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渔心还提着,强烈的后怕让她眼中浮起了水色。

徐潜见了,无奈道“为何要追过来?”

阿渔委屈,垂眸问“你为何要走?”

徐潜看眼上面的曹炯,简单解释道“你二哥知道我想娶你了,我走了,你们才能安心游玩。”

阿渔咬唇,徐潜真走了,她怕也没有心情玩了。

想留他,却又不知该怎么留。

默许他走,阿渔舍不得。

她看着脚下的一颗颗细细碎碎的小沙粒,迟迟无法开口。

这一耽搁,徐潜倒是想起一事,从袖中取出一物递给阿渔“再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这是贺礼,提前送你罢。”

阿渔惊讶地抬起头,澄澈的杏眼里全是欢喜。

徐潜忽然就不想追究她与楚天阔之间是怎么回事了。

“去吧。”他提醒她收好礼物,虽已有了婚约,但在外人看来,他们现在算是私相授受。

意外的生辰礼弥补了因他将要离去带来的失落,阿渔将礼物藏进袖中,朝面前的未婚夫羞涩一笑,转身往上走了。

徐潜一直看着她,直到她与曹家三人汇合了,他才下山去了。

正文 062

阿渔重新回到了曹炯三人身边。

徐瑛迫切问道:“阿渔,五叔怎么说?”

并没有问出什么的阿渔只好摇摇头,无奈道:“他只说有事。”

徐瑛忍不住瞪了曹炯一眼,五叔最端正明理了,肯定是曹炯得罪了五叔。

要不是得给两个表妹面子,徐瑛也想一走了之。

曹沛及时缓解气氛:“好了好了,咱们上山去吧,快点占个好地方。”

曹炯也无心与徐瑛置气,暂且揭过了此茬。

到了山顶,阿渔找机会单独问兄长:“二哥,刚刚你们到底怎么了?”

曹炯想提醒妹妹远离徐潜那个老男人,哼哼道:“他觊觎你,被我识破恼羞成怒才走了。”

阿渔:……

所以,是徐潜一直在看她,被二哥发现了?

她低下头,一时不知再喜徐潜的心意,还是该恼二哥赶跑了徐潜。

曹炯看不到她的神色,以为她怕了,马上保证道:“阿渔放心,以后少去徐家,别再给他接近的机会就行。”

阿渔无法诉说心意,小声道:“二哥想错了吧,五表叔不是那种人。”

曹炯心直口快,愤愤道:“不是那种人?楚天阔喜欢你,想来咱们家中提亲,我还没反对呢,他倒跟楚天阔比起来了,质问楚天阔两人的容貌身份孰高孰低,哼,平时看他道貌岸然的,没想到跟楚天阔是一路货色,脸皮都比城墙还厚。”

终于知晓事实经过的阿渔呆住了,徐潜居然会说那种话?

与徐潜的直白比,楚天阔何时喜欢上她的根本不重要。

阿渔望向山下,隔着层层叠叠的火红枫叶,她好像看到了徐潜修长挺拔的身影。

“看什么呢?”曹炯歪头,见妹妹盯着山下,杏眼亮晶晶的,似乎有点欢喜的意思,他奇怪问。

阿渔本想矜持点的,可徐潜都站出来撵走其他喜欢她的人了,她向兄长透露心意又算什么?

红了脸,阿渔小声对兄长道:“五表叔,他,他容貌俊朗身份尊贵,他真喜欢我,是我的荣幸。”

说完,阿渔扭头跑了,躲回了曹沛、徐瑛身边。

曹炯愣愣地站在原地。

妹妹的意思,是她也看上徐潜了?

怎么就突然看上了?平时五表叔五表叔喊得多亲,一眨眼就把徐潜当心上人了?

曹炯无法理解妹妹态度的转变。

赏玩枫叶回府后,曹炯越想越觉得这事有点严重,但他还没刻板到去继母面前泄露妹妹的小心思。罢了,去跟大哥商量吧!

