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来了?”

“爷爷,王狗儿呢?有没有给送回来?”

赖张抬手往里挥了挥,小声跟我说“进去看看吧,给打得不轻…”

我赶紧抽身进了房间,只见那王狗儿爬在床上,身上的被子用东西撑了起来,脸色苍白,小声的呻吟着,看起来痛苦异常.

“王狗儿?”我轻声唤他.

“赖丫?”他声音有些哑.

“嗯,我来看你来了”说着走过去再床沿上坐下“季宁烟让人打得?疼不疼?”顺手准备去揭被子,却被他给阻止了,黑脸一红“快别看,光屁股呢…”

“对不起,我以为,以为你出去了,谁知到你那么笨…”

他勉强带了点微笑,朝我安慰地笑笑“没事,不疼的.别放心上…”

他这么一说,我顿时红了眼圈“对不起,没能帮上你,我也是没有办法…”

他一把拉过我的手“别哭啊,我结实着呢,一点皮外伤,好得可快呢…”

不知道为何,我就是难过得要命,为自己?为王狗儿?我也说不清楚,只觉得心里堵的厉害,憋得难受.

“赖丫,其实你跟那侯爷好上了,是不?”王狗儿扯了抹不自然的笑,比哭还难看的笑.

“对不起,之前的事我一点也记不得了…”眼泪划过脸颊,落在裙子上,洇成一小摊水痕…

“唉,事情竟变成今天这个地步了…”王狗儿一感叹,我的眼泪掉的更凶了.

“你莫哭,我不会强迫你的,等我一能下地,我就回乱葬屯,你就好好留在他身边吧,总比跟我好过上许多…”见我不语他继续念念叨叨“我不怪你,那侯爷长得俊俏,又是皇亲国戚,肯定是比我这个农民强上许多,我能理解的…”

“只怪我们缘分太浅了吧…”说完又是一阵叹息.

我在里面又坐了一会才离开,一步步往自己的院子里拖.

看来我需要尽快得把那个让我头疼万分的墓毒给清理干净才是,这侯爷府是是非之地,那季宁烟是笑脸的阎王爷,我一介盗墓出身的丫头恐怕不是他们这些人精的对手,更重要的是我还想穿回去,这个世界我并不想留…

转过廊子,才走到一半,前方花园里就听见女子清悦的笑声.

我走近看了看,是一身翠绿的苏兰正在亭子里跟季宁烟聊天,两个人眉开眼笑,好不开心.

脑海中季宁烟朝我发脾气的状况还历历在目,只觉得一阵胸闷,我索性转身准备眼不见为净.

“那边紫衣的谁?”亭子里出了声音.

我脚下一停,想了想,转身“是我…”

“呦,原来是小嫂嫂啊,怎么见了我都不打个招呼?”苏兰一脸无辜笑意,看起来碍眼极了.

我当下正心情极度不爽,不打算跟她纠缠,但她若是企图穷追猛打,我是绝对不会让她好看.

“我看你和侯爷正玩得开心,打搅了多不识相啊…”

苏兰脸上一红,娇嗔道“看你说的,不就说个话嘛,嫂嫂度量可真小…”

“是啊,我又不是正妻,要那么大的度量不是多余嘛?我嫌累…”我话一出,季宁烟的脸色一凛.

“不管怎么说,嫂嫂总该招呼一下的吧,这是礼节啊,总不会连这也不懂吧…”苏兰轻瞟我一眼,轻蔑的很.

“你几时来的?”我反问.

“一个时辰以前啊,怎么了?”她不明意义.

“都来了一个时辰了,怎么不见你去招呼我一下,毕竟我是嫂嫂,这不也是礼节?”我再反问.

苏兰一时说不出话来,红了脸,瞪着我.

“我就说不该打扰你们谈话吧,你还怪我,看,如果让我无声无息的走了不就没这节外生枝的事了…”我朝他们笑笑“我先下去忙了,你们慢聊…”

刚走出几步,又转过身“对了,郡主要用晚膳吗?我得吩咐厨房去准备,免得饿坏了贵客,我岂不是不合礼仪了?多冤枉…”

“那就麻烦嫂嫂了…”苏兰咬牙切齿的说.

“小姑子不必客气…”我转身往岔路上去.

回到房间想了又想,实在是觉得憋屈得很,又想到王狗儿的被打烂的屁股,心里的歉意泛滥.就算是欺瞒了季宁烟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犯得着打那么狠吗?

