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肌肉发紧,死死扯住季宁烟的袖子“你,找的就是他?”

季宁烟背对我没说话,微微点头.

僵尸跳,我认得那经典跳跃姿态,那是只有僵尸才有的.

待那一行人走的近了之后我才看清楚,打头的青衣男子年纪大概四十多岁,装扮有点像道士一身青袍,只不过,他的青袍在胸口处印有硕大的八卦图案,高高直竖而起的帽子,看起来像是一只穿了道士袍的黑白无常.

而他身后的一列人都身穿黑色的寛袍,面色青白,头上贴着长形的画符黄纸,基本遮住了他们的面貌,随着身体僵直的蹦跳那张纸一掀一掀,袍子也跟着随之摆动.

一列不过五六人,可动作却是出奇的整齐,好像是按着口令行动一样.那青袍男子不回头,不紧张,悠然自得的走在最前面,那一列僵尸就听话的跟在他身后五六步的地方,一跳又一跳.

眼见走到跟前,那青袍男人收了铃赶紧上前拜礼“草民张之远拜见侯爷”

季宁烟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物,眼见着这么多行走中的死人全然没有任何恐惧表情,连胳膊颤都不曾颤过一颤,我偷瞟他一眼,那叫一个镇定啊…

“大师快快请起.”

名唤张之远的中年男子收步抬头,一眼瞥见季宁烟身后的我,眼色一凛,看得我心头发凉.

“这位是?”

“本侯的妾室,换名小十”

张之远朝我微微颔首,不过那眼神诡异的很,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正在这时宅子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从里面跑出来个人“师傅,你回来了啊.”我顿时觉得这声音熟悉的很,难道…

我侧过头一看,那跑出来谄媚的人不是沈掬泉是谁。难怪他一直说些奇怪的话,原来他就是这个玄术奇才的徒弟啊,还真是名师出劣徒.

“你没听家侯爷敲门声是吧?罚你去送归”张之远话刚出口,沈掬泉的俊脸跨了下来“我送?”

“对,你送.”

说完张之远恭敬异常的手一伸“请侯爷夫人移驾内苑”季宁烟淡笑“大师客气”迈步走了过去.

我朝瓜皮脸色的沈掬泉吐了吐舌头,大摇大摆的跟了进去,才走两步却被他一把扯了过去“小老婆,咱两个说好,那事儿谁也别提了,行不?”

一个大大的笑容绽放在我的脸上,我心领神会,清清嗓“那个啥,我别的优点没有,上下一边粗,没胸没腰没屁股,彪悍又泼辣,极像母老虎也似母夜叉 ,但是…”我扯了长长的音“但可是,可但是,但是可,没法,本姑娘就一个优点,那就是记性好,唉,真苦恼啊,怎么就那么好呢 你说,像谁呢?”

沈掬泉立刻明白我的意思,龇牙咧嘴又不敢大声喊,只管在我耳边咬牙切齿“说吧,啥条件?”

“十两”

“啥?十两?你抢劫去吧.”沈掬泉顿时火了.

“谈崩了?那算了.”我抬屁股准备走人.

“好歹你之前也吃掉了我许多银子,这回也不能这么黑吧,再说之前那一脚也是你先扫的,我只不过是临时补了一脚,所以那死人的鼻子摔歪你有一半责任.”

我扭头“有本事你跟你师父这个说,看他是收拾我还是收拾你.”

“好啦,好啦,我们这么熟,谈钱伤感情啦”沈掬泉扯我袖子商量“大家退一步,五两如何?”

我眯眼“八两”.

他腻笑“六两”

我冷脸“七两,不乐意拉到”

见我要走,沈掬泉赶紧妥协“好了,就七两,咱说定了,那事你就烂死在肚子里吧.”

我嘿嘿一笑“生意人,讲信用滴.”

张之远的这座宅子看起来年头不少,砖墙早已斑驳不堪,缝隙里布满了青苔,远远看去好像是砖墙上画出一条条形状怪异杂乱无章的绿色线条,诡异气氛颇浓.

我在沈掬泉身后亦步亦趋,唯恐被落下了。要知道那些死尸就在我们身后正一蹦一跳的跟着往后院走,我浑身发冷,捏着沈掬泉的胳膊脚下生风.

只觉得这宅子像迷宫似得,沈掬泉说去去就来,领着一堆死人扬长而去,我站在廊子边东张西望,后悔刚刚没有跟在季宁烟身边而为了那七两银子把自己的鼠胆子别在裤腰上显摆.

正在我浑身绷紧之际猛地有人拍了我下肩膀,我的心都快蹦了出来,极快的扭过头去.