曹炼傍晚才回来,曹炯先去休息了。

阿渔也一个人躲进了闺房,迫不及待地取出了徐潜送她的生辰礼。

只有一个小小的锦囊,很适合“私相授受”藏进袖中。

打开锦囊,阿渔往手心一倒,就掉出来一块儿黄橙橙的胖鲤鱼玉佩。

阿渔眼前一亮。

那是一枚和田黄玉雕刻的胖鲤鱼,鱼头、鱼身、鱼尾、鱼鳞雕刻得十分精细,说是栩栩如生都不为过,但这条和田黄玉的胖鲤鱼比活鱼肥多了也可爱多了,阿渔左看右看把玩许久,越看越喜欢,越喜欢越笑,尤其是玉佩的外圈一层,晶莹剔透,给人一种这胖鲤鱼才从水中捞出来的鲜活感。

玉佩吊坠也是用一颗颗黄玉珠子穿成的,但靠近玉佩的中央几颗是红玉,橙黄与鲜红的配色清新灿烂。

阿渔真的好喜欢。

而且,鱼与渔同音,徐潜这份礼物很用心呢。

攥着心上人送的玉佩,阿渔甜蜜地睡着了。

那边曹炯练了一下午的功夫,洗个澡天就暗了。

他早早来前院等候兄长。

曹炼今日回来地还算早,看到弟弟主动来找他,曹炼不禁怀疑是不是弟弟又闯了什么大祸。

“何事?”曹炼坐在主座,一边喝茶一边问。

曹炯撵走丫鬟春月,将今日山中所遇说了一遍,话里还带着一丝火气:“他徐潜连咱爹都不放在眼里,现在倒惦记上阿渔了,真是伪君子,可惜阿渔年幼无知,被他的容貌迷惑,好像有点喜欢上他了。”

曹炼瞥他一眼,问:“你怎么知道阿渔喜不喜欢他?”

曹炯叹气道:“阿渔亲口说的,说什么徐潜喜欢她是她的荣幸。”

曹炼也想叹气,叹弟弟妹妹都挺傻。

但为了避免弟弟闹出更多笑话,或是让妹妹难堪,曹炼还是说了出来:“其实阿渔与徐潜已经定了口头婚约,徐老太君亲自来与父亲提的亲。”

曹炯闻言,瞪得眼睛比铜铃还大。

曹炼盯着他道:“父亲怕你传出去,才没跟你说。”

曹炯:……

敢情父亲兄长还把他当孩子看呢!

自尊的受伤压过了对这门婚事的震惊,曹炯黑着脸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回头,气愤地道:“你们何时才能不把我当孩子!连这么大的事都瞒着我!”

曹炼想了想,认真道:“你年纪不小了,该成亲了,到那时候,你在我眼里才不是孩子。”

曹炯梗脖子:“成亲就成亲,不就是娶媳妇吗,我还怕这个不成?”

曹炼道:“好,我会帮你留意合适的人选。”

说完,曹炼放下茶碗,去里面换衣裳了。

曹炯看着哥哥离开,忽然想到一事,大哥自己都没成亲,为何先操心起他的婚事了?

.

刚进十月,京城就下了一场大雪,此后天越来越冷,阿渔再也没有出门了。

最近京城里没什么热闹,阿渔专心在家读书,闲了就照顾弟弟,或是跟着嬷嬷学管家。京城下第二场雪的时候,曹廷安寄来一封家书,说他要在边关逗留到明年三月,随着家书过来的,还有一车上等的皮毛。

阿渔得了两条狐皮斗篷,但她更想念父亲。

父亲不在家,新年都不值得期待了。

但宫里有人喜气洋洋的。

东宫,阿渔的庶姐侧妃曹溋诊出了喜脉,太子大喜,笑着问她想要什么奖励。

曹溋不缺银子不缺首饰,与那些俗物比,她更想要一份体面。

靠到太子温暖的胸膛,曹溋柔柔地道:“进宫快一年了,我想家了,您若允许,我想请母亲、妹妹进宫陪我说说话。”

太子摸.摸小女人的肩膀,唇角无声上扬。

曹溋的底细,早在她进宫选秀之前,他已摸得清清楚楚,知道她与江氏母女并没有多少情分,这次曹溋邀请她们进宫,无非是想炫耀罢了。

不过,对太子来说,这都是小事。

父皇给皇后脸面,他给曹溋脸面,满京城都会相信曹家在京城的地位固若金汤,甚至还能更上一层楼。

曹廷安父子越狂越傲,父亲收拾他们才越名正言顺。

“好,明日我派人去传话,叫她们后日进宫来看你。”抱住曹溋,太子声音温和。

正文 063

前面就是皇宫了,江氏很紧张。

阿渔握住母亲的手,笑道:“您连姑母都见过了,去东宫有何怕的?”