更让人不能接受的是他当时的语气和毒舌: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就算是也就不过是个妾而已,何况还是个假的…

我胸闷,谁稀罕这个小妾了?就算是个真的也不稀罕何况是个假的?这话说的也太让人火大了,比我费尽力气却进了一个空墓还要让我火大…

于是,我准备换身衣服到街上买点东西给王狗儿,毕竟他还是真心真意对着我好的,而现在也只有他会对我好了.叹了叹气我在柜子里挑了一身湖蓝色衣裙,又拿了存了些的血汗钱推了门出去.

推门的时候,镯子碰到门框发出清脆的响声,我想了想,有些憋火,于是折回去把镯子往下脱,虽说手腕细,可脱下来也费了不少劲,待手忙脚乱的脱下来之后,手腕已经一片通红,有的地方都破了皮了.

真想毅然的把镯子扔在地上摔个粉碎,活的有些骨气一些.可想想这可是值三百两的银子啊,我咬咬牙还是没出息把镯子收了起来,等以后自由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个东西当掉…

我一看见它就想起季宁烟,想起季宁烟就想起他之前说的那些话,还有王狗儿稀巴烂的屁股.不禁骂道:既然这么看不起我,还找我帮个屁忙…

不容再想太多,太阳马上就要下山了,我得赶紧上街上买东西去.

推门,门外站着个人.

“怎么是你?”我纳罕,任步行这个人非常的神出鬼没,我自从那天见了他之后再未看见过他.如今突然出现在我的房门前,我好生意外.

“夫人要出门?”他好脾气的问.

我点点头“怎么了?你们侯爷让你监禁我?”

“当然不是,既然夫人要出去,我就陪着您吧,也安全些…”任步行微微笑的说.

“罢了罢了,跟就跟吧…”我懒得纠缠,径自往外走,他紧跟在我身后.

“夫人要不要坐马车?”

“不用了,我想走走…”

“那也好…”

“对了,不要叫我什么夫人,叫我小十吧,夫人这两个字听起来别扭…”

大街上已经是晚霞映照的景色了,橙黄色的夕阳铺了满满一条路,踩上去好像是踏了一地金似的.

“步先生,你知不知道那里有卖跌打损伤药的?要好用的那种…”我侧头问他.

“府上就有,夫人不必费事去买了,回去我给您拿过去…”

说来这个“人不行”这么细看起来还算是挺端正的,一副干干净净的长相,貌似温良。只不过,眼睛有些长,下巴有些尖,再看起来,也挺有狐狸相的.我暗自思量季宁烟是个狐狸公,这个人不行也不啥好饼…

“不必了,我要自己买…”

“前面有个药庄,里面东西很全…”他耐心的解释.

进了药庄我问掌柜的买了几份据说效果还算不错的药膏,基本都是涂抹的,还开了一副消炎散瘀的口服中药.

走出来的时候才觉得天色不早,而我的肚子也开始饿得发疼.

“反正都出来了,我就准备在外面吃点了,你呢?”

“夫人在外面吃?”

“府里不是有个贵客陪你家侯爷吃饭吗?又不差我一个,你吃是不吃?”我蹙眉,这男人真墨迹.他似乎很犹豫…

“要不要石头剪子布???”我好心提议.

“那好吧,我们去楼外楼用餐…”人不行终于是吐了口.

“不要,我要在那边吃…”他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意外道“路边摊?”

“对,就是路边摊,你不吃可以看着…”说着,我夹紧东西,朝面摊走了过去…

挨打长记性

满满一大碗的什锦面下肚才让我有了饱足感,任步行的眼睛始终直勾勾的盯着我的碗,虽然没有看见怪物那般惊诧,但着实把我盯得心里发毛.

可我管不了那么多,人一旦饿了什么都好吃起来,有着热腾腾的面也算不错了,以前跟着刘二洞一起淘坑的时候经常都是自己随身背着酒精炉,饿的时候煮些方便面吃,吃到最后我再看见方便面的包装袋就会想吐.

于是刘二洞开始带馒头,馒头就着白开水,还有榨菜,漫山遍野的跑,吃得我的身材跟豆芽菜那般均匀.

连他自己都说我的脸色也逐渐再往豆芽菜的方向靠拢着,就这么许多年过去我身上已经找不到任何女孩子该有的娇柔温顺的特质了,该凸的没凸,跟不该凸的地方一样,非常让人沮丧…

不过我也是有很大收获,近些年跟着刘二洞摸出了些门道,淘坑也淘了不少东西出来,生活终于可以好起来,存款也多出来,可我还没等享用到就穿越了,我这命还真不是一般的苦…

想到这我不禁长长一叹:果然是酒足饭饱之后人就喜欢多愁善感,难道这就是师傅常说的吃饱了撑的?