“我说你个赖丫怎么这般活络,这么快跟那小徒搭上了?”季宁烟的眉毛打架,看着我一脸冰天雪地.

“我说你这张嘴怎么这么毒呢,上次就是他把我送回来的,于情于理总要招呼一声吧,干嘛说这么不堪?”

“你给我老老实实跟在我身后,跟那吊儿郎当的小徒保持距离”说完季宁烟扯了胳膊往里走,一脸的不爽低声念叨“一眼看不到你都能上天了,难不成要拴在裤腰上才能安分?”说完扭了脸不再看我.

我抬眼偷偷看了看他的后脑勺,不禁扯开嘴角笑的一脸灿烂,这种感觉还不错,季宁烟能跳脚我就开心 ,如果要是原因是我的话,那我就开心加倍.

奇怪的是这个大师的工作室并不在地面,很是神秘的延伸到了地下室,我被季宁烟拉着小心翼翼的跟了下去,任步行和长冥则守在了上面.

不一会沈掬泉也跟着钻了进来,季宁烟眼色一凛,沈掬泉继续嬉皮笑脸,半分不受影响.

“侯爷,上次信中我看过小夫人的情况了,那么就让我亲自看看那个手印吧.”

季宁烟点点头,示意我翻袖子.

张之远翻来覆去的看我手腕上的那个手印,思考了半天,抬头问我“小夫人哪里人?”

我一愣“乱葬屯人士”

“夫人年方几何?”

“十七八吧”

“夫人之前有无什么特殊经历?可曾记得多少?”眼见那张之远的神色异常,我心没了底,他为啥要问这些事?难道看出我是穿越来的?怎么可能.

“只有一次碰到脑袋失忆过”

张之远放下我的手臂,朝我淡淡一笑随即望向季宁烟“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大师但说无妨”

张之远极快的点中我的额头,戳得我很疼,然后嘴里念念叨叨,看得我莫名其妙.

“小夫人人魂不一,非同体,这里面有蹊跷.”

我一愣,这玄术大师是真本事还是他瞎猫碰死耗子?

“大师这是什么意思?”我蹙眉问.

“我的意思就是夫人的魂非此身之魂,夫人乃是借魂还生,此身之魂早已投胎转世。不过我无论如何也算不出夫人的魂魄是从哪而来,似乎并非此界才有,难道是天外而来?夫人你可以自己说清楚吗?”

是啊,你能知道才怪,除非你也穿越了.

我心虚的眼光瞥了过去,之间季宁烟的表情严肃异常的看我似乎在思考什么,我顿了顿“我有什么好说清楚的,就一大活人呗.”

“夫人能中煞问题不在于您与那元物主之间到底有什么瓜葛而在于你的身本就是容易移魂之躯,有些人有这种体质,这跟所谓的阴阳人和鬼上身的体质相似,很容易移灵,就是坊间所说的借尸还魂,您的体质如此,煞自然也容易上身,只要有邪门的东西近身沾染上是非常容易的.”

我被张之远那一番透彻的分析说道无话狡辩眼见季宁烟和沈掬泉的目光越发深彻,看得我好生不自在.

我眼见踱步过去,三人像是要用目光把我吞下去似的,无可奈何的挠挠脑袋“让我说也成,只不过你们不要对我使用不正当消灭手段我就说.”

张之远没出声,季宁烟冷眉冷眼的看着我“你说”

“我是穿越过来的.”

“穿越?”

“俗称借尸还魂”我换音刚落,整个房间里静的连呼吸声都听的一清二楚,眼前三个男人没有一个惊诧的,仿佛再正常不过.

“我前生是个考古学家,挖掘现场的时候遇见塌方所以给压扁了,醒来之后就在赖丫的葬礼之上,剩下的事情侯爷都知道了.我也不想过来的,我其实觉得我当时还有抢救一下的必要,但是,问题在于没人来抢救我嘛.”

季宁烟还是不说话只管盯着我看.

“我其实是个地道的知识分子,既没有祸害人世,也没有涂炭生灵,我也想回去,但是目前不知道回哪去,既然赖丫的身子空着,闲着也浪费又不能出租,不如让我先借用一下吧.”

我讨好的望向季宁烟,只见他眉毛动了动,拉着我的手对身后的张之远道“大师最近应该留在宅子休息一段时间吧,那本侯明日再来拜访.”

“侯爷慢走”

我往后望了望沈掬泉,只见他傻站在那,神情古怪,看了看我也没个反应,像是给点了穴.

我被顺利的扯出地下室,绕过廊子准备往外出.