母亲当了侯夫人之后,曾随父亲去中宫拜见过姑母曹皇后。

江氏轻叹道:“能一样吗,皇后娘娘顶多不喜欢我,侧妃、太子妃平时就不把咱们娘俩放在眼里,恐怕会蓄意刁难咱们。”

阿渔相信曹溋没有那么傻,虽然曹溋嫁的是太子,但她也需要娘家为她撑腰,今日曹溋真敢给她们难堪,得罪了娘家不说,传出去也会被东宫其他女人笑话。

“她可能只想让咱们羡慕羡慕她吧。”阿渔笑着猜测。

提到曹溋的肚子,江氏感慨道:“侧妃命挺好的,这胎若是儿子,便是太子的长子了。”

阿渔没再接话。

倘若嫁错了人,生儿子生女儿都不过是多带个可怜人来世上罢了。

太子绝非曹溋的良人。

进了宫,母女俩直接被请到了东宫。

与太子人前表现出来的朴素刚正一致,东宫上下陈设雅而不华,还没有镇国公府、平阳侯府气派。

来了东宫,肯定要先拜见东宫的女主人。

到了厅堂,只见侧妃曹溋、太子妃徐琼都在,徐琼盛装坐在主位,曹溋一身简单的素净长裙坐在她下首,眉目娇怯,并没有宠妃受孕后耀武扬威的样子。再看徐琼,她笑容亲切地望着阿渔,仿佛当初对阿渔的冷嘲热讽全是旁人所为。

阿渔曾经做过人家的儿媳妇,倒是能理解二女的变化。

未出嫁的姑娘在自家少拘束,想做什么做什么,可一旦嫁了人,就要努力隐藏出嫁前的种种小毛病,让自己变得端庄大方或温柔体贴,免得被夫家之人挑剔嫌弃。

嫁进普通的夫家如此,嫁进东宫就更要谨言慎行了。

“夫人请坐。”徐琼笑着对江氏道。

江氏轻声道谢,坐到了一旁。

徐琼与江氏没什么好说的,这会儿看向阿渔,她惊讶地道:“半年没见,阿渔竟出落得如此美貌了,平时我觉得侧妃的容貌便是顶尖的了,瞧瞧你现在,简直比侧妃还要令人惊艳。”

曹溋闻言,微微扯了下嘴角。

阿渔却有点想笑,这才是她熟悉的那个徐琼啊。

“我与姐姐再美,到了您面前,都是衬托红花的绿叶罢了。”阿渔打趣地回道。

这话说得很漂亮了,江氏意外地看向女儿,没想到幼时与她一般怯怯弱弱的女儿进了皇宫竟能如此沉着,言行得体。

徐琼却觉得阿渔在讽刺她!

她向来自恃美貌,虽输给阿渔一些,但绝不至于被曹溋比下去,可进宫这半年来,太子每月去曹溋那边的次数最多,就说明在太子眼中,曹溋比她美!

更可恨的是,曹溋居然先她一步怀孕了!

说实话,曹溋很少去国公府做客,选秀之前,徐琼几乎想不起曹溋长什么模样,进宫后相处多了,徐琼才渐渐发现这曹溋的一举一动简直就是照着阿渔学来的,眉目娇怯细声细语,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亲姐妹!

