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了?”

“所以我才不让你去,你才有几两本事我能不知道吗?”老人用粗壮的手戳了戳我的脑袋.

“可是…”

“可是什么,就算他让你进去你也要想办法躲过去,要是碰上那种怪事,可没命在逃出来一次了…你可不是属猫的…”

我无语,惨淡的叹一口郁闷出来,顿时像个瘪了一半的气球.

“我说赖张,时候不早了…”门口飘过来放进的声音.

“噢,好,我马上出来…”赖张应了对方的话,扭过头嘱咐我“可得机灵点,我也会跟方进先招呼的…你自己要小心,听见了没?”

“听见了…”

“那我走了…”老人说完准备出门.

“对了,爷爷,这个候爷叫什么名字? ”

“季宁烟 …你问这干嘛?”

“没事没事…”

目送爷爷离去,我呆立原地念念有词 “季宁烟…季宁烟 …”

季宁烟---鸡,宁阉…

囧…

“赖姑娘,你可以先下去休息了…”狐狸脸,从外边走了进来便对我说…

视线一转,任先生 ?步行?任步行?

任步行---人,不行…

再囧…

鸡,宁阉,所以,人,不行了…这个世界的人的名字好彪悍啊好彪悍…

第二天一大早,长冥就来接我了,意外的,我还看见了“人不行 ”先生,想到这,我对他露了个大大的笑脸.

他有点奇怪,看了我几眼,正色道“侯爷已在前面了,姑娘尽早吧…”

一行人到了前院,果然,一辆布置相当精致的马车停在当中,帘子一撩,里面露出一张倾城花容姿色的脸,一身牙白的锦缎,绣制精致.

“赖姑娘,我们启程吧…”

我又想起之前那句主仆搭配,嘴角不自然的往上挑,看的季宁烟也是一愣,遂放了帘子开口“启程吧…”

所谓的前朝的皇陵其实离现在的京城也不远,就在十几里地的郊外.

这一行人也就才不到十人,走了些时辰也就到了。白天挖墓实在是不成体统,于是,大家在镇上的茶室里等天黑…

季宁烟悠然自在的喝着茶水,一双凤眸含光纳影,任步行力在他身后,也是一脸平静,看不出个所以然.

“侯爷,赖姑娘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下人来报,随后的几个人抬了些东西上来.

季宁烟扫了一眼,抬眼问我“你看,如何?”

我大致的点了点,颔首“差不多了…”

见天色近晚,一行人开始往山里面的前进,全黑的时候才走到墓穴的地点,这是月已将近树梢。

我大致看了看现场,不过是一个有几个见方宽的洞口,里面黑黝黝的,看不出个所以然。凑近嗅了嗅,里面一股陈旧腐烂的气息,看来是年代不算近的墓坑…

季宁烟从马车里走下来,一身白衣在火把的照耀下泛出晕黄的光泽,那一张俊美的脸忽明忽暗,眼神炯炯

“这么看来如何?”

“光这么看是没用,我要动手试了才知道…”见他不走,我纳罕“侯爷准备监工?”

“看着放心,姑娘自便就是…”

奸情无处不在

不去管他,我开始挑选工具。

在那个世界里,我们都用洛阳铲,后来直接改进成分重铲和提铲,铲把可拆可卸,此外探入的距离深,取土方便,是盗墓必备的基本型工具 .

这个朝代也有属于自己的淘土工具,他们叫它锨,原理跟洛阳铲没差多少,身形铁质,不是扁形而是半圆筒形,类似于瓦筒状,夹宽仅2寸,宽成U字半圆形,再装上富有韧性的腊木杆并且接上特制的绳索,就可以打入地下十几米,甚至几十米深处.

锨提起之后,锨头内面会带出一筒土壤。这样不断向地下深钻, 可对提取的不同土层的土壤结构、颜色、密度和各种包含物进行分析.

现在,盗洞是挖好了,可我不能再下去一次,我需要重新的勘测一遍,找到不能进去里面的原因来.

用锨按照方地形的办法先方出墓室的基本形状,然后用白色粉末按照每十米打出的洞连成线,差不多两个时辰的功夫,就能把地下整个墓的形状方了个大概.

这墓不算大,却是成田字状,话说我跟着刘二洞倒斗数十次也没看见过这样形状的墓,就是听也没听说过.

这墓被填成个土丘,也就是说墓顶是圆拱形,顶厚…

我手里的锨多次在打入十米左右的地方都难以再往下深入,而且那种被硬物突然阻隔的手感很明显.

这次我放弃了从上而入,该从墓测往里打.

陵墓侧墙到底没有墓顶那么结实,很快便到满意的深度,提了锨头出来,我把半月铁片里的土拈了点闻闻,有很严重的腐烂气味,更重要的是,我嗅出了一股沼气的臭味…

有门,这和我心里猜得基本不差,我在贴近那个小洞,发现有微弱而冰凉的气流往外泄出,随之而来的是沼气的味道,我把点燃的蜡烛慢慢靠近洞口,果然,气流极快的向外燃了起来,淡蓝色的火焰像一支挥动的舞袖,还挺好看.