话说刘二洞对我还真好,我每每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就指着我唠叨“你啊,在师傅我看来纯粹就是吃得太饱了撑的不知道干点啥才好了,现在日子好了,手也学得差不多了,正是你大展宏图之际,哪有功夫弄那些姑娘家家的小心思.

不是要做盗墓界的一朵奇葩吗?就你这样?奇葩是不成了,摔的趴叽一声还差不多…”

这时候我总会朝他蹙眉斜眼“师傅,你总这么损我你说我能出息吗?干嘛总是打压我,难道就不会鼓励嘛?”

刘二洞那下垂的眼角一撩,把烟袋锅子拿过来朝鞋底敲了敲“那我以后就叫你奇葩,成天把你拱到天上供着,逢年过节的在烧点香什么的,你看成不…?”

我刚要反驳,看见刘二洞嘴里吐出烟雾弥漫“丫头啊,师傅没子女,你是最小的关门徒弟,以后师父这辈子淘出的那点宝贝东西还不都是留给你的,现在上点心跟着学,学成了,一辈子都是你自己握在手里的本事了…”

说完又使劲抽了两口烟袋锅子,青烟飘飘渺渺从他头顶升起,刘二洞驼着背坐在土丘上远远望过去眼神苍凉的很,夕阳照在他的身上让那侧影看起来格外孤寂.

看得我的心也是酸酸的,我咬咬嘴唇暗下决心,开口“师傅,我会好好跟着你学的,你放心…”

我话还没说完,刘二洞扭头皱眉,沧桑的脸上一抹你终于开窍了的表情“不好好学你对得起谁啊…”

然后把我从头打量到脚“就快要混成男女不辨了,在不学点本事捞个不挑口的男人过日子难道要跟我一样没人要孤老终生?怎么还不着急呢你…我都替你愁…”

经他这一说,我心里顿时什么酸涩感也没了,所有的感动霎时间烟消云散,只觉得自己的眉角的肌肉在隐隐抽动,瞠目龇牙,气息不稳的只想冲他大吼一声…

现在再想来那时候跟师傅在一起的日子也是快乐的,虽然累了些可是很温暖,很充实…

唉,又是长长的一声叹息…

待我再次调过眼,见任步行还在细细盯着我看,我有些不悦“有啥好看的,我不过是吃了一碗面而已,又不是把盛面的碗给吃了,你奇怪个什么…”

他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没什么,只是觉得夫人的胃口很好而已…”

我抹抹嘴,瞥他一眼“不吃饱了怎么给你家侯爷卖命,吃多少也是应该的,这叫物有所值…”

“夫人…”任步行淡淡唤我“您就别气了…”

“甭叫夫人,我跟你们侯爷的那一腿你肯定知道,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也别绕圈子了,省省力气吧,你们不累我还累呢…”

见我这么说,任步行笑了笑“姑娘快别这么说,这其中是有误会的,其实我们家侯爷对姑娘好也并非是只为了墓里那些麻烦事才这般的.

昨日姑娘的朋友窝藏在侯爷的床底下,又被下人逮个了正着,侯爷自然是面子上挂不住,生气是理所应当的,姑娘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不为盗墓那点破事还能为何?难不成还看上我了不成?说出去连死人都会跳起来笑话我的…

不过经这个任步行这么一说我更是生气,我可不是那个梅妃,轻易的被季宁烟这个男人的美色给蒙蔽了.

什么不只是为了墓那些麻烦而已,我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问题是季宁烟个大男人总麽总有美男计这种女人最爱用的招数,太让人眼见烦了吧…

我转过头,认认真真的跟他说“任先生,我跟你不一样,我不是你们这些为官之人所以不善权数,其实我跟你们侯爷的关系再清楚不过了,他顾我办事,我拿了银子理应好好给侯爷办好事.

这次我也是按日计算的过过场,所以你不必那么说,好也罢,坏也罢,那不过都是面子上的事,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轻重缓急,懂得顾全大局,这点你们不必担心…”

任步行看了看我,我亦直视他“不是说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吗?我小十如今既不是白吃也不是白拿,我都是凭本事得来的,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如此简单,不要往复杂了说…”

说完我拿起自己买好的东西夹在胳膊底下抬头挺胸的往来时路去,任步行再也没说一句话,跟在我后面走的慢慢悠悠…

原来有时候两个人在一起比一个人还要寂寞是确有此事,我身后明明有个人亦步亦趋的跟着可我却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人孤单的走在无边无际的沙漠里一样.