我边走边讨价还价“季宁烟,你该不会是准备把我送给那贾神婆给烧了吧?不带这样的,你刚刚答应我条件我才说的,不然我才不说呢,我死不承认那张大仙也没辙”

季宁烟转过脸,嘲讽一笑“你选择说实话是对的,不然要是让他试验起来有你好罪受,你现在给我闭嘴,等回去了我们再算这笔帐.”

外面天已经大亮,我被季宁烟不客气的塞进马车里,一路狂奔向城南的笑春园.

一连串的谜团

一般来说一个男人大白天把美貌的妙龄女子推搡进自己的房间还闭门关窗的一定是会有某种特殊意义的活动发生,但满笑春园里的奴仆没一个会觉得我会被季宁烟怎么样,因为美侯爷的脸色如鞋底般黝黑.

疾步生风的一路扯了我进了房间,连任步行的脸色都少有的紧绷,原来侯爷的厉害之处就是擅长以脸色吓唬人.

“你说,当初到底怎么回事?”

我揉着我的手腕,蹙眉噘嘴“还魂就还魂呗,没死了的意思.”

“当初为何不说?骗的还挺上手啊,当我是猴子耍吗?”季宁烟盛怒,俊脸之上生了一层霜.

“我说我不记得了,你不是要把我烧了吗?天下有哪个傻子眼见自己要被烧死了还敢说实话?再说,你不是要那墓里的东西吗?挖出来就算,干嘛管我是哪来的,没听过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吗?”我辩驳.

“你这等欺诈王公贵族的罪当杀你头诛你九族”季宁烟冷声恐吓.

我无谓一笑“对不起侯爷了,我九族不在这儿,要诛他们你还得费劲穿越过去才行,再说我也没九族,我只有刘二洞一个亲人,就这么一族而已.

如果您要杀我头的话,你就动手吧,反正我定心了,那大仙儿不是说我属于容易借尸还魂的体质吗?说不准我再死一次又还别人身上了,混个公主皇后当当我还赚了呢,所以说我是死不了滴,你就表再吓唬我了…”

“你”季宁烟一时语迟.

“我说侯爷,现在问题不在于纠结我到底从哪来,在于我给您挖坑刨坟挖到宝贝,你怎么找不准问题的关键呢?”

“那赖张王狗儿可否知晓此事?”

“当然不知道,赖张知道了的话还不掐死我让我把她孙女的身体倒出地方来?”

我自然不能说实话,不管怎样,我不想连累到我身边的任何人,反正季宁烟现在有求于我而且还有那么一小点点的喜欢我的意思,我岂能放过如此好的机遇?我可不傻,我脸皮厚着呢.

“既然如此,当初你为何跟我说你跟王狗儿那么深情厚谊的,难不成你还想真嫁给他?比跟着我还好?”季宁烟不解,眉心轻蹙.

“不装相不是给你看出破绽来了,再说王狗儿有啥不好?勤劳能干一心一意呼来唤去任君折磨,好男人不就是这样的吗?除了比你丑一点,比你穷一点,也算不错了.”

“你跟他不合适”半晌季宁烟阴郁的脸上渐泛了些光亮“你这么爱财跟着我不是更好一些,你是聪明人,其中道理不用我来教.”

我挑眉点头“我是爱财,就因为我小气所以我不愿意跟着别的女人分男人,难道你喜欢跟别人分老婆用嘛?你既然不喜欢,我为啥要接受?我又不是你这朝代的人.”

“一夫多妻,这是古法延传,你怎么这么多讲究?”显然季宁烟很不苟同我的看法,像是看待无理取闹的孩童.

“你也说古法了,我又不是古人,我干嘛遵守古法?”我扭头不看他“何况我堂堂黄花闺女一个也给你当了小老婆数日了,怎么算都是我亏,如今还让我忍辱负重,我不干,我不要跟苏兰互作姐妹,我会死的更早.要不,你就只娶我一个好了,我说不定应了.”

“无理不可教也…”说完,季宁烟竟然转身扬长而去.

“切,谁稀罕啊.”我嘟囔着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气不打一处来.

直到吃晚饭的时候季宁烟才从外面回来,一张俊美的脸毫无表情,看也不看我一眼,径直从我身边走了过去.

鉴于侯爷大人的心情不爽,身边这些人都是小心翼翼的侍奉生怕出了岔子,我倒是若无其事,该吃吃,该喝喝,有啥,买卖不成仁义在嘛,别扭个啥.

刚吃过晚饭,长冥进来通报说外面有位叫沈掬泉的人求见,季宁烟正在看书,撩眼望过去,眼光清清凉的.

“让他进来”说完,瞥我一眼,那神色警告成分居多.