旁边的季宁烟等人看得认真,却是不明所以的表情,我确定想法之后拿起了东西准备交差.

“侯爷,这墓里面有些大量的沼气,所以,人若是进了去会中毒以致于死亡,这应该就是为何放进去多少人死多少人的缘故了…”

他眉眼一挑,颇具风情“那蓝色的火焰是沼气所致?”

“正是伏火…”

“沼气是如何产生的?墓里为何有这种气体?”

“大概就是下面的一些活物死后腐烂并在地下深处特殊的条件里形成的…”想了想又道“而之前死在里面的那些人现在也成了制造沼气的材料了…”

“噢,那以你之见,这墓还进不去了…”他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那双眼睛瞟了又瞟.

“这也说不定…就算现在不能进,以后说不定就能进了…”

“不过…”

他一扯嘴角“但说无妨…”

我再瞥了那山头一眼问道“看着土丘上快要寸草不生的光景,这墓里面还真有可能不止沼气这一种有毒的物质…”

“这话又如何说起?”

“古有:以爵等为丘封之度,与其树数之说啊。这丘不小,按理说算是规模不小的等级的人才会有这般规格的陵寝,可为何丘上无树,只有一些生存力较强的矮草之类还能勉强生长?

这说明,原本这陵寝之上的土丘本是栽了树木的,只是后来地底下有些毒物质溢于地表,自然草木难生,影响自然环境,才显现不同的表征.”我又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颗枯死久时的树根“喏,那不就是证据…”

季宁烟笑的那叫一个倾国倾城的灿烂啊,在火光的照射下,有妖异的美感.

“哦?姑娘见解如此独到,让本侯甚为欣喜啊…可见,还真是找对了人…”

我有点感觉后背发凉,干笑笑“跟我爷爷学了点皮毛而已,上不得台面,上不得台面…”

“你不是失去记忆了吗?怎么还记得这么多,连是谁教你的 也记得那么清楚…”他朝我走过来,不紧不慢,一张笑脸看起来格外的阴险“唯独记得不本侯问你的事…”

糟糕,给他逮到痛脚了,真是多说多错阿…

他越是靠近,我越是往后退,眼看那张脸全部没在一片阴影里,近的离我只剩一尺来远,我的手动了动,脑中开始高速运转,我在考虑要不要用手上的那把锨拯救自我…

可又一想,行刺侯爷的下场大概会很惨烈吧,搞不好会把我顺着那个大盗洞扔下去,让我也成为产生沼气的原材料了…

“难不成都记起来了?”面前的人突兀的问.

我被惊了一跳,脱口而出“没…”往后急退,身形一个趔趄.极快间有只手扯住我的胳膊,我晃了晃,终于站稳实了.

“你老实说,你到底打哪冒出来的?”季宁烟这一句问的冰冰凉凉,如果说之前只是一种阴险狡猾,现下里就是显而易见的发狠.

胳膊给他捏的生疼,我龇牙咧嘴的答他话“小女赖丫,年十七,天翦年间人,祖籍乱葬屯,现居也是乱葬屯,家有一老,名唤赖张,还有多年相好一名,人称王狗儿,我是跟着方进从家里偷溜出来的,进到墓里就啥也不知道了…侯爷明鉴,还小女子一个清白之身…”见他不动也不动,我赶紧添了一句“我发誓我不是诈尸,绝对不是…”

对峙半晌,他松了手,隐在暗处的脸色看不清晰,幽幽道“反正一时半会儿还进不去,你就先在侯爷府里待着 ,等成了事,你和那个什么狗儿的婚事,本侯会给你大办,你大可放心…”

听到这话我才算敢出一口大气,还好啊,还好我那有智慧的爷爷来过,不然,这会子我非给烧了不可…

他打前走,我随后跟着,没走出两步,他又转过头看我,这回是一半明亮一半黑暗的脸,我定住,与危险人物保持安全距离.

“你的名字就叫赖丫?”

我一愣,赖丫,赖丫,乍听起来就跟来呀,来呀似的,不像啥好话…

算了,来点实惠的起个有意义的名字吧,我灵机一动“其实我的大名叫赖宁…”

保我这个世界里平安祥宁吧…

“赖宁?”

赖宁,赖宁…我又囧,成已逝的少年英雄了…

遂又张口“但习惯上其他人喜欢叫我小十…”

“赖十?”

赖十,赖十…赖死,赖死…

囧了又囧,这名乍还这么难起呢你说…

“侯爷以后就唤我小十吧…”

“嗯,不过,你的名字可真多…”季宁烟再瞥了我一眼转过头去,往马车方向走去.

留了守坑的人,这一行几人又往回返,回到侯爷府.

这回我不再是受禁锢的犯人,但可自由行走的范围也只限侯爷府而已,逃,就甭想了,我也不打算逃,逃出去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在这个世界里养活自己,我决定好生的待在侯爷府,做好本职工作,捞把实在的再说.