没有绿洲,没有海市蜃楼,只有眼前荒芜浩瀚的沙漠.而自己犹如对地球磁场吸引的而轻松辨别方向的骆驼一样一步步的往能去的地方去,而那里却不是我想去的地方.

我越走越沉重,越走越缓慢,身后投来的余晖愈发的清淡起来,天边的夕阳只剩没入黑暗前的一小片,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走到门口,我抬头望过去,匾上赫然入目的永暨府三个字,一时间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的压在我的心上.

“时间不早了,姑娘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转过头,任步行站在我身后的几步开外,脸色温润.

果然是官场上的人,不管什么时候对待什么样的人都能雷打不动的平和,就像现在我已经全部摊牌了他态度还是没变化…

“如若你们侯爷问起,我今天的话便请你一字不漏的带给他便是还有一句,你告诉他我会尽快的给他想办法进去那墓里的.我小十说到做到,做不到了吃进去多少定会吐出来多少,让你们家侯爷把心放在肚子里才是…”

说完,我抬脚迈进门槛,不再管他反应如何,径自往里走.

给王狗儿送药的时候,他正趴在那吃东西,不能下床吃喝拉撒睡通通都在床上完成,见我进门,还挺热情的招呼我过来坐。

“小十,你吃了没?今天的菜还不错,有四个呢,三个荤的…”

我愣了愣,朝屋子里瞧了一圈.

“丫头,吃了没?没吃的话一起吃吧…”赖张把碗都给我准备好了。

“我刚在外面吃过了,你们吃吧…”我沿着床边坐了过去,见王狗儿的碗里有鸡腿还有红烧肉.

“他们送过来的?”我蹙眉问.

“恩,今天那个长爷特意给送过来的,说是你让厨房加的菜…”赖张笑呵呵的答我.

我嘲讽的笑了笑“对啊,是我让厨房加的,所以你们两个轮圆了嘴能吃多少吃多少,越多越好,用不着省着…”

这个季宁烟摆明了打一个耳光再给个甜枣的主 ,我们是穷人又如何,难道穷人没有自尊心吗?还是觉得穷人就是三岁孩子哄哄就好?既然他这么想让我做好人,我干嘛要浪费这白来的人情,做吧,反正我不亏…

大概是我说话的表情太过龇牙咧嘴了,王狗儿看着我一愣,嘴里还叼着半块鸡腿肉,模糊地道“小十,你以前都不会这么说话,那时后说起话来总是温温柔柔让我听的酥麻的像是鸡 毛撩拨鼻孔一样,让人心痒痒的…”

我是在听不下去王狗儿的世界里的比喻句了,眼皮有些颤抖“王狗儿,现在是此一时彼一时,你就把那鸡 毛撩拨鼻孔的美好往事忘记吧,好好养你的屁 股,等日后我们完成了任务争取早点从这个地方逃出去才是正经,不然你的鸡 毛撩鼻孔只有到地府去再次享受了…”

“丫头,侯爷是不是因为这个事气你了?”赖张有点担心的问.

“不是,是我自己不想呆下去了…”

“胡闹,这侯爷府岂是我们这些下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丫头,莫要任性,那永暨侯爷可不好惹,你没好果子吃…”赖张出声劝我.

我知道赖张的话有理,可现下我不想跟他讨论这个事情,于是转移话题“爷爷,这药据说效果不错,你帮王狗儿上药还是我帮他上药?”

“小十,让赖叔帮我上药,你一个大姑娘家的怎么看的男人的屁 股…”说着说着声音渐小,一张方方正正的脸羞得通红…

我看着觉得好玩极了,顺口道“男人屁 股跟女人屁 股有啥区别?不过是分前后面而已,我只涂后面,不涂前面,你多想啥…”

这话刚说出去,王狗儿的脸可以煎蛋了“赖丫…”

这一声气力不足,欲罢还休的呼唤听的我心肝一颤,娇嗔?难道是娇嗔?农夫的娇嗔?我挺在当初,连忙道“爷爷你给他上药吧,不方便的话有多少撒多少,用完了我再给你买…”

于是,我面带依依不舍的神情,脚下健步如飞的离开王狗儿的房间.

天色已经全暗了,侯爷府里的灯笼全都点起来了,我一步步往自己的院落走.

既然长冥已经让人把通风所需的工具都做好了,那么剩下的工序也可慢慢准备起来了,季宁烟不就是准备搜出里面那个叫骖沅的东西吗,等我给他开了洞进去淘出来我就算大功告成了.

到时候捞一笔赶紧走人,那时候他定会乐得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我的去留他五年之内算是没心思顾及的,这不是更方便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