下来。

丫头将桌几撤了下去,两人对面靠坐在坐蓐上消食说闲话。

弘晖看着确实喜欢这个白菊花暖锅:“明儿晌午也让厨房做这个么个暖锅送到前头书房去,让阿玛邬先生几个也尝尝,其余的菜和饭你看着配。”

牧瑾应是,又好奇的问起了邬思道:“邬先生的的能耐我是听说过,只没见过他家里的夫人进来请安,我到好奇邬先生的夫人长什么样。”

弘晖难得愿意陪着牧瑾八卦:“他以前有过一房夫人,只是家中巨变,颠沛流离中夫人也死了,他之后一直没娶,现在他是不愿意娶,说是上了年纪好人家的姑娘给他也就糟蹋了,还不如清清静静的过一辈子,无儿无女也无牵挂。”

这邬思道果真有些文人怪脾气,这时候便是太监也一定要给自己收个养老送终的干儿子,他到好,偏偏不愿意要。

弘晖忽的道:“上次看你画功不错,后头有空,你给爷也画一幅。”

牧瑾转眸一笑:“给爷画画可以,爷可要好好打赏我才行。”

弘晖眼中的流光一闪而过:“自然会好好打赏。”

明明弘晖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牧瑾却偏偏听出了他话中潜藏的暧昧,脸一红,起了身就往里屋走:“我也累了,进去歇会。”

撒花软帘在牧瑾的身后轻轻晃动,隐约还能看见屋子里翠绿欲滴的万年青,弘晖勾了勾嘴角,去了西次间,开了窗户躺在窗前的塌下歇息,原先这屋子外面一眼就能见到后面的砖墙,牧瑾费了不少心思,搭了花架,种了树,如今又摆着这时节的菊花,推窗看去高低错落影影重重,仿佛是置身在广袤的花木中,一眼望不到边,稍显狭窄的地方一下子就看起来与众不同了起来。

弘晖想,这确实是一个聪慧又会生活的女子,她周围的事物永远给人一种舒适自在感,让人置身其中不由自主的就能放松下来,就是身下的床榻也有些名目,铺的并不是一味的软和,睡上去似乎比别处也舒服,枕头枕上去连脖子也刚好垫住,枕头上还有隐隐的花香,丫头说,里面混合了薰衣草,菊花,合欢花,绿茶这几样,有安神助眠的功效。

弘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个绿绸被,柔软舒适,不同于别处带着熏香,牧瑾的被子带着的是外头太阳温暖的香气,他觉得舒服,都有些不想起来,难得慵懒的在榻上多躺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