不过,那坑里的东西却是真真切切的不好淘,里面除了沼气想必还有不少为了防止盗墓而设计的机关,别的也就算了,这个毒物机关是最让我头疼.

科学技术不够发达,能做到的程度很低,关键是过程非常的危险…

余下的日子我就在侯爷府上坐吃等死,除了偶尔想想怎么拆招之外简直就是清闲到了极点.

一大早的时候长冥便来找我,说是之前我指定的工具改得差不多了,到后院里去看看。

我为了墓里沼气的问题颇费心思,进不去,也没有现代化防毒面具,那么就只有把有毒气体排出去,怎么排是个大问题,排不排得出去还是个问题。

所以回来之后我就风箱这个很有价值的东西进行了改造,指点一番就给拿去改了,没想到这些人手脚还真是快,没几天的功夫都改好了…

我跟着长冥往后院走,在院落里面看见了我要求改造后的风箱,比平时的大了几倍,更重要的是出风口的设置我颇为满意.

“十姑娘,这是按照你说的方式截成共五段,可安装的…”

我蹲下身来在接口处检查了一下,不错,有螺纹道,每两节之间的管口处可以旋转着拧紧,然后连成一条近十米的铁质送风管道.管子不算细,如果是五六处一齐工作的话,效果应该很明显…

“嗯,跟我要求的相差无几…一共做了几台呢?”

“目前就做了一台,送来先给姑娘过目,如果无误的话,剩下的就好办了…”

我掸掸裙襟上的土,站起身来“没问题,就照这个做,差不多要个七八台左右吧…”

“那好,我先去通知工匠。”说着长冥准备离开,觉得不放心又转过来问我“姑娘自己回去有无问题?”

我笑笑摇头“没问题,脑袋上还长了张嘴,问呗,还能丢了不成…”

长冥点头,面部表情习惯性僵硬“那姑娘早点回去吧,据说今天厨房里做了紫郁蹄膀的…”

我一听精神头来了,话说着侯爷府的厨子手艺真是非凡,我第一次吃就爱上他了,尽管我不知道他是圆的还是扁的.

我这人从不白食 ,吃了你家的饭,也干了别人干不了的活,所以我非常坦荡的把我的光荣传统继续下去,心安理得的很.

得了长冥同学的小道消息,我赶紧动身往自己院子里去,蹄膀得趁热吃,就跟男人得趁早挑是一个理.

男人?提到这两个字我又想起刘二洞的另一个徒弟,一个很英俊且不善言语的男人来.

我对他的好感源于一次墓内险情,那是个积沙墓,几乎整个墓室里都是沙子,我因为一时疏忽弄坏了防流沙的撑环,结果,当头下沙,要不是他手快拉了我一把,这会儿我的魂魄还不知道在哪晃悠呢.

可惜,那人很快就出山了,回了自己老家,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联系刘二洞,送些好东西孝敬…

而我和他走的完全不是那种英雄救美过后必有的以身相许路线,我这个师妹形同虚设,百分百的配搭,这一别颇有些老死都难相见的意味…

缘浅啊缘浅,想到这还是忍不住地瞥瞥嘴摇摇头…

“宁烟…”

“梅蕊…”

两声轻呼打断了我的忆苦思甜来,我抬头,假山另一面两个相拥的人落入眼中.

一个一身桃红,一个一身雪白.一个绝色仙姿,一个倾国倾城…

男子神情安详,凤眸微垂,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抚着女子的长发,女子则闭上眼睛,紧紧抱着男子,像生怕给风吹跑了似的.

“宁烟,我等得好辛苦,天天对着他可满脑子都是你的影子…”女子喃喃.

“梅蕊,苦了你了…”

女子仰起头,媚眼里全是泪光“为了你我都什么都情愿,若不是为你,我才不希罕什么皇帝的宠妃,我愿与你终守一生…”也许是说到伤心处,话里还带了嘤嘤的哭腔…

我下意识的伸手掩住嘴,赶紧背过身来蹲下.

这个季宁烟当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挖前朝皇帝的坟,扒当朝皇帝的墙脚,简直目中无人到了极点了…

“天色不早了,你快点回去吧,不然他该起疑了…”这是季宁烟的声音,化成灰我都听得出来…

“我舍不得走…”女子留恋不已…

觉得状况堪忧,我小心翼翼的掀了裙子,扶跪在地上往来时的路上爬过去,只要能爬到树丛那边就算彻底安全了。

这种勾三搭四的八卦我还是少知道为妙,季宁烟这厮不好惹…

“我也舍不得你…”

后背一片酥麻感,我浑身一激灵,咬牙,继续爬…

“那我走了,你可要想我…”

“那是自然…”

然后是一阵脚步声响过,院子里顿时静了下来…

等了会,还是半点动静都没,想必人已经走了,我大起胆子抬起身往后张望,一张大一号的脸赫然入目,我被吓了一身的白毛汗,见他靠近不假思索的就伸手去推,带回过神来,面前人一身雪白的衣裳上面,两只灰土土的手印…

时间定格,我连抬头看他脸色的胆识都没有,盯着那两个手印看得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