光面对一个曹溋就心塞了,现在同时要面对阿渔甚至江氏,徐琼客套片刻便体贴地叫曹溋请阿渔母女去她的院子喝茶去了。

阿渔等人笑着告退。

东宫地方不大,大多数太子的女人都得三四个挤在一个院子里,曹溋却早早就分到了一个独立的小院,而且,与徐琼的住处比,曹溋这边明显多了几分奢华之感。

没了徐琼的眼线,曹溋终于恢复了在侯府时的姿态,指着厅堂里摆放的海棠盆景,微微自得地对阿渔道:“我记得妹妹很喜欢海棠,这是昨日太子刚命人从花房搬过来的名品,妹妹若喜欢,走的时候带两盆回去吧。”

开在冬日的海棠,多珍贵多稀奇!

虽非金银,却更能体现太子对她的宠爱。

曹溋期待地看向阿渔。

阿渔两世为人,也算明白了一些道理,当一个人想要在你面前炫耀什么时,你越表现得羡慕嫉妒,对方就会越满意。

阿渔无需奉承曹溋什么,但如果她不接受这盆海棠,曹溋可能会继续显摆其他东西。

因此,为了耳朵清净,阿渔受宠若惊地道:“多谢姐姐!”

说完,她还欣喜地盯着那盆海棠看了会儿。

曹溋见了,笑容里露出一丝轻视。

她早就说过,就算阿渔当了嫡女,她曹溋照样会高阿渔一头。

接下来,曹溋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开始不经意般泄露出太子对她的各种殊宠。

阿渔、江氏互视一眼,都羡慕地听着。

两盏茶过后,曹溋身边的嬷嬷温声提醒曹溋道:“您该休息了。”

曹溋面露为难,对江氏母女解释道:“哎,自打我怀了身子,白日就容易犯困,今日母亲与妹妹难得过来,我……”

江氏听她说话就腻味,忙道:“您身子重要,快去休息吧!”

曹溋无奈地摸摸肚子,遗憾道:“那我就不多留母亲妹妹了。”

阿渔松了口气,其实当个合格的陪客也很累啊,明明不想笑,却又要维持笑容。

走出东宫,阿渔揶揄地朝母亲眨眼睛:“我猜对了吧?”

江氏苦笑。

阿渔正要随母亲离开,忽见曹皇后身边的陆公公笑着走了过来,远远地朝两人道:“夫人,四姑娘,娘娘得知二位今日进宫,特意叫我来请二位过去喝茶呢,瞧我,脚步慢得差点耽误了娘娘的大事。”

曹皇后有请,娘俩笑着改了方向。

然而还没到中宫,半路却撞见了三皇子。

如今的三皇子已经十五岁了,少年郎一身红色锦袍,眉目倨傲,而他刚刚还在疾步往东宫的方向走,现在见到阿渔就早早停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阿渔,倒好像他急着去东宫便是为了见阿渔。

江氏皱眉,这个少年什么意思?

她及时挡在了女儿面前。

阿渔也咬了咬唇。

上辈子她曾经深深地疑惑过,为何堂姐曹沛、表姐徐瑛喜欢她,庶姐曹溋、表姐徐琼却厌恶她?为何徐三徐四徐五甚至徐恪等表哥都照顾她,三皇子就非要刁难她呢?而且三皇子是主动跑过来要欺负人,比徐琼、曹沛更坏。

“您是平阳侯夫人?”见到江氏,三皇子愣了愣,还算客气地问道。

江氏点头,在身后女儿的小声提醒下,朝三皇子行礼道:“臣妇见过三殿下。”

江氏容貌温柔又美丽,还是个长辈,三皇子抿唇,看眼陆公公,道:“夫人要去给母后请安吧,那您先行,我与阿渔表妹说说话。”

江氏第一次遇到这么不讲理还一副理所应当语气的少年,女儿年后就十四了,凭什么要冒着被人议论的风险单独与三皇子说话?

没等江氏开口,陆公公笑着干涉道:“殿下,娘娘已经等了许久了,咱们不好叫娘娘再等。”

三皇子的生母乃陈贵妃,后宫地位仅次于曹皇后的妃嫔,内心深处,三皇子并没有太把曹皇后当回事。

“既如此,我也过去给母后请个安。”三皇子冷哼道,说完便往江氏身后走,要与阿渔并肩而行。