“侯爷,草民是奉家师的意思请您和小夫人过去一趟的,这里不方便行事.”

说着沈掬泉瞟了我一眼,似笑非笑.

季宁烟放下手,淡淡问“大师那边可有法子了?”

沈掬泉恭敬道“正是”

“那好,本侯就带着她即刻前往,请小师傅外面稍候.”

等沈掬泉出了门去,季宁烟走到我身边脸色不见缓和“别嬉皮笑脸的,你这是去解煞不

是去约见友人,给我记住了.”说完打头走了.

我撇撇嘴,耸耸肩,小碎步跟在他身后.

到那个地下室的时候,张之远已经准备就绪了,换了身土黄色的宽袍,黑高帽,胸口依旧印着硕大的八卦图,唯一不同的是他手里拎了只桃木剑,看样子像是准备 随时降妖除魔.

我身形一顿,问题是我解煞而已,他这般架势是干嘛?

“小夫人,轻问,您跟侯爷成亲多久了?”我眼角一抖,您这是解煞啊还是给我看妇科疾病啊,为这么详细.

“估计两个月多了”

“两个月就好,那劳驾小夫人配合一下”

我点点头,有些犹疑的看着张之远在那摆了一堆东西的案上舞起剑来,嘴里念念有词.

只见他突然抓了一把糯米类东西往前一撒,不等米往下落,横着一剑刺了过去,糯米粒砸在木剑之上发出噼啪声,被溅到一边,然后又见他右手半握成拳,伸出食指和中指合并一起,从剑尾极快拂到剑首,然后把手指头猛地放在嘴里一咬,顿时手指尖上泛出了殷红色,然后迅速的把手指放进一只水碗当中,不多时那碗清澈的水很快被染成红色,看得我一咧嘴.

见水已经鲜红一片,张之远把手抽了出来,用自己的血在一张长方黄纸上胡乱的画符,然后用桃木剑穿张黄纸在烛燃上一撩,火舌很快爬上黄纸烧了起来,说那迟那时快,张之远眉毛不皱一下的用两指夹住那张烧到一半的黄纸送进那只碗中,那碗里骤然生气青色的火苗,只一缕,细长细长的,有半尺那么高.

然后他又极快的用另一只碗里貌似血样的红色液体在黄纸上又写了看不懂的字,平放在右手手心处,高举起手从细长的青色火焰的最顶端生生的往下压过去.奇怪的是,那火焰烧到黄纸竟然没有半点点燃它的迹象,而是在和黄纸接触的地方泛起亮红色的光和少许的轻烟.

然后张之远减慢的把那张黄纸压倒水面,轻轻一抬手,那张黄纸浸入碗中的液体之中,竟然“唰”的一下化掉了.

我看的聚精会神心潮澎湃,实在是比魔术还要好看的表演啊,我好想拍手叫好.

可一秒我叫不出好来了,因为张之远端着那碗混合了无数未知质量保障的液体朝我端了过来,很是恭敬道“请小夫人把它喝下去”

我干眨眨眼“喝,下去?”拜托,那里面有张之远的口水,血水,还有纸灰,黄纸,喝下去能好过吗?

“等我把小夫人的五穴封了,您再把这碗东西喝下去,那煞或许会解”说完从案上拿过一个小瓷瓶,往手上轻轻一倒,里面掉出一小撮红色的矿物粉类的东西.

“请小夫人脱了鞋袜”我听话的把鞋袜退了下去.

然后张之远又把自己的手指头放进嘴里一咬,顿时鲜血冒了出来.

我瞠目,这张之远是不是人,手指头快被他咬烂了,被别人咬就算了,他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自咬,一点不犹豫,好奇妙啊…

只见他把手指尖的血滴在自己的手心里混合着那赤红色的粉末搅了搅.再用食指狠狠沾了一下用力的点上我额头的眉心处.

“小夫人请伸手”我伸出手,他又沾了些拿东西点在我的两手心处.

“请小夫人抬足”接着又是两个红点点在我的脚心处,弄得我发痒只想笑.

“还有这个,快喝下去,不然要失效了.”

我望着那大半碗的混合物吞了吞口水,心一横,一憋气,把嘴张开.

老娘拼了,为了这倒霉的紫手印,别说这水要喝,便是尿也得喝,生命诚可贵啊,谁让我倒霉到家的招惹了这东西呢.我义勇的吞了下腹,心念叨这大师可千万别有啥肝炎之类的传染疾病啊.

几口下肚,我面部纠结,好难喝,味道难闻,还咸滋滋的,好恶心.胃部又开始翻江倒海起来,几欲呕吐。

“小夫人千万别吐,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